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时》TXT全集下载_30
作者:许温柔      更新:2023-06-20 18:49      字数:9915
  场面陷入了持久战,萧萧寒风经过,人困马乏。包括观测中心的各位首长在内,所有人都没离席吃饭,院方不得不通过无线电通讯再次强调对抗开始,催促各队展开行动。年轻人显然更容易被说服一些——不多时,一个身穿低年级作训服的小伙子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他脸上涂着油彩、头顶顶着钢盔,把行军包挂在腿上勾住,手脚麻利地匍匐穿越铁丝网,爬进敌区,把一个自发光的地靶标识扎进土里。“好!”该敌区尚无知觉,观测中心一片叫好。院方评估过后却着了急:“他插错地方了!这里不是他们自己队的敌区!是高一队的敌区!他们实验二队的敌区在南面!”首长不气不恼,还有点笑意地说道:“年轻人犯错误是正常的,可一个人的胆识与生俱来。你看这场上一个比一个精明,现在不缺脑子好的,就缺个胆子大的!他越障动作标准、迅速,就凭这个,也值得给他鼓掌。”小兵浑然不知,插完地靶便躲进了监控拍不到的安全区域隐蔽了起来。全场霎时聚焦在实验二班的机场,等着看他们是发现标记有误取消攻击计划,还是稀里糊涂地有去无回——要知道,低年级的防空水平和高年级地面防空力量正如他们所驾驶的初教机、高教机一样,是跨了一整个时代的产物,性能差之千里,倘使初级机莽撞地飞入高级防区,凶多吉少。实验二班机场上空迟迟没有动静,像与前线信息脱节了一般,战机零零散散地进入过跑道,转了一轮,又犹豫不定地绕场退回了机库。而另一边,一排高教机划空而来,就着小兵阴差阳错插下的地标,将地面敌区摧毁。高一队是今天比武场上的大赢家,分数遥遥领先,堪称占齐了天时地利。再加上这次地标的便利,他们连人和也占到,能一举攻破敌区,众人并不意外。可令人瞠目的是,在这轮攻击过后,机队没着急动作利落地立即凯旋,反而沿着航线继续南飞,“顺带”摧毁了实验二队的敌对区。院方裁判席立即向高一队指挥中心喊话:“报告你们的情况!”“我队和实验二队达成了临时结盟,仅限本轮对抗。”对抗使用的是激光模拟攻击,不用考虑弹药消耗等问题,高一队的教官志不在小,为巩固优势拔得头筹,争取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实验二队为我队提供敌区情报,我队协助他们摧毁……”严定波眼见着君洋队伍的分数在吃下这个第二名的成绩后突飞猛进,从倒数几名一飞冲天,跃居总榜前五,稳稳压过了另一个实验班一头。两个最教人垂涎的高分已被人斩获,接下来的对抗场上为争抢尽量高的分数而爆发了一阵兵荒马乱,乱到连裁判席也看不过来,需要电脑复盘数据才能评估杀伤和得分。一过下午四点,冬季的天色便暗得很快,随着气温逐渐降低,战机在升空前的维保也愈发耗时。最后一项是攻坚战,这显然是高级战斗机利用速度优势取得制空权的主战场。裁判宣布攻坚开始的话音刚落不久,场面再次出人意料,十余架初级战斗机像埋伏在周围一般迅速出动,轰鸣着飞过据点群上空——对于新手来说,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这种关键时刻,能保持双机编队、三机编队的队形不散、不相撞,按照预定航线正常飞行已非易事,而一批十余架次,能有这样的阵型和反应速度,本身就是个奇迹。机队毫不含糊地直扑分数最高的军事要塞,在同一有效射击点把重复得分项拉满,随后地面小队冒着“流弹”和“爆炸”的风险奔袭而来,持枪掩护和护旗兵分工有序。他们一路跨越了艰险的废墟,率先将队旗插在了高处,确定了要塞的归属。至此,攻坚夺点战远未结束,但最高得分项俱被实验二队捷足先登,一、二名之间的分差已成定局,无论如何都追不回来了。在经历了一整天紧张激烈的比武之后,同样没有返场补给的情况下,实验二队的地面小队到最后一场比赛还能有这样的越障体力——回顾比武之初那场计时障碍穿越,他们绝对不可能只取得那么低的排名。裁判席中有人议论:“他是不是算着分赢的?”他一定是算着分赢的。严定波忽然想到了,对抗赛借刀杀人的主意或许是根据当时的情形应运而生的,但为了在对抗中避开高年级,君洋确实一直在控制着分数。他要确保自己和同级的另一个队伍始终处于总排名一上一下中心对称的两个位置,以便在对抗赛中完美相遇。或许连君洋也没料到,他能不费一兵一卒,借高一队的东风消灭对手——高一队比武前半程一马当先,教官从未把君洋背后这支羽翼未丰的年轻队伍放在眼里,他扶危济困般,轻易送了他们一个第二名的成绩,拉高了总分,显得为高一队鞍前马后便能鸡犬升天似的。然而这样一来,君洋队里的战机节省的不只是燃油,更是因始终没有升空而不需要中途维保的时间,也为他们最后一场攻坚战升空和抵达战区争取到了最快的反应速度。比武规则今早才下发通知,所有人同时获悉,留给各队的战术制定时间一样。要在短短的几小时里做出决定,前期舍得放、中期敢硬拼、后期能夺回……头脑、实力、魄力,缺一不可。看一场一气呵成的比武,就像读了一本荡气回肠的好书,严定波久久不能释卷。他去过许多高校演讲,结交的学富五车者多如过江之鲫,只是在象牙塔耕耘已久,大多都是事后诸葛,分析起问题如数家珍、头头是道,点评起复盘来高谈阔论,滔滔不绝,但真能临危不乱运筹帷幄的,屈指都难数出一两个。他忽然产生了些私心,感觉君洋留在学院有些可惜。严定波身边坐的是奉天总司令部的首长之一——古往今来,举荐从来都是一件敏感的事,严定波为了避嫌,连严明信入伍时都刻意没多和人提起过,至今身边的人还有不知道他儿子在哪个单位工作的。“首长,这个第一名的教官,唔……名字叫君洋。”一想到掺杂了私交,他不免局促不安,连说话都磕绊起来。可这些话他问心无愧,一定要说:“今年刚调来学院,他以前是舰载机飞行员……”首长听了个开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打量着他道:“你觉得他怎么样?”严定波如实道:“我觉得他很好。”首长笑笑:“我知道他,他是从山海关枯桃舰上调来的。”“哦?”严定波意外道,“您知道他?您怎么知道?”“我还知道d区的之慎亲王曾想拉拢他,海战联合演习时,他为蓝方制定了突袭枯桃港的气象战术。哦,对了,最近这小子好像在研究d区的战略规划,很有前瞻意识。”首长微笑着拍了拍严定波的背,小声说,“这是未来‘盛京号’的舰载机队长,你就放心吧。”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第79章 第 79 章严明信出任务时完全联系不上,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打到队里也只得到陌生话务员礼貌的回复,毫无可信度地说他可能在开会。直到比武结束后一周,失踪人口才终于出现。严定波喊他回家,他还拖拖拉拉,很不情愿似的。若君洋只是成绩优越,严定波大可用江山代有才人出为由欣慰一番,可在之后的交谈中——那时已是不太正式的场合,大伙儿精神放松,场面话也少了许多,唯有君洋,对向他表示祝贺的首长非常认真地说道:“学员的飞行都是教练们教的,这次能获得好成绩,主要是因为学院拨发的经费充足,我没做什么。”严定波感慨地如此一学,严明信哈哈一笑:“他怎么这么高风亮节了?”严定波蹙眉:“难道他平时不这样?”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君洋付出了多少,严明信心知肚明:“那倒不是,只不过,他那还叫还‘没做什么’?这大半年我看他都快要累死了。他是因为你在才这么说的,谁叫你一听钱就来精神。”严定波不以为意:“那就算他机灵,不也挺好?”他回味了一会儿当时的场面,仍赞叹计划精彩,可在心弦紧扣之余总觉得有些异样,不由得问:“你的意思,他是说给我听?”在诸位首长面前,严定波的职位显然不是最高的,027航空编制已满,他也不是这次比武中主要挑选飞行员的舰长。君洋如果真的机灵,要投其所好,也不该投他:“他为什么要特地说给我听?”严明信橘子差点没吃到嘴里去:“啊?”严定波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严明信没说出个所以然,他就不能翻篇,一直盯着。父子俩面面相觑,严明信味同嚼蜡地又吃了两瓣橘子,把手心的汗在裤子上擦了擦,看了一眼挂钟:“我说什么了?我想不起来了。对了,要不我喊他来家里,一起吃个饭?正好快过节了。”是快过节了。不只街上的新年气氛渐浓,家属院里上了年纪的人多,也就更加有空张灯结彩,晚上出去走一圈,到处是红彤彤的小灯笼。想到君洋的个人情况,严定波忙道:“你问问他来不来,我去叫几个菜。”君洋没有二话,很快就来了。他车停在了挺远的地方,步行穿过了一段万家灯火,身上沾了点北风带起的薄雪。一进门,雪花遇见热气便化成了水迹。他把手里提着的大小礼盒塞了严明信两手:“顺路买的。”说着,他清亮的目光在客厅迅速一扫,小声问:“舰长呢?”“爸!君洋来了啊!”厨房传来应声连连,严明信道,“我爸在厨房弄着凉菜。热菜是外面叫的,马上送来。”拎了一路东西,君洋这会儿呵了口气暖手,顺带意有所指地低声问:“今天怎么样?”两人像地下工作者用暗号接头,严明信比了个“一切正常”的手势:“只要你觉得行,你就开个头,剩下的我来说。”哪一天摊牌对他来说没有区别,他做都敢做,哪里还怕承认?他们已经亲密成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无论未来阴晴雨雪都不会分开,不要说他爹今天心情大好在那摆弄拼盘了,就算是正烧着火提着刀,也不影响他开口,说不定还能以毒攻毒。君洋一听就皱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小点声,严明信立刻回了个眼色,让他什么都不用怕。两人各执一词,眼神抛来抛去,渐渐乱了套,谁也不知道谁在说什么。严明信索性一拍他肩膀:“今天挺帅啊。”君洋要去厨房打招呼,脱了外套丢过去:“学院刚发的。”“夸你人帅呢,没听出来?你这脸也是学院发的?”严明信追着说,见他要去厨房,也紧跟过去,随时准备挺身而出。“舰长。”君洋说着挽起袖子,“有没有我能干的活儿?”严明信一直在琢磨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他是一个专注度很高的人,专心思考时分不了心干别的,严定波不知道他的心思,只看见他在床上多打了两个滚,完全就是一副好吃懒做不事生产的模样。他难以理解,他儿子的勤劳能干怎么发挥这么不稳定?倒是君洋的表现更像个正常晚辈,严定波很感动,可他实在没做什么菜,只炸了花生米、拍了两根黄瓜、拌了三丝,此刻能干的确实已经全干完了,不需要打下手。他大手一挥:“进去坐着,等开饭,”严明信酒后的德行,严定波看过一次就看够了,连问都不问。饭桌上,他只问君洋:“喝酒吗?”君洋迅速放下筷子,翻过来个倒扣的酒盅:“能喝一点儿。”他岂止是能喝“一点”?严定波说话开始无意识重复的时候他还能气定神闲。严明信在中间两边倒酒,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跟君洋使了眼色,又问他爸:“加两个菜吗?”严定波忽然一叹气,道:“勤俭节约,是永远不过时的美德。”严明信估摸他爸大概是联想到了什么,笑着问:“那菜也不加了?”严定波虽然喝了酒,但遵守纪律已成习惯,口风依然很严。他还记得不能随便扩大知秘范围,因此两个年轻人职务调动的事他憋在肚子里,一句不曾透露。可他看人的眼光已经变了,不由得喋喋不休地交代起来:“‘勤俭节约’这个词,有四层意思。勤,是勤快,发现问题要勤于行动,赶紧解决,不要让小问题变大。”君洋颔首,跟他一碰杯:“应该的。”他一杯接一杯,言谈举止看起来还好,就是酒一入口,眼角被辣得有些湿润。他这边杯子刚放下,严明信的酒瓶已等在旁边,排队似的上去给他斟满。君洋的目光扫过来,严明信托着腮,对他暗示又鼓励地一笑。轻微的声音没能逃过严舰长的耳朵,他寻思怎么自己在讲话的时候还有人敢开小差?他斥道:“你别笑!”“我没笑我没笑,我就长这个样。”严明信起身对君洋道,“来,咱俩换个位置,我别碍着你们交流。”两人换过座,君洋捏起小杯又跟严定波一碰:“我听着的。”距离一近,严定波推心置腹更加方便,神秘地问:“勤是勤快,你说,俭是什么?”“俭……”君洋拿不准,不如讨教,“是什么?”严明信抢答:“俭就是节俭,省着点儿花。”“省着花,那是‘节’。”严定波直起腰,深吸一口气道来,“俭这个字拆开看,就是人的脸——你不要把设备当成国家财产,你要把它们当成个人。当成人看,自然就有了感情,想着爱惜。爱惜它,你才知道该怎么保养。约呢,就是‘约好了’的意思,说明有计划、按计划行事。这样一看,勤快、爱惜、节省、有计划,是不是就把成本降下来了?”这个世界上的人,包括君洋自己在内,但凡有一线机会,无不追求着金光闪闪的辉煌功业,而严定波身在其中,身居其位,却是这样的。这父子二人的性格有时大相径庭,可某些时刻,骨子里的坚持却又出奇地相似。君洋一托杯底,干了一杯:“是,降下来了。”严定波也喝,喝完后又道:“我入伍的时候设备坏了,修一次要拉回船厂,周围呼啦啦地跟着一大堆人,兴师动众。可几十年后它再坏,修起来我就不能再让它花钱。省下来的钱送到哪儿去?钱要送给你们。”他点点君洋的桌前,又点点严明信的方向:“现在的钱该拿来培养新人,创新科技。科技才是最高保险。”君洋耐心地说:“对,我知道。”接下来的话题离儿女情长越来越远,严定波说得多、喝得少,显然快要喝不动了,严明信也就把酒瓶一丢。“放在从前,谁知道谁在哪儿,那可不得了了,是高级间谍,要写进战争史里的……但是现在,全世界的哪支舰队去了哪里?只要它动一动,航天卫星早就拍下来了……不但拍下去了哪,连航线、航速都给你画出来……”严定波说着说着没了声音:“要是没有钱……军备没钱,不行……要搞预警……”君洋仍附和着:“对,不行。”照顾好严定波,严明信开了会儿窗户,西北风汹涌地灌进屋里,客厅的酒气霎时散去。通完风,他重新扣上锁,问身边的人:“你喝多了没?”“不多。喝得慢,我都快醒了。”君洋靠着沙发,微微闭上眼,轻声问,“今晚我住在这里?”“当然了。”严明信道,“你喝酒了,总不能开车回去。”“好像不太好。”君洋几乎是听声辨位地伸手捞了一把,抓住严明信的手臂,心口不一地把他拉到身边坐下,道,“这次严舰长是真的知道我住下了。还是……我们有一个睡沙发?”“这天气怎么睡沙发?我不想睡沙发,也不想你睡。”严明信口头走了个流程,“这样,串一下供——就假装我们已经推让过了,最后都睡床了。”“好。”君洋抿着唇,难掩笑意。严明信问:“学院里还有人么?应该走得不多了吧。你最近在干什么?”“好不容易放假,人都走了。”君洋淡淡地说道,又补了句,“走了正好,清净。这两天我去机场扫了雪,又修了器材——那帮倒霉孩子,考试的时候弄坏了一堆,晾久了生锈更麻烦。”每年冬至左右,奉天都会下一场雪,学院比武的日子也是为避开这场雪而定的。它就像一个古老的誓言,年复一年地如约而至,提醒人们,无论沧海桑田,上苍从来深深凝望着这片土地。学院的机场属于军区备用机场,即便在假期,仍要保持随时可以启用的状态。严明信问道:“你怎么跑去扫雪,学院没有车吗?”“雪不大,哪里用得着铲车。”君洋懒洋洋地靠近他一点,轻声说,“本来我也没要去,是院里人来喊我。”扫雪事小,可在人间团聚的日子里拖着孤单的扫帚去无人的机场扫雪,严明信不免心疼:“冷么?”“不太冷。”君洋顿了一顿,“主要我也没别的事,扫扫也好。”他是比任何一名教官都更加无路可退的人,是该感激学院,感激机场的每一寸土地,让他的学员平平安安地起降,圆满完成了比武。从此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奉天,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个好觉,扫个雪又算得了什么。“你在看我吗?”有一会儿没听到严明信说话,君洋勉强睁开了眼。他眼前蒙了一层雾,定睛片刻,视线才慢慢清晰起来。严明信当然在看他。迎着这个人的注视,再加上酒精的放松,君洋一瞬间便产生了冲动,想要欺身压上去拥吻,想关起门来把他脱个干净,品尝他每一寸肌肤。然而他的理智远在上风,很快控制住了本能——他知道自己喝了酒,味道可不好闻,反应也必定迟钝潦草许多。他更喜欢清清楚楚地看着严明信,感受他为他每一次离经叛道的律动,数他滴在床上的汗,听他的呼吸声……有太多事都比发泄本身更值得体会,他不想糊糊涂涂了事。他长舒一口气,两手共同抓住严明信的一只手,不厌其烦地揉搓他每一个指节,反反复复地描绘他掌心的纹路,不知道还能怎么爱了。“你怎么又没说?”严明信终于开口,平心静气地问,“你是不是觉得麻烦,不想说了?”他慢慢想通,父亲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该隐瞒,但君洋一路过得也很辛苦,现在好不容易过上两天舒心日子——除了必不可少的学期末总结、善后和扫雪外,满打满算,君洋真的不过轻松了两三天而已,这时候开诚布公,日子恐怕又要煎熬起来。他身为人子,要对父亲的敬重、坦白,也不该建立在强人所难的基础上。严明信握他的手:“我想了想,其实暂时不说,也行。”“不是怕麻烦。”君洋的清醒又回来了几分。严明信越要挡在他身前,他越不舍得把严明信推出去,让这父子二人剑拔弩张。他道:“我想再等等。”严明信头疼不已:“……怎么又要等?你能不能直接说个日期,哪一天行动?”君洋想想,严肃说道:“等我有万全把握的那天。”“那不还是不知道哪天?”严明信哭笑不得,“我说了,你只要开个头就行,剩下的交给我。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就没有万全的把握?你这么不信任我?”他工作中的每一天都在间接保护着素不相识的人,然而对于君洋,他保护的心意远远超过职责的范畴,只要君洋开口,他随时可以尽己所能,为他遮挡全世界的风雨。“我当然相信你。”君洋打量他一眼,挑眉道,“我相信你现在就能抱着严舰长的腿在地上打滚,叫他一定要接受,他发火你就跑,他消气了你再回来,磨到他松口。你确定要这样?”“……”严明信觉得窗户一关屋里好热,悻悻地抽出手扇了扇风,“你倒也不必说得这么具体。”君洋反问:“不然你还有什么办法?”君洋猜得□□不离十,严明信当然没有其他办法,就算有,也大同小异罢了。那是他的亲人啊,对亲人当然要用对亲人的办法,先表明决心再软磨硬泡,有什么不对吗?君洋缓缓道:“总有一天,不用你开口替我说话,不用你仗着严舰长对你的关爱耍赖,不用让他生气,他也能接受我们。”“……行吧。”严明信不知道君洋到底有几分清醒,不知道他爸凭什么不生气,忧愁地挠了挠额头,“如果不行,你也不要有压力,我还是有办法的……怎么做你就不要管了!”君洋笑笑,把手摊在两人之间,等着严明信把手交给他。以前,他决定不了出身、决定不了生死、决定不了去留,光明离他很远,世界对他少有青睐。他没有资格爱与被爱,只会本能地逃避恐惧,在惊恐中又向往着梦幻。而现在,他做过的最美的梦就在他的身边——“一切都会更好。决定我们未来的,不是现在的境遇,而是思想和愿望。不是吗?”-正文完-作者有话要说:(#^.^#)我写完辣!【明信哥哥和君洋哥哥年龄也都不小了,已经是成年的男主了,希望二位能懂点事,自己抓紧升官发财,混好一点!宇宙的和平就交给你们了,遇到大事时托梦给我,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赶蟹各位小可爱一路支持,每天看到留言,都充满了更(ao)新(ye)的动力!我先睡一睡,接下来后面应该还有2个番外!然后是下一篇文,在隔壁,开预收辣!叫玫瑰白马!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故事,但是我滴血立誓,7月前开文!【其实已经写了3w多我迫不及待想开文辣!】小可爱们动动爪爪,点点!洗温油给大家表演在线磕头:砰砰砰!砰砰砰!第80章 第 80 章这天清早,严明信在理发店捯饬头发。洗剪吹一套完毕,刚睡醒不久的发型师边打定型边琢磨,给这位客人锦上添花简直有百般办法,不赚这个钱岂不可惜?他掐着兰花指,捏着嗓子便开始安利:“好看的,这边发尾烫一下会更好……”话没说完,严明信解了围在脖子上的搭扣:“不用,谢谢。”发型师一眼瞥见围布底下的制服,默默咽下了后面的长篇大论,瞪了洗头的徒弟一眼。即便严明信有心有胆尝试,他今天也来不及烫什么尾巴。年前三件事高悬于顶,他行程很紧,除了捯饬自己外,还要置办年货、走亲访友。严明信的模样天生一步到位,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讲究,光是刮个脸理个发已遥胜许多人抽筋扒皮的整容,置办年货就更简单了,店家想得比买家还周到,随便找个超市,把门口的红橙黄绿一样提上一箱,对他们家而言也就大功告成。至于走亲访友……严明信从小不怕被问学业,长大不怕被问工作,一般的走亲访友当然不至于让他手忙脚乱。可今年不一样,他要去一趟君洋的老家:山海关军区。世上浮云从来遮人眼,许多人看似情深义重,其实事到临头铁石心肠,而有的人表面冷漠无情,行事乖张,背地里却偷偷念念不忘。他的君教官显然是后者。前不久,君洋接到调令,被派至奉天航空训练营担任未来盛京舰k-2020机队的教练。报到后,领导要他去山海关军区取一趟相关培训资料,学习经验方法。网络传输、快递快运、顺手捎带都是屁话,记录绝密资料的涉密载体当然要由专人亲自接收,多方监管保存。不过,尽管此行的名目非常郑重,但捎带上了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严明信,君洋所说的“顺带”探望陈参谋,好像也不像他说的那么顺便。背井离乡的日子里,他的惦念越深,藏得就越深,深到举手投足、字里行间皆不露痕迹,唯有面对着面,严明信才能在提及此事时看到他眼里稍纵即逝的期待。严明信的责任感油然而生,隐隐约约意识到大展身手的时刻到了。然而他未曾设想过有朝一日也要面对拜见家长这一关,并不真正知道如何大展身手。严定波时常喊君洋来家里吃饭,他们君教官半点犹疑都没有,不止每约必至,礼数周到,还能推杯换盏言笑自若。严明信生平只近距离见过这么一个参照物,君洋的稳如泰山给了他一种错觉,让他以为易地而处,自己应该也相差无几。可惜他按部就班地长大,没意识到君洋的老神在在是吹过多少世事无常和人情冷暖的风浪后百炼成钢的。前一天晚上,严明信打算养精蓄税,早早上床睡觉,而清晨告别周公后一照镜子,他又发现头发有些长。在理发店整理了一早上仪容,为了避免市区堵车,他特地提前出了门,但这样的预案远远不够,他还忽略了一件事:除夕将至,选择此时走亲访友或驾车出游的不止他们。大家不约而同地为寸步难行添砖加瓦,几个高速口的“车展”盛况不亚于工作日的早晚高峰。严明信时任j-100机队x队队长,这是一支新编组的队伍,将来究竟部署至哪个基地尚未公开,可显而易见的是,就算他不找别人,别人也有事要找他,他的通讯不能再只靠吼了,离开基地,他不得不随身携带着手机。一拨出去,君洋正占着线。就在他心浮气躁地刚要挂断时,电话被优先接起。犹如心有灵犀一般,君洋问:“怎么了?是不是路上车多?”严明信越看窗外越心急火燎,比写任何检讨还要掏心掏肺地愧疚:“今天路上车太多了,这都哪来的人?不对,是我出门晚了——对不起,下次我一定注意,再提前点出门。”君洋略一迟疑,问道:“你还来吗?”“来,一定来,我在路上了。”临阵退缩算怎么回事?严明信一口答应,又忍不住气短,小声哼唧,“看这样还得半个小时才能到,还来得及吗?万一我赶不上了怎么办?”“来得及,不会赶不上。”君洋松了口气,不慌不忙,语速放得和车流挪动速度一样慢,“对不起什么?路上人多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让他们上街的。倒是我,早知道我应该去接你,打车是要慢一些。嗯……你吃过早饭了吗?”“没有,”严明信道,“早上去理发了。”“还理发了?”君洋轻笑说道,“好,不着急,你慢慢来。我从餐厅打包点,等会儿路上吃吧。”出租车司机没听到电话那端说了什么,只是察言观色,推断了个大概,叹道:“还是小年轻脾气好,好说话啊。要是我误了点,我媳妇还不电话里早就跟我骂起来了?”他羡慕后座的人和小对象相敬如宾,殊不知乘客也羡慕他和妻子朝夕相对。两人从后视镜里对望了一眼,各怀心事地一叹气。严明信支着胳膊想了一会儿:“其实,也不是他脾气好,可能是……只对我脾气好吧。”每次去严家吃饭,君洋总能喝上一碗严舰长亲手熬制的忆苦思甜鸡汤,被前辈们或艰苦奋斗或感人肺腑的故事熏陶,获得短暂的精神升华,感觉清心寡欲,名利皆空,怀揣着一腔热血,甘洒春秋。可他终究年轻,俗世还等着他摸爬滚打,严舰长一出海,大公无私的光辉随之淡去,不进则退的意识立马卷土重来,又开始催促着他前进。再加有严明信在旁——个中种种身怀至宝之人才能体会到的暗潮汹涌难以言表,总之唯有步步为营,力争上游,才能让他拥有足够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