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要招惹我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7
作者:槿淮      更新:2023-06-20 12:04      字数:9792
  “行行行,你是寿星你最大。”辛以彤蹲在电视柜前乱翻一通,最后翻出一个很老的片子,“找不到其他的,楚门的世界行吗?”江蓠点头,“什么都行。”电影开始播放,出场楚门意气风发地跟朋友打招呼。老电影很有年代质感,江蓠身子向后靠去,啤酒罐搭在膝盖上。电话突然响起,是蒋鹿衔专用铃声。江蓠一顿,随手挂断。没过几秒又响了。辛以彤的视线被吸引过来,她看着江蓠目不斜视地接起电话。变幻的灯光打在脸上,忽明忽暗间她眼底情绪瞬息万变。“怎么还没过来?”蒋鹿衔低沉的声音传过来。“我没说要过去。”那边沉默一瞬,嗓音微冷,“你什么意思?”江蓠笑,只是笑意太浅,还来不及捕捉便消失不见,“我不想跟你吃饭行吗?”说完,直接关了机。电影继续播放。辛以彤沉默地帮江蓠开了一罐啤酒。江蓠仰头喝下一口,轻轻咳了几声。她抬起手拢了拢头发,声音里带着似是而非的怜悯:“你说楚门是不是很惨,生下来就活在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里。”从他出生开始,身边所有人都不是真实存在的。他的朋友亲人同事等等所有一切都是照着写好的剧本在表演。辛以彤扭头看了她一眼:“如果他不想清醒过来,也许还会这样幸福下去。”江蓠垂下眼眸,语气里有几分低迷:“可是那些人对他的好也都是假的。”其实喜剧的内核往往是个悲剧。有时候观众觉得好笑的事发生在主人公身上却很悲惨。辛以彤说:“还好只是电影。”江蓠望着反射在地板上的光影,不由想起跟蒋鹿衔去民政局领证的情景。为了能拍出好看的合照,那天她很早起床,特意让辛以彤帮她画了一个漂亮的妆。在民政局等蒋鹿衔来的时候心里仿佛藏了一只小兔子,总是不停地扑通。他们没有特意挑日子,却很巧的碰上了五月二十日。还被摄影师调侃会挑时间,因为拍完照片刚好是十三点十四分。楚门是别人为了骗他而编造了一个世界。她则是自己给自己编织了一个美轮美奂的梦境。而现在,梦该醒了。演到了好笑的剧情,辛以彤被逗得哈哈大笑:“江蓠你看……”转过头,话声戛然而止。江蓠睫毛濡湿,正抱着膝盖无声在哭。辛以彤吓了一跳,连忙紧张地问:“你怎么了?说话啊,别吓我!”江蓠吸了吸鼻子,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就是想通了一些事情。”辛以彤抽了几张纸帮她擦眼泪,温柔说到,“什么事都不用怕,天塌了我也陪你一起扛。”江蓠深吸一口气。拿过纸巾把眼泪擦干,又一口喝尽了一整罐啤酒。等情绪稳定下来,才决绝地开口:“你们公司法务部的人明天借我用一下。”“你这是要……”“我想离个婚。”---------月色皎洁,璀璨的街灯渐次亮起。将这座城市映得色彩纷呈。蒋鹿衔独自坐在米其林餐厅里,一脸冷若冰霜,身上的低气压让他与轻快的氛围格格不入。江蓠的态度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看来一些示好行为根本没有必要,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需要缓和。原本两头紧绷的橡皮筋,如果有一方示弱,那么另一方就会失控。显然江蓠目前就处于这种状态——不知好歹,恃宠而骄。蒋鹿衔面色冰冷地起身,走出餐厅。到家时正遇上阿姨准备回家。蒋鹿衔下车,开口叫住她:“太太回来了吗?”“还没。”阿姨摇头,随即想到什么又说到,“不过她下午出门的时候脸色很差。不知道是不是酒还没醒。”江蓠离开家的时候脸色很白,神情好像也有些恍惚。整个人看起来心不在焉,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反应。她不放心追出来,看见车子飞快开出院子,扬长而去。蒋鹿衔声音清冷:“不用管她。”玄关处留了一盏壁灯。偌大的空间里寂静无声,空荡得令人心烦。蒋鹿衔上楼推开房门,一片漆黑。只有门口的地板上映着他斜斜一道身影。眼色又沉了几分,他甩上房门转身去了书房。脱掉西装,随手抽掉领带。他走到窗边点上一支烟。天空像一块黑色幕布,零碎星光镶嵌在上方。盈盈灯光下,秋千安静地架在那里。缭绕的烟雾沾染眉眼,蒋鹿衔想起江蓠坐在上面的模样。长裙随风飘动,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一支烟抽完,蒋鹿衔走到办公桌旁坐下。随手打开台灯,蓦地看到原封不动的礼盒。他眯了眯眼。沉吟几秒,丢进垃圾桶里。.江蓠觉得这一晚过得比来了一个星期大姨妈还累。看完电影后,她和辛以彤先后洗完澡便准备休息。江蓠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左思右想后跟辛以彤借了电脑。已经凌晨一点多,辛以彤困得睁不开眼。也没管江蓠这么晚用电脑干什么,随手一指便躺在床上睡过去了。江蓠关掉房间的灯,抱着笔记本坐到沙发上调出文档。屏幕的光亮有些刺眼,她看着空白的文档发呆了很久。直到电量不足的提醒冒出来,她才恍然惊觉,考虑良久后打下了三个字——辞职信。第二江蓠很早就醒了。脑中混沌,一时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她睡眼朦胧地躺在床上,看见辛以彤站在床边,手里捏着辞职信:“你真考虑清楚了?”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凌乱的发丝,神情恹恹,“现在几点了?”“刚七点。”辛以彤哎了一声,“不是,我问你话呢!真不干了?”“想换个环境。”留下这句话,江蓠起身去了浴室。等她身影消失,辛以彤把信翻过来随意扫了几眼,而后嘟囔一声:“男人该换,就是工作可惜了。”江蓠洗完澡,ht的律师送来了离婚协议书。她把每一项都认真看完,回房间换了一身职业装。大概是心里有事昨天没有睡好,她脸上没什么血色。辛以彤一把将她摁到座位上,“你就准备这么过去?”江蓠抬眸:“怎么了?”“还怎么了?你这模样像极了为爱伤神,憔悴不堪。”辛以彤最看不惯她这仗着自己底子好就乱来的模样。他们造型室接待的哪一个人,不是要花费几个小时才能搞出一个满意的造型。辛以彤当即抓了江蓠过来,用最快的手速给她上了眼影腮红还有唇釉,没涂睫毛膏是因为江蓠自带特效。她边化边磨牙:“我给你化个女王妆,震死他丫的。”江蓠着急到:“差不多就行了。”辛以彤哼了一声:“我的字典里只有最好和更好,从来没有‘差不多’。我告诉你,姐姐绝对不会让你素着一张脸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的!”江蓠哭笑不得:“可是这样我会迟到欸。”“都要辞职了你还管那个做什么。”辛以彤没好气地嘟囔,“你自己看看有几个女人像你这么懒?”江蓠不敢插嘴。一个小时后辛以彤终于放了人。看着江蓠那张精致的小脸,满意地掐起腰,“就这模样,和尚见了都要还俗。”江蓠看向镜子。辛以彤技术很好,妆不厚重,但是强调了她的眉眼山根。增添了她脸部的立体感,看起来高贵冷艳且气场十足。辛以彤放下口红,语重心长地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与男人谈判最忌讳的就是突然心软。如果再来一次,你可能永远站不了上风了。”江蓠垂下眼眸,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情绪。她在蒋鹿衔面前,似乎从来没有占过上风。这样看来,他是不是始终觉得自己很好欺负?——离开辛以彤家,江蓠去地下停车场取车,准备直接去蒋氏。出了大门,一道颀长身影进入眼帘。蒋鹿衔一身名贵的定制西装,身子斜斜倚在车边,指间夹着一支香烟。他表情淡漠,日光下那双深邃的眼睛被映成了琥珀色。目光透过玻璃落在江蓠脸上,眼底冰冷看不出情绪。看到她的车开出来,他没有动。似乎在等她主动下车。江蓠冷漠收回目光,一脚油门踩下,车子扬长而去。蒋鹿衔脸色阴沉,掐灭烟,冷着脸上了车。到了公司,江蓠下车快步走向电梯,手腕突然被握住。“谈谈。”蒋鹿衔从后面追上来,声音清冷,面色紧绷。漆黑眼底透出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江蓠抽回手,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时间,“我早上有个会,结束后去找你。”说完不等他回应,径自上楼。江蓠不在乎什么晨会 ,只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love lien这个节目是她亲手带起来的,她想在离开之前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好,也算是有始有终。散会时在走廊里遇见了蒋晗。平时两人在工作上是王不见王,偶尔她搞个什么小动作,江蓠也都得过且过。蒋晗被涮的这口气似乎还没散,冲着江蓠阴阳怪气:“还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又靠蒋鹿衔拉回一笔赞助。你这策划当得可是真轻松。”江蓠抬着下巴,若有似无地牵了牵嘴角:“听说王总投了你的选秀节目?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不要到时候数据太难看让人家赔成底朝天。”蒋晗眼含讥讽,“王总撤资是他有眼光。江蓠,做人忌讳锋芒毕露,你不会嚣张太久的。”“受教了。”回到办公室,江蓠坐在皮椅里发了会儿呆,回过神瞄到辞职信。小家伙孤零零地躺在桌上,已经被冷落了一早上。江蓠咬了下舌尖,把信抽出来又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塞回信封中,给蒋鹿衔的助理打了个电话。确定他现在有时间后,江蓠起身去了总裁办公室。八十八楼的高层,相比下面要安静许多。装潢的风格是低调奢华的简约现代风,利落的线条和单调的黑白灰很符合蒋鹿衔的气质。松软的地毯铺了一路,江蓠沿着走廊行走。先是经过了总秘书办,而后是特助办公室,接着走到了最里面的总裁办公室。这会儿办公室大门紧闭,助理尽职尽责地站在门口。“方助理。”江蓠同他打招呼。“江策有事找总裁?”江蓠点点头,看了大门一眼,“现在可以进去吗?”方磊伸手为她打开门:“请进。”厚重的大门一开,明亮的光便顺着大片的落地窗涌进来。两百来平的办公室被划分成几个区域,休息室的门紧紧关着,蒋鹿衔正坐在右侧的办公区看文件。江蓠捏紧文件夹走进去,脚踩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闷响。蒋鹿衔西装笔挺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漆黑的眼底遥遥看着她,静得几乎没有情绪。江蓠泰然自若地拉开椅子坐下,身子适闲地往后一靠,坐成双腿交叠的姿势。“你说要谈一谈。”她慢条斯理地放下文件夹,唇边牵起轻微弧度,“你想谈什么?”蒋鹿衔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她面前的文件夹。沉默地放下钢笔,身子向后靠去。两人无声对峙,几秒后江蓠轻轻点了下头。“既然如此,那我先说吧。”蒋鹿衔蹙起眉头,看她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许是今天的妆容与平时不同,让她言谈之间多了几分锐利。杏眼不见风情,化作一滩清冽池水。波澜不惊,也淡漠冷静。他沉声开口:“你想说什么?”江蓠沉默片刻,打开文件夹,把辞职信递过去,“我要辞职。”蒋鹿衔淡淡一瞥,声音听不出喜怒:“这不是给你闹的地方,最好有点分寸。”“我用这种事闹你对我自己有什么好处?”江蓠笑得嘲弄,“威胁你给我谋一个更高的职位?”蒋鹿衔拧眉,眼底生出一丝恼意,“你不如直接说你闹了这么久,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从她走进这道门起,他神色始终一派淡然。仿佛认准了这是他的地盘,而她势单力薄根本跳不起什么水花。那几张薄薄的纸赫然宣告着他的罪状,但即便如此,这个男人还是这样气定神闲。仿佛错的不是他,而她在无理取闹。既然如此,其他不必赘述。江蓠手指在扶手上轻轻点了几下,言简意赅到:“那我们就来商量一下离婚的事吧。”------------起初蒋鹿衔仿佛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但慢慢的,他的目光从不可置信变成了然,最后看向江蓠的眼神充满了嘲弄。他泰然自若地坐在椅子上,手臂搭着扶手,双手交叉置于身前。举手投足间皆是冷静自持,仿佛她的话没有一丝的影响力。待心中那股意味不明的焦躁渐渐退散,他终于洞察到江蓠的意图。不咸不淡地闹了两天,今天终于开了个大的。“就为了标书的事,值得你闹成这样?”他平时懒得在一些事情上费心思,但也不是不能哄人,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妻子。只是什么事情都要有一个度,超过了他便没耐心再去扯皮。“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江蓠从文件夹里抽出离婚协议书,扔到他面前。蒋鹿衔瞥见离婚协议书的字样,眼里终于有了波动。但也只是转瞬即逝。他没有去看里面的内容,只是冷冷道:“我以为之前的误会已经解开了。”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江蓠从食盒里拿起一颗薄荷糖,拆开,慢悠悠放进嘴里。语气放松得像在跟他聊天一样:“这份离婚协议书是我连夜找律师拟定出来的。我们之间没什么纠纷,我要的大部分都是我的婚前财产。其余零零碎碎的一些银行存款和房产是你给我的聘礼。这个我就不还了,你应该也不会收。至于其他的,你给不给都无所谓,对我来说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到此蒋鹿衔终于知道江蓠是有备而来。她把一切都算好了,冷漠的像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仿佛他们之间只剩下利益关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心口渐渐有些憋闷,蒋鹿衔放下交叠的双腿,换了个姿势坐。语气嘲弄:“提出离婚,你竟然什么都不要?”薄荷糖慢慢融化,辛辣的味道充斥在口腔,却让她的大脑无比清醒。江蓠顿了顿:“总归相识一场,希望我们好聚好散。我不是在开玩笑,希望你能正视这件事,而不是把这一系列行为当成是威胁。”蒋鹿衔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冷冷反问:“你不就是在威胁我?”“我不过是个工具人,何德何能可以威胁到你。”“你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用不着这么阴阳怪气。”江蓠沉默下来。让她自己复述那些东西等于让她再一次把自己放到称上,论斤论两地标出价码。她垂下眼眸,握了握掌心,“我看到那份遗嘱了。还有你对我的调查。”她眼色极淡地笑了一声,“想不到我这么有价值,能帮你换回整个蒋氏。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声我很荣幸?”到现在她还觉得这件事十分荒谬。何年何月了还有这种赶鸭子上架的事情发生,而她竟然是女主角。蒋鹿衔一时间没说话。良久,抬手扯了扯领带。他声音低沉又无比平静,透着令人彻骨的凉薄:“我想要蒋家,你想要我,我们各取所需,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说完后他想就老爷子搞出来的鸟事多解释几句。比如前因后果,比如他也产生过挣扎。但事已至此,再怎么解释也是苍白的。他必须要蒋氏,别无选择。而对于江蓠甚至于宋家,他自认没亏待过他们。宋家想要生意他可以帮,江蓠想要任何东西他可以眼也不眨地送上。他仁至义尽。“各取所需……”江蓠有些失神地呢喃着。她觉得坐在自己对面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千斤巨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怎么捂都捂不热。她想大概蒋鹿衔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嫁给他的。是她太贪心,明明他早已经说过自己没有心,她还是抱着他会爱上自己的想法,希望与他共度余生,得到他的人以后还妄图贪恋他的心。现在这种局面,再去纠结他有没有喜欢过自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那只会让她看起来更加可悲和可笑。江蓠紧紧抿了下唇,冷漠地说:“两年期限到了,你已经没有后顾之忧。可以不需要我了,而我也没办法在知道这件事后跟你继续生活下去。我仔细看了那份遗嘱,上面写得很清楚,老爷子当初给孙媳妇转让了百分之十的股权,我当时只意思意思跟你要了三成。在没离婚之前我还有权利从你这里收回。到时再转让给别人,那就真的会威胁到你。”蒋鹿衔脸色寒得像结了冰。他下颚线紧绷,声音低得像是没有温度:“你确定非要跟我撕破脸?你考虑清楚,即便跟你结婚是我目的不纯,但你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有蒋家这层光环,你的整个家族也跟着得利不少。如果你选择离婚,蒋家不会再庇护你。”“我如果想跟你撕破脸就不会选择协议离婚。大可以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到时你和蒋氏都会成为上流圈子的笑柄和谈资。”蒋鹿衔笑得讥讽:“何必把自己说的这么深明大义。说到底你不过是在为自己被蒙在鼓里感到愤愤不平。蒋夫人的位置已经给你,这还不够?”“我承受不起。”江蓠心灰意冷,“相信蒋家人十分乐意听到这些消息。你不如好好考虑考虑我的提议,真闹起来元气大伤的不会是我。”蒋鹿衔沉默下来。他不是没想过江蓠知道遗嘱的事,猜到或许她会大闹一场,耍耍脾气。但无论怎样都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她像是他的敌人,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时间仿佛凝滞下来,气氛压抑到空气好像都不再流动。蒋鹿衔垂下眼眸,沉沉望着面前的几张纸。“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变成我的敌人。”“只要你同意协议离婚,我可以不是。我们会变成没有关系的陌生人,自然谈不上是敌是友。”离婚协议书一式三份,江蓠利落签完,神色平静地等蒋鹿衔动笔。天空碧蓝,云影缓慢地移动着。被遮住的光浅浅露了出来,照进室内,在江蓠身上落下一层淡淡的金色。见他迟迟不动,江蓠顿了顿又加一句:“你如果舍不得,聘礼可以收回。”她精致的面容上几乎没有表情,水润的眼底仿佛冰冷的湖水,冷静得没有一丝涟漪。桌上三份一模一样的文件等待他的签署。蒋鹿衔脸色冷了冷,拿起笔快速写下自己的名字。他的字遒劲有力,笔锋凌厉得近乎穿透纸背。她说得对,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没有了后顾之忧。期限已过,她没有了价值。“记得把辞职信一起批了。”江蓠收好其中两份协议书,又提醒一次:“明天九点民政局见。”说完痛快利落地走了出去。蒋鹿衔看着门在眼前缓缓合上,僵在位置上宛如雕像一样良久都没有回神。——从蒋氏出来,江蓠给辛以彤打了一个电话。得知她的东西已经全部搬完,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晚上她直接开车去了暂时的住处。这处房产是她买的第一套房子,一百来平的两居室。大学毕业后只住了两个多月,嫁给蒋鹿衔后就搬去了蒋家别墅,此后一直也没人住。所以房子还是崭新的。辛以彤找的人非常靠谱,房子收拾得一尘不染,东西也都是按照她的习惯放置。明天还有事情要办,江蓠吃完饭简单洗了个澡就睡去了。一夜无眠,第二天江蓠早早起来,简单化了妆换身衣服就去了民政局。江蓠下车往正门方向走的时候,蒋鹿衔也刚停好车。他漆黑的目光落在江蓠纤细的背影上,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钝痛。他蹙了下眉头,忽略那点意味不明的感觉,沉沉开口:“你来的倒是挺早。”江蓠转过身,看到了一身正装的蒋鹿衔。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g家定制领带,意大利手工头层牛皮皮鞋。钻石袖扣低调地散发着微光,手腕上一只限量铂金手表。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买民政局的。江蓠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早点结束大家都省心。”蒋鹿衔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锋利的下颚线也紧紧绷了起来。他卖动长腿几步走到她身旁,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昨天没回去就是想再给彼此考虑的时间。如果你十分介意这件事,我可以道歉,没必要非闹到不可收拾。你和我离婚完全弊大于利,而且这对宋家来说得不偿失。”江蓠抬起头,目光定定落在他脸上。以往他们之间的谈话很少聊到婚姻和感情上面,以至于她被假象蒙蔽。现在想来,蒋鹿衔在不经意间展露出来的温柔,大概与感情无关。那是一种在气氛烘托之下就会下意识产生的举动。比如他有需要的时候。他会格外耐心,会让她也有一个美好的体验。但是这与是否对她有感情没有关系。他做任何事都喜欢步步为营,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心理预期。所以到现在,他觉得她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认为用一个稀有的道歉就可以粉饰太平挽回一切。江蓠终于明白,他不是渣,应该说不是有意的渣。而是一种感情缺失。他不会喜欢人,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应该做些什么,更不懂得在男女的感情之间有些事发生了便是无法挽回。那天在发现遗嘱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被物化了,甚至到现在还记得那种伤心难堪的感觉。可是现在,她觉得蒋鹿衔比自己更可怜。往后余生,他可能继续活成一个冰冷的机器,体会不到生而为人的喜怒哀乐。她的眼神含着一种蒋鹿衔无法理解的悲悯。他心头巨恸,不由沉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江蓠想告诉他:你没有办法离开蒋家,但我不是。世上男人那么多,我为什么要跟你绑在一棵树上?但一想到就要离婚,她懒得再费唇舌。她面色平静地往前走,“谢谢了。你的施舍可以留给有需要的人。”说完,她挺着脊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正版,评论有红包~第17章办理离婚的流程并不复杂, 拍照签字再把离婚协议书交上去,没多久就换回两个小红本。与两年前的区别只是“结”变成了“离”。走出民政局, 阳光正好。天色湛蓝,两道疏离的影子一前一后映在地上。轻风吹起额前的碎发,不远处是男人挺拔的身影。人生若只如初见。这几年江蓠仿佛做了一场大梦,经历了蒋鹿衔这一道大砍, 现在梦终于醒了。本以为道别时心里多多少少会感到难受, 但此时此刻江蓠却觉得自己分外的平静。“你那么忙就不打扰了。先走了。”蒋鹿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漆黑眼底深得像一潭湖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江蓠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语气很淡:“还没想好。不过应该是暂时休息一段时间吧。”“其实你没必要辞职。你工作能力很强, 蒋氏更适合你发展。聪明人应该懂得公私分明。”“这还是你第一次认同我。”江蓠笑了笑,“不过不重要了。我这个人不喜欢拖泥带水。我们的关系以后最好就是没有关系。”蒋鹿衔脸色沉了沉, “随你便。”他长得极好。眉眼深邃,气质卓然。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矜贵气质。即便是生气也隐隐透出一种男性魅力。只是性格一如既往地别扭, 大概也只有他会把关心人的话说得这样生硬。不过蒋鹿衔怎么样跟她也都没关系了。江蓠转过身,背对蒋鹿衔摆摆手,然后大步往前走去。一别两宽。就此别过, 我年少的喜欢。树影摇晃, 周遭喧嚣仿佛短暂地消失了。蒋鹿衔独自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江蓠走出自己的视野。令人难以忍受的窒闷感窜进胸口,仿佛一块巨石压在胸前让他喘不过气。他脸色冷到了极致,漠然转身上了车。车子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行驶。蒋鹿衔望着前方,机械性地紧紧握着方向盘。不知过去多久, 等回过神才发现已经到了家。欧式别墅静静伫立在阳光下,喷泉被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牡丹花欣欣向荣,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蒋鹿衔开门下车,慢慢走了进去。“先生您回来了!昨天太太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走了!发生了什么事啊?”一进门,李阿姨慌慌张张地迎了上来。蒋鹿衔站在大厅中央,抬头望向二楼。良久,嘶哑开口:“都搬走了?”“是啊!还说以后不回来了。这里是她的家,太太这是要去哪啊?”适才消失的憋闷感再度涌上来,喉结不停地上下滑动,沉默良久蒋鹿衔才又开口。声音比刚才冷了很多:“她不是太太了,以后家里没有太太。”说完大步上了楼。江蓠有时候喜欢光脚走路,所以家里每一处都铺着厚实的地毯。踩上去又软又棉,她偶尔还会故意踢掉拖鞋在上面跑。此刻二楼空无一人,安静得没有一丝生气。蒋鹿衔走进主卧,发现衣柜门是开着的。而平时挂得满满当当的女装现在都消失不见。梳妆台面一片空荡,整洁得一尘不染。镜子上贴着机器猫的贴纸,是唯一有人曾经使用过的证明。似乎无法再忍受这里的任何气息,蒋鹿衔转身欲走。凌乱的脚步在路过床边时陡然停住。身子顿了顿,他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一张照片。目光在照片上停留良久,他终于想起来这是结婚一个月的时候江蓠拍下来的。他站在书房的窗边抽烟,江蓠走进来喊他,转身时候被她抓拍到。“你不是从来不拍人吗?”他知道江蓠非常喜欢拍照,而且只拍风景。她低头看着相机,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你不一样啊。”他当时觉得好笑,不怎么诚心地问:“不一样在哪?”“我是不喜欢给人拍照,但是家人除外。”她说得理所当然,导致他忽略了她漂亮的杏眼中含着的那抹娇羞。胸口陡然涌上一股缓慢而绵长的疼。仿佛有一只手在不停地拉扯着心中最脆弱的那根神经。蒋鹿衔紧紧捏着照片,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电话声响起,他看都没看直接接通。“你怎么样了?”是周齐光。“她走了。”周齐光一怔,随即叹了口气:“你还真离了?不是我说,有你后悔那天。”蒋鹿衔身体懒懒倚在墙上,垂眸看着照片,“我为什么要后悔?”就像江蓠说的那样,该得到的他已经得到了。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反倒是江蓠,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整整十年的时间,一直心无旁骛地喜欢着自己。他不相信这种感觉会在一瞬间就化为乌有。离婚是她提的,后悔那个人也应该是她才对。果然是当局者迷。听完蒋鹿衔大言不惭的话,良久,周齐光沉沉叹了一口气:“你最好能一直这么刚。”——这两天明明什么都没做,江蓠却觉得身体说不出的累。从民政局回到家她足足两天没有出门。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刷剧,彻底过了一把肥宅的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