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殊绝》TXT全集下载_23
作者:四零九六      更新:2023-06-20 13:46      字数:9819
  蝶兰低头不语,退到郑晚寒身后。本来房疏打算告辞,郑晚寒又以房疏送了她胭脂为由,要请房疏吃茶。“下次吧,天色不早……”祁闹子有些不乐意,“这才几时?离天黑都还早着呢!我也饿了,吃茶去!”这可好,房疏又被祁闹子拉着去了。既然都来吃茶了,房疏也不好闷着不讲话,就问:“郑小姐为何要受痛裹脚?当初洪武帝可是号召要解放天下妇女的脚。”“我本是不肯的!我爹爹说大脚没有大户人家喜欢的……最后饿了三天三夜实在抵不过,就裹了……”“令尊也是强硬之人。”郑晚寒有些小心翼翼问:“房大人不喜欢小脚?”房疏摇了摇头,“没有,我不在乎这些。”郑晚寒脸上又重染了喜色,“大人不嫌弃就好。”房疏听她左右一口大人,这里人龙混杂,怕被人听了去,“郑小姐不嫌弃,唤我复炎就行,这大人来大人去,生分得很。”郑晚寒只觉得是房疏开始接纳自己,心里雀跃不已,“哪里会嫌弃!巴不得直呼其名呢!”房疏心中讶异于她的不矜持,又有些羡慕她的直言不讳。祁闹子为了和蝶兰多待一些时日,也学起了别人品茶,平时粗鲁不堪的人,一盘点心,一杯茶不见少,斯文起来了。等到回去时,听得霍台令已经归来,只是负了伤,寻不见房疏火气大得很,院中假山都被催得稀碎,一片狼藉,下面人还来不及收拾。房疏只问:“霍大人伤得重么?”霍台令亲随黄庸说:“伤得不重,只是伤了胳膊……不过现在谁也不见,闷在自己屋里。”祁闹子凑近房疏耳旁:“你还担心他,你好好担心你自己吧!”不得不佩服祁闹子见风使舵的能力,前两天还对霍台令表忠心,今天就替房疏‘设身处地’了。房疏从来没有去过他屋,就让黄庸领路,黄庸再三奉劝等过两日再去,房疏不听劝,执意要去。祁闹子不敢去,也奉劝房疏别去,房疏跟着黄庸走了半晌,到了一方大坝里,四周只有围墙,坝里只有一间黑瓦土屋,纸窗还亮堂着。房疏有些疑惑,“这便是霍大人的屋?”“嗯”两人不敢大声,怕被听见了。房疏匪夷所思,那边一片好屋好瓦不住,在这里像个守场子的,门口也没有护卫,房疏怜心起,上前敲了门,身后黄庸战战兢兢。没有动静,“是我,听说你受伤了……”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窗户的灯光都熄灭了。被拒绝了。黄庸一旁喏喏,“不如明儿再来?大人也不知怎么,来了脾气,他犯了脾气……都没人敢惹的。”可他不知房疏偏偏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轴人。“我知道你还没有休息,开一下门。”木门虽然上了门闩,但有些脆薄。半响,还是没有动静。房疏垂首叹气,说:“知道你无事就好,你好些休息。”刚回走了两步,又是一阵乒乒乓乓,接着吱呀一声开门声,“进来!”黄庸吃惊不少,自觉告退了下去。霍台令掌了灯,照得四面土壁空空荡荡,角落里堆叠了一堆铁器,窗下斑驳黄色方桌上一串佛珠和木鱼。霍台令黑色内衽,所以左手臂包裹的白布特别扎眼,渗出血迹。“别人当官都是表面清贫,背地里极劲奢华。你可倒好,表面鲜衣怒马,无限风光,有良宅美邸不住,独爱一方陋室。”房疏说这话,没有嘲讽,有淡淡怜惜的情绪让霍台令还剩一半的暴躁值抹了零。“我照着小时候和娘的住处来建的。”房疏垂眉敛目,拉过他手臂,白纱打了死结,不知道他怎么赌气也不寻个郎中。霍台令开始扭捏不给看,一触及房疏埋怨的眼神,就乖了许多,房疏极尽轻柔,一层层解开。霍台令看他垂眉顺眼,觉得他媚态越浓,勾得心痒痒,敛神屏息,问:“你今天去哪里了?回来寻不见人。”“去朋友府上归还物品。”“什么朋……?”还没有问完,就被房疏一声惊呼打断,“这么重的伤!就这样胡乱包扎!你不要手臂了?!”只见那手臂一侧碗大的刀伤,血肉模糊,深可见白骨,还沾了些土屑,连清洗都不曾。“没伤到骨头,皮外伤,这样的伤都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好惊讶的。”他身上那些如蜈蚣攀岩的伤疤,房疏都看得清楚,好几次夜里醒来,都曾反复轻扶过那些疤痕,还有那条小西行长刺的伤口。可再听他说,看这新伤,心里如针扎。房疏问下人打了干净水,复进屋来,沾干净了伤口,生怕弄痛了他,一直小心翼翼。“这是谁伤了你?烛照?”“不是……在捕捉烛照的过程中,有人突袭,疑是九莲教的人。可惜情况紧迫,没有留下活口。”“你真得罪了不少人……”霍台令任由他打理伤口,心情由阴转晴,“担心为夫的?”房疏不理他这话。“他们说你今天发脾气了?发生……发生什么了?”房疏从来不会询问别人私事,这次为霍台令破了格。霍台令不想提及,他脸色又阴沉了下来。没想到房疏一语点破,“和曾大人有关吧……”房疏看他连手臂肌肉都鼓起紧绷,仔细重新给他包扎了起来。“手臂别使力,伤口会裂开。”房疏抬头就对上霍台令直勾勾的眼神,“疼吗?”“本来挺疼的,现在不疼了……”房疏笑了,不似平时笑得冷清,而是眼带娇憨,不含欲念,似含欲念。双唇微弯,盈光柔润,不抹胭脂,似抹胭脂。瞧得霍台令入了迷,慢慢靠近房疏,心里只想着一亲芳泽。一阵肚子叫将快贴上的嘴唇分开了,两人都脸红了起来。刚刚房疏的机智轻而易举就被霍台令暧昧的眼神瓦解了,实在惭愧。房疏:“你饿了?没吃晚饭吧。”,看霍台令表情扭捏,“我也还没有吃,刚刚一回来就听得你受了伤,只顾着赶过来了。”“是有些饿了……”让他承认饿了也挺不容易的。“那我让他们弄些吃的。”霍台令拉住他的手,“别去了,府上没什么女眷,那些糙汉子做的难吃。”“那……我做吧。”“算了,我们出去吃吧。”,才说完,霍台令就穿上外衣,戴上一方网巾。房疏蹙眉,“只……只是吃饭吧?”霍台令挑眉,“你若想做其他,我也可以配合。”房疏脸色转黑,霍台令有些扫兴,“就去吃个饭!”出府时,黄庸要带人跟上,被霍台令制止了,马也不骑了,就和房疏走出了府。第35章明止庵离街市要经过一条幽暗的路,房疏突然有些胆怯,“你一个人,不怕仇家寻上门?”“放心,不会拖你下水,在这里他们还不能奈我何。还不至于不敢出门了。”“我不是……”,房疏本想反驳,想想说着也矫情,就没有说了。“不是什么?”“没……还是小心为上。”霍台令伸手搂了他的腰,“你这唇上水莹莹的,摸了什么?”房疏心跳加快,拂了下唇,“天有些冷,涂了口脂护着些。”霍台令飞快凑近伸舌舔了下,“有些甜……”,他还想凑近,被房疏伸手挡住。“别闹!”幸好四下无人,这附近也几近漆黑。出了这条黢黑的路,就听得人声喧哗,再一转角就看得灯红酒绿,火树银花,善男信女穿梭其间,街边小贩排在两边,一眼望去不见头。这里房疏从来没有来过,充满了烟火气。“这条街是溪鹤巷,每到一年二,三月,逢三七九,这里就热闹非凡,多是一些幽会情侣或是新婚燕尔会来趁个夜市,也有许多外地人特来游览。”房疏十年前也算在此生活过几年,真是沉迷学习,全然不知此处有此热闹繁华。霍台令似乎看出他心思,“这是这几年才形成的规矩,以前没有。”只见两旁商贩身后有一条小溪,小溪陆续有鹤型纸船,如手掌大小,鹤背驼着细红烛,燃着鹅黄色的光。房疏忍不住好奇,凑上前,看着它们随着水流向远处,如人流一样,见不到尽头。“很多人在溪水源头处放的白鹤灯……”,霍台令解说着。“许愿用的。”霍台令指了上游,“他们都在源头处放鹤灯”。一旁是一个卖陶瓷的小哥,但见不大的摊桌上有茶壶,茶杯,托盘,花瓶,还有小动物模样陶瓷。一对男女,似情侣,女子纤手托起一只雪白玉兔陶瓷,满心欢喜,在男子耳旁窃窃私语,房疏离得近,不可避免听得了一些,“这兔子好看又可爱,不如……不如佳哥哥送我做聘礼?”房疏细看那女子鹅圆形的脸上,双腮上有些淡褐色雀斑,一笑起来,显得更娇俏。那被唤佳哥哥的男子,摸出茄袋,不顾人来人往在她脸上偷了香,“那送了你,明儿就让人抬轿去你家!”问了价格,付了钱,女子就挽着男子又去了别的摊上。那小哥看房疏一旁看了良久,问:“公子,我觉得这副青玉茶具和您很配!这都是景德镇的货,薄如翼,声如罄,您听!”,说罢,小哥用食指弹了那茶壶,声响十分清脆。房疏看刚刚那玉兔陶瓷价值二两,知道这茶具定然也不便宜,自己口袋空空,这样一想,也不是特别喜欢这茶具。霍台令一直站他身后,看他对这堆陶瓷看了看,最后说:“谢谢,我只是看个热闹。”“公子!可以便宜些的,看上了既是缘分。”“谢谢好意!”,房疏转身,拉住霍台令手腕离开了摊位。霍台令脱手与他来了十指相扣,人来人往的推搡拥挤,根本没有人注意他们。“怎么?刚刚那陶瓷不喜欢?若是好品茶,也可以买下。”,霍台令站着没动,“我也可以买给小妾做聘礼。”,他嘴角笑意放荡不羁。“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房疏试图拉着他走,却拉不动。“管他脆不脆,散不散,既然喜欢就不要顾虑这么多。”,霍台令眼神坚毅,他转身就买下了那套陶瓷,外加一个翠白陶瓷三尾狐狸。他拿着那只匍匐状的三尾狐,在房疏面前晃了晃,“我觉得它很像你。”“哪里像?!”“从上到下,从头至尾都像,话说……你不会真是只狐狸精?披着人皮的狐狸精,来吸我阳气,求取升仙之道?”房疏想捂住他嘴,怕被路人听去,又被霍台令递过来的茶具占了空手。“胡说八道什么!”“到时候小妾位列仙班时,可记得渡一渡我。”听着霍台令摸不着边的话,房疏跟他身后,“这钱我会还你的。”“既然是聘礼,还什么还?嫁妆什么的,有没有也无所谓。”这街巷很长,什么各色玩意儿都有,还有小吃铺,本来是出来吃饭的,结果两人看得两眼缤纷,一时都忘了目的。两人买了些菱角糕、肉串边吃边逛起来,与其它情侣夫妻也别无二致,房疏好不容易建立的心房被霍台令三言两语句戏弄就坍塌成瓦砾——既然喜欢就不要顾虑这么多,那就让他放纵这一时。不知道民风开放该不该说是皇帝不上早朝怠政带来好处,纵使有人光着屁股遛街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两个男人拉扯逛街也没有人觉得不妥。偶尔有人侧头看的,都是好奇谁家两位公子,一个清俊凌然又满眼柔情,一个傲世无双却裹挟春风。路过一个背部微偻的老头摊前,路过这里的人有些羞赧,摊上只有几排长条膜状物。和房疏好胜心一样强是他的好奇心,他双指捻起一条问:“老先生,这是什么?”身后霍台令双手提着两人逛街的收获,笑得不怀好意。老先生对这问题司空见惯,他认真说:“这叫羊肠,用羊小肠洗净晾干制作而成,在赴云雨时,套在仃伶上,用来兜华,用以避免。不用再让女子使用什么水银,红花之类的,又伤身又有风险。”,边说,那老头儿还从桌下摸出一个物什,仔细一看是一具景东人事,上面正套着一个羊肠。“公子看,这上面还留些空囊,用来装子孙浆,不仅如此,还能规避花*柳病呢!”本来房疏一开始觉得十分羞耻,听他说的神乎其神,他仔细打量手上羊肠,“这没什么弹力,万一使用人很大若是很小,这怎么能适配?难不成只有一个大小的人才可以使用?”老头子掌灯靠近那几排羊肠,才发现大小有不同,小可紧套小指,大能容六寸巨物,房疏盯着那最大的羊肠,蹙眉,“就没有更大的了?”老头子对他上下打量,有些不可思议,说:“公......公子,倒真看不出......”霍台令一旁笑出了声,“你别在这里钻牛尖了!况且,这玩意儿套着也不舒服。”房疏心里有些堵,“你用过?”老头子一听,撇了嘴,看着他们两,“这位公子,不是这么说的,用这个自己不舒服,但是对伴侣好......”房疏看老头眼神有些毒辣,拉着霍台令离开了这里,只见房疏有些怏怏不乐,霍台令说:“你等一下,我去去就回。”“什么事情?”“马上回来!”,说罢,霍台令挤进人群。房疏正想去追,就听得一个声音,“这不是房大人吗?”来者头带灰纱冠,面色有些灰白,大约不惑之年,旁搀一妙龄女子,女子面带春风,有万种风情,身后有一童仆,一个丫头。有些面熟,房疏努力搜寻了脑海中的记忆,只有一瞬的愣神,他又恢复了平素的笑,“贺大人!真是好巧!”这位便是大理寺少卿--贺升文,房疏并没有和他打个正面,房疏之所以认识他,是十年前他来府上拜访过父亲,当时他还只是庶吉士,去年又看过他来翰林院找过柒太傅,当时还是李政在一旁给自己介绍过他,才知道他已经是大理寺少卿。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认识自己的,这让他有些恐慌。贺升文也是细心的人,“常听柒太傅提过您,又听闻过您抗倭的一些事迹,您的名声可在百官里私下传开了......”“这可真是惶恐!”贺升文左顾右盼,问:“刚刚看得霍大人和您在一起,还以为是看错了,他人呢?”“他......刚刚说有事,说马上回来。”才说完,霍台令从人群里挤了回来,“小......”没有说完,就看见了贺升文和他夫人,“贺大人?!”霍台令笑容也消失了,他将手背在身后,手上有一些吃食,小玩意。“今日夫人生辰,因为那个白莲会的事情,忙到现在,才得了闲,就带夫人出来散了散心。”说罢那贺夫人矮身对霍台令敬了个礼。“那烛照你们审得如何?”霍台令说话语气有些居高临下,房疏看着奇怪,按理说,他们虽然品阶有高低,毕竟各司其职。贺升文让一旁侍童和丫鬟将贺夫人送回家,朝贺升文身后方向走开,那贺夫人看了一眼霍台令,眼神暧昧复杂,收回目光时,在房疏身上留上片刻,看着他毫无善意。贺升文也看了眼房疏,欲言又止。“我先告辞。”,房疏一鞠礼,准备离去。“不用,他是自己人。”房疏也不知道现在该不该走了。贺升文笑得有些尴尬,“那今天下官做个东,请二位大人去巷尾--味仙居吃个饭,我这一回来就忙着夫人,才想起来还没有进食。”霍台令一路拉着房疏走在前面,时不时和他窃窃私语,反而有些忽略了贺升文,房疏觉得不自在,努力周旋在两人中间。到了味仙居,明显贺升文和霍台令是这里常客,小二一见他们,便自觉领路上了二楼雅间。随意点了些茶点和吃食。贺升文对房疏熟络了许多,没了一开始的戒备。贺升文:“今儿那烛照押解来的时候就断了条腿,没敢怎么用酷刑审讯,他大有抵死不说一个字的意思。”“那条腿是我断的。”,霍台令说罢,又问:“沈一贯和赵志皋他们有没有什么动静?”“东厂伯赏和都察院监察御史韩夏今天都有来过,旁敲侧击打听。连吏部尚书李戴都来了。”霍台令若有所思,“都察院左右都御使都和沈一贯私下有来往,东厂表面只听命于圣上,私下和赵志皋也又勾结,吏部尚书可能只是单纯为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担心,也是一个知情不报的人。现在这邪教头子可成了各方势力角逐的工具了。”东厂和锦衣卫互为眼中钉,肉中刺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皇上正好让他们相互制约。贺升文点了点头,“沈一贯怕烛照抖出李政,便会顺藤摸瓜,查到他头上,他这方只想让烛照横死。东厂只是想借烛照削弱锦衣卫势力——若烛照横死,可以说锦衣卫杀人灭口,得个借口狠查你们,若他活着也有机会篡改口供,就怕这次三司会审,东厂的人会动手脚。”霍台令蹙眉,“锦衣卫现在束手束脚了,这个僵局不好打破。”房疏侧头听他们讲的话,他现在是完全搞不清霍台令与沈一贯是什么利害关系,听他口气,他是现在锦衣卫这一边的,按理来说,即使锦衣卫躺了这泥浆,与他关系也不甚巨大。“我倒是有一个想法……”,房疏打破了一阵宁静。贺升文:“房大人但说无妨!”房疏说的不疾不徐,“白莲会这些年来敛财无度,按理来说应该是金库丰盈,但是官府查无所得,而现在国库看似丰实,其实亏空的情况下,播州之乱战事告急,急需粮草物资,这些都是需要金银,而现在皇上关系的头等大事便是这内乱。用这些钱财换烛照一条命,找个理由发配边疆。接下来,自然有人会取他命。”这里的有人指的就是那些科举贪污链上的官,最大的自然就是沈一贯。霍台令听完,说:“东厂和赵志皋可不会善罢甘休。”房疏:“现在百官最关心什么?不是内乱,也不是邪教之乱,而是国本之争!谁来做这个太子,皇上不立长子,百官要立长子,这些个压力都在内阁首辅身上,煽动六科那班子人的上奏骂架精神,保准赵志皋他们□□乏术,哪还管得到这些‘小事’。”贺升文听完,有些目瞪口呆,“这样沈一贯他们一伙可就脱了身了!”,他看着房疏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房疏看了一眼霍台令,霍台令只是好整以暇看着他。房疏叹了口气,“这背后盘根错节,怎么可能因为这一件事情就把他们扳倒?何不从大局出发,先给播州内乱平乱,那里才是民不聊生,沈一贯一行人虽然有贪腐之行,可他们也在做事,他力求减少矿税,对倭寇持强行态度,只要黄河不泛滥也为农田用之。”小二上了菜就飞快出去了,霍台令刚刚吃了许多小食果脯,现在胃口还是尚好,慢慢吃着听他们讲。贺升文没什么胃口,心里难受,“这沈一贯拉帮结派,可害苦了不少人!都说他刚正不阿,为官清廉,只想着给自己儿子谋职,不让他那长子参加科举,现在父子还反目呢!”,他喝了口茶,“十年前……一位挚友也被他无中生有,弹劾得家破人亡……多好的人……”。“挚友?”,房疏心里一紧。“嗯,太仆寺左少卿——方砚。”啪嗒一声,房疏筷子落了地,他慌忙捡起,脸色有些发白。贺升文问:“房大人无事?”霍台令在桌下按住房疏的手,说:“他没事,你继续讲。”贺升文脸色更灰白,“都过去了,只是心里怀着愧疚,自己什么忙都没有帮上,方大□□儿都被随军,我花了些银两让人照顾着些,结果是一帮收钱不理事的家伙,听说方大□□儿受了诸多困苦,受了不少折磨,最后嫂子惨死,侄子下落不明。说来好笑,嫂子侄子我都没有见过面。”桌下霍台令的手轻扶房疏握成拳头的手,片刻,房疏松了力道,反手与霍台令十指相扣。房疏:“君子之交淡如水,没有见过也是正常……相信方大人知道您的情谊,必定感激不尽。”“感激什么?现在沈一贯混得风生水起,哪里还有人记得那些冤魂。”房疏笑了,“功成万骨枯,那个爬上顶端的人不是踏着累累白骨。”“房大人若是有了挚友,遇上我这等事情,想必不会说的这般云淡风情,房大人还是太年轻,才能将这些大道理说得坦然。”房疏好不容易崩起来的笑脸,真是挂不住了,他心里比谁都痛,偏偏他最没有资格露苦情,“贺大人说得是,晚辈确实太年轻了,不经世事……”三人吃了一顿气氛有些诡异的饭,临分时,霍台令对贺升文交代,“那些事情,我会安排,就按房大人说得来,告诉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他们?他们是谁?房疏现在如坠蜘蛛网谜团,一层覆一层,一丝牵一缕,只有一点可以确定,他被霍台令牵着鼻子走了。鹤溪街人流渐少,有些摊贩都开始收摊了,房疏问:“你到底和沈一贯什么关系?一面帮他,一面阴他。”霍台令笑着说:“哪有什么固定关系,最固定是利益。”“你的利益是什么?”房疏并不期望他有什么回答。“我是替皇上做事的,你说我的利益是做什么?你慢慢会知道的,说不清......”霍台令身上笼罩了太多谜团,透管连一斑都没有窥见。\"你千辛万苦来当官为何?有了沈一贯的把柄为何放他一马?\"原来自己这点心思都被他揣测透了,房疏也不慌乱,“我不是说了么,这还扳不到他。”“沉得住气就好。”,霍台令只留下一段意味深长的话。路过那段收尾的繁华,又是一段黢黑小街,比来时更黑。走了一截,只听得有异响,呼啦两声,夜色里冷色银光乍现,数颗银针袭来。霍台令揽住房疏躲避,险些中招,霍台令将手上小玩意儿递给了房疏,拔出绣春刀,“退后些,有人不自量力想刺杀我。”“你才受了伤……”,房疏摸了摸腰侧,恰好今天去找那郑晚寒时,没将风光带上,回了明止庵又急急忙忙去看霍台令。有个影子突然靠近霍台令,不过几招,霍台令就出于上风,他的速度太快,对手力有不竭,才发现角落里的房疏,当他们趁霍台令不注意,一人靠近房疏,房疏虽然没有剑,他弹跳开了,与那人错身时,扯掉了他的面巾,看不清面容,却见的一朵发光的红莲。房疏大呼:“姬容!”与霍台令拉扯的人退回到姬容身旁,他也解下面具,只是看不清面容,可那朵青莲却抢眼得很。霍台令语气冰冷,“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非要闯!”刚刚那两人和霍台令缠斗已经耗费了大半力气,非是他们弱,只怪霍台令太强,这朝廷第一并非浪得虚名。房疏拉住他,“我认识他们!先别动手,反正他们也逃不掉了。”霍台令吹了声口哨,这是在召唤附近的锦衣卫。一个女声试探一声,“复炎哥哥?!”“真的是你们?姬容姬悦?”姬容想靠近房疏,却被姬悦拉住,“他可是霍台令的人!你不要命了?!”“哥!”“你们……为何来此?”姬容带着哭腔,“霍台令和闻玄青杀害了许多九莲教同胞……”,姬容不顾姬悦阻拦,上前抱了房疏满怀。霍台令扯回房疏,“他们要杀我!我还不能杀他们了?!”,这个指控对霍台令来说真是好笑。“他们是被迫的,被东莽逼迫的!我们的名册在官府手上,若是不听命就会遭到屠杀!这帮锦衣卫东厂都是帮凶!!”房疏听得糊涂了,“姬容,你慢些说。”姬悦一旁冷嘲,“这群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你说这些,他们听着都是笑话。”“哥……房公子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记得教主怎么说他了吗?面冷心热,内有赤诚,绝不是奸滑小人。”姬悦气他这个妹妹不识数,“我看你和教主一样!吃了千般苦,不识世人心!这官场多少赤诚也能染黑!”“你们俩絮絮叨叨自顾自说了好半天!戏演够了?”,霍台令刚刚说完,周围被火把照亮,他们被一群锦衣卫包围了。房疏看清了,姬容满脸泪痕,姬悦愤世嫉俗。他们有人背着九连弩,对准了两兄妹。房疏上前护他们,“台令!别动手!他们没有威胁的!!”霍台令面无表情,“快回来!”房疏眼神同样坚毅。“最后只说一次,快、回、来!”,霍台令抬手,其余锦衣卫拉开连弩,现在是箭在弦上。“别威胁我!”第36章谁能想到,刚刚还有说有笑的两人,现在剑拔弩张,房疏被凉得心寒——偏体生寒,霍台令冰冷眼神无时无刻不在扎着房疏的心。房疏柔声说:“别杀他们……我没有威胁你,东莽与九莲教,他们知道一些事的。”霍台令眼神柔和了些,冷声说:“带走!”一到府上,房疏还没有机会去问那兄妹,就被霍台令拉入了他的一隅土屋里,提起麈柄涂了些唾液就入了房疏后肠,不料这一出,房疏险些痛晕过去,两人都是冷汗直冒。“你疯了!!”“复炎哥哥?!”,霍台令咬了他一口,“原来你也是处处留情的浪子!是不是文人骚客都这么般!!”才说罢也不顾自己疼痛,连着抽拽数十度,房疏竟然哭出声,霍台令转过他脸,素来淡笑已成泪,眼睑也没有抬起的力气,半耷拉着,好不可怜。“我没有......”,房疏只是这样喃喃自语。“那她和你什么关系?只是占玉的人?为什么要叫你房哥哥?!”,房疏不顾自己安危去保护他们时就彻底激怒了他。\"她比我小些......叫声哥哥,有何不妥?\",房疏汗球混着泪水淌到霍台令墨色衾上,就消失无踪了。“我看她喜欢你得紧!你不管不顾也要去保护她!你让我好为难啊......”房疏似笑却哭,“她喜不喜欢我......与你又有何关系?”霍台令咬牙,又是一记猛力抽拽,房疏已无力支撑,被霍台令环胸困住,贴着他耳旁说:“我可不允许别人染指我的东西,想都不要有这种想法!”房疏意识还是清醒的,他垂着头,“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东西了?”这无异与火上浇油,霍台令还没有来得及发火,房疏又说:“今天......贺夫人与你什么关系?不知道......贺大人看不看得明白......但我看得明白。”房疏眼里蕴满泪水,唯有这一颗,他憋着不让它落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在他们成亲之间的事,我可没有对不起贺升文。”“可......她对你......还念念不忘。”霍台令心里有些莫名恼怒,“你休要转换话题!你若不说那女子与你什么关系,我马上就能让她人间消失!”随着一阵摆动,“啊!别......”,霍台令那物什今天没有带来丝毫欢愉,只有苦楚。“她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