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君再来》TXT全集下载_12
作者:冉尔      更新:2023-06-20 15:25      字数:9665
  封顷竹认出那是金陵城里常刊登风花雪月故事的小报,不由好笑:“你看这个?”阿文面色微红,点头说是。他原不想让封顷竹瞧见这份报纸。因为他也在报纸上刊登过几篇连载,这份就有他写的故事。阿文来封府的路上顺手买了一份,看见封顷竹时,才反应过来,这人大抵是瞧不上情情爱爱的故事。毕竟封顷竹是摸枪的。洛之闻在心里叹息,他听说封家的大爷原本也念书,只是平日里,身上的书卷气被肃杀的戾气化去大半,唯有笑时,才会变回读书人的模样。他耳根一红,忍不住去偷偷打量封顷竹,却不料,封顷竹也在看他。两道目光一触既离,阿文先慌了:“封、封哥。”“点心很好吃。”封顷竹放下筷子,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尴尬,“阿文,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嗯。”“阿文,虽然有些唐突,但我想问一问……你可曾婚配?”第49章 你又不娶我阿文张了张嘴,慌乱地移开视线:“不……不曾。”他怕封顷竹张口就要提亲,可怕中,又含着隐隐的期待。那日阿文被陈北斗欺辱,已然放弃了所有的希望,可封顷竹就那样出现,开枪将他从地狱里带了出来。当时他就想,这辈子若是能和这么一个人在一起……值了。封顷竹问完,心里打鼓。他上无父母,家里的事自己说了算,可婚配,是两个人的事。就算现在是新时候了,张口就来,似有不妥。封顷竹暗暗后悔,见阿文搁在膝头的双手攥成了拳,更是难堪,轻咳着说:“我……我是帮我熟识的友人问问。”“什么?!”阿文猛地仰起头,大喜大悲之下,身子微微发抖,眼底的失落明明白白写在那里。封顷竹眉心一跳,意识到了什么:“阿文……”“原是这样。”阿文却打断封顷竹的话,腾地起身,咬牙拜别,“多谢先生的救命之恩,只是婚姻大事还得与父母商量,我暂时也没有成婚的打算,怕是要让先生失望了。”封顷竹懊悔至极:“阿文,其实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晓得,先生的友人非富即贵,先生撮合姻缘,自然是抬举我。”阿文白着脸笑,“只可惜,我没那个福分……时间不早了,我这就告辞。”封顷竹阻拦不得,眼睁睁看着阿文离去。往后的拜帖自然石沉大海,阿文一次也没给过回应。阿文不见封顷竹,差点被封顷竹崩了的陈北斗又动起歪心思。陈北斗霸王硬上弓被封顷竹截了胡,正气恼呢,现下听说阿文连封家的人都不见了,乐得当天也下了拜帖。哪知,还是个闭门羹。陈北斗没有封顷竹的好耐心,吃了闭门羹,大手一挥,派人去洛家,强行将阿文带来饭店,当着一众纨绔的面,说开春就要纳阿文为自己的第不知道多少房小妾。阿文面色铁青,被陈北斗按在大腿上灌酒。他手无寸铁,家中老小又被这人拿捏手里,除了喝酒,别无他法。可怜阿文还在念书的年纪,硬生生灌吐了两回,最后一次被抬进盥洗室,吐到爬不起来,还被拽着往回拖。参加酒会的封顷竹恰巧路过,原本以为盥洗室是寻常喝醉的公子哥儿,直到看见阿文露在盥洗室外的青灰色的衣角和细细的脚踝,心猛地一沉。“你们在做什么?”陈北斗的人见了封顷竹,面色都难看起来:“封爷,这儿没您的事。”“怎么,还不让我管了?”封顷竹冷笑,使了个眼色,手下的人立刻冲了过去。“爷,这是……这是洛家的那位少爷。”片刻,盥洗室里传来了惊呼。一句话,就让封顷竹的面色彻底阴沉下来。他大步走过去,不嫌脏,弯腰将瘫在地上,浑身酒气的阿文抱在了怀里。“封爷!”陈北斗的手下追出来,“这……这是咱们陈家的姨太太,您怎么能……”“姨太太?”封顷竹压抑不住怒火,差点抬腿踹开面前的下人,但他骨子里还是个读书人,并不会做这么匪气的事,只是抬手按住这人的肩,沉声道,“告诉陈北斗,阿文与我早有了婚约,若要抢,就到我们封府来抢罢!”说完,带着一众人手,急匆匆回了家。阿文喝得太多了。他趴在封顷竹怀里,一路上时不时干呕,吐不出来东西,就蜷缩在座椅里抱着胳膊发抖。到家后,封顷竹又是唤医生,又是熬温和的汤药喂他喝,一阵兵荒马乱地忙下来,已是后半夜。阿文浅浅地睡着了,眼尾猩红,眉宇间满是疲态。封顷竹脱了外衣,坐在一旁捏眉心。忙到这个时候,他也累了,只是阿文身边离不开人,若是再难受,还是要喂药的。封顷竹睁开眼,望着床上的人影,无声地叹了口气。是他的错,让陈北斗有了可乘之机。若是上一回直接讨来亲事,阿文能够在封家住下,怎么也不会受灌酒的苦。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封顷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路过床边时,俯身凑到阿文面前,想瞧瞧他的面色,谁知,阿文竟然睁开了眼。两厢对视,封顷竹还没说话,阿文的巴掌就招呼过来了。好在他躲得及时,阿文只打翻了茶碗。“别碰我!”沙哑的嗓音里透着绝望,封顷竹望过去,阿文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空空荡荡,显然没清醒。他拾起地上的碎片,没让听见动静的下人进来,轻手轻脚地换了被子,在阿文防备的注视下,坐在了床边:“是我。”阿文抖了抖。“是我,封顷竹。”封顷竹这个名字唤醒了阿文的理智,光在他眼底汇聚。阿文歪着头,警惕地盯着封顷竹的脸,片刻,狠狠扭开头:“你又不娶我,救我做什么!……还是又有什么友人要娶姨太太,就想到了我?”作者有话要说:直球?不存在的。第50章 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呢月光顺着窗框倾泻而下。阿文倔强地仰起头,毫无血色的唇布满牙印,竟然都没怎么渗出血。封顷竹心疼地蹙起眉:“谁说我不娶你?”阿文冷笑:“你别骗我了。”“我没骗你。”封顷竹试探着伸出手,见阿文不排斥,才帮他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别闹了……肚子饿不饿?”阿文晚上只喝了酒,又全吐了出去,现下清醒,自然是又饿又头疼,跟封顷竹说话的时候,就倚在了床侧,痛苦地喘息。封顷竹连忙让下人把温着的粥端过来。阿文闻到清粥的香味,恶狠狠的眼神稍微松动了一些。封顷竹趁热打铁:“不喝,等会儿睡下会胃疼。”洛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却也从不亏待阿文。像现在这般挨饿,还是头一回。他不想胃疼,板着脸接过了粥和勺子。封顷竹看着捧着碗,吃得头也不抬的阿文,稍稍松了一口气。愿意吃就好,别的事……可以等。封顷竹这一等,就等了快一周。阿文被酒灌出了胃病,想回家也没力气,封顷竹便给洛家去了信,打点好各方面的关系,和阿文的关系也稍微缓和了些。说是缓和,也不尽然,只是阿文愿意和封顷竹说话罢了。封顷竹想提婚事,每次看他的脸色,又讪讪作罢。封顷竹自有苦楚。他父母去世得早,他拉扯着两个弟弟,在这乱世,一步一步撑起了封家,要说打仗,封顷竹能侃侃而谈一夜,可谈情说爱真是第一回 。第一回 ,不可避免地畏手畏脚。他想去提亲,却又怕被阿文误会。他不是逼婚,他想阿文心甘情愿地嫁进封家。但最好的机会已经浪费了。封顷竹记得阿文在听他说,是帮友人询问是否婚配的时候,眼里涌起了浓浓的失望。或许在阿文眼里,他也和陈北斗差不多吧?封顷竹念及此,苦笑着推开房门。阿文靠在床边看书。这些天,阿文已经习惯封顷竹时不时出现在卧房里了。阿文对封顷竹的感觉一直在变化。惊鸿一瞥的倾心彻底消散在第二次相遇里,可他心底的那一丝爱意,又在封顷竹把他带回封家后,死灰复燃。或许……封顷竹没有说谎,他真的想娶他?阿文有些举棋不定。身在乱世,他不是没考虑过自己的婚事。洛家谈不上富贵,更谈不上权贵。要不是阿文倒霉撞上了陈北斗,这辈子也不会和陈家和封家有牵扯。在此之前,他只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家庭,他嫁也好,他娶也罢,总归是平平淡淡的一生。可命运没有放过阿文。现在摆在阿文,乃至整个洛家面前的,都是一个选择:陈家还是封家。若是不嫁给封顷竹,陈北斗定然会出手。封家的大爷是不是好人,阿文不完全肯定,但是已经纳妾无数还逼他喝酒的陈北斗,定不是良配。该怎么选择,阿文心里已经有了数。可他只要想到自己满心欢喜地仰起头,听到的却是封顷竹想把他推给别人的场景,心下就一片冰凉。封顷竹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照例问了几个和身体方面有关的问题,继而陷入了沉默。阿文和封顷竹相处了这么些天,算是摸出些规律。封顷竹不是故意给人脸色看,他就是有种莫名的威严,在同辈人面前,也不自觉地摆出长辈的架子。但是阿文不怕,因为他看见封顷竹和他说话时,耳根微微泛红。是害羞。阿文将书合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封顷竹:“还有事?”封顷竹抿唇,犹豫片刻,问:“之前跟你提婚事……”他脸上闪过一丝淡漠。“不是别人。”封顷竹连忙说,“其实……是我想问。”“你真想娶我?”比起封顷竹的含糊,阿文坦然多了,他伸手撑住上半身,向封顷竹靠去——他想看看男人的脸有没有红。凑近了,阿文更能看清封顷竹的面容。封家的几位爷都是好相貌。阿文在封府住的这些日子,见着了封顷竹不着调的三弟,那少年和他差不多大,一双桃花眼瞧着就不安分,至于还在德国念书的二弟,他也瞧见了照片。三兄弟是一样的眉目俊朗。不过,封顷竹要更严厉古板些,眼里也没有寻常相似年纪男人的轻慢。就他吧,阿文在心里叹了口气。谁叫他先心动了呢?流水般的月光下,因为生病瘦了一圈的阿文勾起唇角,在封顷竹惊愕的目光里,闭上了双眼,然后在男人的脸颊上印下了一个吻。“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呢。”片刻,被封顷竹抱住的他轻哼,“别那么激动……你的胳膊勒疼我了。”第51章 不配拥有爱情的封顷竹阿文嘴上说不答应,实际上对封顷竹的态度已经完全变了。尤其是亲吻,一开始两个人都青涩,亲得磕磕绊绊,他也没把封哥推开,后来封顷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吮吸,阿文就更没掌握过主动权了。他还把自己写的故事拿给封顷竹看。阿文怪不好意思地将报纸放在桌上:“封哥,《金月季》上刊登的故事你读过吗?”报纸叫《金月季》,刊登的都是各式各样的爱情故事,金陵城里的少爷和小姐们都爱看。封顷竹不知道阿文给自己报纸的意图,却也不敢随便乱说:“听说过……但没机会仔细看。”“那你仔细看看。”他把报纸强行塞到封顷竹怀里,“看完和我说说,哪个故事最好看。”如此古怪的要求要不是出自阿文之口,封顷竹都不愿搭理。但是他俩正处在蜜里调油的时期,给封顷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拒绝。现在就算阿文让封顷竹去写一篇爱情小说,他也得硬着头皮编。封家的大爷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报纸上的故事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从沪市的富家千金和情郎私奔到香港,到互为死对头的两家人暗地里有小辈滋生出爱的火花……封顷竹看得云里雾里,实在搞不明白阿文想做什么。难不成,阿文觉得他像故事里的人?封顷竹蹙眉沉思,把自己做过的事和故事里的主人公对比,比来比去……他居然一无是处。封顷竹没给阿文送过玫瑰花,没给他包场听过戏,更没做过故事里写的什么“为一个人,守一座城”的壮举。他甚至连最基本的“我心悦你”都没有说过。封顷竹愣住了。原来他这样的人放在《金月季》报纸里,是不配拥有爱情的。可现实中的爱情哪有故事里的跌宕起伏?封顷竹收起报纸,无奈地叹了口气。晚上,阿文忐忑地问起封顷竹看得如何。“故事……很好。”封顷竹说完,抿起唇,再不多做评价了。阿文抓心挠肺地想知道封哥对自己写的故事的看法,拎起报纸,一则一则问过去:“这个呢?”“好。”“这个?”“也好。”……“这……这一篇……”“不好。”不等阿文说完,封顷竹终于给出了不同的答案。可惜,并不是阿文喜欢的答案——他指着的是自己写的那一篇。阿文咬着唇,憋得耳根都红了:“为什么不好?”封顷竹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伸手将报纸拿在手里。阿文指着的故事,封顷竹有印象,因为那是整卷报纸中唯一一个以悲剧告终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从乡下到金陵城里投奔亲戚的青年阿田。阿田长相俊美,被残暴的地主掳走,即将惨遭毒手的时候,警卫队队长阿峰冲了进来,不但解救了阿田,还收获了美人的芳心。可原本美好的姻缘,却因为地主心生怨怼,惨遭破坏。阿峰死在了一起枪战里,而阿田为了给他报仇,埋伏在地主身边,费尽千辛万苦,找到机会同归于尽,终于替爱人报了仇。写故事的人文笔不错,只是封顷竹看得心里不舒服。阿田的事总让他联想到阿文。“写得真不好吗?”阿文攥着报纸的手微微颤抖。“不好。”封顷竹摇头,“阿文,你为什么要看……”男人的问题没问出口,阿文就把报纸拍在桌上,板着脸走了。封顷竹:“……”封顷竹又好多天没能和阿文好好说上话。其实阿文的气生了十来分钟就没了。辛苦创作出来的东西被爱人贬低得一文不值,实在是件痛苦的事情。况且一份报纸上那么多故事,封顷竹什么都点头,唯独看了他的故事,斩钉截铁地说不好。阿文苦笑,看来以后不用给报纸投稿了。不过这样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他就有了新的思路,也不太在乎封顷竹的看法了。毕竟报社还要他的故事。除了封顷竹,还有人跟他一样,喜欢悲剧。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牵绊住了他的思绪。阿文回家探了父母的口风,情况并不理想。时局动荡,洛家希望阿文嫁得平凡,嫁得顺心。封家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是阿文对封顷竹动了心,爹娘再怎么说,他还是在封家住下了。封顷竹待阿文好,知道他喜欢看书,就把自己的书房让给他。阿文伏案写作半日,听见院中传来的脚步声,把钢笔的笔帽一盖,藏起墨迹未干的纸,笑吟吟地抬头:“封哥,你带我去听戏吧。”他知道封顷竹最近不忙,所以才敢提要求。封顷竹并没有注意到阿文胳膊下压着的纸。他听他想听戏,心里松了口气,觉得《金月季》的事情过去了,主动说:“我叫人去定坐。你爱听什么?”“都行。”阿文托着下巴,“有什么听什么,我不挑。”若是在洛家,他可没这么好的机会听戏。阿文平日里,要不是看书,要不是去见教书的先生,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也到了逢年过节,他得陪着娘去烧香,回来路过梨园,囫囵听一耳朵,也就过去了。上回在梨园撞见封顷竹,还是他背着爹娘偷偷溜出来的呢。“若是明天有场子,我就带你去。”封顷竹不爱听戏,却不是不懂。时局尚好的时候,他一直在学堂里念书。戏文自然也读过。“不过阿文,你以后少看《金月季》。”封顷竹见他不像是生气的模样,旧事重提,“太悲伤的故事,看了心情不好。”阿文嘴角的笑意缓缓僵住。“我觉得另外一个故事就很好。”封顷竹说,“那个私奔的故事,最后主人翁在香港相聚了,家里也理解了他们的爱情。”“封哥,你是想说我太悲观了?”阿文听得头疼,“可是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是完美的。”封顷竹抿唇。他别无诉求,只想要他和阿文完美。但是阿文的爹娘还没点头同意这门亲事。封顷竹心情有些低沉,抬手拍了拍阿文的肩膀,借着月光俯身靠近他的唇。阿文不太想亲。他可以不介意封顷竹不喜欢他写的故事,可没办法不生气。于是封顷竹含住阿文的唇时,舌尖弥漫起淡淡的血腥味。男人撩起眼皮,撞进了一双含着笑意和挑衅的眸子。作者有话要说:封哥不要急,玫瑰会有的,戏会有的。你会守一座城……虽然章节标题是不配拥有爱情的封顷竹,可你和阿文互相拥有w第52章 上辈子是个傻白甜阿文是故意的。封顷竹在心里叹了口气,并不在意舌尖上的伤口,按着阿文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第二天封顷竹没能带阿文去听戏,因为没有戏班来唱戏。阿文继续趴在书桌上写故事,封顷竹看了几眼,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封顷竹问:“阿文,你在写什么?”“没什么。”阿文头也不抬,随口转移话题,“封哥,我爹娘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怎么办?”封顷竹皱起眉。他也在犯愁。其实封顷竹真的正大光明地去提亲,洛家压根不敢拒绝,可他不想把一桩好好的婚事变成逼迫。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封顷竹真那样做了,和陈北斗之流,又有什么区别?“我会再递拜帖的。”阿文无声地勾起唇角。他其实也怕封顷竹不管不顾就把他扣在封府,用权势逼迫整个洛家。第三天,梨园开门了。封顷竹带阿文去听戏,没走正门。这是阿文自己的意思,他怕被人撞见,回去告诉还以为他病没好透,躺在封府看医生的爹娘。养好病的阿文精神十足,踮着脚尖往门里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对封顷竹笑。他生得俊俏,即便眼角还缠绕着淡淡的病气,笑起来也是明亮的。封顷竹的心颤了一下:“阿文。”阿文已经溜进了包厢,躺在藤椅里闷声笑。“怎么那么小心?”封顷竹紧随而来,替他关上了包厢的门。“你不知道,我娘不喜欢我跑出来看戏。”阿文喘着气解释,“我以前跑出过来一回,她明面上没说我,等晚上,没人瞧见的时候,拎着鞋追着我打呢。”封顷竹被阿文的说辞逗乐了,坐在他身旁,看他微红的面颊。阿文笑着笑着,脸一红:“看什么?”“看你。”“有什么好看的?”“好看。”封顷竹的脸也有点发热,心下忐忑,话控制不住说出了口,“阿文,你再不嫁给我,我怕我等不及……”阿文猛地仰起头,目光灼灼:“等不及什么?”封顷竹移开视线,口干舌燥。他像是抓住了把柄,得意地靠过去:“封哥,你想对我做什么?”封顷竹还是不说话。阿文半个身子都挨了过去,修长的手指滑进男人的指缝:“我们还没成婚呢。”“没成婚,你还这样?”封顷竹无奈地抬起手臂,握紧他的手,“要是被你爹娘知道……我怕是也要被追着打。”阿文把脸埋在封顷竹的肩头:“我知道不合礼数,可我想啊。”他知道封顷竹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知道就算再过分一些,这个男人也会用理智约束**。就算他和封顷竹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过十来天,他还是知道。封顷竹对有恃无恐的阿文没辙了,摇头叹息:“你呀。”“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再亲亲我吗?”阿文偏头,脸上还有些未褪去的热潮,“说你等不及了,现在就要我。”阿文说的是《金月季》上刊登每一篇故事都会出现的套路。封顷竹拍了拍他的手背。阿文也知道封顷竹的为人,玩笑话说完,重新坐回躺椅上,聚精会神地望舞台上舞着花枪的戏子。他却不知道,封顷竹的心里一片滚烫,刚刚摸过他的手指像是沾了火星,噼里啪啦地烧起来。阿文的手是拿笔的手,是少爷的手。像早年的封顷竹,没拿起枪,每日都在学堂念书。但是如今的他掌心里已经有了消不退的茧子,蹭过细嫩的皮肤时,犹豫的不是该不该握住,而是会不会弄疼阿文。封顷竹想了太多的事,直接导致回家时,阿文兴致勃勃讲的那些话,他一概没听进去。就算听进去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封顷竹哪里认真听戏了?他连今日戏班唱的是什么,都没听出来。阿文说了十来分钟,进屋的时候瞥见封顷竹茫然的眼睛,忽然醒悟:“你没听?”“阿文……”阿文有些泄气,他喜欢的报纸封哥不爱看,喜欢的戏封哥也不爱听,这还没成婚呢,就没有共同语言了,日后真的嫁过来,可怎么办呢?阿文又哪里知道,封顷竹之所以不去听戏,纯粹是在想他罢了。阿文年纪小,封顷竹可不小了。封家由他掌家,媒婆就算想来说媒,也得顾忌着封顷竹的身份。再加上时局动荡,压根没人敢来封家保媒拉纤。寻常人到了封顷竹这个年纪,膝下总有个一儿半女,就算没有,婚也肯定是成了的。唯独他,二十大几岁还在打光棍。封顷竹自己也没想到要成婚。他再年轻些的时候,忙着照顾弟弟,忙着和金陵城里的人斗,别说成亲,就算是亲近的男人或是女人,也没有半个。直到看到阿文——爱意的火苗徐徐燃烧,不经意间就烧成了燎原的大火。封顷竹始料未及。他原以为下聘、定亲、成婚……这些他都能有条不紊地完成,可不过短短几天,他就发现自己对阿文的渴望已经控制不住了。连阿文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桌前,封顷竹的目光都会不受控制地往衣领里钻。他想阿文系紧的扣子下是何种风光,想阿文被吻住时的呻吟。他想得觉得自己变了一个人。*“封哥。”听故事的洛之闻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是忍不住嘀咕,“我发现上辈子的我就是个傻白甜,居然被你骗了。”现在的他可是知道,封顷竹文雅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在床上疯狂的心。封顷竹低下头,从洛之闻的眉心一直吻到嘴角,然后踌躇半分钟,将自己从过去的回忆中挣脱出来,狠狠地吻了上去。洛之闻不耐烦地抬起腿,用膝盖顶着封顷竹的胸膛,片刻又觉得即使衣服在身上,这个姿势也不安全,立刻缩回腿,转成用手推男人的肩膀:“蹬鼻子上脸……”“嗯?”封顷竹在吻的间隙,捏了捏他的后颈。“我还没原谅你呢。”洛之闻喝了酒,困劲儿上来了,真的抬腿要踹。封顷竹眼疾手快地攥住他的脚踝,低低地笑起来:“嗯,我知道。”“那你还……”“想你。”封顷竹的手探进了洛之闻的衣摆,滚烫的掌心贴在他的腰上。这一世,封顷竹的掌心已经没有了茧子,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他。洛之闻又栽回沙发,手边的高脚杯是空的,他的脸是微红的。“想我还认不出我?”疑问石沉大海,洛之闻也没心思细想了。片刻,客厅里传来封顷竹沙哑的声音:“嗯,是我的错……所以我也没有原谅我自己。”第53章 微光里,他餍足的神情像是猫。洛之闻舒舒服服地回应着这个吻,渐入佳境后,忽然把封顷竹往边上一推,趴在沙发上打了个酒嗝。封顷竹哭笑不得。“酒量这么不好?”封顷竹把红酒拿开,自言自语,“也是,你的酒量一直不好。”前世,阿文在封宅住到不能再住后,恋恋不舍地回了家。封顷竹许诺,年内一定把聘礼送进门,他也不在意,只是犯愁:“爹娘肯定不许我再出门了,那些戏都听不了了。”“怎么不请戏班子去你们家里开堂会?”阿文无语地望着封顷竹:“封哥,那是你们大户人家的做派,我们洛家……真有那个钱,也请不来人啊!”封顷竹恍然大悟,暗道自己问得唐突。好在阿文不在乎,回家后,偷偷摸摸写情书给封顷竹,封顷竹再回一封情意缠绵的信。但是很快,两个人都不满足于此了。机会来得很快。阿文陪爹娘参加庙会,中途溜走,赶到封顷竹提前租好的小院子里。封顷竹还没到。他插着腰,用帕子擦额角的汗,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封哥什么时候能到。”阿文干脆打量起院子来。时间紧迫,封顷竹租下的屋子只有一个小小的天井,院角种着葡萄藤,藤上挂着青色的、未熟的葡萄。“阿文!”他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风尘仆仆的封顷竹冲进院子,在藤下堪堪停下脚步,狼狈地移开视线。阿文眼前一亮。封顷竹难得穿长衫,鼻梁上还架了副金丝边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仿佛时下学堂受欢迎的教书先生。“封哥。”他笑着拉住封顷竹的手,抢走原本握在掌心里的折扇,打开遮在眼前,“你怎么让我等了这么久?”封顷竹轻咳:“路上人多。”不仅人多,他还要避着熟人,着实绕了不少冤枉路。洛之闻眼珠子一转:“我有两三个时辰的时间,你呢?”“都行。”封顷竹的手指试探地缠住了阿文的手,“看你。”他垂着头,许久都没说话。微风徐徐,稀疏的葡萄藤在风中摇摆。阿文闻到了香油的味道。他懊恼又幽怨地撩起眼皮:“封哥,你怎么什么也不做?”那双淡红色的唇开开合合,封顷竹喉咙干涩:“做……什么?”阿文叹了口气,踮起脚尖,吻住了封顷竹的唇。像是一缕春风,又像是一捧甘泉,封顷竹猛地瞪大了眼睛,僵硬的手被阿文按在了腰后,好久以后,猛地颤抖起来,继而飞速掌握主动权,凶狠地吞咽着嘴里灵活乱动的舌,将他死死箍在了怀里。阿文跌跌撞撞地倒进屋内,摸索着寻到一张榻。封顷竹将他按在榻上,意乱情迷间,攥住了他的手腕,还扯开了系紧的领口。“封哥!”平地一声雷,封顷竹骤然清醒。昏暗的卧房里,阿文眼角猩红,斜靠在榻上,衣衫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