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曾忍》TXT全集下载_18
作者:边卡不知道      更新:2023-06-20 11:34      字数:9868
  曾陆离打断他的话:“你要是想合理避税,这条路确实好走。”何忍听到这句话,倒吸一口气,只觉得心里哪一处被细细密密地咬住,疼得厉害。他的傲气上不来下不去,被眼前的人拿过来摔得粉碎。他想起自己离开青南那天,其实车子开到机场就直接扔在那里了,因为看了觉得心里烦,然后是醉酒那天晚上,无数的□□纠缠交织在一起。他这辈子没对别人服过软,但是此刻一切的伪装都被自己扔的一干二净,只是说:“对不起。”“这句话你对我说过了。”“我知道。”何忍看着眼前冷淡的曾陆离,突然之间福至心灵,说道,“你不原谅我,可你从来都没有想要离开我过。对不对?不然你现在不会还是站在这里,你不会在那天晚上——”曾陆离的脸黑下来,何忍的话语拐一个弯,转到:“你不会在青南的时候让我留下。钟澄那样对你,你却依旧这么平静的对她,不过是因为不在乎她而已。你不在乎一个人,所以任她在眼前来来回回,都觉得无所谓。”“但你让我离开,但你厌恶我到了极点,其实——”何忍及时的住了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极端的对待过一个人。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他们之间是真正来自两个世界的人,在何忍的世界里,他对敌友都是一贯的态度,有用则用,无用也可以上去攀谈几番,厌烦一个人到心里去面子上依旧和那个人相交甚好。他没有想要和一个人老死不相往来过,因为他从来没有拼命地想要把一个人那样占为己有过。所以他不明白曾陆离,不明白他的那种厌倦到极点的情绪。拼命地要去推开一个人,因为曾经无限靠近。“曾陆离,”何忍突然轻轻俯身在他的面前,“我刚刚说到公益,不是因为避税之类的原因。而是因为刚刚和方昇呆在天台,看到街道上有在打扫得老人经过。”曾陆离听到他说的老人,眼神渐渐放软,却嘲讽道:“你有同理心,但是没有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他们对你们来说只是可以压榨的工具而已。”“但是我——”何忍想,一切确实不对。从前他不算是个好人,也不算一个坏人,不做坏事,但是也没做几件能感天动地的好事,更不用说去想比自己贫穷的多的人的经历。但是今天,他看见那个瑀瑀独行的老人,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丝阵痛,好像是想到自己若是年老以后,骑着辆三轮车在烈日之中曝晒该怎么办。那个老人的所有感受好像全都挪换到了自己的身上,他觉得无法呼吸,因为生活的苦痛。“但是我当时觉得很难过,”何忍最后苦笑说,“你说得对,我是个锦衣玉食的人,什么都不懂。但是刚刚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很难过。”就像刚才他突然明白了曾陆离的心思一样。多年以前他在酒吧里闯入他的生活,他没有成功地把这个人拉入自己的世界,却被这个人带向了他的世界。那个世界比他的这个世界残酷的多,每个出生的人一无所有的奔去战场,成王败寇。何忍这样想着,突然很坦诚的对曾陆离承认:“如果没有遇见你,可能我的一生都会蹲在我的那个圈子里与和我大差不差的人交谈,所以我即便亲眼见到清洁工从面前走过,也不会想到他背后经历着什么样的生活,也不会有一天真的到一片农田前面的房子里住,更不会有勇气在流感爆发的时候往那个爆发着的城市里跑。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变成这样,但是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过去的那个自己被现在的自己吞噬,但是心甘情愿。”他从来是个重面子又想到就去做到的性子,但是因为曾陆离,目瞪口呆的发现自己居然喜欢同性,又对表白犹豫再三,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他是真的决定直接把面子和里子都丢掉,就这样缠着曾陆离吧。如果他还喜欢自己,那么他们总有一天会在一起,如果他不喜欢自己了,那么他也没办法轻易的放手,总要亲耳听到亲眼见到才行。曾陆离在旁边看他好久,脸上沁出汗来,于是随意地用手背抹了一下,说:“你做个富家少爷有什么不好?以前我也觉得出身这件事不公平,但是你生在哪里难道是你的罪吗?你用不着对此有什么不好的情绪。”但是他听完何忍说的这些话,心里头所有自卑的心思都像水一样往金山漫上来。按理来说不应该啊,他早就不是几年前的自己了,论起相貌、身家亦或财产,大概只有寥寥的人可以比过。可何忍又跟他要与之比较的人不同,他们相逢于他最卑微的年少,他一无所有,带着最晦暗的目的接近,然后把眼前的这个人捧上至高无上的神坛。所以他即使后来努力到更加优秀也还是觉得矮他一截,因为何忍是经过他亲手亲笔神化过的人。他从头到尾只把这一个人捧上去过,再无其他。只是因为这样而已。只是因为这样而已。但是他已经没有其他可以选择的了。剩余在生命中遇见的人都让他猜测怀疑,近乎诡异地觉得他们都是因为有所求才靠近过来,人与人之间不过如此。他要是再有勇气和尊严一点,就要把何忍也一样的推开。但是又没有,只能一边自嘲自己的愚蠢一边又小心翼翼的放任沉沦。第59章这之后何忍就好像缠上了曾陆离一样,没事总要来剧组走上一圈,自己其实对拍戏什么都不懂,但是站在那儿背着手衣冠禽兽的样子又很唬人。上次和他说过话的工作人员小赵又见到他,以为他是什么影视界的大咖,偷偷的问曾陆离:“陆离啊,你这朋友不会是某个不世出的大神级导演吧,不然怎么徐导见了他也要低头哈腰的,很尊重的样子。”曾陆离听了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想何忍这个人实际上连剪辑是什么都不懂,居然能被行业内工作十几年的人称作大神。果然少说话了就会让人看着有一层滤镜,可以让一个每天在金钱堆里打滚的人一举跃上艺术的殿堂,成神成佛。下一次何忍再煞有介事地来围观的时候,曾陆离就忍不住走过去把这件事讲给他听。何忍听了有点激动,大概没想过自己这么一个大俗人也能被别人这样看待,所以更加紧张起来,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问:“喂,你说艺术家都是这样打领带的吗?”“你是艺术家吗?”曾陆离很严肃的问他,看见他果然很认真的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然后再同样严肃的回答他:“我可以努力做一个艺术家,不辜负别人的期待。”曾陆离想起何忍之前酒醉之后唱的歌,嘴角抽了抽,觉得这个人的唱歌水平是翻唱别人的歌都可以让听众以为他创作了一首新歌的程度,跑调的如此难听,也算是对艺术的再创作了。他当然没把这句在心里的吐槽讲出来,不是害怕何忍伤心,主要是担心他会悲极生愤,对着他的耳朵练习唱歌。那他可受不了。他们趁着剧组拍别人的戏份的空档的时候偷偷跑出来散步。曾陆离这几年全世界跑来跑去的拍戏,在每个城市都没有多少时间出去游玩,相当于每个城市都没去过。何忍还好,他经常来北市开会,对这里很熟悉,所以这次就当作导游带着这个穷学生出来逛。但是曾陆离现在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穷学生了。何忍立刻就纠正自己的想法,可他再看走在自己旁边、因为戴了层口罩只露出来双眼睛的曾陆离,又觉得这双眼睛只能是初出茅庐还没有受到挫折的大学生能有的,因为干净又漂亮。于是他说:“刚刚乍一看你,还以为你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时候那个在酒吧调酒的学生。”曾陆离想到什么,眼睛弯了下:“那个时候我其实根本不会调酒,被经理训了好久。”“一个人有一个人擅长做的事情。”何忍下意识的安慰他,“你看看你,演戏就是一流的,所以其他事情做不好反而是给别人的安慰了。”其实他觉得自己那段调酒的历史没什么的,但是何忍这么一说,曾陆离就利用他嘴里说的“好演技”,眉头皱起来,安心的接受他继续下去的好言好语。青南的流感已经得到全面控制之后,北市街上走的人是一天比一天多起来,好在大家都戴着口罩,恨不得把自己的整个头部都能包裹起来,也就无暇顾及这时走在街上的两个包裹的严实到夸张的人。“跟演员出来真麻烦。”何忍忍不住抱怨起来。曾陆离在旁边斜瞥了他一眼,他就立刻乖乖的噤声。两个人并肩坐在免费开放的南湖公园里,对彼此都知根知底,所以也没什么可说的。等等,好像还有一件。何忍一本正经的疑惑:“为什么你的那个经纪人王郅对我的态度那么不好啊,怎么说我还是默默地给你们拉了这么多资源呢。”“你要是不说出来,我还可以感动一下你在背后为我做了这么多的事。但是你一说出来,我突然就觉得那些都是我应得的,怎么办?”曾陆离故意逗他。“……”他就知道做好事总是得不到好报!他们两人这一趟出去,本以为已经做了万无一失的准备,即便狗仔全都要追着明星要八卦赚钱,但是流感当头,何必如此拼命呢?谁知道经纪人没过几天就痛心疾首的拿着手机递给曾陆离让他看,热搜上面第一条就是他的名字。曾陆离的眼皮跳了跳,开玩笑道:“我最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说着就点开热搜,抬眼看见他和何忍那天全副武装之后在公园散步的照片。发这条微博的人不是官方的娱乐账号,而是一个坐标定位在北市的个人用户。经纪人说:“我知道何忍和你的关系不一般,但是我们要发声明肯定不能这么说,正好评论也都是往你们是朋友的方向上讲,那就顺着他们这么解释了。”他没给曾陆离半点反驳的余地,曾陆离也就懒得反驳,懒洋洋地点点头,挥挥手让经纪人去了。第60章本身这条微博下面评论的关注点也全都在于曾陆离又一次在北市被拍到了,粉丝开心可以看见他的路透,路人却开始质疑他在流感横行的现在却能直接空降热搜一位,一定是团队背地里运作的原因。这样的讨论让团队松一口气,因为任谁的关注点都没有放在照片中正散步的两人的关系上去,因此声明也就往澄清没有占用公共资源上写,虽然又引起了一番争议,但是争议的点也已经与照片中的这两人越来越远,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这件小事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去。曾陆离没对何忍说,何忍也没问,两个人继续在北市待了两天,何忍必须要回白城了,只能对曾陆离说:“我得回去一趟,你在这儿好好拍戏,行吗?”他肯定是要回去的,因为除了公司的事,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何宅那边除了钟叔的那个电话以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何忍起初也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得过且过的没有去理。但是现在他下了决心,有件事一定要得到家人的同意才名正言顺。曾陆离靠在门边看他半跪在地上收拾行李,听见他好声好气的问话,心里头反而火气上来了,但是强行压下去,故作正常的问:“你这次回去,好像也没有理由再回北市了。”他越想就越觉得本来就是,何忍本来就是因为和方昇的事情来的北市,这件事情处理完就走,那等下次再来北市鬼才知道是哪年哪月了。他说让自己在这儿好好拍戏,那根本就没有说自己还会不会过来!曾陆离觉得自己真是吃了个哑巴亏,偏偏还要为了面子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概正中何忍的下怀,刚想干脆直接甩手走人,何忍却在把衣服叠好塞进行李箱的缝隙里的间隙抬起头,再疑惑不过的问:“你就不能是我来北市的理由吗?”曾陆离静了静,整个人突然就卸下了原先因为精神紧张所以而来的满身戒备,默默地看了看自己指甲盖最底下那层白白的弯月,等何忍把行李箱收拾完。何忍收拾行李箱很有一套,曾陆离早就发现,他对于一些事情有着生于终点线后的高高在上和懵懂无知,对于另一些事情又亲力亲为且接地气的过份。比如现在,何忍在自己的面前推了推行李箱,朝他炫耀:“我这个行李箱收拾的好吗?基本上没浪费一个空隙,能塞得都塞进去了。”曾陆离环视这间套房一圈,果然在临走的时候被他打扫得干干净净,被子也铺好在床上,垃圾桶里的垃圾今天一早就被倒掉,跟第一天住进去时衣服遍地的场面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察觉自己的记忆又要飘到那一天去,及时的打住,敷衍的夸赞一句:“收拾的很好。”然后又要下意识的去拎那个行李箱,没有抓到那个冷冰冰的把手,却抓住了温热的东西。曾陆离收回手,心想既然这个小少爷要自力更生,那他也没必要再多此一举了。刚刚他无意间握住的何忍手指关节的温热好像还留存在他的手上,曾陆离想起何忍刚刚说的那句话时再自然不过的表情,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低声说:“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何忍很快的反应过来,说:“我说过,我这次回一趟白城,很快就会回来找你的。”曾陆离坐在驾驶座里,等何忍侧身坐进他旁边的位置,他打量下后视镜,发现这个动作以前经常看别人做过,说:“以前都是你开车带着我去其他地方的。”何忍想到什么,笑了声:“对啊,你那个时候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穷学生,哪像现在,走到哪儿都有人能认识你。”他在副座上规规矩矩的坐了很久,却不见汽车有什么动静,等终于忍不住要问出来的时候,曾陆离却一脸无奈的侧过脸,提醒道:“安全带系上。”何忍一拍脑袋:“以前都是坐在后面一排的,都忘了要系安全带这件事了。”刚想低头去找,曾陆离已经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因为受了安全带的限制,上半身离他有些距离,只是从他的手里把它卡上,然后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若无其事的发动汽车。“你的这车跟我留在青南的那辆居然是一个牌子的。”“你能把车留在我家门口,还真是心大。”曾陆离听到,忍不住讽刺一句。那天他刚推开院子的门,就看见何忍的车又稳稳当当的停在他的面前,差点以为是他又回来了,心里面愤怒怨怼绝望百感交集,压倒一切的却是想要直接把何忍拽到家里、再也不让他离开的心思。等走近了才发现,车里根本没人,那位爷想必是嫌再开车回去麻烦,直接从机场坐飞机走了。他立刻觉得自己刚刚想的一切都这么可笑,那份心情留存至今,让现在的他忍不住要对着罪魁祸首生事:“我们家那儿应该没人认识车的牌子,要是哪家的小孩不懂事把车子划了许多道,你别介意。”“……”何忍忍不住问,“那个小孩不会就是你吧?”曾陆离镇定地开车,边回道:“怎么可能是我,哪有小孩会已经二十多岁了?”“那又怎么样?”何忍说,“我遇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学生呢。现在再看你,还是觉得你是当初那个穷学生。”他不穷也不再是那个无权无势的大学生了。曾陆离想向何忍耳提面命的强调这一点,但是话将将要说出口的时候又顿住,因为觉得反复的强调才太过幼稚。没关系,他以后就能知道的。他以后就会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能够被他随便丢下的学生了。这一次他选择和他重新来过,那么以后总会明白,既然选择靠近了就不能再分开,他放过他一次,所以这一次他没有机会了。——深夜里的何宅隐于一片林子深处,处处都是萧条晦暗之感。何忍曾经千百次的想过自己家的父亲为什么一直不肯搬离这片住房,明明不是没有财力,周围的家庭也都搬走的搬走,远离的远离。当年他通过电话知道母亲已经病危住院时候的隐痛随着这片林子的出现又浮现在心头,何忍甚至不止一次庆幸母亲至少能在医院过世,如果是在家里呼吸残喘至终,他大概终生都会对这样的宅子、这样的树林心有余悸,不再踏足此处。他上一次在这里已经是两个多月以前,让何忍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姐姐何沁居然还带着何允幸住在这里,此刻正在花园里悉心侍奉一丛花草,看见他的另一辆车子从小道上开进院里时,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奇怪。“姐,好久没见了。”何忍从车里下来,和何沁打一声招呼。何沁一手按在何允幸的肩上,嘴角略微地抬起来,却没有上前,等他已经要走到门口了,才小声的把何允幸指使走,说:“何忍,你先别进去,和我讲讲话吧。”何忍的脚步收回来,听话的走到何沁身边。何沁看他这样轻易的过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望望天又看看地,最后叹一口气,憋出来一句:“你喜欢那个曾陆离,怎么都没想过告诉我啊。”“姐,”何忍先认真的纠正,“你们称呼他别老用‘这个’、‘那个’作前缀,他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值得别人尊重。”何沁听了,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压低了声音道:“何忍,我是不像爸爸那么介意男女的问题,但是只让你看看我的前车之鉴,一个外人是不值得你为了他和自己的家人吵翻天的。他对你能有自己的亲人对你更好?爸爸这两个月因为你的事心情都不好,你要是抱着和他吵架的心思去,那么先收收自己的火气,不要和家人吵架。”“我没想和爸吵架。”何忍平心静气道。两个人是从出生开始就血肉连着血肉的关系,从小到大,本来应该是谁都分不开的紧密存在。何沁看着他,终于走过来像小时候一样想要去拍拍他的脑袋,却发现何忍早就长的要比她高很多了,于是只能无用的说一句:“在青南还好吧?”“挺好的。”何忍说,转头瞧见正在从二楼的露台往下面偷看他们两个人的何允幸,于是无奈地冲他笑笑,何允幸手足无措的看着他,咬咬自己的嘴唇,转头跑进房间里。躺在按摩椅里的何老爷子闭着眼睛,脸上的皱褶越发的深刻起来,晕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让原本脸色就苍白的他显得更加无力。何忍站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脚步轻轻地走到他身边的沙发上坐下,轻声唤道:“爸爸?您醒醒,我从青南回来了。”何老爷子嘴巴砸吧好一会儿,头随着嗓子里下意识的“嗯”的声音垂下又抬起,眼睛半闭半天才强打起精神来睁眼,看见何忍,第一反应不知是怨还是忧,混浊的视线看过去,好半天说:“去过青南和北市了?”“去过了。”何忍笑笑,想起那天钟叔在电话里讲的事情,才突然惊觉以往一向与老爷子形影不离的他今天却没在何宅看见。何老爷子的手颤颤巍巍地抬起来指向门口,说:“你的钟叔,他走了。”何忍听了,脸上的笑容凝固下来,慌忙问:“什么他走了?”“就是离开了,”何老爷子重重咳一声,“就是他从我们家离开,现在谁都联系不上。”钟叔只比他的父亲小两三岁,也是年老体弱的人。何忍眼圈一红,直接站起来,说:“你们都找过了?”“找过了,哪儿都找过了。现在还在找,可为什么都找不到啊!”何老爷子说着说着就又心焦又担忧,在何忍面前第一次眼泪要流出来,“你走之后第二天他就从家里离开,现在都没有消息。”第二天?钟叔给他打电话是那天之后。何忍匆忙拿出手机翻看通话记录,回拨那个号码过去,那个号码却已经是个空号。看来钟叔早就把一切想好了,给他打那个电话过去,只是想给自己赎罪而已。何忍握住自己父亲的手,刚想安慰他,却看见行眼泪从他的眼睛里落下来,何老爷子嘴唇蠕动着,没办法停住自己的担心:“你说他一个那么老的人家,能跑到那里去啊?他这么多年陪着我,照顾我这么细心,可是要是到别人家里,被别人欺负怎么办?现在外面天这么冷,他要是没有住的地方,怎么办啊。”父亲的念叨没有停下,反倒越来越放肆地发泄出来。何忍紧紧地抱住往自己怀里钻的何老爷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头搁在他的头顶,像平常曾陆离安慰他时做的一样不断的拍着他佝偻起来的背。第61章他们抱在一起很久,或者说是何老爷子抱住何忍很久。一直以来,何父在何忍的心中从来都是精神奕奕的家中支柱,即使是在何母离世和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的情况下也是一样。他二十一岁从大学创业,倒卖衣服赚到第一桶金,在当年那个风云变幻的时候买下地皮,命运的荣光随着时代船高水涨。每天六点钟起十点钟睡,从来都没有觉得厌倦过。但是在这一刻,何忍觉得他的父亲就是那条因为死水而挣扎出水面的小鱼,在地面狠狠地弹跳起来,最后还是鼓着那腮窒息在空气里。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人离开一个人之后会没办法生活,但是他的父亲好像就是。他这次回家本意是想正式在家人面前挑明他和曾陆离的关系,但一回来才发现,何家的人早就全都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何老爷子更已经毫不在乎。他用他所有的时间坍陷在那张在客厅的椅子里,甚至开始在六十余岁的高龄重新学习电脑,就为了能够借助网络找到钟叔的踪迹。何沁站在院子里从落地窗那里看看何老爷子,对何忍说:“其实那天钟叔离开之后我们就开始在找了,允幸他爸爸开车带着允幸从一条路出去找,我又带着爸爸从另一条路出去,之后还在公安局里报案,但是这一个多月过去,什么音讯都没有。”钟叔也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这次出去钱包、手机什么都没有带。何忍和何沁对望一眼,心中不好的猜测已然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于是何忍心中对钟叔的担忧更甚,留在白城里既要安慰自己的父亲,又要一起借助各方渠道寻找钟叔。北市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只好打电话和曾陆离说清楚情况,告诉自己最近没办法回去找他。曾陆离在拍戏的空隙接到他的电话,听他说自己一时半会儿没法回到北市,很平静的应了一声,等何忍在手机那头解释完原因,挂断电话之后依旧面色如常,却又翻到手机里的一个app上,助理小王看着他平静如水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陆离,你还记得之前挂在热搜上的你和何总的那两张照片吗?”曾陆离从鼻腔里“嗯”一声,把手机放进衣服的口袋里。小王说:“那次工作室澄清完,本来以为别人的评论顶多是往‘占据公共资源’上靠,所以也没啥大事。结果我这几天翻看有关你的动态,发现今天刚刚有人在你的超话里说他是你的一个亲戚,讲什么前几天上热搜的照片上的那个人是你的情侣,你们两个是恋人关系。”他看见曾陆离依旧是一副不作声的样子,赶紧补充,“不过因为是发在你的超话里嘛,你的粉丝都在底下骂,然后投诉他、让他删帖。我看最后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只要他最后删了就行。不过不删也没关系,不会有人信的。”曾陆离兀自扬了扬嘴角,哑着嗓子问:“那如果有人信了会怎么样?”“怎么可能会有人信?”助理理所当然道,“这个人无凭无据的,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对家在黑你。”曾陆离却认真的问:“可如果别人相信这个人说的是真的呢?”助理呆愣愣地看着曾陆离,脸上的轻松直接僵住,心里焦急震惊到一定程度干脆口不择言道:“你疯了?几年前你就想把和他的事情公开,结果呢?幸好当时我和王郅他们一起把那份声明拿到手里修改,最后延迟发布,不然你前一秒拿上自己的演戏生涯在赌博,下一秒就被他直接扔掉了!”他看见曾陆离一副显然已经笃定到势在必行的样子,言辞激烈:“这一次你难道又想这样吗?要知道,你现在比几年前地位更高,但是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你要是摔下去,也会摔得更惨!公开自己的性取向?你是要再疯一次吗?”曾陆离只是拿他一贯冷静的态度对待他,奇怪地反问:“我有说过要主动公开自己的性取向吗?”助理听见他的话,被他反问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的就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几年前受到的冲击太大,所以现在听见类似的话就一定要扑上去堵住曾陆离跃跃欲试的心思。他这颗脆弱的心受到惊吓,本来以为已经及时得到安抚,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跳的那样剧烈。谁知道两人谈话的那天晚上,本被曾陆离的所有粉丝视为笑话的那个人发帖在超话里的人居然第二次发帖,连带第一次发帖时说的话一起,晒出了自己和曾陆离是亲戚的证据,还有自己真实的姓名电话地址。难道那个人真是他的顶头上司的舅舅?小王从自己还温热着的被窝里跳出来。今天晚上,工作室里相关的员工和曾陆离自己都被叫到会议室里开会,等人到齐的时候,那个所谓“舅舅”的实名发帖已经被十几个有影响力的营销号转发,不再是单独一个粉圈内部的事情。“这件事情的热度已经很高了,”王郅说,“我知道这个人,他确实是陆离的舅舅,但是我见过他,来找陆离要钱,人挺……好在他虽然实名发帖,但是根本没有证据证明陆离和照片上的人的恋人关系。工作室发声明的话反而会让事态越发恶劣,不如先利用水军和营销号把这个账号在大众中的印象引向造谣抹黑的对家黑粉那儿,等陆离把他和舅舅关系恶劣的证据拿出来,再正式声明。”他下意识的看向坐在桌子最末的曾陆离,毕竟这么多年,工作室里最后拍板做决策的还是眼前这位外人看来以为是“绣花枕头”的影帝。不过此时曾陆离好像在愣神,咬着自己的指甲对旁边看良久,等助理小王终于忍不住推他一下的时候才幡然醒悟,对王郅诚恳道:“能等我想一晚上再说吗?”小王急了,说:“哥,你不应该最清楚的吗?公关的速度就是要快!如果不在第一时间回应,错过这个时间点,许多损失就不能挽回了。”“我知道,”曾陆离说,只看向王郅,“就让我想一个晚上,明天早上就给你答案,行吗?”王郅犹疑地点点头,心想确实只一个晚上而已。而且最重要的是,就算这个人是曾陆离的舅舅,但是他的手上没有任何能够直接证明曾陆离和何忍关系的证据,不然早就在第一条微博就发出来了,不是吗?后来王郅再回想起这两天的每一个细节,都还是觉得自己当初轻易的点头是有着坚定的根据支持、没有出什么错。但是最后居然还是错误,还是失败。这说明当初一定有些什么让人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可究竟是哪里呢?他想不出来。他唯一能够明确的是,在他第二天从沉沉睡梦中被微信的提示音吵醒,看到的第一条消息就是曾陆离的舅舅真的放出了一张何忍和曾陆离的合照。举止颇为亲密,如果不是情侣的身份,大概完全解释不了这样举止的原因。王郅想,完了,这件事情即使公关的再好,这张照片都已经被无数个人存进他们的手机里面,随时随地就能再上传到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