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简入深》TXT全集下载_1
作者:漂亮的野行      更新:2023-06-20 13:30      字数:9747
  第1章冬深喝了点酒,趴在许洛肩膀上。许洛以为他醉了,手可有可无地扶着他,并不知道冬深睁着一双熏红的眼睛,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旁边的吴可同。吴可同有些微妙地尴尬,转过脸吃了一口盘子里的菜。许洛是冬深的男朋友,在一起三年半,谈不上爱不爱的。冬深认为许洛画画的样子还算好看,在做他人体模特之后半个月,两个人频繁约出去喝酒,理所应当地在一起了。许洛对他也热情过一阵,鲜花礼物送得频繁。他是小有名气的新锐画家,家境殷实,恋爱起来也要高调。但这种火热被冬深处变不惊的态度消减了,于是也慢慢平淡下来。好在二人性格合适,许洛愿意包容冬深一些隐蔽的缺点,恋爱也慢慢谈了三年半。吴可同是最近出现在他们身边的人。“洛哥,深哥,我先回去了。”吴可同让冬深盯得尴尬,突兀地站起身,拿起衣服放在臂弯里。“怎么就走了?”许洛一愣,把冬深放开,也跟着站起来。“我,我想起来还有点急事。”吴可同回避了许洛的目光,“对不起了洛哥,扫了你们的兴。”他不顾阻拦地离开了,许洛有些失神地坐下,看了看冬深。冬深闭着眼睛,靠在烤肉店的沙发上,好像已经睡着了。吴可同走了,许洛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与剩下的几位朋友谈话也没什么劲头。很快饭局散了,许洛半抱着冬深等待结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位扎高马尾戴黑框眼镜的高挑美女。“这是曹小姐想要的画,后天下午您有三个小时的空闲时间。您是打算要我直接处理还是亲自走一趟洛意?”洛意是许洛的画廊。许洛顿了顿,似笑非笑地朝身后看去。“这种事也要问我?”那男人好像在找什么人,挥退了训练有素的服务生,站在原地扫视四周,“你看着办。”冬深已经睁开了眼睛。他没什么意义地看着男人的方向,发现他与人声鼎沸的烤肉店格格不入。就好像大热景点卖的劣质玉石里夹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球,显得极其突兀。“您觉得这个许洛怎么样?”那位高马尾小姐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卖得倒不便宜。”“徒有其名,狂妄自大。”男人随意发表了两句看法,顿了顿又解释道,“曹与歆给我看过他的采访,我本身并不关心。”许洛脸色猛地黑了下来。冬深觉得有些好笑,但没笑出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男人似乎找到了要找的人,皱着眉头侧了侧身,让开端着肉的服务生,随后大步向前走去。第二天冬深醒得有点早。“醒了?”许洛正背对着他穿衣服,闻声看了他一眼,“我去找吴可同,说是新画了一幅,让我去指导一下。你去吗?”冬深想起昨天烤肉店那个西装男对许洛的评价,有点意兴阑珊:“我不去。”许洛知道他不会去,但看着冬深有点呆的表情,心里面还是涌起愧疚感,忍不住探过身去吻他的额头。“别。”冬深把脸一扭,避过了这个吻,“你赶紧走吧,我去洗澡换身衣服,一股子烤肉味儿。”许洛顿住了,身侧的手捏成拳,又松开。“我今天不过来了。”许洛说。“嗯,路上小心。”冬深没看他,好像不太在乎。许洛走了,冬深把被子掀开,看到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夜的衣服。他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把裤子脱了,手伸到下面去摸自己。没摸几下,冬深喉咙里猛地顶起一股恶心,克制不住地干呕着冲进卫生间,扒着马桶吐出一些呕吐物。连自/慰都不行,也不怪许洛出轨。他看了几秒镜子里干呕得双眼泛红的自己,把掌心的温水泼在脸上。曼市的天气总是不太好,冬深回家的时候天灰蒙蒙的,远处传来几声雷响。“平叔,我爸什么时候回来?”冬深把眼闭上了,问话都显得有气无力。“先生说让您多玩几年,他回来也是这么说。”平叔开着车,已经洞察了冬深的想法,“您趁年轻把该玩的都玩了,别的不用管,只管开心就行。”“我开心够了,想做正事。”平叔笑了笑:“开心哪能够呢?做起事来才知道难,您现在这样不知道让同龄人多羡慕。”冬深觉得无力,不再说话了。他读完大学就好像彻底与这个世界脱轨,什么都不懂,也不会,每天在外面胡玩。冬渐鸿什么都不许他做,好像只要做了事就长了翅膀,要从他身边飞走。“冬深回来了。”妈妈从大门走出来,穿一双白兔绒拖鞋。冬深看着她笑了笑。好在今日龙曼丽精神状态还不错,没将他错认为自己的妹妹,对他倾泻了很多母爱。“快过来。”龙曼丽说,“妈妈给你做了好吃的。”“妈妈。”冬深亲了亲她的侧脸,“有没有好好吃药?”“有啊,有的。”龙曼丽笑得很天真,看起来与正常的人有一些不同,“每天都吃,冬深不要担心我。”“妈妈,”冬深软软地抱住她,“妈妈。”“嗯,嗯,好了冬深。”龙曼丽把他推开,“吃东西吧,好吗?”并不是吃饭的时间,冬深用唯一与她相似的眼睛地看了她几秒,然后说,“好的。”冬渐鸿晚上到了家里。龙曼丽宛如少女迎到门前,他却像看不到一样绕过她,径直走到冬深面前,亲了亲他的额头。“爸。”冬深把脸转到一边,看到母亲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身体微微僵直,但面上还是自若的,“你回来了。”冬渐鸿点了点头,解开领带递给龙曼丽:“听平禄说,你玩够了?”冬深闭了闭眼,然后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没有。”他最终说,“玩不够的。”冬渐鸿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楼梯前回过头看他:“过几天你小姨忌日,你穿得好看一点,跟我一起去看看她。”冬深心里又泛起一阵恶心,努力咽下去,顿了顿才道:“知道了。”冬渐鸿上了楼,冬深想再陪一下龙曼丽,便没有离开,坐在沙发上与龙曼丽膝盖贴着膝盖,很亲近地依偎着她。“妈妈,”他说,“你在想什么?”龙曼丽的牙齿咯吱咯吱地发起抖,冬深没有害怕,只是抓住她的掌心,很安静地看着她。“我想——”她的声音已经不太自然了,有些疯狂的成分在,“——我想,冬深,你不要像曼姿就好了。你要是不像她——”冬深握住她的手稍稍紧了一些,让龙曼丽注意到他虽然纤瘦,但明显属于男性的手。“冬深,你帮我求求爸爸,好不好,你求求他,你帮帮我……”龙曼丽忽然啜泣起来,反握住冬深的手,颠三倒四地说话,“求求爸爸,求求渐鸿——”冬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那些让他难受的部分,转向旁边一直照顾母亲的佣人。“妈妈今天吃药了吗?”“吃了。”佣人拿出矮柜上的一个透明药盒,里面装着一些药片,“还剩这些,是睡前要吃的。”“嗯。”冬深摸了摸龙曼丽的手背,然后安抚地拍了拍,“现在拿过来,给她吃了吧,然后让她去睡觉。”冬深没在老宅留宿,心情很坏地出来,站在路边打车。这个地段出租车很少,而且是夜间。他于是在手机上约了一辆,等待时间可以接受,就在靠近路口的地方站着等。冬深没想到能看见吴可同和许洛,在无人的路边降下车窗,接一个缠绵的吻。他没有躲闪,也没有走上前去,只是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他想他们大概没办法发现自己,缘由是太过于热情,一时半会儿没心情关心一个站在路边的人。冬深的车很快到了,他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却迟迟未动。“开啊。”冬深说,“马上开走。”“先生。”一个好听的女声从驾驶座上传过来,“您是不是搞错了。”冬深看到一张略有些面熟的脸从驾驶位上转向自己,表情有些好笑。冬深愣了愣,余光从女人的身体前面看到方向盘是上的车标,又扫视一圈黑暗中不怎么看得清的内装,立即明白没人会开这种车做网约车的。“不好意思,是我看错了。”冬深有点尴尬地去推车门,但与此同时车门从外面被拉开。冬深的手放在门把上,没有防备地差点整个人随着向外的力道摔出去。他愣愣地抬起头,看到一张冷淡又英俊的脸。是在烤肉店说许洛徒有其名,狂妄自大的西装男。此时正一脸不耐烦地皱起眉。“你哪位?”第2章冬深很快地做了解释。简从津的表情变得不屑,但冬深没有看清。“你打算坐到什么时候?”冬深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堵着车门。他又道了一次歉,简从津没有动。冬深只好说:“请让一下。”简从津等了几秒才微微侧了侧身,冬深不想再说一次,只好就着窄小的空间从简从津身边挤下了车。网约车到了,在路边打着双闪。许洛的车已经不在了。冬深住在城南一个比较新的别墅区,比老宅附近人口密度大得多。他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许洛如他自己所言并没有过来。或许与吴可同在一起。冬深换好睡衣,很安静地躺在床上。许洛跟谁上床,或者与谁接吻,其实冬深都并不很在乎。但是当他看到许洛与吴可同接吻还是有一些微妙的难受。这难受无关于许洛的不忠,而是他再次意识到自己有所缺失:冬深可能一辈子也无法与人接那样的吻,肉欲的,渴望的。所以当那样的情境出现在眼前,他只能沉默地看一会儿。许洛与他也有过吻,只是大概冬深的隐忍过于明显,让许洛不再想要对他那样做。冬深并不遗憾。许洛打电话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钟了,冬深被吵醒,迷迷糊糊地把电话接起来。“喂?”“你今天还来吗?”冬深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许洛要他去干什么。“嗯,”冬深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会去的。”他安静地洗漱,喝了牛奶,然后站在镜子前面把睡衣脱掉。冬深有一米八的个子,比例非常好,所以能让许洛一眼见到他就问他有没有兴趣做模特。并不是t台上走秀的那一类,而是需要每次静坐一小时不能动,每日四次的裸模。许洛告诉他,自己是一个画家,不是那些需要练习人体的美术生。邀请他是因为他看起来很特别,希望能把他呈现在画里,是一件有价值的事。冬深没什么兴趣,但这是第一次有人邀请他做一样工作,并且许洛称之为“有价值”。他生来没什么价值,所以很难不答应这样“有价值”的请求。许洛那幅付钱给冬深的画作并没有完成,因为他们变成恋人的关系之后,冬深认为许洛说的“价值”似乎变了味道。他没办法继续了,许洛表示理解。不知为什么,最近许洛重新提出要画他。许洛的眼神很真诚,他说这次不需要冬深脱光,只脱掉上衣就可以,也不需要一次坐那么久一动不动。只需要冬深坐在那里,让他找到一种感觉。冬深答应了。因为冬渐鸿逐渐让他也相信价值是难以追求的,他就懒得再去追求。并且他很闲,与许洛待在一起是一件好事。洛意与他的住处并不很远,开车一会儿就到了。冬深把车停好走进去,绕过展示的空间和长长的走廊,走到一扇上锁的门前敲了敲。里面传来脚步声。许洛把门打开,示意冬深进去。简从津听完电话,沉默靠在车门上。“我送您过去?”nina的包挎在腋后方,看起来干练。“取消了。”简从津的表情很冷淡。nina撩了撩头发,在心底暗骂了一句,判断出昨夜的事八九不离十是简连丰做的。但面上什么也没显,只是问简从津:“那您现在——”简从津看了她一眼。“你去给与歆买画?”nina点点头。简从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我跟你一起。”车停在一辆蓝色保时捷后面,简从津的电话又响了。他看了一眼,接起来。是简连丰,对简从津昨夜遭遇的不幸表示慰问。简从津敷衍地嗯了几声。简连丰似乎意有所指:“从津,听舅舅一句,身外之物丢了就丢了,人没事就好。”“舅舅说笑了,”简从津在画廊的玻璃门外顿住脚步,nina伸手推开,他才走了进去,“坏了些家具而已,没丢什么要紧的东西。”简连丰沉默,再开口时语气已经不怎么愉悦。“那是最好。”似乎还有些咬牙切齿。简从津笑了笑,挂断了电话。有一位穿西装套裙的女士向他们走了过来。nina与她谈起交易,简从津的目光顺着白墙掠过那些画作。有许洛的,也有一些别的画家寄卖的,但都很平庸。他沿着展示柜慢慢走,绕过一条长廊,再往里就是办公区域了。简从津无意窥探,正想转头时却听到一些不寻常的响动,从没有关严的门缝里露出来。余光一扫,一个穿棉质白t恤的男人抱住了另一个赤着上身的人,压在杂物柜上吻。简从津不知为何没有马上离开。被压住的人白得晃眼,瘦削的肩膀和修长的胳膊从男人身下露出来,手抓着柜边,扣得很紧。许洛直起身把冬深放开,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和抓着柜框几乎痉挛的手。“今天你表现很好。”许洛是半开玩笑的语气,潜台词是冬深今天的模特工作做得很好,并且忍住了没有推开他,所以说他表现很好。但简从津并不知情。他看到被压在柜门上吻的人露出一张几乎算得上艳丽的脸,然后得到一句似是而非却极度暧昧的夸奖,厌恶地皱起眉。简从津并没有忘记昨天他受人指派用蹩脚理由坐进自己车里,意图勾/引。没想到业务这样繁忙。简从津尖刻地想,这样怎么能做得好简连丰吩咐的事?第3章简从津买了许洛七幅画,洛意的员工表示老板今天恰巧在,可以请他过来见一面。nina只是报了新市的地址,礼貌地请她快一些开单,其他的就不必了。简从津的住处昨夜被人掀了个底朝天。保险柜有撬动的痕迹,甚至有一处被枪击后的凹痕。家具也大都损毁。从洛意出来之后nina低头处理了几条信息。“送我回去。”简从津说,“新市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nina点点头:“差不多了,白舟明天下午的飞机到曼市。”简从津原本不在曼市活动,才只回来不到一周。他跟母姓,简家情况比较复杂。外祖父简启文当年有四房女人,育有三男二女,儿女积怨已久。简从津的母亲简栩婷是第一位妻子的女儿,算作长女。舅舅简连丰,简沐丰,简润丰分别是二三四房生的儿子,另有一位小姨简琳怡,是四房的女儿。当年简栩婷嫁给新市周原仲,简家曾极力反对。缘由是周家与简家生意场上摩擦不断,颇具规模的冲突也发生过几次,算不得太平。但简栩婷执意要嫁,不仅搬到新市与周原仲结婚,而且生下简从津甚至跟了母姓。不过后来周原仲意外身亡,新市成了简栩婷的伤心地。简启文身体日渐不好,周家也交在简从津手中,母亲便离开新市回到曼市,住在简启文身边照顾。谁料简启文一周前忽然脑溢血,重症监护室躺了几日仍未见醒。简启文是乐于玩弄权势的人,到这个年纪仍大权在握,意外病倒之后手里面攥着的那些东西烧得底下的人蠢蠢欲动。软弱的简栩婷若没有简从津的撑腰,显然会被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吃得渣都不剩。简从津不在乎也看不上简家那一星半点。但他不要,这些东西就都会落在舅舅和小姨手里。简从津不是什么好人。与其等着其他人掌权后拿捏母亲,还要防范挨上暗箭,不如现在就让他们失去机会。简栩婷常年照顾简启文,简启文对她嫁给周家的不满也慢慢淡了,这些年更是喜爱有加。病倒之前曾让人拟过资产和股权转让协议给简栩婷,但还未及办理交割手续,简启文便不省人事。没想到简连丰为这转让协议急成这样,趁着简从津去老宅看望母亲,让人把简从津的住处给翻了个遍。不仅翻,还示威性地砸了。简从津只好住到别处去。“找人盯着简霄。”简从津拉开车门。简霄是简连丰的儿子。nina了然,挂挡开车。晚上,吴可同来画廊找许洛,说母亲最近收了几箱黑松露,让自己给洛哥送一箱来,算是感谢洛哥对他的照顾。许洛接过来放进后备箱,吴可同轻轻用小指勾了一下许洛的掌心。许洛顿了顿,在暗处也用指尖蹭过吴可同的腰。冬深在大约两米处看着他们自以为隐蔽的偷情,心里面觉得有些好笑。“许洛。”冬深故意说,“今天要不要来我家吃饭?”许洛关上后备箱,看了吴可同一眼,没有说话。“小同也过来。”冬深露出浅浅的一点笑意,美貌几乎能在暮色里放光似的,“我也照顾照顾你,下次谢一箱松露就行了。”许洛看多少次冬深的笑也看不够的,此刻吴可同还没有说话就替他答应了。“好。”许洛说,“那就一起吧。”晚饭吃得倒很不错。冬深煮了一顿简单的法餐,许洛与冬深坐在一侧,与吴可同相对。桌上开了瓶餐酒。许洛要开车,所以只有他跟吴可同在喝。冬深并不很健谈,讲话冷冷清清的,喝了酒变得有些绵软,距离感少了许多。他没有再用洞穿一切的眼神盯着吴可同看,吴可同比上次吃烤肉的时候舒服了一些。谈天的话题很广,从油画到音乐,再到许洛工作室员工的感情生活。“她总是失恋。”吴可同的脸看起来很天真,“有一次她哭起来,我给了她三包纸巾都不够擦眼泪。”许洛大笑,表示自己也有同样的体验。冬深叉了一块小羊腿放进嘴里,冷不丁地开口。“许洛,”他慢悠悠地说,“只要你要记得对我好一点,怎样我都不会哭的。”许洛的笑收住了,吴可同脸上漂亮的天真也收住了。过了一会儿,许洛才摸了摸冬深的手,装作很自然的样子。“当然,我会对你好的。”吴可同低下头沉默地吃饭。“那就好。”冬深说。晚饭过后,许洛带吴可同回去,冬深走到庭院外面去送他们。车慢慢开走,冬深胃里有些发涨,于是在小区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走了一会儿。不小心走进别人的草坪里,看到正对着自己的阳台上亮着灯。有人站在那里打电话。冬深觉得身形有些眼熟,便看了一会儿。只看了一会儿就被发现了。简从津握着手机,面上非常不悦。他与冬深对视两秒,毫不犹豫地伸出食中二指指向冬深,然后隔空向上一勾,是要他进来的意思。冬深疑惑地看看四周,才意识到自己在被人邀请。他犹豫了一下,而后站到灰白色的门前按响了门铃。“滴”地一声,门开了。第4章门连着走廊,灯全部打开,是比自己家面积更大的户型。冬深走进去就感到有些后悔。他没看到人,灯光打在墙面灰色装饰用瓷砖上,显得整个空间又贵又冷。“你好?”冬深试探性地往里面走了一点,到客厅就不再动了,只用很犹疑的声音问,“请问——”简从津从楼梯上下来就看到冬深不太安定地站在客厅,高亮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冬深听到脚步声,转头去看,一个穿着深灰色浴袍的男人站在那里,头发湿漉漉的,鼻梁高挺,内眼角尖锐,眼窝略深,下颌轮廓线条明确。总体来讲是一张攻击性很强,极其立体英俊的脸。“是你。”冬深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惊讶,“好巧。”简从津看到他那副拙劣稳重的表情,没什么缘由地烦躁起来。“巧。”简从津往冬深的方向走了几步,浴袍的下摆晃动,露出一点劲瘦有力的小腿,“有什么巧的?”冬深感觉出一点危险,在二人之间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就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我也住这,m33栋。”冬深觉得这个人有点莫名其妙,明明是他自己邀请自己进来,这么凶,说话也不很礼貌。“是吗。”简从津很快地接近了他,把冬深逼到深咖啡色的哑光皮沙发上坐下,“简连丰给了你什么好处?”冬深没办法理解对方在做什么,心神不宁地盯着简从津浴袍里露出的胸肌,顿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一句不怎么友善的质问。这个距离已经越过正常社交距离的范畴。但此时的情境不正常的地方太多,冬深反而没办法选择先处理哪一个。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只是抬起头,没有回避地回应了简从津的目光。“你说什么?”“我不喜欢重复。”简从津没什么耐心地皱起眉,轻轻扣住冬深的下颌,然后慢慢用力向上提,使他的脸保持一个不太舒适上扬的角度。“你有什么地方特别出众,让简连丰甘愿养一条听力不好的狗?”冬深听到这样侮辱的话,但表情很平静。他并不生气,只是下颌让简从津捏得有些痛了。冬深认为对方似乎是误会了什么,所以想要尝试沟通。“我不认识简连……什么。”冬深用一只手去拉简从津禁锢住他下颌的手,但根本拉不动。“你可能有点误会,先放开我——”简从津没什么耐心,并且理直气壮拥有很多偏见。他不相信有这样的巧合,什么认错了车,又恰巧住一个地方,用这样精美的一张脸。他可是看到这个人与别人光着上身接吻。“没有误会。”简从津想起城中自己被掀得一塌糊涂的住宅,对他的动机有更深的怀疑。忍不住在冬深的下颌又加了些力,让冬深疼得眉头皱起来。“疼……你怎么这样。”冬深有点着急了,“都说了,你应该是……”简从津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我误会什么了,你不是来勾/引我的?”简从津另一只手伸下去扯冬深的领口,柔软微弹的毛衣扣被拉大扯长,扣子一颗颗弹出去,露出里面领口更低的短袖,锁骨很平,在脖子交接处有明显的凹陷,很性/感。“你要是什么都拿不到,简连丰会不会找你麻烦?”简从津很贴心又很残忍地说,“不如我干你一次,回去也能交半个差。”冬深生气了。他看着简从津厌烦又凶狠,并且自以为是表情,终于把简从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还了回去。“勾/引你。”冬深冷冷地说,“你哪位啊?”简从津不屑地挑了挑嘴角。“笑什么笑,你以为你很酷吗。”冬深说,“放开我。”然后打了他一巴掌。“好了,我知道了。”简从津很平静地挂掉了电话。冬深还被他按在沙发里,衣衫有些乱。简从津放开他。“起来。”简从津直起身,从沙发上摸出烟点上,抽了一口,“你怎么不早说。”他很狡猾,把所有的错误都推给冬深,好像自己就不用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感到抱歉和尴尬。简从津确实并不抱歉,同样不知道尴尬为何物,所以不高尚也不高明的推诿在他嘴里显得及其理所当然,让冬深几乎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要为刚刚的事情负责任。“我说了。”冬深躺在沙发上给自己扣毛衣的扣子,看着水晶吊灯陈述事实,“我说你误会了,你说你没有。”“你应该把事情说清楚,而不是只说什么误会。”简从津把没抽几口的烟按灭在琥珀色水晶烟灰盒里,转头看着冬深:“是你先坐错了我的车。”冬深的扣子扣完了,坐起来的时候小腿无可避免地从简从津后腰上蹭过去。“对于上错你的车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这件事我已经道歉两次,不准备再道歉了。”冬深拿过简从津的烟盒和打火机,也点了一根,“其次,是你叫我进来,我没想到你让我进来是打算强/奸我。”简从津冷着脸打断他:“那不是强/奸。”冬深抽了一口,过肺之后才缓缓吐出稀薄的烟,并不想再跟简从津理论:“你说不是就不是吧。”简从津皱起眉。冬深并不讨厌简从津,一时半刻沉默地坐在他的沙发上抽烟,也没提出要离开。“请帮我拿个喝的,我渴了。”冬深垂着眼,“谢谢。”简从津冷着脸说:“喝什么喝,谢谢我强/奸你?”冬深抽烟的手顿了顿,有些疑惑地看着简从津:“你嘴巴好坏,不是说了不是强/奸吗。”简从津看了他一会儿,心里面烦得要命,想马上把这个陌生人赶出去。但最后却只是站起来,走到客厅的小冰柜里拿了一瓶果汁递给他。“你怎么还不走。”简从津没见过冬深这种人,好像没有情绪,在那样的冲突之后还能平静地坐在那里,斯斯文文地拧开瓶盖喝果汁。“哦,因为你邀请我来,我觉得坐一下比较好。”冬深喝了几口,又把烟放在唇边抽了一口,“不是吗?”简从津心说我让你进来是他妈的要强/奸——教训你,谁让你坐着抽烟喝饮料了。冬深的烟抽了个干净,只剩短短一截滤嘴,他也将之放进那尊看起来很贵的繁复水晶烟灰缸,与简从津没抽两口的烟形成一个锐角。“我的名字刚刚已经告诉你了。”冬深看着只着浴袍的简从津,目光从他被自己打了一巴掌的脸上滑过,落到动作间露出的大片胸膛,然后是瘦削笔直的脚踝,“你的呢?”简从津看了他几秒,说了一个很敷衍的假名。“周律。”“哦。”冬深对陌生人几乎没有防范,学不会怀疑,所以很轻易就相信了简从津,“谢谢你的果汁和烟,周律。”简从津有四分之一秒后悔没有说出真名,但他只是点点头,也没说一句不用谢。冬深站起来,拉住简从津的手握了一下。“我以后会来找你玩的,新朋友。”冬深说,“我先走了,再见。”大门打开又合上,冬深走了。他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会评论许洛的画徒有其名,这很特别,与他认识的其他人都不太一样。他需要新朋友,虽然周律有些怪,并且自以为是,不好沟通,但与许洛的自大又不相同。也许是他可以容忍冬深抽烟,家里的小冰柜里有果汁喝,即便脾气有点差,但也不是很大的缺点。冬深的家庭状况有些畸形,导致他一直有特殊的感情需求,要一点照顾和关注。他本身又不是喜欢与人交往的个性,所以才会无所谓许洛出轨,只要许洛要对他一如既往的关照,那么就装作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