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珣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1
作者:佶野      更新:2023-06-20 15:57      字数:9712
  她穿着那身白色裙子,脸色泛白,头发湿漉漉。朝珣一时没站稳,跪在地上,他捂着脸哭。医护人员问:“你是她亲人吗?”朝珣不说话。明明约好一起去死,到了最后,这个人却放了自己一把鸽子,先行离去。尸体是凉的,他跪在地上,手脚冰凉,也宛若一具行尸,头昏昏涨涨,他红着眼看她,攥着她那双冰冷的手,近距离地感受着死亡。朝珣爸妈没一会儿跟了过来。朝珣闭着眼睛,腰又塌下来,背驼着,他低着头,哑声说:“妈妈,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朝珣妈妈抹抹泪,说:“当然。”朝珣扭头看了眼她,眼尾那抹红迟迟未散,他看着她,微笑,一瞬冲淡了眼里那股浓重的悲哀。“那么,我可以要一个崭新的开始吗?”他像变了一个人。朝珣妈妈说不出他哪里变了,可他的确是变了。她说:“好。”于是在一个下雨天,他们一家,带着厚重的行李,离开了这座小城。朝珣买了很多很多车轮饼,还打包了一份炸猪排饭带在车上,也有几个人给他发消息,郝兴臣、刘小冰、孟欣欣,朝珣一个都没有回复。发的最多的,是江夕迟,他用不同的手机号给他发的消息,朝珣知道他来找过自己,他紧锁着门,在那几天,他让邻居家的人告诉他,他们一家搬走了。江夕迟还是一直给自己发着消息,朝珣不知道他居然这有有毅力,他从来没有回过他,在离开那天,他终于回了一条。“江夕迟,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胆小鬼。”车上有几张黑胶唱片,还有一个留声机,是从沈小乐家里拿出来的,他去了沈小乐的家,继承了她的遗产,那张遗书上还有几句,写给孙孝昌的话,他把它打印出来,贴在了那张发廊门口。“孙孝昌,你真是个王八蛋,你爱我还骗我,你爱我还不要我,你必须永远记得我。”朝珣还记得沈小乐车里放的那首歌,他也尝试着,在手机里输入了歌名,前奏响起的时候,车子驶离了这个地方。朝珣继承了她的遗产,继承了她的歌单,继承了她,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来到了一个没有海的城市。作者有话要说:尴尬了,原本想写四五万字没想到能写这么长,正文必须在十万字以内完结了,我真的好啰嗦一女的。(另外小声说想要好多好多评论,不然故事没be我先be了orz)第41章朝珣丢掉了从前所有东西,除了那两封遗书,一封他的,一封沈小乐的。新城市有很多的台球馆,有很多的炸猪排店,没有很多的江夕迟。他把那几本日记锁在柜子里,尝试着忘记。忘记,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事。他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周有两个小时,他会被父母带着去做心理治疗。那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只是朝珣看着她,总觉得厌烦。他开始抽烟,像沈小乐一样。起初他会呛出泪来,后来烟气过肺,再吐出来,他总会在那些烟雾中,看到很熟悉的影子,然后他会变得头晕,然后他睡觉,然后他醒来,然后他再抽。周而复始。他把头发剃得很短,他开始练习跑步,新学校的人对他感觉陌生又好奇,他变得开朗又爱笑,一扫从前的沉闷。他讲很多笑话,在同学面前,在老师面前,人人说他很有趣。他交了很多朋友,有和他一起练体育的,也有班上的同学,他甚至成了班里的体育委员。朝珣妈妈发现他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经常笑,他开始穿平常不喜欢穿的衣服,剪从前不喜欢剪的头发,讲从前不会讲的笑话,他开始越来越像正常男孩儿,他越来越知道如何逗她开心,她很欣慰,以为这一切的转变,是心理治疗的结果。殊不知,无数个难眠的夜,他在昏黄的台灯底下,一遍遍将笑话书熟读成诵。变成一个崭新而且有趣的人,是要学习的。他学会了沈小乐的生存技能。装。他在某一个抽烟的瞬间,一下顿悟,要想活得简单一些,不用学习别的,只要学会装就够了。他装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开朗、活泼、爱笑,那个人高大、威猛、男人味儿十足,起初这有些难度,后来时间消磨日月,他越来越游刃有余。他从高中装到了大学,从大学装到了工作。沈小乐她说他不会装,事实上,他装的比她还要好,她实在是小看了他。人人都带着面具,为什么他不可以呢。不过是演戏罢了,生活里没有摄像机,生活里的观众也并非时时都有空来评判他的演技,你看,有女孩子把獠牙收起来装成可爱模样来博取别人欢欣,有家长把关心挂在嘴边来强迫孩子成为自己的骄傲,为什么,有些生病的男孩,就不能把病藏起来,装成自己没病呢。他也是可以的。就算他这样蠢笨的人,努力一下,也不会被人看出什么破绽。就这么想着,就这么做着。他学了体育,在迈进大学校门的那一刻,他把自己换成崭新的一个。偶尔他会去酒吧,和同学一起,他看着他们在舞池里跳舞,他也去,在五颜六色的灯光里迷醉。偶尔有人看上他,成年人格外青睐他那一身的肌肉,加他的人有男有女,若有若无的**意味。他笑着聊天,喝酒,在人群里打打闹闹。他甚至找了互动性很强的工作,是健身俱乐部的教练。他每天要和不同的人沟通,这对如今的他来说,已经是如鱼得水。有相熟的客人,会在夜晚给他发消息,约他出去玩。他有心动过,然而每次和那些客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江夕迟总会一次又一次,从他的脑子里的某个角落钻出来。然后他回家,他打开浴室的灯,冲着澡想着江夕迟**。江夕迟。念他的名字,舌头会贴着上颚,发出黏黏糊糊的声音,好像在撒娇。可江夕迟不撒娇,爱撒娇的人,从来都是他。江夕迟给他发过的最后一条短信,是在高考完那天。他在短信里说:“朝珣,我头一回,这么讨厌一个人。”朝珣看着那条短信,笑了一声,遍体的凉。从前他夸他善良,现在他说他讨厌他。他在来了新城市之后,总想着,等什么时候攒够足够多的勇气,他可以再去找他,和他告白,拥抱他,说很多遍的我好喜欢你。但勇气似乎总是攒不够,等到收到江夕迟那条消息,他发现,其实也用不着攒了。起床、上班、吃饭、回家,平凡的日子。毕业一年,大学室友和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结婚,邀他做伴郎,室友把地址发过来,他顿了顿,盯着那个地址看了很久,仿佛要被回忆拽回去。毕竟是室友婚礼,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上了笔挺西服去了那个城市。车子从海边经过,他看着那片熟悉的海滩,下了车吐了很久。原来再熟悉的地方,离开了很久,也会水土不服。到了地方后他跟着前前后后忙乎了好久,饭没有好好吃,觉也没有好好睡,婚礼当天被灌了很多酒,他做健身教练后就很少喝酒,猛地一下喝了这么多,一下喝进了医院。“快快,按住他…”朝珣什么也不知道了,睁眼看到一片白,紧接着是医院特有的味道。胃里翻江倒海,室友老胡戏侃他:“不行啊你,这就给喝趴下了,亏得我发现早,不然老白婚礼,你人可丢大发了,你可不知道,人护士给你扎针的时候,你叫叫嚷嚷,大晚上的,一层楼的人都快叫你喊醒了。”朝珣躺在病床上,手上输着液,有气无力,说:“滚。”老胡见他还有劲儿骂人,乐呵了一声,说:“得,我这就滚。”朝珣又想吐了,他迈着虚浮的步子走到卫生间,吐了好几回,然后洗洗脸,漱漱口,瞧镜子里的自己。喝多后的他,再没有装出来的意气风发,好像又变成了那个狼狈的朝珣。他擦干净手,往病房走,在走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珣的脚步变得更加虚浮。江夕迟在打电话,他脚步匆匆,他没有回头。朝珣看到他走过拐角时的侧脸,心底泛起一股子酸疼,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他跟小护士打听,“你们医院,有没有一个叫做江夕迟的医生?”小护士瞧他一眼,还没开口,房门被推开,朝珣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江夕迟还是很白,他穿着白大褂,头发很整齐,真正地长成了大人模样,长成了他本该成为的样子。朝珣的心又开始泛疼了。江夕迟好像比以前更冷淡一些,他靠在门口,看了他一眼,最后越过他,看向那个小护士,说:“主任找你。”作者有话要说:哎,昨天收到好多评论,开心,这篇也快天晴啦。第42章江夕迟生得好看,声音又好听,小护士悄悄红了脸,说,好的,马上过去。然后江夕迟“嗯”了一声,他手搭在门把上,旋开。朝珣忙直起腰,张了张嘴,喊:“江夕迟。”江夕迟回过头,一双淡漠的眼扫过他,极轻地问:“什么事?”有许多话想问。明明话就到了嘴边。朝珣张张嘴,顿了一会儿,哑声问:“你还记得我吗?”江夕迟拉开门,道:“我该记得你吗?”朝珣脑子懵了一下。他那一瞬忽然觉得浑身发冷,手指没由来颤了两下,紧接着胃里一阵痉挛,一股子恶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江夕迟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门悄然合上。那股子恶心上上下下,朝珣难以招架,他跑到卫生间去吐,吐了很久,像是要把胆汁都吐出来。胃里实在太难受了,他吐了很久,又哭了很久。他很久没有哭过了,自从他成为新的朝珣,他很少落泪,起码在人群里,他很少落泪。假装快乐的次数多了,就会产生自己是真的快乐的幻觉,这种快乐的幻觉持续太久,他险些以为,那个爱哭鬼朝珣,已经被他杀了。他很不想流泪,但是江夕迟不记得了他了。他仍然会想念他,但是江夕迟已经不记得他了。老天只告诉他要来参加朋友的婚礼,并不知道,还要来埋葬他自己的青春。朝珣已经变得足够圆滑,再难缠的顾客,他也能应付过去,他学会了说讨喜的话让人开心,也学会了把自己打扮的足够体面,让别人无处讥嘲。他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欢,有顾客的,有同事的,有同学的, 他得到了那么多,失去一个人,似乎也是公平的。但为什么,那个人,会是江夕迟呢。他深呼了一口气,眼泪止不住了一样。然而他已经不是放任让眼泪一直流啊流的年纪了,他试着平复呼吸,试着找回理智,最后红着眼,咬着牙,站起来,推开卫生间的门往外面走。不对。他应该庆幸才对。江夕迟很好地长成了大人。他还是那么优秀,站在那儿,就能轻而易举地吸引很多人的视线,他变高了,也变得更加成熟了,只有那股子清冷的气质倒还是没变。他也变了,有时候照着镜子,都会怔愣很久。他的脸还是从前那张脸,也只有脸还是从前那张脸。医生给他开药,说些忌酒、忌烟的话,朝珣点头敷衍,拿着单子去拿药,老胡忙,没来接他,打电话嘱咐了几句,让他回酒店好好休息。朝珣笑骂了句“你个混蛋东西”,又跟他臭贫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挂电话的那瞬,他脸上的笑一下消失,他看着手里那药,皱着眉。最烦吃药了。医院里人来人往,闹哄哄,他忽然很想抽烟,他忍了一会儿,没忍住,抽了一根又一根。吸烟区站了很久,他脚都要麻了,最后他掐了烟头,跑去医院的自动贩卖机前面拿了瓶水,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他稍稍清醒了一点。挪了挪发麻的腿,他捏了捏眉心,意识到,自己该走了。酒店实在太无聊,他洗了澡躺在床上待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人真的不能闲下来,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很多东西。他又打开了那个切水果的游戏,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会玩这个了,这个当年红极一时的游戏,如今也被一个个新鲜又刺激的游戏取代了位置。玩游戏就是这样,没有玩家能永远守在原处。一场游戏下来不过得了一百五十九分,他心思不在切水果上,玩了一局丢了手机看着酒店的电视发呆。回来这座城市,时间好像都变慢了。他又开始抽烟,火星跳跃在烟草上,他吸了口烟又吐出来,眼神变得有些散漫,浑身放松下来。对了,就是这样。放松,不要紧张,没什么大不了,你不再是那个小屁孩儿了,朝珣。他闭上眼睛,抽完一根后,捻灭烟头,再睁开眼,又成了平时那副开朗自信浑身充满活力的样子,他朝着镜子微笑,弄了弄头发,然后捡了件黑色短袖穿在身上,又套了件深绿色外套出门。酒店旁有间酒吧,他手抄在口袋里,挺起背,周身的气度,倒是很像是那么回事儿,一身的肌肉穿着外套也很显眼,他走到吧台脱了外套,调酒师看见他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笑道:“帅哥身材很好嘛。”朝珣笑了笑,点了酒坐在吧台喝酒。他身材好,没一会儿就被一个女孩儿盯上了,他聊天,讲笑话,熟练地不得了,没一会儿逗得女孩儿哈哈大笑,他也跟着笑,女孩的眼线笔勾出一个漂亮的小尾巴,带着些性感味道,她涂着厚厚眼影,眼尾染了点蓝,灯光底下微微地闪。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儿说:“你叫我小鱼就好。”“小鱼?真名么?”女孩儿不语,只是笑,她朝他眨了眨眼,“帅哥怎么称呼?”她眼尾闪着若有如无的蓝,朝珣怔愣了一会儿,唇角翘起,露出一个微笑,“你叫我小乐就好。”女孩儿笑,端起酒杯问他:“是真名么?”朝珣的眼睛扫过她那张漂亮的脸蛋,笑道:“你的是,我的就是。”女孩儿捂着嘴咯咯笑,她手指擦过他的脸蛋,“你可真有意思。”朝珣笑。又喝了点酒,他借口去卫生间。走廊里灯光昏黄,墙壁是深色,他倚在卫生间外面的墙上,燃起一根烟,烟气缭绕,眼前是薄薄的一层白雾,他靠在走廊里,沉默地看着那烟雾发呆。江夕迟又出来了。在那些烟雾里,朦朦胧胧。他眯着眼睛,手抄在口袋里,盯着里面的江夕迟发呆,胸口又开始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起江夕迟,他心里总会隐隐作痛。一根烟燃尽,烟雾散去,江夕迟也消失了。他回了吧台,却看见那个叫小鱼的女孩儿已经走了。时常有这样的事,酒吧里面的男男女女,不知来处,也不知去处,大家为了一时的快乐聚在一起,快乐过后就散场。朝珣没在意,他又喝了点酒,眼里几分醉意,他打开手机,翻出江夕迟几年前给自己发消息时用的那个号,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输了几个字,然后他不太满意,把消息栏清空,又重新输入。“江夕迟,你有空吗?”发完消息之后,他就关上了手机。事实上,他连江夕迟现在还用不用这个手机号都不清楚。他只是在猜,在赌,见了一回面,那股子压抑下去的情感,又冒了出来。天知道他有多么想要拥抱他,想要触摸他,想要吻他,想要抓住他。他以为喝了酒会好一点,但是没有。他以为和别人说说笑笑会好些,但是笑完之后是更浓的疲惫。过了很久,江夕迟没有回他消息。他趴在吧台上,很大一只,嘈杂的音乐声,交错闪烁的灯光,人们蹦着、笑着、说着、闹着,他沉默地趴在那儿,没人看到他流泪。伪装是最好的保护色,它有时可以骗自己让自己产生一种自己很优秀的错觉,甚至也可以骗别人,让别人产生你很优秀的错觉,一旦所有人都产生了这种错觉,它就不再是错觉,而是事实。朝珣骗过了很多人,他从以前那个人人鄙夷的娘娘腔,变成了别人口中的大帅哥,只要他再努力一把,骗过自己,他的错觉也能变成事实。但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要骗过自己。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原来最难的,是骗过自己。无论怎么化上多么精致的妆,他还是那个狼狈至极的朝珣。手机震动了一下,比起音乐声来说弱得多,朝珣却惊得一瞬间抬起了头。文字作为一种语言符号的时候是没什么情感的,但当它来自江夕迟的时候,它就不只是一串普通的语言符号,那是悬而未决的刀终于从头顶落下,堪堪擦着脖颈落下,以至于,朝珣看着那行字,心剧烈地跳动着,呼吸都变了节奏。江夕迟问:“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问我有没有空?”作者有话要说:更啦,太忙辽第43章很晚了,快到十二点。朝珣心跳得很快,他觉得晚上喝的那点酒,此刻才上了头,让他觉得有些发晕。他又多喝了几杯酒,看着江夕迟给他回的那条消息,心里莫名的酸,白天他说不认识自己,晚上又给他发了这条消息,显然是要和他划清界限。一想到这里,他心里格外难受。他喝了口酒,趴在吧台,小心翼翼地发:“你还记得我吗?”江夕迟很久没有回,过了一会儿,他回:“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朝珣心沉到谷底,江夕迟又发了一条。“有什么事吗,我女朋友叫我睡觉了。”朝珣呆滞地看着那几个字,看了一遍又一遍。那三个字格外刺眼,他脑子一下空了。只是揉揉眼睛,又揉揉眼睛。然后他发现他没有看错。酒吧实在很热,但他出了许多冷汗,那汗在眼眶里欲落不落,涨得眼睛痛。手里的酒变得格外乏味,他捏着手机趴在吧台,颤着手打字:“那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耳边的音乐变成了大片大片没有意义的音节,身上开始泛疼,不知是胃里还是心里。朝珣沉默着喝酒,酒吧里很多人买醉,有人在这里借酒消愁,有人在这里借酒结情,也有举着那几杯小酒,向老天爷借片刻的清净。他想要清净,可“女朋友”那三个字狡猾得很,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他头痛欲裂。他本不是个记性很好的人,不会记一个人记这么长时间,可时至今日,江夕迟就像是烙在他心上一样的一个疤一样,朝珣觉得自己很荒谬,当初是他独自离去,如今又是他不舍得忘记。左右都是他朝珣一个人做的事,他渴望一个崭新的开始,江夕迟自然也有他自己的生活,没人愿意活在过去,那么他谈恋爱,他结婚,这都是很正常的事。但是,真的好难过啊。为什么还会这么难过呢?知道江夕迟过得很好,为什么还不满足呢?他捏着那杯子,看着手机,趴在吧台上,闭着眼睛,失魂落魄。又有人来搭讪,是个男孩儿,个子不是很高,腰肢扭来扭曲,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手上涂着亮亮的指甲,他坐在了他旁边,用他那黏糊糊的声音喊:“哥哥,一个人喝闷酒啊,有心事?”朝珣扭头看他,没什么要接话的欲望。那男孩儿倒是熟络,拉着他谈天说地,一只手大胆地放在了他的手上。朝珣看他,哑声问:“你想干什么?”男孩儿笑了笑,“紧张什么,只是聊聊,看你不开心,怎么,有心事么,可以和我说说啊。”朝珣笑了一声。在酒吧,一个陌生人过来,问你有没有心事,多半图的是下半身那档子事儿。他看了看那男孩儿,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会抽烟吗?”男孩儿愣了愣,紧接着换上一幅纯良的笑,说:“不会,哥哥教我吗?”朝珣说:“好。”夜风一阵阵吹,他闻到男孩儿身上的香水味儿,男孩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他们去了酒店,朝珣那间,甚至都不用预约。男孩儿嘴里含着根烟,朝珣凑过去,用自己的烟给他点燃。暧昧的眼神从他的眉眼,落到他的颈肩,朝珣掐了那根烟,哑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男孩儿搂着他的脖子,额头抵在他的鼻尖,轻笑:“你叫我黑夜吧。”朝珣问他:“为什么是黑夜?”黑夜瞪着双黑亮的眼睛,里面是沉沉郁郁的一片黑,黑夜说:“因为我只有黑夜。”朝珣看着他,推开他,问他:“你多大了?”黑夜愣了愣,瞪着双无辜的眼睛,说:“二十了。”朝珣盯着他,鼻尖笼着的,是他身上软乎乎的香水味儿,很甜的味道,朝珣说:“身份证拿出来看看。”黑夜脸上的笑于是就此终止。他看着他,说:“有这个必要吗?”朝珣看着他的脸,知道自己没有看他身份证这个必要了。他轻声说:“黑夜之所以黑,是因为有白昼和它是一对,没有白昼,就没有黑夜,所以黑夜不可能只有黑夜,你说的是个悖论。”黑夜像看傻子一样看他。朝珣嘴角露出讥讽的一个笑,话音一转说:“这是心理医生跟我说的。就算是心理医生,也不可能了解,有的黑夜,真的只是黑夜。”黑夜的眼神变了。他看着朝珣,朝珣也看着他,他们彼此相望了很久。朝珣问:“你叫什么名字?”黑夜笑了笑,他声音还是黏黏糊糊,但是眼珠子在灯光底下亮得很。朝珣听到他说:“我叫朝珣。”耳边又是一阵阵轰隆隆分辨不出歌词的音符,朝珣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酒杯,又看看身边空空的座位,脑子混沌了很久,调酒师忙忙碌碌,舞池里的人扭动着腰肢,朝珣一时分辨不出这是梦里还是现实。然后他又拿起手机,上面有一条未读短信,他点开一看,发件人是江夕迟。“你已经打扰我了,有事就说。”朝珣歪着头闭着眼,耳边的鼓点躁动又密集,他烦躁得很,脑子还不甚清醒,他撸了把头发,又看看那条消息,说:“没事,不重要了。”江夕迟那边很久没有消息,过了很久,他回了个“哦”。朝珣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又觉得有些疲惫,他眯着眼面前的酒杯,他捏着它转悠来转悠去,看那玻璃里的冰块在偶尔闪过来的几束光底下闪闪发光。然后他明白,灯光没办法照到冰块的每一面,江夕迟也不向每个时期的朝珣施舍温柔。颊边的红,此刻醺到了眼睛里,他眼睛有些发红,懒得再装,趴在吧台上,一字字敲出来勒索江夕迟。“江夕迟,你还记得,你欠我的东西吗?”江夕迟回:“我欠你什么东西?”朝珣说:“几年前,你欠我一个笑,迟迟不给。”“现在我要你还我。”“就现在。”作者有话要说:我放弃了,十万字收不了尾了……第44章凌晨的酒吧,是黑夜的高潮。狂欢才刚刚开始,空气是红的,酒也是红的,朝珣是一片深蓝。很深很深的蓝色。红与蓝的极致都是黑色,红与蓝的极致都是那片夜。江夕迟来了,他就像山间上那点雪,无辜地挤进了这片和他不衬的红色里被灼烧着。他穿着有点皱的白色衬衫,发丝有些凌乱,但并不狼狈,他在发光,表情疏离得很,像一块儿冰。而冰是不会狼狈的。朝珣朝他笑了笑:“你来了。”江夕迟于是从红色,又挤进了蓝色里,他不适应这片蓝色,从他走进酒吧的那一刻,朝珣就看到了他眼皮底下强压着的喷薄怒火,他在克制着,这让他整个人显得很冷淡,奇怪的是,朝珣一点也不害怕他这种冷淡。他只是觉得有趣,他的一切反应,此刻都变得格外珍贵。他盯着他的脸,不愿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酒精让他的思维变得有些迟缓,心里却兴奋极了。朝珣盯着他,哑声说:“你生气了?”江夕迟冷着一张脸,他周身都好似结了冰,和热闹的酒吧一点不衬,他点了杯酒,又看了看手表,说:“你很荒唐。”朝珣歪着头笑:“我要回我的东西,有什么荒唐?”江夕迟扭头看他,朝珣懒懒地托着下巴,眉眼里没了从前总挂着的那股子羞赧和拘束,一片坦然。记忆中的朝珣,很少有这样的表情,这让他感觉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江夕迟像噎住了一样,他皱皱眉,看着朝珣,一句话没说,又扭过头端起酒杯。朝珣心里不满,他捏着他的下巴,有些强硬地掰过来。江夕迟手里那杯酒晃了晃,拧着眉看他,“朝珣!”带着些警告意味的口吻。江夕迟以前,从没有这么喊过他的名字,朝珣愣了愣,盯着他的眼睛,笑了一声,哑声说:“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江夕迟不说话,才抬起一只手想要别开他的手,朝珣却又迅速地按住了他。朝珣很有力气,从前是,现在更甚。朝珣凑近,眼睛在他眉眼流连,低声问他:“江夕迟,你要赖账吗?”江夕迟拧着眉看他,心里窝着一股子火。强求一个不合时宜的笑,比在夏天求一场雪还要难。朝珣看着他的脸,他试图在江夕迟脸上,寻找着以前那股子温柔,他死死盯着他,想要把他看穿,可是怎么看也看不到了。脸上的笑险些撑不住。他凑近了一些,呼吸打在江夕迟脸上,淡淡的酒味,他松开他的下巴,恳求道:“江夕迟,你如今都不愿意朝我笑笑吗?”江夕迟捏了捏眉心,“朝珣,你我都不小了,别再胡闹了。”他太知道说什么话会叫他难过,朝珣恨自己没出息,过了这么长时间,仍能随随便便被他几句话搅得心神不宁。“胡闹…”他眼睛闪烁了两下,笑了声,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跳过这个话题,试探着问道:“你这么晚出来,女朋友不担心吗?”江夕迟皱皱眉,“你不觉得你现在关心这个有些晚了吗?”朝珣笑,他盯着他翕动的唇盯了很久,盯到有些出神,忍不住靠近了些,想要吻他。江夕迟往后躲了躲。朝珣脸上的笑一点点隐没。暗暗的光照见他眼里有水光浮动,吧台上的那只杯子,被他捏在手里,捏的指尖泛白,他花了很久,才控制住自己没掉下泪来。“你就那么…讨厌我吗?”江夕迟就着那疏离的姿势,眼里没什么波澜,只是语气重了一些,说:“我想我几年前,已经和你说过这个问题了。”朝珣沉默了一会儿,闭了闭眼,像卡带了一样。他换了个话题,问他:“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江夕迟于是点点头,说:“还不错,顺利地考上医学院,顺利地考上研究生,顺利地选到了很中意的导师,顺利地交到了脾气很好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