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曾忍》TXT全集下载_16
作者:边卡不知道      更新:2023-06-20 11:34      字数:9948
  他说的话掷地有声,何忍听了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你又何必反应这么大?我只是就事论事想到自己家的公司,感叹一下罢了。你说的这些我未必就不明白,只是没来得及提到而已。”“真的吗?”曾陆离淡淡道,“但是你的第一反应不还是在关心自己?”何忍对他表现出来的突如其来的对立感到很不舒服。这样的不舒服在他们从前相处的时候从来没有体会到过。他们在刚认识的时候,曾陆离表现的一向是个不卑不亢的人,对两人之间的种种天生的差异没有任何的在意。但是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懒得掩饰这些细枝末毫的情绪,所以总是以一副与他对立的态度和他讲话,对他浑身竖刺。中午吃过饭之后,曾陆离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翻上学的时候买的书看。何忍过来找他,还当是两个人从前相处的时候那样直接推门进来。曾陆离的反应很大,看到他走进自己的房间,直接把书摔到旁边,冷冰冰道:“你在进来之前不能先敲敲门吗?”何忍生生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忍耐再忍耐,默默地把书从他的旁边拾起来,递给他说:“是我刚刚忘了,抱歉。”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别人以这样的理由道歉,但是曾陆离看着他伸手递到面前的书,封面上写了四个字:《自深深处》。他突然笑了,问何忍:“你还记得这本书吗?”何忍没有看那本书,却说:“怎么会不记得?”他顿了半秒,突然开始喃喃念起里面的句子。“我们之间坎坷不幸、令人痛心疾首的友谊,已经以我的身败名裂而告结束。但是,那段久远的情意却常在记忆中伴随着我,而一想到自己心中那曾经盛着爱的地方,就要永远让憎恨和苦涩、轻蔑和屈辱所占据,我就会感到深深的悲哀。”然后他就笑着对曾陆离说,以一副求夸奖的样子:“我后来看了很多遍,几乎都能背下来了。”曾陆离神色未变的看了他半响,用他那双被无数导演称赞过的干净眼睛,突然道:“我到最后连身败名裂的资格都没有。”何忍就在他的面前:“你知道当年我们分开的原因的,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了。”他们之间隔着一本书的距离,但是这本书自己也横贯了一个五年。他第一次有机会和曾陆离谈起他们当年的事情,但是一谈起来,两个人就几乎都同时瑟缩了一下。要把一块已经愈合了的血肉再次砍出原来的伤口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尤其是动刀的人还是自己。他被这样撕裂开来的疼痛煎熬着,迫不及待的凑近了身子,强硬地拉曾陆离过来一起沉浮。曾陆离躺在他的身下,整个人像是没有意识一样的任他动作,既不挣扎也不顺从,只在终于被掰开过来的时候才从嗓子里哼了一声。何忍没有动他的上衣,下面的衣物却在被子的遮掩下一一除尽。他把最后一层衣服扔到被子的最下面,然后正要动身的时候——这一次来的人在进门前礼节性地敲了敲门。何忍从曾陆离的身体里出来,躺到他的旁边,看曾陆离一下子侧过身来,对他的妈妈勉强扬起一个笑容:“妈,有什么事吗?”曾母手里还端着装了切好的水果的盘子,看见床上一起并排躺着的两个人,直愣愣道:“我给你们两拿水果过来了。”曾陆离只感觉何忍的手不太规矩,肆意地在下面游玩,于是并紧了腿,权当作是在拍电影一样的对曾母道:“那你放在桌上就好了。我刚刚在给何忍看一本书呢。”他抓起何忍扔在被子上的书,对曾母挥挥,示意一下。等曾母出去,何忍从身后抱住他,曾陆离抿了抿嘴,低声问他:“你不是订婚了吗?”何忍在他的脖颈上咬一口:“没有,假的。”他们两个人刚刚分开的太过突然,都有些受不了,何忍迫不及待的就贴过去,曾陆离全程紧紧皱着自己的眉头,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胡乱的往床头柜上摸着,把杯子一不小心推的摔在地上,热水顺着桌面流下来,在地上和碎的玻璃片重又团聚。何忍吻到他耳骨的地方,用温柔的语气逼问他:“你当初是怎么想的?”曾陆离迷迷糊糊地问:“什么当初是怎么想的?”“当初,”他说,“当初我们分开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身体还牢不可破的粘合在一起。曾陆离想,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他想要唾弃自己都觉得有些口不从心。这些年他因为演了几场武戏,一直在坚持锻炼,身材由原来的清瘦变得有型。何忍的手从他胸腹的地方滑到身后的测线,又从头压到他的身体上,势不可挡的问他:“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当初是怎么想的?”曾陆离想要挣脱开来再放一句狠话,但是当年残存在记忆里的痛苦重又翻江倒海而来,他只顾得上低低地□□一声,把双臂展开,用身体来不顺应何忍。下午的时候曾陆离湿着头发从卫生间里出来,额前的刘海垂下来至眼睛。曾母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楼梯走到二楼出来和他遇上,用眼睛示意他一下。曾陆离想到刚刚曾母进房间时候的神情,顺应地跟在她的身后下楼。曾母让他坐在餐桌旁边,很平静的问他:“陆离,你喜欢何忍吗?”“喜欢过。”过了很久,曾陆离用很轻松的语气说出来,眼睛微红,“妈,你看出来了?”“你喜欢男生吗?”曾母只顾握住他的手,说,“我以前没看出来,现在看出来了。陆离,妈妈觉得很抱歉,当年何忍第一次来我们家的时候没明白过来,这么些年还在你的耳边唠叨你要赶紧找一个女朋友,你是不是觉得烦了?”曾陆离一直摇头:“妈妈,当然没有。”他从生下来就好像缺少什么流眼泪的天赋,但是现在直接扑在他妈妈的怀里,打湿曾母围裙的除了头发上还未被擦去的水还有眼泪。曾母怀抱住他,问:“何忍一定很喜欢你吧?不然好好的白城不待,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往青南跑。”曾陆离用双手捂住眼睛,低声道:“他在折磨我,妈。”“他让好我难过。”他学生时代第一次看王尔德的《自深深处》,看的译本里“友谊”的词频繁出现。但他看的时候想,为什么要用友谊来描述这段关系?明明是相爱而已。王尔德在开头的地方写:“但是,那段久远的情意却常在记忆中伴随着我,而一想到自己心中那曾经盛着爱的地方,就要永远让憎恨和苦涩、轻蔑和屈辱所占据,我就会感到深深的悲哀。”他心里同王尔德所写的一样的心情,于是在这页上小心的折了一个角,想了想,又用圆珠笔把这段话标记下来。他把这本书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然后又一遍,再一遍。然后有一年的夏天,有一个人千里迢迢地赶到他的家里,从书架上拿起来这本书,准确无误的翻到这页把这段话念出来。后来是一个同样的人,一本书横亘在他们的身前。那个人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把这段话背了出来。但那时他已经记不清楚里面写什么了,因为在那个人离开之后,他再也不想去看那本书。曾母紧紧地抱住他,喃喃地安慰他:“没关系,没关系,一切总会好的,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才能好起来。他只觉得自己就像那段话里的一样,全身都被难堪、绝望和麻木填补,但还是漏洞百出。第53章何忍这一觉直睡到晚上才起来,醒过来的时候房间没有其他的人,窗户外面的光逐渐黯淡下来,无力再透过玻璃抵达房间。他掀开被子从床下下来,再抬起头时就刚好和推门进来的曾陆离对上了视线。何忍笑着对他说:“我最近的睡眠质量好像越来越好了。”曾陆离朝上敷衍的勾了勾嘴角,牛头不对马嘴地对他说:“我妈知道我和你以前的事了。”“那她不会把我赶出去吧?”何忍一愣,随即开玩笑道,因为看曾陆离说话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妈妈没有把他们之间的事情当回事。他的家庭和自己的家庭大不相同,方方面面都是。何忍于是想到什么,就当作一件别人的八卦一样讲出来:“我前几天才知道一件事,你听了之后一定会很惊讶。”“什么事?”“我爸爸和钟叔,”何忍说,“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他们是认识几十年的好朋友吗?结果我前几天听到的事,他们居然不只是好朋友。”曾陆离不说话。何忍于是继续道:“瞒了我妈几十年,他们也是真的厉害。”“你的反应就是这样?”曾陆离打断他,心里觉得奇怪。毕竟这样的事情放在谁的家里都能算得上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何忍用这样轻飘飘的调侃语气讲出来,好像这件事里的人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过路人而已。“我能怎么办?”何忍垂下眼眸,低低地笑起来,“我的身边就这几个亲近的人而已。我再一路丢丢弃弃,只怕妈妈会在天上痛骂我吧。”“她只会先去痛骂你的爸爸。”“她还是不要知道这件事的好。”何忍闷声道,“还真是讽刺,当初我爸这么反对我和你的事情,谁能想到他自己就是个受害者,跟钟叔一辈子待在一块却不能真的在一起。钟叔也是可怜,本来以他的能力,完全不用只做个管家这么简单的,谁知道这管家,一当就是几十年。”他只有一点想不明白,如果真的能够这么爱一个人,为什么还可以待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他结婚生子家庭温馨?为什么可以和他的爱人一起联起手来欺骗另一个无辜的人、耽误她的一生?在这个故事里,钟叔和他的爸爸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但他们却可以几十年如一日对他和何沁这么爱护,讲出来都让人不敢相信。“他们怎么可以这么骗我的妈妈。”何忍最后低声道,他们已经走到了楼下,曾父和曾母都在房间里面休息。曾陆离重新帮他把粥热好,何忍看他的身影,顺便蹭过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曾陆离把碗“砰”地在桌子上放下,对他说:“吃吧。”何忍有点受伤,对他说:“喂,你也有点太冷漠了吧。”曾陆离把碗推到他面前,又在旁边坐下,说:“你赶紧吃晚饭吧。”他心里又重新有了几年前那种奇怪的感觉,脸上被何忍亲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他强忍住心头的悸动,问他:“你在这儿还要待不知道多久,公司那边怎么办?”“居家办公呗。”何忍说,“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就是,公司少了我也照样能正常运作下去,倒是少了拖地的阿姨,可能员工就会突然之间纷纷辞职吧。”他这几天在曾陆离家里待的越发倦怠起来,心气好像一下子低下去,觉得就在这栋低矮的楼房里,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去院子里转一圈,然后一起做饭,这样的日子居然真的很不错。外面是满城风雨,但是他现在和曾陆离在一起,只觉得“此心安处是吾乡”。他的父亲一直没有理会过他,倒是钟叔偷偷的打电话过来。何忍接通电话,两个人俱是颇有默契地沉默了一阵,钟叔先开口,问:“你在青南那边过的还好吗?”“我一到青南就来曾陆离的家了,”何忍说,“然后基本上没有出过家门。”钟叔叮嘱他:“那你在他们家规矩一点,别太任性了。毕竟是别人家,不像我们一样会包容你的脾气。”何忍手里拿着手机沉默下来,想起自己以前读初中的时候跑去白家玩,钟叔也是这么嘱咐他的。那个时候他觉得钟叔就是他的第二个父亲,甚至比何老爷子还要更尽职一点,一直在用心维系这个家里的每一处细节。他到现在还是这么觉得,只不过终于明白了钟叔对他们家之所以如此尽心尽力的原因。钟叔在电话那边长叹一口气,大概是在打来电话之前就纠结了许久,此刻终于下定决心道:“你临走的时候对你父亲讲的那句话我听说了,因为我们从前没有对你讲过多少以前的事情,所以你对上一辈了解的不多。现在我重新讲给你听,行吗?”“您说。”“我跟你父亲当年……当年还上学的时候确实对彼此有过不一样的感情。我先开始的。那个时候我们住在一起,对一切都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有一天你的爷爷发现我和你父亲的事,把你父亲叫过去说了很久的话。回来之后他对我说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对的,男人就应该和女人在一起。我不知道你的爷爷对他说了什么,但是我想他说的那些话可能也是他后来这样对你的原因吧。”“钟叔,”何忍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他的话,“那你为什么还要一直陪在我爸爸的身边?”你不会恨他吗?又怎么能安心的看着他结婚生子,然后继续陪伴他的孩子?何忍实在是理解不了,因为知道自己绝对做不到这样。钟叔在那边沉默许久,却说起另外一件事:“何忍,我只告诉你,我和你父亲自从你母亲到来之后,没有过任何关系了。”“但——但是,如果你真的想和曾陆离在一起。那你就和他在一起吧,不要带着任何的愧疚和自责。当年你母亲之所以心梗突发,其实根本不是因为知道了你和曾陆离的事情,而是因为听到了我和你父亲的事情。”“这么多年来错误全都在我和你父亲的身上,你没有一点错。就像你说的,跟一个和自己性别相同的人在一起没有一点错。”暴雨倾盆降至这片历来负有盛名的土地上。无数个人奋斗一生都只是被裹挟于时代之中顺着它的风向伺机而动。冬天结束的第一个讯号是场足以洗净一切的风雨,反常的天气出现在反常的地点,不知落在个人的身上是福是祸。何忍和曾陆离赤身抱在一起,曾陆离趴在他的身上,汗水滴落在他脖颈的地方。房屋替人遮风挡雨,怪不得这么多人辛苦一生就是为了觅得一片安居之地。“钟叔对我说……”何忍边喘息边说,“他对我说……让我别再后悔自责,我没有错,我喜欢你没有什么错……”曾陆离挣扎着够到他的眼眸,低下头来轻轻的吻他:“我们当然没有错。”何忍听到这句话,更加大力地回抱住他,问他:“那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曾陆离身子越来越往下挪动,逼得何忍低低出声,自己却没有开口。在这场瓢泼大雨中,多少人独自一个人躺在座封闭的城市里想念家乡,多少人挣扎在温饱线上担忧生计,几家欢喜几家愁。还有一些范柳原和白流苏,相逢在这座城市里苟且觅得一些偷来的光阴。人生数载,倏忽而过,不过如此。大雨终于落尽的那刻,光阴荏苒。祸兮福所倚,有些人终于重得平静,也有些人从这场偷来的梦里苏醒,重回现实。零时零分零秒,青南城官方宣布重启城市,长达一个月的封锁正式结束。第54章何忍是一早起来躺在床上的时候在微博上看到青南封城结束的消息,他的旁边是还没醒过来的曾陆离,墨黑的刘海搭在眼睛上,整个人屈成一团朝向他。何忍再重新看回那条微博,突然心生烦躁起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有点自私,因为封锁结束的消息有些打破了这一个月来他在曾陆离身边的平静。他在这之前仿佛处在一个自己编造出的乌托邦里,但是现在乌托邦不复存在了。曾陆离从一团棉被里坐起身子,下意识地往他这里靠了下,哑着嗓子问:“你在看什么?”然后往他的手机屏幕上瞧。何忍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间很快的调到了手机桌面,曾陆离什么都没看到、完全扑了个空,于是抬起眼睛疑惑地看着他。何忍清了清嗓子,告诉他说:“是李秘书发过来的工作上的事,没什么。”曾陆离看着他停顿两秒,说:“原来是这样啊。”他们早上起来照例要去院子里走一圈。前几天新闻上报道青南的情况已经基本得到控制了,但是曾父曾母还是不让他们出去走。院子里的角落开辟了片菜地,旁边是一口年代已久的井。空山新雨后,地面上已经有些小虫子在角落里爬。何忍坐到他从屋子里拿出来的木椅上,整个人都瘫在里面,看曾陆离跨过木栅栏进菜园里照看里面种的植物。他想起自己以前幻想过的事情,几十年以后他会和曾陆离一起躲在一个村落里面,他把公司交给何允幸或者其他什么有能力的人,然后两手空空的让大明星曾陆离来养。然后这样想着,曾陆离就站在他面前,鞋底踩了一脚泥,裤腿上也沾上了一点,皱着眉头在低头看。“你看,刚才没看清楚,不小心踩进淤泥里了。”他指给何忍看。何忍就俯下身子来帮他拍拍裤脚、把泥点拍掉,然后教训他说:“不知道下雨之后的泥地不能踩进去吗?你也太不小心了。”话说出来之后两个人俱是一震,觉得这三十天的相处就好像是已经一辈子一样。他们两个人对于彼此可以熟悉到如此的地步,但是之间的关系却像是上重下轻的倒三角形一样脆弱。何忍越发觉得今天早上在下意识里做的那个决定是正确的,可也只是能够为自己争取些微的时间。他有些害怕,于是想要去抓住眼前能抓住的一切:“我们等青南的事情结束以后,就一起在这里买栋房子住下,好吗?就像现在这样在这里生活。”曾陆离只是轻轻松松的扬起嘴角笑着对他说:“你为什么要突然问起这个呢?”“行不行?”何忍咄咄逼人,要去抓过他的手握着,“你只要回答我一声就好了。”曾陆离任何忍把他的手攥着,然后慢慢摇了摇头,说:“不行。”何忍没有办法再继续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以往他和别人谈判,多假的东西都能描述的天花乱坠,说谎不眨眼睛。但是现在他只感觉自己是不是作孽作的多了有了报应,全都在这一天到来,借曾陆离报复。曾陆离居高临下地看着何忍的表情,突然感到一种酣畅淋漓的报复快感。他摇了摇头,对何忍说:“今天青南封城结束了,是不是?”“你看到了?”何忍问。“看到了,装作没看到而已。”他在何忍敲门而来的那天起就告诉自己,只允许自己沉沦到青南结束封城的那一天。等这里重新开始运作正常,就是他该梦醒的那刻。何忍脸色苍白,问:“我一直在问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你还是不肯原谅我?”“那是你当初自己做的选择。”曾陆离说,然后下巴抬一下示意他,“你走吧。”何忍吸一口气,站起来看他,气极反笑道:“好。如你所愿,我走。”他气势汹汹的朝楼上走,却在突然间转身过来。曾陆离脸上的强硬刚刚松动,此时看见他转过身来,不由得心中一惊。何忍仔细审视他的表情,干脆无赖的冲他喊道:“你让我现在走也行。但你得再跟我睡一次,怎么样?”他笑出颗虎牙:“睡到你欲生欲死,睡到你不让我走,行吗?”曾陆离登时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朝楼上自家父母的房间看过去,双手不禁握紧起来,对他说:“你在讲的时候能不能小声一点?”何忍于是重新靠近他,和他鼻尖贴着鼻尖,讲话道:“行不行?再和我睡一次?”“请你赶紧离开,行吗?”曾陆离礼节性地继续强调道,脚下往后退一步,看着何忍调笑的样子,忍无可忍道,“你没有听清我刚才说的话吗?我想让你离开。你不用在这里讲些什么让我难堪的话,我们不会再在一起了。”何忍听他说话,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问他:“可你还想让我做什么?我来这里找你,我和你解释清楚,我对你道歉。为什么你还没有原谅我?”他就是这样。曾陆离想。就算不是有意的,但是永远都要带着极大的优越感和掌控欲俯视众人。什么都是别人的错。明明是他先开始他们的关系,又是他要自己靠近,最后也是他先结束。现在好了,何忍后悔了,于是一时兴起的来找他,以为这样就又能让他回来。可是凭什么?难道他自己的心就不是心了?难道他就不能拒绝他了?凭什么一切都是何忍来掌控,他就要任由他来呼来唤去,一颗心被他扔到地上,碎成几片?曾陆离说:“你也只是道歉了而已。”你也只是道歉了而已。你对我道完歉,下一刻几年前的事情又会因为任何一个原因重演,那下下次怎么办?你再道一次歉,我再原谅?那还不如这次断的干干净净。至少这次的伤痛他有足够的时间好好修养,而不是等伤口反反复复的愈合撕裂,直到腐烂。何忍直视曾陆离片刻,磨着后槽牙道:“好,我马上就走。”第55章封城全面结束的那一天,有路人在机场拍到最近几年红的发紫的明星曾陆离登机的照片。他把几张照片传到微博上,没过几秒就有粉丝顺藤摸瓜地过来评论:“这是曾陆离吗?!他要从青南飞去哪儿?”“他总算出现了天哪!已经一个多月没发微博了吧。”“哥哥最近有什么新戏要进组吗?怎么没消息呢。”“粉个演员真心累……”……路人之后打开微博看见下面这么多条评论,有些震惊,慢慢地回复道:“我看见他坐的是直飞北市的航班,这一趟应该是去北市吧。”那边网上讨论的沸沸扬扬,这边到了北市的曾陆离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程已经被人拍下来放到网上去。因为在来之前已经在青南做过检测,检测结果呈阴性,所以很快的在机场向工作人员出示完证件之后就走出机场。有保姆车停在机场的停车场等他。曾陆离把口罩往上面拽了拽,上了车子。车里坐着的人看见他就出声调侃:“怎么样,这一个月在家隔离的难不难受?”“徐导,”曾陆离转头笑道,“一个月不出来工作,还真是挺爽的。”“那你可得好好调整,我的这一部戏还挺折磨人的。”徐导说。曾陆离收了笑容:“您怎么时隔这么多年突然决定重新开始导戏了?”“闲不住啊,”徐导感叹道,“在电影学院教书,看见自己的学生一直在拍作品,自己心里也就痒起来了。说到底,我当初就是因为喜欢导戏才当导演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是喜欢。”现在的徐导一改疲态,经过多年的休养再没有他们两人从前初见时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满意地看着曾陆离,心知他最好的作品不是哪一部电影,而是当年在白城大学数千人里找到了这个人。这么多年来,曾陆离从出演他的第一部 作品开始,到商导的电影,再到后来和国际一线导演的合作,每一步都走的踏踏实实。除了多年前一部网剧的缺漏以外,职业生涯几乎没有污点。更何况是他发掘的曾陆离,所以曾陆离愿意空出一段将近半年的档期来出演他时隔多年又开始重新导演的作品。他们之间互惠互利的关系最稳固不过,曾陆离发展的越好,他就可以享受到更多的荣誉。“你应该看完剧本了吧?”徐导问。曾陆离点点头。徐导这次给出的剧本依旧是以一个男主角为主线推动剧情发展的,内容大概是家长里短的情感问题。他这些年演过不少这样的戏,应该早就已经驾轻就熟了。徐导打量他的脸色,说:“你是不是演过许多这样的戏了?”“不是,”他这次只是摇摇头道,“以前演这些爱来爱去的戏的时候,是真的用了心去相信才能演出来的。现在再看到这样的剧本,就觉得放到现实中假的吓人。您说,哪有这么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爱情呢?”“所以才有了电影啊。”徐导说,拍拍他的肩膀当作安慰。那天何忍走的很急,行李箱里只零零散散地收拾了几件他一眼能看过去的衣服,剩下的东西在他走后还留在曾陆离的房间里。曾陆离不去整理它们,也没有打算扔掉,把一本书拿着盖在脸上躺椅子上。过了半响他把那本书从脸上拿下来,书上那段话刺得人眼睛疼:“我们之间坎坷不幸、令人痛心疾首的友谊,已经以我的身败名裂而告结束。但是,那段久远的情意却常在记忆中伴随着我,而一想到自己心中那曾经盛着爱的地方,就要永远让憎恨和苦涩、轻蔑和屈辱所占据,我就会感到深深的悲哀。”他对于演戏这件事有令别人咋舌的天赋,大概是因为天生下来情绪的敏锐,所以读一本书看一部电影就能自觉的把自己代入进去,体会他人体会过的切肤之痛。但读遍那些圣贤书,哪一本都不如他自己亲自来一回的教训惨痛。他原本成竹在胸,以为自己总不会深陷泥潭里去,后来才恍然大悟自己被踏踏实实地玩过一番、丢得远远的。那徐导把他送到酒店,又千叮咛万嘱咐最后一句:“今天晚上和投资商他们有场酒会,你一定要来。”他知道曾陆离的脾气,早些年还肯伏低做小的为了演戏,后来成了名,又拿奖拿到手软,对这些事情就再也不肯上心。“知道了。”曾陆离头疼,正想着晚上的时候再找理由爽约。徐导对他说:“女主角今晚也会来。你猜猜是谁?和你一起演过戏的一个。”曾陆离心中渐渐有数,苦笑道:“钟澄?”“就是她。”“我看过她之前的电影,演技确实是用心琢磨过的,刚出道的时候演的就比一些出道好几年的演员纯熟。”钟澄是演技不好才怪。曾陆离在心里想。这些年来她在演艺圈大起大落,当年在势头最好的时候和白知城的演艺公司解约,一个月后白知城订婚的消息登上头条,各种脏水也全都往钟澄那里泼。那一年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在这个圈子里走不下去了,她却在下一年上映的电影里因为那个彪悍又妖艳的角色广受好评,直接一举拿到国内最高等级的奖项。置之死地而后生。说的就是她了。曾陆离对她的态度很复杂,总而言之概括起来就是“讨厌”两个字,即便这样也不得不佩服钟澄心里对自己和对别人的那股狠劲儿。他们从她快要毕业的时候认识,那股劲儿一直跟着她,甚至愈演愈烈。夜里的北市珠光宝气,即使是在这么大的一场风风雨雨之后,街上还是人来人往。曾陆离看到他要去的酒店的名字的时候心里就觉得好笑。他对这家酒店再熟悉不过,因为这不就是何忍家开的?他身上穿的是下午刚刚问品牌商借的西装,尺寸不太对,袖子直接耷拉到手指关节那儿。曾陆离于是用别针把衬衫在腰后别起来,西服外套外面再套一件风衣御寒。整个人的形象登时看上去随意极了,又没有请帖,以至于到了酒店门口要进去的时候服务员都犹疑了一下,直到徐导来接才让他进来。“人都来齐了。”徐导说,言下之意就是大家都能准时来你怎么就来晚了啊我的小祖宗,天天都不守时。曾陆离怔了一下,下意识的解释道:“打车费时间。”意思就是我就是一人生地不熟的外地小伙,来晚没人关心,您别急。徐导瞪了他一眼,快步带他坐电梯上去。这酒店今天被人包了场,表面上是谈论电影这样的事,实际上却是借这个由头交谈一些不能明说的事。曾陆离是一个演员,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实际上也只是别人拿来赚钱和挡枪的工具而已,他心知肚明。这也是他当初力排众议一定要成立独立工作室的原因,既然一定要去娱乐圈蹚一次浑水,那么也要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凡事过犹不及,名利这东西得到的太满,是会溢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