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要离职？”初念问。

  她能力在这摆着, 哪怕在总部得罪了老色鬼领导, 对方也只能是把她调到分部, 连降职都做不到。

  周湛唐手里还拿着那个空了的纸杯，杯沿已经捏扁了, 他说：“因为咱们商场和‘星非’的合作黄了，‘星非’的态度很坚决, 别说这次合作, 怕是连以后的都没了。”

  初念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她绞尽脑汁思考周湛唐前后话的意思，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么重要的合作项目黄了, 总部肯定是要问责的。虽然“星非”说了原因，但从刘庆的立场，肯定不愿意让总部知道是因为他们的项目方案出了问题才导致的合作失败。

  他们把这一切推到初念头上，说是因为她曾经负责的活动上出了播放事故, 意外曝光了星非集团小公子的床照, 令对方心气不顺才不予继续合作。

  那么这样一来，刘庆以及周湛唐那个部门整体的能力问题，就变成了初念一个人的过失。

  曝光床照的事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小, 就看总部怎么定性。之前没往总部报, 是因为奚悱没追究, 刘庆也愿意压着。现在孟以瑶刚好来提告了, 几个事撞到一起, 怎么看都是把初念顶出去最合适。

  并且也符合情理, “星非”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怎么会愿意继续合作，但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人家不想搬到明面上只能从项目方案里找茬。

  初念结合周湛唐的话，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些。

  她在“时风”这么久了，从一个普通的员工做到今天的位置，不是没经历过起伏风浪，也不是没见过勾心斗角地玩命拉踩。

  “刘总是想让我把这事扛下来？”初念这话问得委婉了，其实她想说的是刘庆想把锅都扣到她一人头上。

  周湛唐知道她聪明，一点就透。

  “你要早点想好退路。”周湛唐道。

  初念不是善长为自己想后路的人，她喜欢向前冲。在周湛唐没来之前，哪怕沈佳瑞挖苦着她，她想的也是怎样优化她图稿上的方案，有了成果她准备向总部打报告，让他们商场成为试点，做得好了推广到所有分部。

  她们把她塞到不见阳光的负一楼，那她就一步一步让他们看着自己是怎么爬回去的。

  “谢谢周总的提醒。”初念重新淡定地开始看自己的画稿，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盘算，奚悱给她写过谅解书的，真闹到总部，她就把这个拿出来。

  当然，现在她不会对任何人说。初念心道她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傻白甜了，不会坐以待毙。

  周湛唐见她这个样子，以为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意有所指道：“我是听你说了才知道你和奚总交往过，若不是如此，我还以为你俩有什么仇。”

  初念抬起头：“周总，你想说什么？”

  “没有，我只是觉得最近发生的事看着是针对商场的，但最后利益受损失的却是你。”周湛唐笑了笑，“初念，你不觉得有意思吗，自己的前男友跟别的女人拍了床照，最后要担责任的却是你。”

  周湛唐有阅历，也有男人成熟的魅力和审时度势的能力。他看出其中的微妙，又能找准时机来初念这里挑起奚悱的事儿。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奚悱那天把初念睡了，也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段位太高，他顺水推舟给初念写了份谅解书。

  这份谅解书告诉初念一件事——奚悱不想整她。

  至少在这件事上是这样。

  初念哪知道孟以瑶来提告是奚悱撺掇的，这点恐怕连孟以瑶自己都没意识到。

  所以初念对着周湛唐说了句让她事后想起来就脸疼的话——“周总，虽然我和奚悱分手时闹得并不愉快，但我相信，他现在是不会背后害我的。”

  奚悱想整她，明着来就行了。但是初念这话，维护奚悱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周湛唐站了起来：“那我先回去了。”

  “周总。”初念叫住他，“你等一下。”

  周湛唐有些受宠若惊地回头：“什么？”

  “四楼孕婴用品在做活动，很划算的，你下班可以个给太太选一些。”初念话说的平淡，就跟普通朋友聊天一样。

  周湛唐却是错愕的，他好几秒没说出话，末了把手里空掉的纸杯放下，转身走了出去。

  初念真正决定离职，是在月底。这天她去监狱看了初南城，时隔六年，父女相见。初念之前没来，最大的原因是她没脸来。

  初南城进去前，曾让初念去求奚悱，让他们家别把他的材料交出去。

  初念说她不愿意去，所以初南城一直有些埋怨她。

  但其实是因为初念听到了奚悱对秘书说的话，说不用顾及她，把东西交上去吧。

  那一刻她就知道，求他也没用了。

  初南城清瘦了一些，没提当年的事，只问了初念的近况。

  初念鼻头发酸，但一直忍着没落一滴泪，她早就学会了成年人懂事后的技能之一，报喜不报忧。

  探视时间只有半个小时，最后初南城对初念讲了一件事——出狱后，他想东山再起，还在这个城市。

  初南城比奚建国还小两岁，曾经一起共事，如今奚建国是集团董事长，他却在监狱里度日。

  初念知道他憋着一口气，想重新站起来给别人看看，但是已经过去六年了，社会日新月异的发展，早已不是初南城曾经记忆中的模样。初念没扫他的兴，她觉得人生总要有点希望才好。

  只是晚上回去后，她接到了之前东耀活动策划公司的电话，问她考虑的怎么样了，愿不愿意跳槽到他们公司。

  初念记得她之

  前是拒绝了的，正回忆着当时是不是没把话说绝，对方又说：“初小姐要是有意向我们可以面谈，我们很有诚意。”

  初念是动心了的，与其和刘庆撕破脸，等着可能有的处分，不如像周湛唐说的一样，先做打算。

  她去了趟“东耀”，对方也确实很有诚意，开出的待遇要比她现在高出许多，年假也长，工作也不需要倒班，只是不提供住的地方。但是工资高，去哪儿租不来公寓。而且她若工作得好，按东耀给的晋升模式，她过几年也是有可能在本地买房的。

  初念差点都准备回去打辞职报告了，“东耀”的人开 了条件，在他们不降低待遇的情况下，初念五年内不能主动离职，若离职要赔偿很大一笔赔偿金。

  那也就是五年不能离开这里了。

  初念放不下这么好的待遇，又很想看她要跳槽的时候，刘庆的表情。但她可是跟奚悱保证了的，等剩下几个月的借调期过，她就从哪来滚哪去。

  初念犯难，思考了好几日，终于在“光耀”主动把年限降到三年时，她选择了辞职。

  那头，奚悱正搂着美女，在马场配备的餐厅里喝下午茶。美女头靠在他肩上，娇滴滴地要送上一吻。红唇都快碰到他下巴了，奚建国从后面走了回来。

  他约了老朋友来这谈事，没想到撞上奚悱带着女人在这里调/情。

  奚悱被抓了个现行，摸摸鼻子站起来。但是美女貌似不认识奚建国，她知道这里是奚悱家的产业，仗着势道：“你谁呀，瞪着我们干什么？”

  奚悱讪讪地笑：“宝贝，这是咱自己人。”

  美女恍然大悟地捂住嘴，然后把另一只手伸向奚建国：“哥，我不知道你是奚悱朋友。”

  奚建国手背在后面，丝毫没跟她握手地意思，脸上的肉倒是抽了抽，只看着奚悱说：“怪不得你老实这么久，原来是腻了，又换了。”

  他说奚悱老实，是因为这段时间奚悱没去找初念，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连跟陆明昊他们鬼混的次数都少了。

  奚建国还以为是初念说到做到，主动跟奚悱断了，没想到是这个混账又换了其他女人。

  他是看不惯奚悱的浪荡做派，但是只要不是和初念在一起，最起码受伤的不是自家儿子。

  奚建国气归气，终归没管他，黑着脸走了。

  “奚悱——”美女抱着他撒娇。

  “诶诶诶，戏过了啊。”奚悱把人推开，用微信转了一百块钱过去。

  “怎么才一百？”美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之前不是说想帮哥哥，不为钱的？”奚悱笑了一下，眉眼很是招人，“一百块钱很多了，我这样的睡一晚人家才给我二百呢。”

  美女根本不信，仰头道：“那我也给你二百，今晚你跟我了。”

  “我是人想睡就能睡的？”奚悱跟她开着玩笑。

  “那还有条件呀！”美女娇嗔道。

  “有。”奚悱认真想了想某个人的脸，“得是仙女才行。”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乔茹已经过来了，奚悱掏了张卡打发美女走。

  美女喜滋滋地拿着，出去了老远才发现那是张马场的打折卡，还是九八折的。

  奚悱还不乐意的，指着下巴对乔茹说：“下次换个人吧，戏演得太过了，刚要不是奚建国步伐矫健，她可就亲上我了。”

  “老板，你注意下用词。”乔茹好意提醒道。她知道奚悱没妈，也知道他对奚建国感情不深，但是在公开场合直呼亲爹大名，还是很孝的。

  奚悱不以为意，坐下来吸着刚没喝完的橙汁道：“有事吗，没事我眯会儿，昨天刚出差回来，今天就来跟奚建国演戏，我这儿头还疼着呢。”

  乔茹有点愁，说：“老板，初经理跟‘光耀’的人事签合同了。”

  奚悱被呛到，连连咳嗽着。乔茹也不管他，把传过来的文件给他看：“三年，她主动解约就得赔钱了。”

  “嗯。”奚悱看着，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但嘴上还是啧了声，“本身想五年没商量的，她竟然还不愿意。”他架着脚坐，抬头看乔茹，“怎么哭丧脸，你跟小狼狗分手了？”

  乔茹本身还想把话说的委婉点呢，但一听他先说自己，于是直接道：“老板，我是替你发愁。你这么一步步挖坑让初经理跳，她到时候能不跟你生气？”

  奚悱心情好，也不在乎乔茹说什么了，挑眉道：“你也注意点用词，以后不用叫她初经理了。”

  那叫什么？

  乔茹脑子里飞快地转，小声嘀咕着：“初小姐听着有点生疏……叫名字又……以后倒是可以叫奚太太……”

  奚悱的表情在她碎碎念的话语里变得开始玩味。

  乔茹干脆说：“老板，我就是觉得咱们这么做有点不厚道，人家本身工作的好好的。”

  奚悱没了睡意，起身揉着头：“人弄到手就行，你管那么多呢！”

  “我不是怕初小姐生气嘛！”乔茹道。

  “哄不就行了。”奚悱调侃道，““她人只要跑不了，想生气就生，她就是想生点别的我也没意见。”

  奚悱划手机，给初念发了条微信：【医药费什么时候还我？】

  他看着手机往外走，乔茹叫他：“老板，你去哪儿？”

  初念去商场收拾东西，正跟刘庆扯皮，她匆匆回了条：【正忙，一会儿给你回！】

  奚悱裤兜里手机振动，回头朝乔茹摆摆手：“我去收债……”

  “不对，哄人！”

  “也不对……”奚悱咬着下唇想了一下，点头道，“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