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美人计里的美人儿》TXT全集下载_14
作者:乐绍凌      更新:2023-06-20 13:37      字数:9778
  督察使脖颈一缩,而后朝城楼大声道:“我乃长尧王手下督察!今受急令返回东安复命,任何人不得阻拦!”说话间,两人已又靠近了不少。守卫像是没听见他的宣告,手中长矛一横,拦在前方:“可有通关文书?可有身份令牌?”此时,若一个回答不对,守卫身后的城门就会立时关闭。惊起了守军的警惕性后,再想破关,就只有正面强攻了。短匕翻了个面,用在寒风中冻得冰凉的刀刃提醒被它威胁着的人谨言慎行。督察使打了个哆嗦,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丢过去,没好气道:“看看看!看过了就快放爷爷过关!——这鬼天气!”他粗暴不耐的语气反而打消了几分守卫的怀疑。他草草检视过令牌,扬手掷回来,随口道:“官爷这是怎么了,一身如此狼狈?”督察使呸了一声:“路上遭了贼!”被半真半假骂成贼的符骞低眉顺眼,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名挑担小厮。确认过身份,守军便让出道路,放二人过去。督察使当先过门,走出数步,却听身后符骞“哎”了一声。随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似乎是城门雪滑,让他崴了脚,把肩头担子撂在了地上。“官爷,你家小厮没跟上啊!”身后守军喊道。督察使不为所动,背对城门,心中冷哼。——平日惯用的双锏就有几十斤重的征西将军会挑不住这么个担子?谁信啊!!!他不仅不转身,反而迈开脚步,一言不发,沿着中央的步道开始狂奔。玉屏关建在巴岭之中,谷深路险,故而占地不大,他只要在骚乱波及全关之前穿过另一边的关门,就能算是逃得一命了!“官爷!官爷?”守卫又喊两声,见前方一身狼狈自称督察使的中年男人毫无反应一心奔跑,疑心顿起。他追出两步,又想起那人带来的小厮还在后头,于是喊了同僚前去追赶,自己又往回去。却见刚刚还跌坐在地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扁担两头的筐上,遮布被掀开,里头的东西正被男人握在手中。——是通体黑沉沉,唯有尖刺顶端泛出点点银光的狼牙棒!符骞惯用的武器其实是锏,但锏善马战,论步战,还是狼牙棒更有压迫性。他掂了掂手中重量,侧头看了眼满面惊色的守卫,眯了眯眼。“敌袭!”守卫下意识喊叫出声,见符骞看过来,反射性地把长矛平举在身前,想要阻挡片刻。符骞却压根没再往他的方向看。他一跃而起,手中狼牙棒带着全身的力道,重重砸在玉屏关关门的门轴之上。清晰可闻的一声裂响之后,半扇关门肉眼可见地歪了。一击既中,符骞从怀中掏出一枚火折子,点亮之后旋身避开守卫后知后觉刺来的长矛,投进被忽视许久的藤筐里。一簇火光一闪而灭,然后尖啸声窜天而起,在昏色中炸开一道明光。四面八方一片寂静的山林,突然传出隐隐动静,仿佛什么野兽正在觉醒。而玉屏关正中的门洞里,符骞已一个横扫,击断了围攻的数名守军手中长矛,却并不往里走一步。他回头看了看路尽头惊起的林鸟,唇角勾起一个在平时绝难得见的带点恣肆的笑,朝抽出腰刀重又冲上来的守卫、城楼上开始惊呼喧哗的卫兵、以及门洞那边渐渐汇聚,往这边过来的关内军队,扬了扬下巴。在麾下兵马到来之前,他将又一次,一夫当关。玉屏关是山间小关,只有一个城门的那种~第42章尽管若宿鸣在这里,肯定会狠狠批评他这行为是不要命了——但符骞敢这么做, 还是右几分依仗的。玉屏关是建在巴岭两座险峰之间, 小而窄的一座险关。横不过百步,纵深也没有多大。与那些其内自成“关城”的重关对比, 它纯粹是胜在地利——居高临下地俯视攻过来的敌人时,滚石、□□和诸多守备器械的威力可以最大化, 而狭窄的地势又使得敌人的人数优势毫无意义。正是凭借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才有了历史上无数在此以少胜多, 数千守军却能坚守数十万大军的进攻数月的事迹。但这些优势, 当敌人人数极少, 且就堵在门洞处时,就成了劣势。狭窄的门洞本是方便关门破开之后的巷战, 现在却使得身处其中的人无法被围攻,更不用说使箭。高大的城墙本来是增加蚁附者的攀爬难度, 现在却也让从城墙下悬吊人下来变得难上加难。符骞一个侧身, 攒过来的几柄长刀撞在一处, 他则从下而上一记猛挑, 有几个没握好的军士,手中刀顿时飞了出去, 顿时失去了兵器。但人又被身后的战友堵着,进退不能,只能干看着符骞手中两根乌沉沉的狼牙棒,不知所措。而符骞不杀最前头的这一排兵,后面带刀的兵士又凑不上前来, 一时间门洞之中,竟还有几分诡异的和平味道。符骞踢开脚下被巨力打到弯折的废刀,看不出半点疲态:“你们应该有人去报给王祜知晓了吧?”态度自然,仿佛和对面的兵士不是剑拔弩张,而只是友好切磋。于是有人下意识回道:“这等小事尚不必劳动将军!”符骞笑道:“你们的习惯我是知道的,不必嘴硬,一会儿我——啊,来了。”从讯号发出的一刻起,就已隐隐浮起的震动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裕径两侧山中,源源不断地冒出披甲精兵,黑压压一片齐齐向玉屏关而来。城头守军急忙射箭,但被间夹排布的甲兵挡去了大部分。剩下的箭支零零散散落在阵中,不成箭雨之型,便也没有太大的杀伤力了。城门已毁,无需蚁附,这样的情况下本该推出刀车挡住城门。但门洞中还进退不能的那一批军士此刻已成了最好的缓冲带,即便后军不顾他们死活把刀车往门洞中填,来犯者也完全可以用守城士兵的尸体堵住刀刃,继续前行。前排的盾兵张开一道小口把符骞纳入阵中,稳步推进。而原本堵在门洞处的守军在此压迫之下只能一步步后退,最终让出了门洞,前军踏入关中。怠惰已久的关卡,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反应得就像个生嫩的幼童。“符伯功,你突袭玉屏关,是想做什么?”身后城墙之上,一道声音穿过满耳喧杂,传至符骞耳边。一员鬓发斑白的老将立在那里,手中长弓拉得满张,箭矢如星,遥指符骞头颅。是王祜。督查使说他认识王祜,实则符骞自己也与王祜有几分交情。不算多,也就是同席饮酒,同帐练兵的关系。此刻见王祜出来,符骞也是扬声道:“吴胤无德,我知你不是迂腐之人,不如令你麾下众人缴械,一同并入我军,也免了无谓的杀伤?”听到这话,王祜明显沉默了一会儿,手中长弓也松了弦,垂在身边。他静静地立在城楼上,往下看着已经进城的甲兵。就在大家都以为他就要答应的时候,他重又张弓搭箭:“虽然很想像你说的一样做,但玉屏关毕竟是我的职责……人在关在,绝无例外。”语毕,手中弦松,羽箭穿空而过,直直射向符骞面门,符骞手中狼牙棒一转,轻易把这支箭击飞出去。王祜见一击不中,也不执着,箭头立转,而后接二连三地,力道与准度都远超一般箭矢的羽箭四散而落,穿过盾与甲的空隙,直击兵士的咽喉等薄弱处。一时间,混战的兵士黑甲的一方竟被他一人压制得显出颓势,推进一时停滞。王祜就在城楼上,还在用自己的方式支援着这片战场。进入巷间混战后,将领的统筹便已无过大作用,双方人马混杂在一处,拼的就是平日实打实的训练和白刃相交时的一腔血勇。符骞沉声道:“玉屏关今日必破,你却又是何必!”王祜站在城垛后,闻言视线在这边停驻了片刻,不作回答,仍是继续发箭。符骞垂眸,忽然对身侧的亲兵道:“给我一张弓。”亲兵背后正好背着张普通的弓,闻言连忙取下递给他。符骞接过试了试,第一箭尚有些乏力,擦着城墙上军旗而过,第二箭便拉满了整张弓,绷得木质弓身几乎能听见木片被弯折的吱嘎声——而后“啪”地一声,弓弦乍断,但在此之前,弦上之箭已经射了出去,混在空中零零散散的流矢中,直射城头王祜的面门。王祜正面向这边,理应看得清清楚楚,却是一步不曾动,连手中的弓也放了下来,遥遥与符骞对视。即使这距离连看清表情都是奢侈,符骞依然读懂了他的意思:玉屏关今日必破,而他王祜也不可能就此投降,故而不如舍弃一名主将,尽早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战斗。在旁边侍卫后知后觉的惊呼声中,那一支断弦之箭擦着王祜的面颊而过,弦断的那些微影响,还是使他射偏了。“将军!您被那人盯上了,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这里太危险了!”惊吓之余,侍卫立刻劝道。王祜一动不动,仍然稳稳立在那里——像个靶子一样立在那里,手中弓张矢落,脚下寸步不移。符骞仰头看着,忽然抛下手中废弓,将狼牙棒往背后一收,踩着身旁的建筑石基一跃而起,整个人堪称轻盈地踏着各处近乎不可思议的落脚点,飞速接近王祜所在的城垛。注意到他的兵士,但凡手中有弓,都把箭矢瞄准了他,却被他一一闪过。符骞最后单手扒上城垛,另一只手操着匕首击飞了来到自己面前的两枚流矢,手上用力,一个翻身就站在了王祜面前。周围的侍卫围拢欲攻,被王祜喝退。他转过身,信手把长弓挂在一边,看向符骞的神情平静:“来了。”符骞道:“投降吧,没必要无谓地送命。”虽然已经站在了这里,但符骞并不想杀他。王祜笑了:“职责所在。”他抽出腰刀,比了个进攻的姿势。符骞皱眉:“吴胤他不值得。”“或许吧。”王祜摇头,“但至少我在东安的家人是值得的。”符骞还想再劝,王祜已一刀劈下:“不必多说。距上次你我过招也有多年,上次打了个平手,这回便再来练练吧!”符骞后退两步,重又抽出匕首,却不肯再往前。上次过招,他还是舞象之年,王祜则尚在壮年。而如今,王祜老迈,他还身强力壮,结局是不用多说的。王祜却不肯退,一把长刀舞得生风,步步向他紧逼。符骞抬手架住劈至面门的一刀,低声道:“非得如此吗?”王祜仍然带着点笑意,身形交错间,同样轻声答道:“待你拿下东安,或可手下留情,照拂我妻儿一二?”“你现下降了,也不是没有办法转圜!”“不必了。”王祜淡道,“你还在磨叽什么?”天色已近乎全黑,因为猝然打响的战斗,本该举起的火把没有点亮,一片昏黑中,两人只凭着直觉和记忆里对方的习惯过招。刀刃碰撞的声音在耳边单调地响着,符骞习惯性地又递出一刀时,忽然察觉手下刀刃穿破了某种柔韧的人体组织。他下意识拔刀后退。但为时已晚,老将黑色的剪影顿在原地,而后一个后仰,直直栽下城垛。入夜的风声似乎都静了片刻。符骞垂眸站了会儿,抛下染血的匕首,喝道:“王祜已死!玉屏关已破!缴械不杀!”还在外围的侍卫匆匆往这边跑,城墙下发现动静的黑甲军士也开始向上冲。两拨人再次对撞时,有甲士听到了符骞的喝声,不论真假,也跟着大喊起来。声浪一圈一圈往外传去,过不了许久,整座并不宽敞的关中已回荡着一致的声音。“王祜已死!玉屏关已破!缴械不杀!”原本,赋闲五年突然被拉入战时状态的玉屏关守军士气就不高,而今天色已黑,周围一片混乱,似乎尽是敌人,还传来这样打击士气的呼喝,又见原本凶悍的黑甲士兵果然放缓了攻势。松懈之下,大半的守军顿时都放下了刀剑,摆出投降的姿态。金属落地声此起彼伏,喧闹的玉屏关突然就静了下来,不知是哪一个率先点起了火把,一团橙黄的光晾在道中,引得所有人同时看了过去。举火把的士兵发现自己突然收到万众瞩目,待在原地不知所措。符骞收来一捆火把走过去,从他的火把头上借了火,而后一支支传开,于是橙光色的光就由一点扩散成了一线,而后默默散成一片。守军缴械后都靠拢在一边,黑甲兵士则几人一组,收敛着留在街上的尸首。这场战斗结束得虽快,但刀剑无眼,终究不能避免伤亡。另一边,符骞已遣人去寻伤药和大夫,又分了人去烧热水,此时另有些兵士喊着:“有受伤的,不拘哪边,都来北边棚子里领伤药和热水冲洗!”兵士们便都汇集过去。一时间,关中竟有了几分井然有序的和谐味道。直到关外忽然又传来了沉重的车轮和马蹄声。第43章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的士兵们都还残留着被激起的警惕心。有听见声音的顿时喧哗起来:“外面来人了!”“听那动静,人数不少……”也有人想起来:“门还是坏的呢!”原玉屏关的守军一时失措, 失去了主将的他们本就有种不知何去何从的不安定感, 此时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符骞带来的亲兵则分了人飞快地跑去通知符骞,毕竟声源是河西道那边, 可能是敌人,也可能是扈郡派来的增兵。百夫长们则自觉集合手下还能战斗的兵卒, 聚到城门处,随时准备进行反击。符骞此时刚从王祜的居所离开。局面甫定, 他分派下基本的任务以后, 就带人到了城墙之下, 举着火把找寻王祜的尸身。好在那片城垛之下是一个僻静的角落,上头还有树枝阻挡, 他们找到老将军时,他还没有被来往的乱兵践踏, 也不曾因为从高处栽下而变得面目可憎, 仍是一副安稳平和的模样。除了颈间那道深深豁开的血口。符骞命人把他带回居所, 整理遗容, 便去寻厨房要了壶酒,登上靠着岭东道那一边的城墙, 踩着城垛慢慢地喝。火急火燎的兵士赶过来寻他时,他刚放下一只空坛,目光沉沉地落在漆黑的夜色里,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将军,另一边有些动静。”就像一只慵懒的虎看见了猎物, 符骞周身那股懒懒散散的劲儿一扫而空。他从城垛上跳下,翻手将背后双锏握在手中——入城与大部队会合之后,他就换回了自己更趁手的兵器。“带我过去。”…郭起兴冲冲地点了兵载了粮,直直往玉屏关冲来,却在一路上都没见什么行军痕迹,到得关口,也不见营帐和金鼓之音,玉屏关好端端立在那里,就像是无事发生过。他有点懵。考虑到身后大半都是粮队,再就是护粮的兵士,没什么战斗力。他令众人都站在原地,自己策马往前查看情况。再往近前,就见玉屏关关门竟是虚掩着的。偌大的包铁大门有一半从门轴上歪了下来,门内黑洞洞一片,安静得落针可闻,仿佛整座关都是空无一人。什么情况?郭起犹豫半晌,还是没直接踏入门中——他是勇猛不是莽撞——而是扬声道:“可有人在?”喝声在门洞内悠悠荡了几个来回,正在他以为这座关真是不知为什么空了的时候,忽然一声不大不小的男声传出:“是自己人。”而后是一片甲胄兵器磕碰的声音,郭起耳尖,还听到了弓弦的弹动声。这座静谧的关内,方才竟是不知有多少武器对准了自己,只等为首者一声令下,就要把自己扎成刺猬。郭起抹了一把冷汗,仰头埋怨道:“将军您也太过小心了些——从关内来的,除了我们还能是谁?”他已听出了刚刚是符骞的声音,虽不明白他怎么做到这短短的时间就已占下玉屏关,但这样的事,他是只有欣喜的,倒也不必深究。“是吴胤在河西道留下的后手也未可知——我不是说了不用援兵?你过来作甚?”符骞一面收回手中双锏,一面慢悠悠从黑暗中出来。郭起已示意后头的粮队跟上进关,闻言道:“郡内的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我们手头有了余裕,自然要来支援一二。”“南城军都解决了?”符骞闻言扬眉。他就是知道扈郡内的麻烦未必比玉屏关好解决多少,才把宿鸣和郭起都留下的。“解决了!”郭起轻松一笑,“原本后面那些商户还有些麻烦,但喻先生回来得正好,他不过抬抬手,就把我们愁了半天的账册都做得干净利落——连姑娘还说要跟着喻先生好好学习一番,日后好帮上更多忙呢。”符骞听头两句时,还颇有些赞许之色,想着那喻扬没想到竟是个深藏不漏的,听到后面半截,脸色就不由自主地黑了,好在夜色中也看不分明:“跟随喻先生学习?”郭起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心念一转,肯定道:“是啊,喻先生相当欣赏连姑娘,还夸她颇有灵性呢!刚好原本郡府中就有些人不大好起用,若连姑娘学成,也能……”“郭起,我记得你也是曾独领一军的,是吧?”符骞忽然道。“啊,是。”“我带来的这批人,原先也是你的手下吧?”“不错。这帮臭小子没忘本,也还听您指挥吧?”郭起挠挠头。符骞截过话头:“既是如此,你便留下来,带着这批人先守着玉屏关。刚好你还送了粮米来,加之关内原本的贮藏,守上一段时间应当不成问题。”“是……等等,将军您呢?”郭起下意识地领了命,才反应过来符骞话中意思。“原本的守军由我带回扈郡,整顿之后便可再用。”符骞几句定下安排,就离开去布置一应事务。留下郭起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络绎不绝入关的粮队,仿佛看到了自己兴致勃勃过来时脑子里进的水:他这不是做了个自带粮草后勤的完美替补吗!他还想跟着将军打下河西道的啊!将军的计划他都听到啦!然而没有人能听到郭起此刻心中的悲伤,符骞正急着理好玉屏关诸事,赶回扈郡;宿鸣刚抄了徐府,后续要公示徐家罪行,是流放还是直接处斩都需要商榷,一时也不得空。连微那边,则真是在随同喻扬学习从账册到打理郡守府等等各种事务,只不过与郭起信口开河的不同,不是喻扬颇为欣赏她,反倒是她缠着喻扬问问题。一天下来,喻扬被她烦得不行——也或许是害怕瓜田李下?总之扔了一堆的书给连微,让她抱回去好好读,读完再来询问。连微欣然接受,然后就被封印在了房间里,像是临考的学生一样挑灯夜读。大家都很繁忙。连微捧着一堆大部头看到半夜,第二天一早,是被侍婢从床上惊起来的。“姑娘!将军回来啦!”一句话惊起梦中人,连微猛地坐起来,四顾之后,茫然道:“他不是带兵出去了吗?”“是呀,将军他胜归啦!”侍婢欢欣道。“这不是才走一天吗?”连微依然懵得不行,说好的古代打仗光是行军就十天半个月的呢?“玉屏关与扈郡,快马来回也就半日即可!”“……哦。”连微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往后一躺,拉起被子准备继续睡。她的脑子还沉浸在昨晚的书中,一时间对外界的反应都有些迟钝。躺了片刻,又突然坐直道:“他已经回来了?!”侍婢无奈道:“是啊,已经回府了,现在就在书房与大人们谈事呢,还问姑娘为何不在……”连微这回是真的彻底清醒了。她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飞快换好了衣裙鞋袜,又让侍婢帮忙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草草洗漱完,就熟门熟路直奔书房而去,然后在院门处顿住。他们若正在谈话,自己火急火燎地跑过去,岂不是非常奇怪?正踌躇,就听见人从院角转过来,是喻扬。他手中抱着一摞盒子,身后还跟着同样抱了一满怀的小厮,正从前院过来。连微如蒙大赦,与他简单打过招呼,就跟在他身后进了屋。进屋后,一道十分有存在感的目光顿时落到了连微身上。连微升起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垂眸不去看,直到视线移开,才敢抬头看过去。不过一日一夜,符骞脸上有了明显的疲色。颊边和下颌都长出了细碎的胡茬,眼底下还有青影,就像是一直没睡一样,但精神看着倒还可以。确实一直没睡的符骞看着连微不仅跟着喻扬进来,还怎么也不肯和自己对视:“……”他心底一阵气闷,索性也不去看她,转而向喻扬问道:“外面扎堆送来的都是些什么?”喻扬一直在书房里,是方才突然有仆役进来汇报,说是外头有不少人送了东西来,问他们是否要送进来,才主动提出自己去前院拿一下那些物事。他把怀中盒子放在桌案上,一边拆包,一边道:“看留下的名帖,大多是从一开始就没路露过头的那批官员,应当都是给将军们的礼物吧。那些人就算是想要明哲保身,现在也该摆明立场了。”他拆出手中礼物,是一柄檀木扇,扇面是名家之作,如今颇为难得,是诸多文人墨客争相追捧之物。宿鸣打趣道:“看来第一件却是送给先生的。”徐家被抄之后,喻扬在其中的手笔不可避免地被上面这一批人知道了,送来礼物讨好也不奇怪。喻扬面色平淡地摇摇头,又打开下一个盒子,拿出一柄镶金嵌宝的匕首:“不知是给哪位将军的。”符骞瞟了一眼,嫌弃道:“给谁都没法用,这刀柄但凡沾一点血,定会滑得握不住。”他手上也拿了一只盒子,说着打开它,低头一看,只见其中之物用锦缎包裹,只露出光华熠熠的一角。符骞一挑眉,心想又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捏着锦缎把它拿起摊开。其余诸人都看了过去,就见符骞正对着掌中一只细细巧巧嵌宝玉镯发愣。宿鸣的目光在符骞和坐得远远的连微身上晃过,了然道:“是连姑娘的东西?”郭起:大家在收礼,只有我在吃雪……第44章不用问也知道,这镯子纤细精巧, 一看就只能是给女儿家的东西。如今的郡守府, 除了连微又哪里有其他女子能被下面那一批送礼的官员记上?连微没想到一直打酱油的自己也会被当做送礼讨好的一员,送的还是这样精细华美的一件饰品——坦白地说, 她很喜欢。一时间有点忐忑,又有点莫名的期待。却久久不见符骞把盒子推过来。符骞看着掌中纤巧的一枚镯子, 沉默片刻,不知想了些什么, 忽然道:“过来。”连微抬头, 发现他目光直直对着这边, 显然是给自己说的,自己过去, 大概会被他握住手腕,直接把镯子套上来吧。要是前些天听到这样的呼唤, 她或许会很开心。但符骞在背地里与她划清关系, 现在又做出这样的举动……真的不会太渣了一点吗!符骞还在那边凝眸注视着她, 站在目光中心的连微却只觉得一股郁气直冲心头——她讨厌这样模模糊糊的关系, 要么坦然喜欢,要么断然拒绝。一边否认着关系, 一边又做着暧昧的事,这又算什么呢?纵使她不像真正的古代女性一样注重男女大防,也知道戴上镯子这样的举动有些亲密过头了,总之不是符骞口中“清清白白”的关系应当做的事。划清界限还是要从每一个细节开始。连微做下决定,并不打算顺从他的意思过去, 于是低下头装作没听到。符骞等了片刻,不见她反应,犹豫了一下,竟站起身来,拿着镯子绕过桌子就往过走去,一副打算直接给她套上的样子。连微眼角余光看着人越走越近,直到浅淡的阴影落在面前的桌案上,她忽然也站起来,垂着头匆匆道:“我有事先走一步。”符骞手上还托着那只玉镯,闻言呆在了原地。宿鸣面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喻扬则是放下手中新一件盒子,抬眸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淡淡道:“也好,记得多看看我给你的那些书。”喻扬对连微的求教,态度一直是冷冷淡淡的。此时突然被提名督促,连微不免有点惊喜:“我昨晚一直在看,还有不少疑问,不知先生何时有闲,我想请教几个问题。”“那就今天午后,来我院内吧。”“好的!”连微被符骞暧昧不清的举动惹出来的不快顿时一扫而空,欢欣雀跃地应声出门。留下房中符骞黑了脸,差点没直接捏碎手中的玉镯,又在用力的前一秒强自放松了手上力道——他还记得连微的目光在这枚镯子上停驻了好一会儿,显然是挺喜欢的。他憋了口气,犹豫片刻,还是唤来一名小厮,小心翼翼拎着锦缎把镯子重新包好放回盒子里,示意他把东西送去连微房中。连微那边,倒是没有回房,她直接中道转去了厨房,做她情绪不定时最喜欢做的事:做吃的。刚好快到午膳时间了,她思索片刻,很快定下了今天的选择:水晶鱼饺。本来是想做虾饺的,厨房里没有鲜虾,所以只好拿鱼来代替。把鱼肉焯水剔下,细细剁成肉茸,和上细盐和薯粉拍成扁平的皮。再用红白肉剁烂加上虾皮菌丁做成馅,一半上汤煮熟,一半炸成金黄——这就算是好了。一半洁白晶莹,一半金黄香脆。两大盘色香味俱全鱼饺很快热气腾腾地摆在了案台上,连微深吸一口食物的香气,舒适地眯了眯眼睛。食指搭在盘沿点了点,清脆的敲击声规律地响了片刻,她做下了决定:“有人吗?”厨房的仆役在廊下应声:“姑娘有何事?”“这些鱼饺,”她指了指案台上另外分出的一大份,“分做三份,分别送去给宿将军,郭将军和喻先生吧。”“姑娘,郭将军昨日领兵出去后,还未回来。”仆役道,“这一份,是否送去给征西将军?”“不要。”连微拒绝得不假思索,“郭将军不在,你们就自己分了吧。”“姑娘,这……”“说分了就分了,要是不敢,那就都送回我这里来。”连微板起了脸。从来温柔和善的人忽然沉下脸,震慑力还是挺大的。仆役不敢再质疑,捧了盘子退下。连微自己也捧了食盒,另挑出一只格外大的鱼饺叼在嘴里,很没包袱地往回走去。心情愉快。回到院子里,婢子马上迎了上来:“姑娘,您怎么回得如此早?将军那边——”连微飞快地从怀中的食盒里拿出一只鱼饺塞进侍女口中,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不必多言!姑娘我热爱学习提前回来,今天下午这个院子谁也不许进!”想了想又补充道:“喻先生除外。”又想了想,意识到这其实是符骞的院子,憋屈道:“若是符骞来了,至少不能让他来我的屋子!”这才满意地回了房,把鱼饺放在案旁,一口鲜香一页书,愉快地开始学习。另一边,连微走后的书房陷入了一片死寂。符骞感觉自己什么也没有做——他甚至没有碰到连微,到底是哪里惹人生气了?环顾左右,喻扬正一脸淡定地继续拆包,宿鸣低头饮茶,不与他对视。符骞只好咽下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闷,把思路强行掰回原来正在说的话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