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掌印有点撩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9
作者:炉烟双      更新:2023-06-20 12:41      字数:9952
  她倒是高估了她的心胸,不过在这种事情上,她还是希望阿玉的心胸不要太大。锦玉一身秋海棠海水纹襕裙,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乜斜着眼不敢抬眼瞧她,她本就是好奇,打算就在门上听听她们会说什么,也没打算要露面,谁知居然被她发现了,一张老脸都要丢光了。见她不说话,似笑非笑看着她,锦玉觉得后脊梁骨有些发凉,扯着嘴角笑道:“陛下应该在明间罢,我进去找他,厂臣若是没什么事……”眼梢瞥见她的面容,声音渐次低了下去。阮澜夜抬步朝她走去,有种无形的压迫感朝她笼来,只见她轻声哂笑道:“娘娘怀疑臣,是没良心,还心术不正。”一面说一面在人看不见的当口,照准在她屁股上来了一下。脑子里轰然炸开,顿时红了脸,浑身怔住,光天化日之下,她居然敢……居然敢这样!还说她心术不正?到底是谁心术不正,她心里没有数么,她气结骂道:“厂臣真……真是无法无天。”说完脚一跺,就进了明间殿里。见她嗔怒的模样,澜夜嘴角咧的更开了,撩拨她能让人上瘾,也叫她心情大好。回了宫,要再想光明正大恐怕是不大能够了,也怪道阿玉想出宫,有时候想想,在宫外头的确要比在宫里快活,在宫里,每回见了她还得端着拘着,她想拉一拉她的手都得背着人,想想也真是憋屈。她没有抬脚跟进去,噙着笑意出了夹道,刚转身就看见风风火火赶来的扶顺。扶顺见他脸上带着笑意,壮着胆上去巴结道:“干爹今儿心情好,是不是遇上好事了?”她没应他,捏着帕子擦擦手,呲嗒道:“行了,别你娘的乱打听,又出什么乱子了?”一句话被蹶到南墙上,扶顺怔怔地不敢造次,干爹这人就是这样,好话坏话都要挨呲,也不知能拍上他老人家马屁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忽然想起来,忙跟在身后哈腰道:“是太妃娘娘,刚刚寿康宫来人说,孙太妃喝了点雄黄酒失足落了水,太医赶过去,没能拉回来。”说着叹了口气,“可怜见的,说是没让人跟着,自个儿喝了酒去逛花园,从湖里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脉象了。先是没了皇嗣,近来总郁郁寡欢的,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儿,唉,也是命里定的。”阮澜夜听了脚步一怔,既又往前走,夏日的太阳晒在后脖颈上热辣辣的,她淡淡吩咐道:“找内阁商议商议,拟个谥号厚葬了罢,去詹事府知会孙大人进宫,后半辈子没见到亲闺女,临了也该见一见了。”活着的时候没能见着,死后再见也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宫里头就是这样,将姑娘送进来,说是享尽荣华富贵,可斗了一辈子也不知道到底能落下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说到底不过才二十来岁,人生还有大半辈子的光景,转眼间说没没了。喝了雄黄酒失足落水?端午佳节的,谁知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横竖人已经没了,再追究下去也没有意义。顺着游廊往龙德门上去,天儿热得厉害,稍微动两下就浑身热汗淋漓,她有些不耐烦甩着襕袖扫风,路过南司房突然听见传来声音骂道:“你长本事了是不是?别以为进了乾清宫就飞上枝头成凤凰了,你别忘了,你这条命是谁救的?大街上的秃癞子还晓得知恩图报,贵妃娘娘暗里帮了你多少回,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南司房靠着浣衣局,浣衣局是宫里最下等的职差,里头大多是犯了事的宫娥,宫里的这些伎俩她也清楚,在这儿掌事的嬷嬷心里大都不痛快,底下使唤的宫女难免会挨打挨骂,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了。要是平时,阮澜夜必定不会多管闲事的,可今儿这话听着似乎还另有玄机,旋了身子转到浣衣局后门上,推门皱眉道:“是谁在聒噪?”里头人一见是阮澜夜,立时吓得没了胆,浑身抖得筛糠似的跪下来,惶恐道:“阮掌印……奴婢正,正教训犯事的宫娥。”阮澜夜没搭理她,挑眼看她身后的人,竟是慕青。四目相对,有片刻的失神,慕青也跪下来,一言不发。“咱家记得你是乾清宫当差的宫女,怎么上这儿来了?”底下掌事嬷嬷顿时惊吓的愕着一张脸,她叫慕青来是为着捞好处,两人起了争执,不免嘴上骂了几句,谁知竟将这瘟阎王惹了来,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上前惶恐道:“奴婢和青姑娘是旧相识,是来叙旧的。”阮澜夜挑眉哂笑:“哼,叙旧的?你怕是不知道咱家是谁,什么话都敢拿来唬弄!”慕青突然道:“回大人,奴婢和嬷嬷不熟络,奴婢此前在浣衣局曾得罪过她,如今看奴婢在陛下跟前当差,就要来倒打一耙朝奴婢要钱财,她还说她是周贵妃娘家的人,又说大人和贵妃是旧相识……”果然话还没说完,就望见阮澜夜脸上阴鸷的狠厉,冷冷笑道:“旧相识……这样么,咱家伺候贵妃娘娘多年,既是周府上的人,那就更该多关照关照了,也不枉娘娘提携一场。”那掌事嬷嬷立时吓瘫了,谁人不知宫里顶忌讳这样的事情,慕青故意将火引到她身上,拿他和贵妃说事,那是明摆着找死!“掌印饶命!都是这个小娼妇胡诌的,奴婢实在没有这个意思啊!”她趴在地上连着磕头,声泪俱下嚎啕道,落在他的手里,哪里还有好下场。阮澜夜捏着曳撒厌恶地抖了下,冷笑道:“有什么说辞回东厂再说罢。”说着又瞥向一旁的慕青,“陛下此刻在乾清宫,你早些回去候着,咱家不论你们有何恩怨,既是乾清宫的人,就该尽心尽力办差。”慕青跪下来磕头道:“是,大人说的是。”天气闷热的愈发厉害了,一丝气流风都无,压沉沉闷得人喘不过气来,阮澜夜转头迈出门槛,正巧一只蜻蜓撞在面门上,她不耐烦挥手骂道:“瘸了腿的黑老婆儿1!得用嘛啷网逮起来!”入夏的天儿说变就变,往常总说蜻蜓低飞就要下雨,看这满地的黑老婆儿,估摸着傍晚要下一场大雨。跪在地上的慕青浑身一怔,眼皮重重跳了下,眸光落在那片灰尘地里。黑老婆儿,嘛啷网……作者有话要说:1黑老婆儿:一种黑色的蜻蜓,不常见。第55章“什么叫黑老婆儿?”“黑老婆儿就是……就是大美人,遇上了能有好运气。”“那要怎么逮?”“嗯……得用嘛啷网逮。”慕青抬头望向床顶上的帷幔,双手垫在头底下,眉眸渐渐柔和起来,有片刻的失神,怔怔问:“春彤,你们那边管蜻蜓叫什么?”**彤的是和慕青住一个屋里的宫女,她端了茶盏转过身来,想了想道:“蜻蜓?咱们那管它叫洋丁丁,小时候还逮过放在帐子里,说是能捉蚊子。”“是有这个说法。”她偏过头又问,“那你有没有见过黑色的蜻蜓,又黑又亮的那种,我们那儿管它叫黑老婆儿的,挺难遇上的,有人说遇上了就能交好运气。”春彤狐疑笑道:“黑老婆儿?还有这种叫法?倒是头一回听过,名字有趣儿。”慕青也笑起来,抿起嘴角眉眼弯弯,极少看见过她笑,其实她笑起来的模样也很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第一眼看上去有些木木呆呆地,可看久了就会觉得极有味道,慵懒瞥向人的时候,会让人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见过黑老婆儿,只依稀脑海里似乎有一点印象,可要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也不记得那个告诉她黑老婆儿能带来好运气的人是谁,也许是她的娘亲,是她的亲人……总之应该是认识她的人。小时候的事情有很多都不记得了,从记忆起,她就一直在皇宫里长大,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宫来的,又是怎么进的浣衣局,一切都糊里糊涂的。有的时候,脑子里也会忽然蹦出奇怪的念头,总觉得她应该是有家人的,因为记忆里的那些人和事,不经意间总会窜出来。她歪头问道:“对了春彤,司礼监那位阮掌印是叫什么名儿?”春彤环顾了四下,偷声儿道:“是个二字名,叫澜夜。”“澜夜,阮澜夜……”她低声呢喃了两遍,眉梢飘忽了下,什么也没有从脑海里划过,对于她来说,是个陌生的名字,更是陌生的人。挣坐起来,她靸着鞋起身,对春彤道:“殿里小正山不够了,你去司酝领些来,陛下近来爱喝。”春彤应了声,忙出门往东配殿去了。她刚要转身,门上来了个小太监,笑意盈盈道:“青姑娘,陛下差您过去呢。”她发了一下怔,又问:“太后娘娘可走了?”小太监弓腰哈道:“才刚走的,陛下特意这会叫您呢。老祖宗不常来乾清宫,您要是过去,一准儿是要问东问西的,陛下怕您受委屈才没差遣您,这不,老祖宗前脚刚走,就让奴才来请您,奴才瞧着,姑娘不日就要发达啦。”她露出一点笑意,“那就承公公吉言了。”小太监腆着脸笑着合不拢嘴,身子又矮下去半截,恭敬道:“只要姑娘将来发迹能念着奴才的好,奴才愿意一辈子听姑娘差遣。”宫里这些拍马屁的话从来不会少,今儿给你做一辈子牛马,明儿给她做一辈子猪狗,风吹两头靠,这种话听一听也就过去了,谁还会当真呢。慕青抿嘴只笑不语,绕过罩房往乾清宫明殿里去,刚要垂拱请安,就听司马钰招呼她过去,“慕青,你快来,朕有样东西送给你。”她抬眼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橙黄色的小荷包,兴高采烈道:“是朕今儿从苗内侍那儿得来的,你瞧这模样好不好看?不单这模样好看,这里头还装着艾草和晶石,据说是从庙里求来的,能护身辟邪。朕一看,正合适你,特地讨来给你,你喜不喜欢?”的确是花费了很多的心思,十几岁的姑娘家见了大概都会欢喜的吧,小小巧巧的精致模样,她接过放在手心里,咧开嘴笑道:“很好看,陛下送我这个做什么?”“今儿是端午,这个能保平安,护你一生周全。”司马钰抬手指了指,“我知道慕青以前的日子过得不好,但是没关系,等朕长大了,我就娶你做皇后……你说好不好?”说到最后,他小心翼翼觑她脸色,连声音也渐次低了下去。她怔了下,盯着手里的荷包不说一句话,转瞬牵起嘴角道:“陛下可以不用对慕青这么好的,慕青只是一个奴婢,根本不需要护身符这种东西,陛下看我,活到这么大了,不是还好好的么?”她淡眼看着眼前的人,比她还低了半个头,也许是药物的作用,比起平常这么大的孩子还要再瘦弱些。送护身符给她保平安,她抿起嘴角苦笑,有时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好像冥冥之中有定数似的,他应该明白,真正不能长寿平安的不是她,这护身符他应该自己留着。“哪里好?慕青不肯要朕送的东西,是不是不喜欢朕?”见她拒绝,他有些不高兴。她抬头,“我没有。”“既这样,那朕送给你的东西,你就要收下,不然就是抗旨,抗旨是要灭九族的。”小小年纪也学会拿权力压制人,他夺过她手里的荷包,抬手就系在她腰间,慕青抬眼觑他脸色,似乎有些生气。对司马钰,谈不上有多喜欢,宫里对她真心的,怕是只有他了。年少时候的情感也许才最真挚,那种喜欢无关情爱,确切来说,其实是一种依赖。司马钰依赖她,所以便就无条件的信任她。而她是个十恶不赦的魔鬼,利用他最真挚的情感去害他。世间若真的有轮回,她应该下十八层地狱,受尽所有惩罚,永世不得超生。见她不再拒绝,司马钰拉她坐下,问道:“今儿是什么茶水?上回那个翠鹦哥儿倒还好,我连喝了好几杯。”慕青坐在旁边,听着他的话,手心一紧,声音有轻微的颤抖,“陛下爱喝慕青泡的茶水么?”他不以为意,好笑道:“自然,我若是不喜欢,为什么叫你给我泡茶。”说着就拎起案上的茶壶要倒水,慕青忙一把抢过茶壶,胆战心惊地怔悚站在一旁。司马钰狐疑问:“怎么了?”她垂下眼看手里的茶壶,手腕上的五彩绳若隐若现,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支吾道:“我……我,我突然想起来,这壶茶凉了,我再去换一壶来。”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就往殿外冲,像掉了魂一样。烈日晒在地皮上,升起了一团团热旋儿,直往人身上逼,她站在廊庑下,觉得整片天的热气压得她喘不过气儿来,到底是怎么了,哪里出了差错?她何时竟会变得优柔寡断起来,先前不都做好最坏的打算了么,她连这条命都不在乎,又岂会去在乎别人是死是活?匆匆回了偏殿,满脸神色慌张地把茶壶放在桌上,春彤回头看见她,疑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陛下没留你作陪么?”每回慕青去奉茶,都要陪着司马钰好一会儿,有时候会陪他下棋,有的时候也会给他读《山海经》故事,记忆力她没念过书,可是对于《山海经》里的很多奇山异兽她都能知道。以前这些事情她从来没去细想,可如今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涌上来,她觉得整个脑子都是混乱的。泫然趴在床榻上,她闭上眼睛道:“天有些热,我有些难受,你替我泡了茶送到陛下那儿吧。”春彤担忧问道:“是不是中了暑气了,我去找人开副方子来。”慕青拉住她,皱眉道:“你别忙活了,我躺一躺就行,陛下还在那头等着呢,你赶紧送去吧。”“成,那你好好躺一躺,有事你就差遣我一声。”春彤得令泡了茶水就出了殿。往常司马钰的茶水都是她亲自配的,从不假手于人,他信任她,所以从来都不曾怀疑过她。闭上眼睛,抬手拧着眉头,脑海里一片混乱,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原本很坚定的,可越朝前越虚虚实实地让人看不清,渐渐地,连朝前的勇气都没有了。转眼就变了天,酉时下了一场急雨,空气带着蒸腾,和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烦躁不安起来。锦玉倾过身子去推槛窗,雨水湿哒哒带进屋内,顺着臂膀全都灌进衣袖里,外头隆隆的雷声震在心上,她甩甩手叹道:“好好的端午,怎得下起暴雨来了。”碧蓉转身看见她趴在槛窗上,担忧道:“外头热气乱旋,仔细交了暑气,你身子骨不大好,别乱折腾。”她没回头,依旧看着廊檐下倾泻出去老远的雨水,嘟嘟囔囔嗫嚅道:“你别啰噪了,我自己有数,晚膳我不想用了,想早些歇息,你就先回偏殿去吧,晚上不用侍候了。”她一入夏就有疰夏的毛病,什么也吃不下。碧蓉替她铺床,嗡哝道:“那你晚上别乱踢被子,下了雨后半夜天要凉的……”“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快走吧。”“怎么?都要嫌我了么?”锦玉回头苦笑,起来推她,拖着长腔道:“好碧蓉,亲亲碧蓉,我哪敢嫌你。”推推搡搡出了殿门,傍晚天有些暗,锦玉回身打火折子,捏着玉搔头挑了下灯芯,一个转身头撞进柔软的怀抱里,鼻子吃痛,劈脸就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是我。”作者有话要说:猜猜是谁?第56章锦玉捂住鼻子抬头一看,来人居然是阿夜。她浑身都湿透了,大概是冒雨来的,锦玉忙拿了巾祗替她擦脸,温言道:“你怎么来了,也不知会我一声。”说罢回头一看,见殿门紧闭,惊讶道,“你从哪儿进来的?”阮澜夜闻言一笑,指了指她身后的窗户,“想你便来了。”她回身看见大开着的槛窗,木楞楞道:“你居然还翻窗户,胆子不小啊你!”阮澜夜嘲讪一笑,故意歪着头朝她苦闷道:“那怎么办?忍得锥心痛,忍不得相思苦呀。”她这副二皮脸,倒是练得愈发精湛了,锦玉推了推她,笑着嗔了句没皮脸,转身就要去关窗户,嗫嚅道:“白天不是才见过么,你大晚上跑过来,还下这么大雨,要是叫人发现,那你的处境就堪忧了。”她这话说得没错,他一个太监,大晚上往太后屋子里钻,任谁看见都会猜疑,若是叫一二个别有用心的人看见,估计要给她小鞋穿。“我有分寸,你别担心。”她掖掖额头上的雨水,搭声问,“晚膳用了么,吃的什么?”锦玉道:“没,天热吃不下。”关上窗户,回头就看见她在脱衣裳,浑身上下只脱的只剩一身素白的中单了。她浑身都在湿哒哒滴水,乌纱帽取下来,有几缕发丝垂下来贴在脸颊上,曳撒脱下来,素白中单的领口半开,露出一截白净的脖颈,美人宽衣解带,有种随意懒散的妩媚。阮澜夜甫一抬头,就看见她正色眯眯盯着她发笑,果然是司马昭之心,随时想打她的主意,她怎么摊上这么个人,蹙眉故意咳了声,张着膀子道:“来人,给咱家宽衣。”锦玉眉眼一喜,大督主的派头可真是足!腼腆地笑了笑,伸手上前搭住她的中单,温言问道:“身上湿了雨,要不要洗洗澡?”夏日温热,又下了场大雨,身上粘腻的厉害,她唔了声道:“也好,怪难受的。”说着举步往后屋去。锦玉见状兴冲冲地跟上去,澜夜忽然顿住脚,回头冲她道:“你跟着做什么?”“我……要不要我给你搭把手?”她腼腆地笑着,“反正咱们俩都坦诚相见过了,你还害羞什么?再说了,我就是给你搭把手,递递毛巾衣裳什么的,你放心,我什么也没想。”澜夜勾了下唇角,温吞笑道:“你还想想什么?”锦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想下死劲套她的话,当她是傻子么?刚要提气说话,就见她进了梢间,打算抬步跟上去,卜楞登吃了个闭门羹,她在那头嗡声笑道:“我就知道你没想好事,你先去榻上等着,我就来。”等锦玉反应过来,人早就没影儿了,她一个人跺脚气道:“说我没想好事,那你半夜翻窗子做什么!”颓退回去,把手里湿哒哒的曳撒一把扔在椅子上,衣兜里掉出一样东西来,她蹲下去拾起来,是一个荷包。阮澜夜洗完出梢间,见着床上躺着个人,灯台上烛火跳挞,她脱鞋摸着上了塌。见她不言声,澜夜伸手从腰肢探过去,趁着空挡软哝问她:“今日等我了么?”背朝着她,她嘟囔了声,说没有。她不乐意,上前贴在她颈窝里,“那为什么还留着窗户?你早早打发了碧蓉回偏殿,没留人伺候,是不是也期望着我会来。我知道,女孩家都喜欢说反话,你说没有那就是有,你其实等我了吧。”馨香之气窜进脑门里,脑子里混沌一片,锦玉跳起来,扁嘴恨道:“阮大狗!你怎么那么自恋,我说没有就是没有。”这是怎么了?吃了火|药啦!她窒了下,双手捧住她粉嫩的脸颊,冒冒失失就要亲下去,被她抬手撑住两肩,“我闭上眼睛,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澜夜唔了声,“看什么?既给我看东西,为什么又要我闭眼?”锦玉不耐烦,叠声道:“哪有那么多道理,叫你闭上就闭上。”她含笑看着她,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好了,你能睁眼了。”她睁开眼睛,一个桃红色的荷包映入眼帘,上面还绣着几朵梨花,熟悉的花样让她一怔,锦玉指头钩住荷包带子在她眼前晃了晃,倾过身子问她:“厂臣认得这样东西么?”澜夜伸手就要夺过来,被她举手避开了,她抢道:“你翻我衣裳了?”“我没有翻,是它自己掉出来的。”她又道,“这是我的东西,为什么在你那儿?”开春那会,她曾爬树摘梨花,说要给她做个香包,可荷包做了一半忽然不见了,她以为自己不小心弄丢了,谁知这会居然在她身上,瞧这架势,敢情是天天带在身上呢。澜夜闪烁着眸光,狡辩道:“你不是送给我的么,送给我就是我的。”锦玉抬手打掉她伸过来的手,不平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又没说不给你,本来就是送给你的,你做什么非要偷拿?”她强作镇定,乜斜着眼觑她的脸色,一眼不发,俨然像是做错了事怕被人发现的模样。锦玉忽然想起什么来,爬过去凑近她的脸盘细声问道:“大狗,我问你,当初咱们俩是谁先动心的?”澜夜听了眸光闪烁,也不说话,但分明有松动。锦玉以为是那回在宫外提督府上开始的,谁知比这还早,她明着说不要她做的荷包,可背地里却不知道何时被她偷偷拿走了。她算是看明白了,阿夜这人喜欢口是心非,关键时候总拉不下脸来,得要当头棒来喝。锦玉又凑近了些,将荷包的系带子缠绕在手上,一副霸王抢亲的姿态,嬉笑道:“喜欢我又不是丢脸的事情,我好歹也是建瓯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喜欢我你又不吃亏。”上头风都叫她占尽了,现在居然还来说这种话,澜夜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人给一点甜头就要上天,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脑回路也和旁的姑娘不一样,下死命的打她的主意,非要她承认才算罢休。她被她逼得没法儿,索性凑上去就将她压在床角,发狠道:“就算是我先动心的,你想怎么样!”瞧瞧,瞧瞧,脾气还不小嘞!锦玉照准她的脸盘儿,嘬上去就是一口,甜甜地笑道:“我没有想怎么样。”顺势依偎在她胸口上,嗡哝着蹭着她的下颌,“阿夜这样爱我,我觉得很高兴。”起先还有种剑拔弩张的气势,似乎谁也不愿意让着谁,可她一个吻就叫所有的问题都化解了。其实在纠结谁先心动这个问题上全然没有意义,只要她爱阿夜,阿夜也爱她,就什么都足够了,她不贪心,只这一点就觉得用尽她这辈子所有的运气了。锦玉轻微抬头,糯声问她:“阿夜,你生气了么?”将她重新捞起来抱在怀里,柔软的身子拥了满怀,低声道:“我从来没有生过阿玉的气,谁先爱谁这个问题上,我不狡辩,我承认是我先动的心,那你呢?那会子对我是什么感觉,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也一定是喜欢甚于其他吧。”她没有回答她的话,认真算起来,大概她说的也没有错。她依偎在她怀里,阿夜身上有种独特的味道,闻多了就觉得很心安,渐渐地还会生出很强的依赖来。“今天来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我有一个想法想告诉你,只是怕不周全,搁在心里久了一来二去愈发忍不得,所以才会冒雨来找你。”锦玉抬头,见她头一回这样郑重,不由担忧道:“怎么了?是不是遇上棘手的事了?”“我想和你一起出宫,去过寻常日子,去过能看日出、能游湖放花灯的日子,我还想在塞外开一家酒楼,然后让你做老板娘。”她有些措手不及,呆怔怔坐在那儿,怎么说呢?其实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对她说出这番话来,这些寻常人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可发生在她身上却难于登天。她也曾幻想过,如果她们出了宫,会是什么样子?她沉默了很久,对上她的眉眸低语:“阿玉……这个决定我想了很久,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你。当初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犹豫,可过后却犹豫起来,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你跟着我,不单要担惊受怕,倘若有一天叫人发现了,也许还要受世俗的眼光,我有很多这样那样的忧虑,生怕和你在一起会走不到最后,如果是那样,我宁愿从未和你在一起过。自从进宫后,我就没有奢望过,这世上还会有一个人愿意真心爱我,一个人久了,连感情也会慢慢变淡,可遇上你之后,我才发现我也会那样爱一个人。”“阿夜……”她喉头有些发紧,每一句话都悄悄震在她的心上,溪流一样流淌过去,她再也忍不住了,埋首在她的怀里流眼泪,“阿夜,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有的时候我甚至在想,我的毛病很多,天底下比我好的人有很多,你为什么偏偏喜欢我?你这样纵容我,我怕有一天我会离不开你。”她欣慰笑了笑,“傻瓜,没有人要叫你离开我。在宫外,你说你不想回宫了,其实我也很心动。肩上的担子压了这么久,有时候也会觉得很累,这样的念头不是没有,只是遇上你,就再也抑制不住了。”第57章锦玉趴在她的怀里细细听着,那些话纵然说过很多遍,可听在耳里还是很感动,她抬手攀住她的脖颈揽在怀里,止不住呜咽道:“我和阿夜在一起是一辈子的事情,只要你不负我,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她还是这样爱哭,像总也长不大的孩子,澜夜抿嘴笑了笑,将她搂在怀里颔首说好,“这个决定很仓促,我还有很多要准备的事情,未来的路也许不会太平坦,但是只要我们能出去,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种苦,你怕不怕?”她摇撼着她,吸了吸鼻子,说不怕。屋外依旧下着雨,雨柱冲刷着屋瓦,仿佛近在耳畔。就这样抱着她,什么也不想动,她想这样抱着她,一直到天边儿去。——乾清宫,殿里烛火跳动,司马钰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遂爬起来一叠声叫着,“大伴,大伴……”曹大伴听见叫声,忙推门进来,忧虑问道:“陛下怎么了?可是打雷睡不着么?”自从顺妃那晚走了之后,司马钰一直有个怕打雷的毛病,因为顺妃那晚走的时候,也是这样雷雨交加的天气。他坐起来,心里紧紧攥起来,突然问道:“孙太妃是今儿落水的么?”大伴一怔,“陛下问这个做什么?阮掌印已经和内阁们商议了,您就不用操心了。”“我刚刚睡着的时候,梦见母妃了,她浑身是血,就那样躺在那儿,口里喊着钰儿,钰儿……其实我心里明白,母妃是被人害死的,是不是?”以前总是无忧无虑的,因为有父皇和母妃陪伴着,所以总觉得无法无天也不碍。可有一天忽然变了,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这半年,众人说他年纪小,有很多事情不懂,可他逐渐还是隐约明白的,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先是母妃,后来又是周贵妃,现在又出了孙太妃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总觉得不简单,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串联起来。喉头有些发紧,见大伴不说话,他看着灯台上那盏烛火,淡淡道:“大伴其实也明白的是不是?这宫里也许没有人对我是真心的,那些皇叔们都巴不得我也死于非命,我能感觉到,他们就在我身边。”曾经那样天真无邪的孩子,如今也成了敏锐猜忌的君王了,大伴惶恐上前,跪在脚踏上,循循安慰道:“陛下怎么会这样想呢?不管怎样,大伴永远会陪着陛下,还有慕青姑娘,陛下不是很喜欢她么,如今长公主也回来了,她是陛下的皇姑姑,陛下小时候不是最喜欢皇姑姑的么?”也许帝王终究会成长,可他这样让他早早的面对,还是太过残忍。其实曹大伴心里也明白,不单是顺妃,孙太妃,也许就连先帝也身不由己,大郢立国这么多年来,有多少君王是善终的?仁宗三十二岁,代宗二十七,而先帝才年仅二十四,谁的心里不腹诽,皇家的事情,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是啊,对我真心也许只有大伴了。”他忽然黯淡下来,“太妃死的时候,曾派人传密信给我,叫我当心慕青,还说父皇和母妃是宁王害死的,而厂臣都知道,是他默许的。”说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了,浑身颤抖呜咽着流眼泪,“我不知道该相信谁,大伴,你说我该不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