《依恋偏差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8
作者:走窄路      更新:2023-06-20 18:50      字数:9836
  老师作为一个教书育人的职业,逃课就是对任课老师最大的不尊重。段吹雨心里再怎么对陈芸有怨恨,也深知丁启说得在理,他不是个不知分寸的人,如果为了己私越了底线,那样未免太没风度。所以陈芸给他分析试卷时,他尽管心中早知道答案,还是一声不吭地听着。“你这次进步挺大的,我还担心呢,再这样下去本科线都危险了。”陈芸露出会心的笑容。眼下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陈芸放下试卷,双手交握沉默着。她的手苍白纤瘦,十指交握,攥紧又松开,神情踟蹰不定。陈芸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说:“我下礼拜就要调职了,有件事儿还是想跟你说一下。”“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对我有怨气。”陈芸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之前因为我觉得这是你们家的私事儿,我没必要特意插上一嘴给你们裹乱,但是我不希望你一直误会你爸爸。”段吹雨冷冷打断她:“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爸爸没有做对不起你妈妈的事。”陈芸仰头看向这个比她还高了一个头的男生,“我也并不是你眼里的第三者。*国庆假期来得很快,任衍可能是真回江苏了吧,放假前一天就没有见到他的身影。段习风选了个海边度假村,许亚菲忙完国外的生意,也准时赶回了国。段家已经很久没有一家人外出旅过游了,许亚菲情绪很高涨,前一天晚上带着助理去逛商城,大包小包地购置了好些东西,倒是段吹雨这个家里年纪最小的主儿,老气横秋,兴致缺缺,一点不像个受压迫久了终于能出门释放自我的高三学生。就连在度假村的酒店里休息时,他还从书包里掏出一叠练习卷。任衍回了趟江苏,跟人间蒸发了似的,除了十月一号回过段吹雨的微信,之后就再没有任何消息。段吹雨点开微信聊天界面看了一眼。对话还停留在十月一号的那一天。口欠:国庆快乐[蒙你脑袋]句号批发商:国庆快乐。口欠:[突袭]句号批发商:在外面当心点。之后段吹雨时不时会给任衍发些旅游照过去,他怕自己刷存在感刷得太刻意,发的基本都是段习风的照片。之后任衍回了句:你没去?段吹雨发了个问号:?句号批发商:干嘛老给我发你哥的照片。这话仔细琢磨就能参透里面的意思。段吹雨的脸皮隔着网线厚了很多,一听任衍这话,立刻戴上墨镜背对大海,用苹果自带摄像头拍了张自拍,一张俊脸占据整个屏幕,直男气息爆表。点击发送。口欠:[图片]口欠:帅么?句号批发商:跟我头像挺像的。段吹雨愣了半天才明白任衍这是暗指他脸大呢,当即甩了一溜“毒打”的表情包过去。之后任衍用一句话终结了表情包的攻击。句号批发商:我觉得我头像挺可爱的。言外之意,你也可爱。段吹雨抿了抿嘴,发了个[左哼哼]过去。对话停留至此,那之后,段吹雨又发了几条消息过去,却一直没有收到回应。段吹雨放下手机,闷头看试卷。“我天。”段习风凑了过去,“你也忒用功了吹宝,哥哥老泪纵横。”段吹雨坐在桌前,撑着下巴扯了扯嘴角:“现在不写,回家就是火葬场。”“用功归用功,你也别太拼了,哥对你没啥要求,能考上大学就行。”段习风把他脑门前的碎发往后捋了一把,“反正到时候送你出国,这会别把身子熬坏了,该玩儿就撒开了玩儿。”段吹雨眉心微蹙,推开他的手,说:“我没说我要出国。”许亚菲刚巧进屋来喊他们下楼去吃早午餐,闻言站住了脚。“妈。”段习风转头喊了声。“小雨你不出国?”许亚菲走了过来,温声问道。“嗯。”段吹雨头也不抬地说,“不出。”“为什么呢?”许亚菲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国外学校那边的手续我都帮你办得差不多了,你雅思一过,高考结束了就能直接过去了。”“我说了我不出国。”段吹雨的声音冷了下来。许亚菲嘴唇一抿,气氛有些沉寂。“不出国,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许亚菲的脸色也沉了沉。她可以满足小儿子的任何要求,但她不能就他的前途问题作无度的妥协。许亚菲终究还是脱不去那个凌厉强势的秉性,她正色道:“你现在这个成绩在这耗着能落着什么好?不是浪费时间吗?你不如去国外见见世面,总好过在这考个普普通通的二本,上个三流大学吧?”“妈!”段习风拍了拍许亚菲的肩。段吹雨放下手中的钢笔,倒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许亚菲,问了句:“那我给要你考个清北呢?”许亚菲一愣。“哥。”段吹雨喊了一声,声调又懒又拖,“我饿了,我想吃肯德基。”“啊?”段习风差点没反应过来,“噢肯德基啊,那点外卖?”“你去给我买吧,我想吃全家桶。”段吹雨眼巴巴地看着他,“别放可乐,土豆泥我也不要,换成玉米棒。”段习风无奈一笑:“成,知道了,我这就去给你买。”段习风走后,段吹雨转身看向许亚菲,道:“妈,我有事想问您。”第18章 空壳“你要问妈妈什么事儿啊?”“您知道我爸现在有交往的对象吗?”段吹雨问她。许亚菲脸色一变:“你——段施贤他找过你了?”段吹雨没回答,又问:“您是因为那个女的跟爸离的婚吗?”“小雨……”许亚菲神情犹豫,“你怎么知道那个人的?你爸跟你讲的?”“她是我英语老师。”许亚菲眼睛微微睁大,别过脸去低声道:“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她是第三者吗?你是因为我爸出轨才跟他离的婚吗?”段吹雨咄咄逼人。“不是——小雨,你到底——”许亚菲有口难言,一时不知从何解释。“我看到他俩在一块儿了。”段吹雨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在学校的时候,那会你跟爸还没离婚。”许亚菲捏了捏眉心,有些焦躁:“不是,小雨,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爸他没做那档子事儿——”许亚菲停住了,低头捂住额头,喃喃道:“这些烂七八糟的破事儿怎么还是让你给知道了。”“我爸没出轨?”“……没有。”“那个女的不是第三者?”“不是。”许亚菲抬起头,“小雨,你现在就好好念书,爸妈之间这些事儿你别……”段吹雨打断了她:“你俩到底是什么时候离的婚?”许亚菲嘴唇一抿,沉默了。“是不是早就离了?”段吹雨喉咙哽了一下,“在我撞见他俩在一起之前?”许亚菲跟段施贤结束这段婚姻的时间,比段吹雨猜的还要再早一些。他们在段吹雨刚上初中的时候就离了婚,那会段习风刚去英国留学没多久,是那个家最散的时候。许亚菲的事业越做越大后,和身为教育工作者的段施贤渐行渐远,两人都要强严苛,彼此的观念越来越不合,最终还是走向了离散。那时段吹雨年纪尚小,段习风又刚离家留学,他们只能选择隐瞒,貌合神离地维持着这个摇摇欲碎的空壳。这一瞒就瞒了五年。那五年里,段吹雨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是空白的,尤其是当段习风离开以后。他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爸爸妈妈再怎么工作繁忙,也不会使他生出内心空荡的感觉。可是哥哥离开以后,他觉得这个家蓦地散了,变得支离破碎。他开始不愿意跟他们说话。开始禁止任何一个人踏入他的房间。他在心房筑起一座城墙,躲在坚硬的墙壁之后,默默地等待着哥哥的归来。段习风离开的那几年,那座偌大的房子在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里沉静着,夏日是嘶哑的蝉鸣,冬日是萧瑟的风声,段吹雨就是听着这些声音走过了那段无人无声的时光。他小时候常常趴在飘窗上写作业,不时透过飘窗看向楼下,期待着有一天星星还未爬上夜空的时候,门口就有人归来。他期待了很久。直到初次见到任衍的那一天,他靠在飘窗口,看到那个高瘦清爽的身影,已经遗忘在时光里的期待,一瞬间又清晰起来。段吹雨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总觉得这个家是散的,没有归属感,因为他爸妈在五年前就已经掏空了这个内里所剩无几的破壳。许亚菲抓住了段吹雨的手,她的声音有些低哑:“那个时候,我俩怕影响你的情绪,就一直没说。”两人虽然感情不再,但为了孩子还是能相安无事地搭伙过日子,加之两人都以事业为重,离婚几年都没有寻求过新的另一半。直到段施贤结识了陈芸。许亚菲低声道:“起先他一直没跟我提过那个人,是我自己发现的,我想再这么瞒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出事儿,他不跟我这边断干净了,跟那个女的怎么样要是被人瞧见了,肯定要被人说三道四……”许亚菲抓着段吹雨指骨分明的手,指尖冰凉,满脸歉疚:“妈妈真的对不起你,不应该一直瞒着你,现在咱们跟你爸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妈妈可以把你照顾得很好,咱不想这些糟心事儿了,好吗小雨?”段吹雨理解大人的苦衷,也无法左右他们的选择,但是空壳已碎,再往里面填任何东西,也不会满了。他慢慢地抽出被许亚菲紧抓的手指,眼底已是平静无波。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段习风拎着一袋全家桶,脸色阴沉地站在门口。段吹雨迷茫地喊了一声:“哥……”许亚菲跟段吹雨的对话,段习风在门外听了七七八八,他望了眼段吹雨,心里猛地一酸,忽然觉得很难过。段吹雨头一回见段习风板着脸,脸上阴云密布。“哥。”段吹雨起身瞅了眼他手里的全家桶,伸手要接,谁知段习风忽然把全家桶重重地搁在桌上,把他拉进怀里,大手在他脑袋上胡噜了一把。“哎!干嘛啊!”段吹雨不满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段习风搂着他往外走,说:“走,出去玩儿。”“哎我全家桶还没吃呢。”“别吃了,哥请你吃大餐。”“浪费。”“回来再吃。”“那该凉了。”“我吃。”“嘁。”两人走后不久,许亚菲收到了段习风的电话。“喂?习风?”“妈。”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沉。“怎么了?”“您太自私了。”许亚菲一愣,平日温文尔雅的大儿子,第一次用这种冷漠如霜的口吻跟她说话。“习风……”“您和爸,都太自私了。”段习风嗓子哽了哽,嗓音压得很低,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很沉重:“当初离婚你们瞒着,现在事态一变,你们又不瞒了?还和平离婚?你们不如当初就说了实话,吹宝他现在高三啊,你俩可真能挑时间,你们考虑过他的感受吗?你们怎么这么自私啊?什么事儿都随着自己的想法来?”“习风,我知道,我知道是我跟你爸不好,我也想办法在弥补——”许亚菲顿了一下,忽然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说不下去了。“吹宝他不想出国,就别逼他。”段习风说,“他的人生让他自个儿选择。”许亚菲轻叹一口气:“我知道。”*跟许亚菲把话聊开以后,段吹雨觉得自己以前特傻逼。感觉浪费了好些感情在无谓的事上。他猜到许亚菲大概早就跟段施贤离婚了,真听到她亲耳承认的时候,心里免不了还是有些怨念。换了谁被骗这么多年,都会觉得不是滋味儿。但是他不想再跟自己较劲,不想再把精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壳子空了也没什么不好,自己修修补补,再装些更好的东西进去。段吹雨蹲下拾起沙滩上的一个贝壳。海浪海风、阳光水汽。只要心里辽阔,什么装不进去呢。段习风带段吹雨一块去了水族馆,本来喊了许亚菲一起,许亚菲说身子不大舒服就在酒店休息了。置身蔚蓝色的水底世界,段吹雨新奇地拿手机拍了好多照片,他点开相册挑选一番,选了几张自己觉得还不错的照片想给任衍发过去。他以前旅游不爱拍照,他不喜欢纪念,也不喜欢把时光定格在镜头里。主要还是懒的。现在冒出这种急于跟人分享当下的心情,也是十七年来头一遭。过去听李易说过,喜欢一个人就是会不自觉地想把好的东西留给他分享给他,像个爱显摆求表扬的小孩儿一样,期待对方的反应。李易说他对林佳棋就是这样的心情。那厮从小暗恋林佳棋。段吹雨握着手机的手一哆嗦,指尖按在发送键上,顿住了。迟疑片刻,段吹雨还是点了发送。他知道自个儿最近是有点黏糊任衍。那个人太好了。人总是容易对温柔的人得寸进尺,具体表现为在对方面前频繁寻求存在感,换言之就是撒娇。他也爱跟段习风撒娇,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那个时候他人还没段习风腿那么长,抬起胳膊也就堪堪抓住他的衣服下摆,这时候段习风就会兜着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举到头顶上方,迎着天花板的吊灯,笑嘻嘻道:“我们吹宝怎么这么爱撒娇呀,长得这么漂亮,要是个小姑娘都要给人拐了去了。”任衍还是没有回复。段吹雨看了一下手机日历,十月四号了,任衍已经三天没有音讯了。“哥。”段吹雨忽然喊住段习风。段习风回过头:“嗯?怎么了?”“这两天,任衍哥有没有联系你啊?”“没啊,怎么了?”段吹雨拧了拧眉,小声嘀咕:“他回老家不带手机的吗,为什么一直不回我消息。”“算了,不管了。”段吹雨把手机塞回了兜里。*许亚菲跟俩小的商量着晚上一块去泡温泉,临近晚饭时间,段吹雨忽然收到了任衍姥姥的微信电话。三人正在前往自助餐厅,段吹雨脚步一停,走到旁边接通了电话:“喂,奶奶?”“崽崽啊,是奶奶,你晚饭还没吃吧?”“正要吃呢,怎么了奶奶,您有事啊?”“还没吃就别吃了,上奶奶这来吧,今儿是衍衍的生日,你过来帮奶奶一起给衍衍过生日好不好?”段吹雨一愣:“生日?任衍哥没回江苏?”“没啊,他没跟我说他要回家呀。”“他…今天生日?”“是啊,你过来陪陪奶奶吧。”段吹雨犹豫片刻,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许亚菲和段习风,答应道:“好,不过我赶过来可能要点时间——”“没事儿,奶奶等你。”段吹雨抿了下嘴唇,问:“他现在在您那吗?”“你说衍衍啊?他不在,估摸还在学校呢。”“成,那我现在就过来。”第19章 生日段吹雨挂了电话,段习风隐约听到他的谈话内容,问:“你要去哪儿啊?”“回北京。”“啊?”段习风讶然道,“现在?”“嗯。”段吹雨说着打开手机app买票,好在旅游地离家不远,坐飞机一小时就能到北京。许亚菲纳闷道:“怎么突然要回去?”段吹雨含糊道:“有点事儿,妈,你跟哥一块玩儿吧,我先回去了。”“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要实在着急我们仨一块回去得了。”段习风说。“不用了,我自个儿回去就成,晚上的温泉都预定了,不去浪费。”段吹雨边说边往电梯那边走,挥手道,“你们好好玩儿,我走了啊。”“哎你路上小心点啊!”许亚菲喊道。*飞机一落地,段吹雨便直奔明景胡同,匆匆赶到才发现自个儿连生日礼物都没准备。顾不得那么多,他敲了敲四合院的大门。他落地时已经晚上8点,本以为一开门就能看到任衍的身影,结果开门的是老太太。“哎!崽崽来了!”段吹雨瞥见老太太紧皱的眉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倏然舒展开来。“奶奶。”段吹雨咽了咽口水,不着痕迹地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随她进门。进屋后仍旧没有看见任衍的身影,只看到餐桌上摆满了丰富的菜肴,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蛋糕。段吹雨更疑惑了:“奶奶,任衍哥呢?他还没回来?”老太太刚刚舒展的眉心又皱了起来,她扫了一眼这满桌的菜,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给他打电话了,关机。”老太太在桌前坐下,摘下眼镜按了按眼角。段吹雨见她眼眶红了,惊了一跳,忙蹲下来道:“怎么了这是?”老太太揉着眼皮,声音有些哽咽:“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就是想心里舒坦点,才忙前忙后做这么些好菜的,你说都23岁的人了,他都有七八年没过过生日了。”段吹雨揉着她的膝盖,问道:“奶奶,到底怎么了?”“今儿是衍衍他妈的忌日。”段吹雨一怔:“什,今天不是他生日吗?”他有些懵,老太太话里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不是生日吗?怎么会变成任衍妈妈的忌日?他妈妈……竟然已经不在了?“也是他的生日。”老太太刮了下泛红的鼻头,“他妈在他生日那天走的。”段吹雨彻底愣住了,头顶宛如惊雷炸起。难怪这些天即使相距甚远,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觉到任衍的不对劲。今天,生日,忌日。十月四号。段吹雨猛地想起了任衍的微信id。——1004。这简单的四个数字原来还包含着这样沉重而残酷的意义。“衍衍他妈走得早,还是在他生日那天走的,他妈走了之后,他就没再过过生日,这些我都是听他爸说的。后来他来这边念了大学,我想着得把过去没过的生日都给他补回来,可他就是不乐意,不让我给他过呀。”老太太说着眼睛就发酸,揉着眼眶继续道:“这孩子不常笑,性子也闷,有什么事儿又不爱跟人说,他近来笑得多,我还高兴呢,想着今年应该能给他好好过个生日了……”老太太回头看了看餐桌上的饭菜,叹了口气:“前天我就联系不上他了,每年国庆都这样,一到假期,就找不着人,我呢,也是闲的,非要做这一大桌子菜,知道他不会来,还是要做,不做——”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我这心里头难受啊。”段吹雨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在电话里,老太太说的是“过来陪陪奶奶”,而不是“过来陪衍衍过生日”。明明是生日,却承载着这样残忍的回忆,每年的这一天,孤独的情绪必定会漫进每一个相关的人的心里。眼下这孤独竟然也漫进了段吹雨心里,他用力眨了眨眼睛,起身道:“奶奶,您知道任衍哥的学校么?”老太太蹭了下眼角,报了个学校名。“成。”段吹雨轻轻揉了揉她的肩膀,宽慰道,“您别担心,我现在就去找他。”“他手机关机了呀,你怎么找他呀?”段吹雨回来得匆忙,全身上下就挎了一个黑色的单肩包,他勾了勾包带,说:“没事儿,大不了把学校翻个底朝天。”言罢,段吹雨挎着包跑出了门。23岁生日了。跟任老师相识后,他的第一个生日。该亲口道一声:生日快乐。*段吹雨去任衍的学校前,先上网查了一下同传专业是哪个院的,了解情况之后他在校园里随便拉了位大学生打听:“同学,请问一下高翻学院怎么走啊?”段吹雨问的这人刚巧是高翻院的研究生,她见段吹雨脸生,又生得一脸稚气,不像是大学生,就问:“你找人?”段吹雨点头道:“嗯,我找我哥。”女生笑了下:“这院里这么大,你上哪儿去找啊,而且这个点儿学生都回宿舍了,他什么专业的?”“同传。”“同传啊?跟我一个专业嘛,他叫什么名儿?说不定我知道呢。”“任衍。”女生眼睛猛地睁大:“任衍是你哥?”“啊,你认识?”“任衍谁不认识啊,我们系里男神级别的人物。”女生笑盈盈道,“你是他弟呀?难怪长得也这么帅哦。”段吹雨急着找人,不想跟她扯皮,作势要走:“不好意思,我还要找人。”“诶。”女生拉住他,“高翻院这么大你上哪儿找去啊,小笨蛋,怎么不打电话?”段吹雨烦躁道:“他手机没开。”“你去图书馆瞅瞅呢,我听我同学说他在那待了一天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赶紧去,再晚图书馆就要关门了。”女生往南边指了指,“喏,不远,墙面都是英文的那座楼——哎差点忘了,我跟你一块过去吧,没校园卡你进不去。”这个点图书馆里的人依旧不少,女生把段吹雨带进去后,说:“你自个儿进去找吧,我估摸着他在三楼,我就不陪你过去了,还得回宿舍。”段吹雨心里感激,真诚感谢道:“谢谢姐姐。”“哎哟。”女生捂嘴一笑,“被小帅哥这么叫还怪不好意思的,小奶狗果然招人儿。”段吹雨一脸黑线,说了声“再见”,绷着脸扭头跑了。图书馆不小,找一个人等同大海捞针,名牌学府的学子又比较用功,国庆假期还泡在图书馆里自习,所见之处都是人。万幸的是,任衍的存在感很强烈。段吹雨往里头走了两步,瞧见不远处北边的窗口围坐的人群特别密集,女生尤其居多。像任衍这样的人,就该被人群簇拥,段吹雨这么想着,下意识往那边走去。窗边的某处座位,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了件宽大的连帽卫衣,伏在书桌前,一只胳膊压在脑门底下,另一只绕到脑后搭在后颈上,手指略微弯曲伸进卫衣的连帽里。他低垂着脑袋,身体随平缓的呼吸微微起伏。从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脸,但段吹雨一眼就能确定他是任衍。他的腿很长,桌底下塞不下,只能弯曲起来膝盖朝向桌外。段吹雨站在原地看了会,临近闭馆时间,任衍四周的学生都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一个两个地离开了。最后一位同学想叫醒任衍,被段吹雨阻止了,他用口型对那人说:“我是他弟弟,我来叫他。”那人了然点点头,拿着笔记本悄声离开了。人声远去,四周静谧得只剩两人错落的呼吸声。一个轻缓,一个急促。段吹雨在任衍旁边蹲了下来,安静地看着他睡着的侧脸。能睡着是好事儿,至少在梦里他很沉静。段吹雨不知道任衍这几天是怎么过的,他隐约看到了这人眼睛底下的黑圈。到底是多久没睡了啊。窗外夜色晦暗,头顶的灯洒下一束光来,投落在任衍的半张侧脸上。他的面色很冷,灯光也没法将其暖起来。段吹雨抬起胳膊,用自己温热的手指在他的脸侧碰了一下。他想给这张脸添些暖意,哪怕只有一点点。紧闭双眼的人眼皮轻动,眉心微微颤了一下,脑袋往一边一转,慢慢睁开眼睛。他的眼底布满血丝,疲态尽显,眼眸缓慢转向段吹雨时,眸光陡然从模糊变得清晰。段吹雨仰头迎着他朦胧的目光,唇角一弯,轻声道:“任衍哥哥,生日快乐。”第20章 礼物任衍搭在连帽上的手指倏忽一动,眼眸一颤,陡然坐直了身子。他显然没回过神来,一脸怔愣地望着段吹雨。“你怎么……”他的嗓音带着刚睡醒的嘶哑,声线很干涩。任衍干咳两声,闭上眼睛按了按眼皮,而后又睁开一条缝,眸光微暗,落在段吹雨的脸上。段吹雨起身,在他正对面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凝望着他又说了一遍:“生日快乐。”任衍额前的发丝有些乱,额头也压出了一点红印,他搭在书封上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段吹雨。任衍久久不语,段吹雨歪着脑袋问:“睡懵了?”他的目光过于直白,任衍别开视线,低声道:“你不是出去玩了吗?”“回来了。”段吹雨说,“你手机在吗?”任衍愣了下,反应有些迟缓:“……嗯。”段吹雨伸出手:“给我。”任衍转身翻了翻书包,不知道是几天没用过手机了,他把胳膊伸进最里面,摸了好半天才找到。段吹雨接过手机开了机,他没有问任衍为什么关机,也没有问他这些天都在哪呆着都在做些什么,他只是打开手机点开微信界面,又把手机递了回去。“我拍了好多照片儿,发给你了。”段吹雨笑嘻嘻道,“特好看。”任衍接过手机,手机已经快没电了,“叮叮叮”的消息提示音响个不停。微信的消息栏摞了一溜的小红点,消息都快堆上天了,任衍没有去管那些消息,直接点进了段吹雨的头像。图书馆闭馆时间,工作人员过来催人离开,段吹雨麻利儿收拾任衍面前的英文资料,放进他的书包,拉着人离开了图书馆。他的手干燥温热,紧紧握住任衍的手腕,热度贴着皮肤传导过来,任衍手指轻动,蛰伏在皮肤底下的脉搏跳动得厉害。任衍在原处停下,被抓住的那只手蓦地一顿,段吹雨转头看了一眼,眼神一飘,撒开了手。“你的手好冷啊。”段吹雨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任衍“嗯”了声,停在原地看手机。段吹雨给他发了好多照片,偶尔夹带几张揍人系列的小蓝人表情包,以示自己对他不回消息的不满。任衍抿了下唇,说:“我这几天没开手机。”“知道。”段吹雨凑到他面前,献宝似的问:“怎么样,好看么?”段吹雨的直男气息表现在方方面面,这拍摄角度宛若继承了夕阳红老大妈的衣钵。任衍抬眸看他一眼,说:“好看。”段吹雨很嘚瑟。他还是一如既往,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他不会说漂亮话,不怎么会安慰人,他习惯把一切善意都化成行动。路上偶尔有学生骑着自行车经过,“叮铃铃”的车铃声划破夜里的宁静,段吹雨让开一条路,半侧身影隐在夜色里。任衍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段吹雨忽然想起还没给老太太打声招呼,急忙从兜里摸出手机给老太太打了个电话。“找到啦?”老太太扬着声音,“人没事儿吧?”“啊没事儿,活蹦乱跳的。”段吹雨说着看了眼任衍。“人好好的就行。”“那奶奶,我们——”段吹雨话未说完,被老太太打断了:“崽崽,你们就别过来了吧。”段吹雨一愣:“额?”“你没跟他说我准备了一桌子菜吧?”“没有。”“没有就成,别告诉他。”老太太叹息一声,“不过就不过吧,我怕他来了还是不开心,说不定心里头会更难受,不逼着他了……没意思。”生日是任衍心里的一处禁区,段吹雨觉得老太太说得有理,但不免还是有些惋惜。“……嗯,我知道了。”段吹雨闷闷道,挂了电话。段吹雨低头失神地看着手机屏幕。生日对任衍来说虽然承载着悲伤的回忆,但在段吹雨心里仍旧是个特殊的日子,不管怎样,它也是任衍的降诞日啊。至少对他父母而言,那天的天气一定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