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帝王的喂养计划》TXT全集下载_10
作者:明月满枝      更新:2023-06-20 14:31      字数:9857
  他因着方才腿麻,已经被魏宝亭按在了椅子上。正仰着头看站在面前的小姑娘。他面容虚弱泛白,因此脸上的青紫伤痕格外的显眼,有一道伤就在眼角,再逼近一分就是眼睛了。“这是新的,奴才没有动过,殿下放心用。”魏宝亭点点头,继而将盒盖拧开,用食指挑了一小块乳白的膏体抹在了他的脸上。谢之州愕然,反应过来后偏头躲开:“奴才不需要的。”她踮起脚,捏住谢之州的下巴威胁道:“我说你需要你就需要,不要仗着自己好看就随意糟蹋,你看看这眼角的伤口,你不心疼我可心疼,不许动。”冰凉的膏体被她指肚的温热融化,覆在他脸上的伤口上。他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体全然僵硬,只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魏宝亭。魏宝亭本来专心致志的,可他的脸颊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她觉得稀奇,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凑近他的脸颊轻吹了口气。还有模有样的说:“吹吹就不疼了。”“……”谢之州的后背紧抵着椅背,退无可退。他感觉到不止脸颊,就连脖子都一片红了。也顾不得魏宝亭会如何说,挣脱了她手下的桎梏,将药膏拿在了自己的手中,偏着头尽量远离魏宝亭的视线。声音又低又软,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奴才自己来。”“好嘛,那你自己涂吧。”她听话的移开身子,“你涂完以后就回屋休息去,我还没有瞧过父皇赏赐的东西呢。”她说完转身走了出去,留下谢之州坐在殿内久久回不过神来。魏宝亭受伤这几日里,皇上每日派人来问候,除此之外更是下旨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她,只中间徐妃来过一次,也是带来了许多养身子的好东西,还顺带问候了谢之州几句。魏宝亭只当是徐妃良善,不去多想。夏去秋来,院子里的银杏树早已金黄一片,一场大雪,又将整个皇宫都染上了白霜。“天气冷,殿下怎么又穿这么少出来了。”玉嬷嬷将绯红色的大氅披在魏宝亭的身上。魏宝亭站在听雨轩的院子里,双手平举着去接落下来的雪花。“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她回头看了一眼,“小谢呢?怎么今日又没看见他。”吉祥:“奴婢也有好些日子没有看见小谢了,往常他总在殿下的身边,这几日倒是连人影都瞧不见了。”魏宝亭将放在外面的手收回来,缩进大氅里,两只手来回的搓着,还是没能消退凉意,她又放在嘴边吹了口气,手在外面都冻红了。她仰头看着听雨轩宫墙外的天空,半晌后忽然一笑:“今日天气冷,听说御膳房特意做了好多新花样的糕点,既然小谢不在,正好便宜了你们。”待进了屋子,魏宝亭将披在身上的大氅拿了下来,与玉嬷嬷吉祥等人围在屋内的火炉子上烤火。旁边的桌案上放着方才从御膳房拿来的糕点。吉祥笑道:“这银霜炭本就贵重,全宫里也就赏赐给了徐妃,如今徐妃又赐给了咱们殿下,现下全宫里也没有人敢瞧不起殿下了。”银霜炭在火炉里发出霹雳吧啦的声响,寝殿里却没有一丝烟雾。魏宝亭笑道:“为何没人敢瞧不起我了?”吉祥一本正经:“徐妃娘娘现如今可是宫里最受宠的人,皇上本就没封皇后,原先还有贵妃压着,可她早就被禁足了,凤印也夺了,殿下跟徐妃娘娘关系这么好,旁人自然要高看殿下一眼。”魏宝亭只笑不语,将手靠近火炉,暖的双手热乎乎的,可她方才在外面站的久了身子还是有些冷,就连这屋里的热气都暖不过来。玉嬷嬷见状还以为她不开心了:“殿下就是殿下,何须借他人的势?”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谢之州走了进来,身上还沾着雪花,头发丝都被打湿。他立马将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他站在门口抖着衣袍上的雪:“殿下这几日莫要出宫门了,现下临近年关,城内大乱,昨晚上已经有人瞧见宫内潜进了刺客,可惜没有抓住,这几日还是待在听雨轩里安全些。”魏宝亭从火炉旁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长帕走过去递到他的手里,指了指他发上的雪珠示意他擦干净,继而问道:“怎么会有刺客呢?”谢之州拿着长帕擦拭着头发,低着头没有言语。玉嬷嬷应声道:“自然是前朝余孽,本以为这些人消停了,没想到还寻思着进宫,前朝皇室早就被杀干净了,这复国是指望不上了。”这些魏宝亭倒是不知道,她坐回玉嬷嬷的身边:“全都杀干净了?”玉嬷嬷刚要说话,却见谢之州走了过来,将桌案上的糕点盘递到了魏宝亭的面前:“糕点都是刚出炉的,还热乎着,殿下快尝一块暖暖肚子吧。”魏宝亭拿起一块来,只尝了一口就听谢之州低着头道:“奴才方才回宫的时候瞧见了片梅花林,现下下着雪那景色可好看了,殿下要去看看吗?”魏宝亭糕点都顾不上吃了连连点头:“嗯,要去。”天上飘着纯白的雪花,落在墙头屋檐上,盖住了本来的面目,却将红墙衬的格外显目。长长的宫道,大雪覆盖地面,踩一脚是嘎吱的雪窝。谢之州走在魏宝亭的身侧,见她探头探脑的,连忙上前将斗篷连着的帽子盖在了她的头上,而后将领边紧了紧,上面一圈白毛将她整张脸遮盖了起来,只露出双眼来。他手上撑着的伞也往她身侧偏了下。“现在雪大,殿下将帽子带好,千万别冻着了。”他往魏宝亭身侧移了移,又笑道:“殿下若是冷,就往奴才身边靠靠。”话落,旁边绯红圆滚的小身子果然紧靠了过来。走在下着雪的小道上,风景自然也是美的,更何况抬头便是远阔湛蓝的天空,四周还飘洒着雪花,只是寒风刮在脸上有些疼。“应该叫着玉嬷嬷她们一起出来的,这几个月一直待在听雨轩,她们想必也厌烦了。”谢之州闻言看了她一眼:“奴才发现的这地方,与揽月阁一样,还没有人进去过。”“嗯?”她不懂谢之州话里的意思,但随即一想突然明白了过来,便咧嘴笑了起来。魏宝亭将整张脸都埋在了白色的软毛里,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寂静的宫道上只听见几声清脆的笑。谢之州红了脸:“殿下您,笑什么?”“唔,”她将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继而道:“你放心,你跟我说的地方我都不会再跟别人说了,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她说完,小跑着离开了谢之州的身边。而后倒退着身子去看后面的人。风将她的帽子吹了下来,双丫髻上垂着的珠玉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铃的响声,她唇上点着朱红,大氅也是显眼的红色,在皑皑大雪中尤其的艳丽,比墙上探头的红梅还要惹人注目。谢之州被眼前的人惹红了脸,待反应过来后,发现她正站在远处歪着头朝着自己笑,这才懊恼的提步追了上去。两人早已经将伞忘在了脑后,到了梅苑的时候,身上都落满了雪。梅苑是一处落败的宫殿,朱红大门早已落了漆,宫道上寂静无人,厚厚堆积的雪上平整无痕。推门而入,正殿上方挂着的写着梅苑二字的匾额在大雪中摇摇欲坠。院内两侧皆是大片的梅花林,梅花绽放在凝着冰珠的枝头,艳红的花瓣被风雪吹着,打着旋飘散在空中,随即又落在厚厚的积雪上。院内只有一位扫地的老嬷嬷,见到来人也只是福了福身子,便继续一下下的扫着殿前的雪,台阶被她扫的干干净净,甚至殿门也擦得干干净净,与宫门外破败的样子全然不符。她是存了心的打扫梅苑。谢之州俯身将魏宝亭身上的雪拍了拍:“桂嬷嬷,劳烦您烧一壶热水过来给殿下暖和暖和身子。”桂嬷嬷应了一声退了下去。魏宝亭跟着谢之州走进了殿内。梅苑的设计是依着外面的梅花林所造的,正殿前方挂着一幅双子戏梅图,左右两侧皆是长长的走廊,周围皆挂着画,且走廊各处还开了窗户,能够一眼望见外面的景色。走廊的尽头是小隔间,里面放着小塌,面前正对着的就是东面那处梅花林,窗户开的极大,屋内就难免渗进些冷风来。桂嬷嬷走了进来,将手炉递到了魏宝亭的手中:“梅苑许久都没有人来过了,好些东西都没有,小主子多担待着些。”殿里除了小塌连件像样的摆设都没有,但也是因此平添冷清之感,坐在小塌上与窗外的梅花林遥遥相对,也是一番趣味。魏宝亭将手炉抱在怀里问道:“梅苑以前住的是什么人?”桂嬷嬷:“就只有老奴一个人,小主子还是第一个来这里的呢。”“那前朝呢,在前朝这里是做什么的?”在魏宝亭看这本小说的时候,从未出现过前朝这个词,就算出现过也只是随口一提,她根本就忘记了。可自她来到这里后,频频听到关于前朝的人或事。宴乐宫里那供前朝皇后跳舞的暖玉;还有从未有人踏足的揽月阁,里面的设计精巧夺目;就如现在这梅苑,从殿内望出去,是大片大片的梅花林,瞧着倒像是特意建造出来为了赏景的。桂嬷嬷语塞:“殿下,老奴怎会知道前朝的事情呢。”魏宝亭垂下头不再说话。谢之州让桂嬷嬷退了下去,他走到魏宝亭的身侧,低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问道:“殿下对前朝似乎很有兴趣。”魏宝亭:“皇上登基后并没有重新翻新皇宫,这里面的一草一木,就连宫殿的细微设计都与前朝息息相关,我倒是挺想知道,前朝的皇帝是怎样的人,光看这些景物还有墙上的绘画,便觉得挺有趣的。”冷风透过窗缝渗了进来,谢之州将窗子关好,而后又蹲下身子去拨弄底下的火炉,火炭霹雳吧啦的燃烧着,缕缕热气渐渐将两人包围。魏宝亭也蹲下了身子,伸着手去炉火旁烤火,火光照的人通红。她于缕缕升起的热气中打量着对面的谢之州。她已经许久没有与谢之州像现在这般待在一起了,这几个月他似乎有忙不完的事情,每次召他都不见人影。少年低着头,面容上的伤疤已经大好了,看不出曾经受过的伤痕,只是眼底一片青黑,最近应该是没有休息好。身量也消瘦了,合身的冬装被他穿在身上,竟也宽大,仿佛风一吹就能灌进去。他沉默了会儿才道:“这倒也不是什么秘闻,殿下差人打听下也就知道了。”“前朝帝后恩爱,这梅苑是谢皇为皇后打造的,冬日谢皇就坐在小塌上,皇后爱舞,时常在外面的梅花林里跳舞。”“谢皇怕皇后在外面冷,几次都不许,最后无奈,只能让人将殿里取暖的东西都撤下去,要陪着皇后一起挨冻,可每次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冻得厉害,皇后却是跳舞跳的害热。”他低声说着曾经在梅苑里发生的事情,向来冷硬的眉眼却有瞬间柔和了下来。魏宝亭坐在软垫上抱着自己的双腿。她很想问一句,你跟前朝到底有什么关系?这几日她只细想便也能想清楚其中的不对劲,这些地方就连皇上都未必知道,可是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还有方才的桂嬷嬷,虽然未曾与谢之州交谈,可是举止间却满是敬重。她张张嘴,想说的话都快滚到嘴边了却被咽了下去。少年的眼尾陡然泛红,眼里似是噙着汪泪珠。魏宝亭顿了一下,往谢之州身边移了移,肩膀紧靠在他的身上,侧头去看外面随着风雪飘舞的梅花花瓣。“小谢你快看,外面好美。能够与自己爱的人在雪天赏梅起舞,实在是令人羡慕。”她仰着头目光全落在外面,谢之州的目光却看向她,继而抬袖将眼角的泪珠擦干净。也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是啊。”过了好一会儿魏宝亭才侧头看他,目光先是在他的眼角瞧了下,见他的情绪平复了,这才松了口气。“我看有书上说过,除夕那天将寓意吉祥的物件放在屋内的横梁上,就可保佑这人财源滚滚平安顺遂。”她笑了下,将自己腰间拴着的荷包解了下来,从里面拿出个金子制成的小元宝。“现在虽然不是除夕,我也不求财运,只求咱们都平平安安的。”她将金元宝塞到谢之州的掌心,继而牵住他的手走去了梅苑的正殿。路过的长长走廊之上,挂着的画上皆是女子翩翩起舞,她着水袖,寒冷冬天仍然露着纤细腰肢,仿佛要与这漫天飞舞的大雪融合。在角落里还有一幅画,画上画着一位穿着绣云龙纹的男子,他的怀里抱着个裹成小球的男孩,二人的目光皆是望向窗外。当时魏宝亭只是扫了一眼,可偏就是这一眼就记在了脑海里。她握着谢之州的手,明明方才在火炉边烤了许久,她现下身子都出了汗,可那只被她握着的却还是冰凉。她又将自己抱着的手炉递给了谢之州。“你拿着,手这么冷,好好暖和着。”她将手松开,自己提着裙角站到了小塌上,伸了伸自己的短胳膊,继而皱起了眉头。她根本够不到。旁边传来一声轻笑,谢之州将手炉递过去:“殿下等一会儿,奴才去去就来。”不过一会儿他就搬着长梯走了进来,放在大殿的中间,然后自己扶着长梯对着魏宝亭招手。“殿下快过来,奴才给您扶好了。”魏宝亭连忙跳下去,走到长梯旁边仰头看了下高度,又摇头道:“这梯子好高,我不敢爬上去。”“殿下放心,奴才在这里不会让你磕着的。”他道。“可是我还是害怕,”她歪头看了谢之州好久,“要不我扶着梯子你上去吧。”她不给谢之州思考的时间,将金元宝又递回他的手中,而后用双手推了推他的身子。谢之州只好接过来爬上了梯子,将手中的金元宝放在了横梁之上。彼时他的手都冻得通红了,且那梯子本就是从外面搬进来的,只稍微的擦了擦,还带着寒凉。五指有些僵硬,他仍旧握在上面,低头去看魏宝亭。“放在这里么,还要不要移动一下?”魏宝亭的脸上扯出抹笑意来,灿灿的黑眸映照着长梯上的那人。“小谢,”她唤他。“来年一整年你都会平安顺遂的,往后我们年年来,这样你就能永远永远永远平安无忧了。”作者:下一章凌晨更新哈~也就是几个小时之后~睡一觉起来就能看到了!——哈哈哈哈看了你们的评论,如果徐妃是小谢的母亲的话,那谢皇好惨啊儿子入宫成了太监,妻子成了敌人的妻子还生了孩子,国家也成了敌人的qaq【感谢妹子们的营养液~】第29章 十六个小公主大雪接连下了数日,护城河的冰结了数尺, 宫道上人烟寂寂, 入眼一片白茫茫的雪迹。自从入冬以来,冰天雪地, 皇太后的身子日渐虚弱,早就减免了后宫众人的请安, 魏宝亭又得了皇上的准许在听雨轩内养伤,是以许久都未出过宫门了。殿内燃着银霜炭, 在炉内发出的声响钻进耳朵里, 比热气还要哄得人暖暖的。玉嬷嬷将汤婆子塞到魏宝亭的怀中:“殿下身子好些了吗?”“嗯, ”魏宝亭的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整个人都缩在了里面, 额头被捂得出了一层汗珠,碎发打湿贴在脸颊上, 身子骨里还是透着凉气, 她抬手将被褥的边边角角都给压实了, 闷声道:“就是有些冷, 没什么事的,嬷嬷多忧了。”“都怪老奴, 明明那日天冷的厉害,还放着殿下跟小谢出门,别看小谢平日里沉默寡言看起来挺靠谱的,实际就是个半大的孩子,殿下最近身子越发的弱了, 可要好好养养才行。”那日谢之州带着魏宝亭出去看了半天的梅花,回来后两个人的身上都落满了雪。魏宝亭身上的斗篷被化成水珠的雪花浸湿,她自己没什么感觉,可是小手冰凉的,果然第二日便发起了热,现下正喝了祛风寒的药物躺在床榻上休息。吉祥看了魏宝亭一眼,欲言又止。“怎么了?”魏宝亭侧躺起来看着吉祥,不明白她方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吉祥踌躇着上前低声道:“殿下,奴婢前几日起夜的时候瞧见小谢半夜出去过,且也不是一两次了,奴婢总觉得他有事情瞒着。”魏宝亭愣了下。原本被被褥捂得一身汗,可也不知怎的,仿佛吹进了凉风来,霎时就冷了起来。她将被褥裹了裹,把自己包成了一个小球,而后抬眸笑道:“许是半夜睡不着觉起来走走,你多想了。”“也是。”吉祥低头笑笑。“我现在身子乏了,想睡一觉,你们先出去吧。”魏宝亭将自己缩进了被子里。其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谢之州半夜出去做什么呢?她心底里有一个答案,可是偏偏不愿意往个方向去想。那日谢之州见到徐妃时满眼的不敢置信,甚至在听到她生了孩子时露出愤恨的表情,也不怪魏宝亭往那个方向想。徐妃现下虽然是皇上的妃子,可是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且她还是皇上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本就来历不明。而谢之州她是最熟悉的了,虽然只这短短一年的相处,可也能猜测到他的身份其实很可疑,可她向来不愿意给自己找事情,所以也就没有深想。想的多了睡意也就消了。她将被子掀开,露出纠结的小脸,喉咙一阵干燥。索性下床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喝了好大一口才将喉间的燥意给压下去。她想起吉祥在耳边说过的话,抬眸看了眼外面沉沉的月色,窗棂上还结着冰凌,好似在外面呼一口气出来都能凝成冰珠。她纠结了一会儿,将衣服穿好,悄悄的打开大殿的门,继而蹲坐在角落里,抬头。淡黄色的弯月挂在黑压压的天上,照的满地白霜。魏宝亭将帽子合上,下巴抵在双腿之上,看似随意的动作,可是下颌确是紧绷的。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她控制不住。这几天她能明显感觉出小谢对她的疏离,而且长久都见不到人,让她心里渐渐生起了丝恐慌,就好似拿在手里的风筝突然断了线。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小谢对她充满了防备,而她也只是将小谢当成书里一个她很喜欢的人物,可随着两个人的相处,她是真切的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的。现下他与自己越来越远,而且明显是瞒着她在做什么事情。让她不得不心生疑虑。等了许久,魏宝亭在外面都快冻成冰块了,西殿的门打开了。魏宝亭长呼了一口气,眼见着从嘴里呼出来的热气在黑夜中慢慢消散,最后跟寒气合在了一起。她这才提步跟了上去。听雨轩本就偏僻,是以宫道上黑压压的看不真切,谢之州也就没有发现跟在后面的小人。待到了宫殿的门口,他四处望了一眼这才大步走了进去。果然是徐妃的宫殿!她皱起了眉头,就连嘴巴都扁了起来。正是深夜,除了正殿里燃着光亮外,周围都是黑漆漆的。谢之州来到偏殿的院落里,警惕的往四周看了一眼,不多时,有脚步声传来。“阿洲,”轻柔的女声,透着丝熟稔。她走到谢之州的面前,伸手拢了拢了他的衣服:“你的身子素来畏寒,现今天气冷,怎么又穿了这么少出来。”他往后退了一步,眉眼忽然一凛,藏在背后的掌心一翻,继而一声惨叫传了出来。“我,我什么都没看见……”谢之州早已经抓着他的衣领摔在了地上。方才他来的时候就感觉有人跟着他,他从前的老师是谢朝的大将军,虽然只学了他的皮毛,可是对付宫里这些人也是足够的了。待看清地上的人时,他眉头厌恶的蹙起:“是你。”庄顺跪在地上,他的膝盖被打中,又被他桎梏在地上,浑身都是疼的。谢之州是从劳役司出去的,本来以为朝华公主肯定会狠狠的虐待他,可是没想到竟然把他当成了贴身的随侍,让庄顺郁闷了好久。彼时在劳役司,他可没少折磨他。因此暗自担忧了好久,可大半年过去了,谢之州都没有回来找他的麻烦,他便放了心,今夜偷着喝了点酒,模模糊糊看见个人影,便跟了过来。哪想到是来了徐妃的宫中,他心知肯定是有大秘密的,酒精上了头,让他忘记了宫中的凶险,只想着抓住人的把柄就可以一步登天。万万没想到被他给发现了。庄顺把头低到了尘埃里:“娘娘饶命啊,奴才什么都没看到,奴才什么都没看到啊!”徐妃皱起了眉头,还未说话,便见谢之州已经伸手过去。他如今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可是长久的苦力劳作,力气早已不似从前。天上的弯月洒下淡黄色的光点,却照不进这四方小院。周围皆是暗沉的阴影,他着蓝灰衣裳立在一处,掌心用力。魏宝亭将身子缩在角落里,只听到一声惨叫。继而是少年的声音,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寒凉:“此人既然看到了,就留不得性命。”徐妃半晌没有说话,只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继而才低声道:“你做的对,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这人的后事我会派人做好的,你只等着除夕那天……”他们二人又交谈了许久,可魏宝亭的耳朵里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若不是庄顺今日恰好跟着谢之州来此,那这被扭断脖子的人岂不是成了她?也不能这样想,小谢跟她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可是……万一呢?他今晚上来找徐妃明显是商量事情的,似乎跟宫中的刺客有很大的关系,而她又是皇上的女儿,若是被谢之州知道她也偷听了,会不会也将她一起杀死?她的大脑混沌了起来,寒冬的夜晚本就冷,她又脑子抽风跟着谢之州来到了这里,此时双唇都打起了颤。过了许久,等到周围都没了声响,她才探头往外看去,入目是那还没有消掉的鲜红,庄顺正瞪大眼睛望着这里。她吓得顿时摔倒在地上。等到天将将放明,魏宝亭才哆嗦着身子回到了听雨轩,后果自然是发起了高热。玉嬷嬷显然急了:“明明昨日身子都快好了,怎么又发起热来了!”谢之州大步垮了进来,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听到玉嬷嬷的话,也跟着着急了起来,双眉紧紧的蹙着。他知晓这几日魏宝亭生病了,可担心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她若是生病了自然也就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听雨轩里,到时候就算是皇宫进了刺客,也不会伤到她一丝一毫。可没想到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好?他上前去,将手使劲搓了搓,没了外面的寒气后,这才伸手覆在她的额头上。是滚烫的。他的心立时紧张了起来。魏宝亭的脸蛋通红,眉头也难受的皱了起来,整个人蜷缩在被褥里,放在外面的手紧攥着被沿。“……殿下。”他轻唤了一声,继而半蹲在地上,带着凉意的手慢慢握住她的,一点点的捋平然后放到了被褥里。魏宝亭忽然翻了一下身,将脸对着谢之州。“难受。”她嘤咛了声,还带着哭腔,只几个字就勾的他心疼的厉害。“太医马上就来了,殿下再忍忍。”他虽这样说着,可手却放在她的额头的两侧,轻轻的按压着穴位,“怎会烧的这么严重?”玉嬷嬷立在一侧道:“昨天还好好的,今早上起来一看就发了热,这好好的身子,非给糟蹋了不可!”她也是心急,从小看着魏宝亭长大,见她现在这幅样子,自然是难受的厉害。等太医来看过之后,给开了几副药,又对着魏宝亭的手扎了几下针,她这才慢慢的醒转过来。“殿下?现在感觉怎么样?”一见她醒了过来,谢之州连忙问道。方才他是真的着了急。宫里有不少人发高热而后死去的,抛开争宠的手段不说,魏宝亭的身子在他眼里本来就娇弱,加之之前为了他又受了伤,现在这场高热发的简直要连着他的魂一并给夺了去。魏宝亭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待看清面前人的面容时,好不容易暖和了的身子忽然又转了凉,她抿紧了唇,眼角还是泄出了泪意来:“……我,我没看到。”“什么?”他俯身想要将她呓语般的话听明白,她却闭紧了嘴巴。“……你走开。”她轻轻的一句话,惹得谢之州的眉眼瞬间沉了下去,他抿紧了唇:“殿下,奴才没有听清。”绕是玉嬷嬷也听出了谢之州话里的冷意,她诧异的看了谢之州一眼,却见他往床榻里坐了坐,让魏宝亭整个身子都进了他的怀里。魏宝亭伸手放在他的胸膛处,本来想要推开他的,可是少年的身上带着她熟悉的感觉,那手便贴在了上面,继而无力的滑落,滑到下方后攥住了他的袖口。玉嬷嬷磕巴道:“你快将殿下放下来,这样,成何体统!”他本来低着头的,心脏处因着方才魏宝亭的一句话泛着疼。方才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是不是就是她的心声呢?她说让自己走开,是嫌弃他了吗?他身为奴才自然该听主子的话,可是心底却忽然涌出股阴翳来。他紧了紧怀里的小姑娘,垂着眼道:“殿下身子虚弱,我在这里陪着她,嬷嬷出去吧。”玉嬷嬷很想拒绝,可是小谢与殿下惯常亲近,现下殿里又人多口杂,怕被人瞧见了说些坏话,只好带着一众宫人退了下去,将殿门关好守在了外殿。殿内安静了下来,少了碍眼的人,谢之州不再掩盖眼底疯狂的情绪。他双眼泛着红,只一寸寸凝视着魏宝亭,抱着她的双手紧了又紧。“殿下……我要是离开你,你会想我吗?”他低声喃喃了一句,继而嘲讽道:“是我想多了,一个奴才而已,我走了殿下说不定再换一个,是吗?”魏宝亭没有回应他,她现在头疼的厉害,哪里还顾得上听他说的是什么,只无力的挥舞着小手,想要将桎梏着自己的大手更挣脱开。可也是徒劳。她难受的厉害,语气严厉又急切:“……疼!”带着痛意的惊呼,将谢之州从他翻涌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原来他不知不觉间将怀里的小姑娘狠狠的桎梏在胸前,连忙将手松了松,将她放回了床榻上。继而蹲在了一旁,大手如常的放在了她的额头上,轻声哄道:“我给你揉一揉,揉一揉就不疼了。”他近乎虔诚的将手放在她的脸上。殿下的脸柔嫩,而他这些年惯做些累活脏活,手心粗糙,几乎指腹一碰,就划的她皱眉。他焦躁的舔舔干涩的唇,一下下慢慢的揉着她的眉心。可手下的人娇气的很,她将头偏开,把脑袋整个埋在了被褥里,呜呜咽咽的声音传出来:“疼,疼……”他的肩膀垮了下去,伸手将被褥往下扯了扯:“我不按了,你别把头埋在被褥里,闷着不好。”魏宝亭被他扒拉了出来,她的眼睛睁开小小的一条缝隙。意识虽然混沌,但她还是能感觉到旁边的人是谢之州,他方才还要给自己按头。虽然人是凶狠了点,还当着她的面直接把人的头给拧了下来。但,但至少这样……才不会被人欺负啊!她承认自己有被吓到,但更多的还是那人就死在她身边给她的冲击大一些。更何况当时天还是黑的,她本来就被冻的心情不好,再来个死人那么一吓,自然是有些脾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