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曾忍》TXT全集下载_7
作者:边卡不知道      更新:2023-06-20 11:33      字数:9833
  曾陆离带笑的望了眼侧过头闪躲他的眼神的何忍,收敛笑容道:“我是。”“那能跟我们合张影吗?我是徐导的影迷,非常喜欢他的电影。”曾陆离爽快的点头。女生便立刻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请另一位女生帮她拍照。几张照片拍完之后,女生看向何忍说:“他也是演员吗?你们是一起约出来玩的吗?”何忍便瞧见曾陆离立刻敛了神色,想起前几天两人差点为之闹得不愉快的事,赶忙道:“我是他的助理。”曾陆离抬起眼在旁边默默的看他。何忍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直到两位女生彻底离开笑容才塌下来。两个人继续漫无目的的走着。何忍受不了这突然急剧转变的气氛,无精打采的打趣道:“你现在倒是成了大明星了。出门散步都能被别人认出来。”“对啊,”曾陆离慢悠悠的说,“刚刚有个人还一脸炫耀的说她们是想问他要联系方式,啧啧啧,可真打脸啊。”“……”何忍捂住脸,懊恼的哀嚎一声,觉得这个人真是会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也幸好那两个女生只是影迷而已,要是她们是冲着问曾陆离要联系方式的目的搭讪,那他可受不了。草坪上有一家人铺着餐布在草地上野餐。何忍就指着他们说:“我们以后也要来这里野餐。”看见这家人里的爷爷奶奶老实的坐在小椅子上,孩子一辈的在互相追着跑,就说:“我们以后也要这样。”有人牵着狗来公园里溜,慢悠悠的在阳光下面转悠。他也要对曾陆离说:“我们以后也要养一条狗。”“我喜欢猫。”“那我们就养一条狗,一只猫。”他越说越兴奋,“住的房子不要太大。我们一起住一间卧室,猫和狗住一间。”阳光和煦,湖边的草地上不少趁工作之余来休整的人。父母带着小孩子最多,一看就都是优渥的家庭,租了帐篷来享受灯光。曾陆离对着在叙述自己满满憧憬的何忍不吭一声,不知为什么,他从来不像何忍一样规划过他们的未来。人就应该活在当下才对。何忍可以和更美好更体贴的人在一起,总之不会和他在一起。水浪徐徐击打着岸边的大理石板。这里在修整以前还是片泥地,不过在岸边密密麻麻的种了一排树。当初新市长上任的时候对湖大动干戈,树被整齐的挖出来送到新开发的寺庙种下,然后在原来的地方铺好石板,搭上栏杆。何忍扶在栏杆上又要指着在湖面上的小船说话。曾陆离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铃声。曾陆离看见是个陌生号码,对何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通之后那头说:“您好,请问是曾陆离先生吗?”“我是。有什么事吗?”“是这样的,我是导演商敬的助理。他在电影节见到你之后认为你很适合一部电影的角色,请问您最近有时间接受我们的面试吗?”“不好意思,”想都没想,曾陆离回答道,“我暂时没有继续演戏的打算。”“啊……”那边似乎没有预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时之间有些失语,“好的,打扰您了,再见。”何忍等他放下手机之后就迫不及待的问:“是那天的商导找你演戏?”“只是面试。我拒绝了。”曾陆离轻松的说,却没想到何忍完全没有听到这个消息后如释重负的样子,反而是有些勉强的笑着问:“演戏不是能赚钱吗?怎么这次不见你要拼命赚钱了?”“都大四了,还是赶紧找工作然后签三方协议要紧。”“那你准备去哪儿工作?”何忍看见曾陆离有些回避的神情,终于直白问他,“你是要回青南工作吗?”他看见何忍真的要开口回答这个问题,心中的恐惧居然战胜了愤怒。曾陆离是真的没想过和他的未来,却任由他陷了进来。可事到临头,他又能说些什么?说其实自己也是玩玩而已,这样更好,两个人都不用负责?这算什么鬼话。何忍说:“其实挺好的。我本来就没想过跟你走到最后过。人生长着呢。”曾陆离听到他说的,被气笑了,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去演戏吗?”何忍还带着气,但想着他是不是会解释理由来安慰自己,问:“为什么?”“因为演戏太不稳定了。对于演员来说,你或许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功成名就,但更多的是百分之九九的籍籍无名。”曾陆离说,“何忍,如果我有你一半的家境,我可以去搏一把。可我没有,我的父母辛苦工作一辈子,供我上学太吃力,我没有这样的本钱去赌博。”“那你未来工作又何必一定要回青南?在白城不也一样?”他知道,他全都知道,可何至于就要铁了心一定要回青南?像是专门和他过不去。“何忍,何忍,”曾陆离苦笑着念叨他的名字,“你是真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道我们要留在白城有多困难。更何况父母都在青南,他们身体不好,现在还租房子住,我是一定要回去照顾的。”那让我帮你留下来啊。我不光能帮你留下来,还能帮忙照顾你的父母。可是这样的话何忍永远不会说出来的,他看见何沁的遭遇,打定主意未来一定要跟一个和自己条件相当的人在一起。情感永远都不能去相信,只有精心对比各种条件的理智才值得依赖。“行呗,那你毕业就回青南呗。”何忍耸了耸肩,说。“何忍,”曾陆离微笑着叫着他的名字,让他以为还有一丝转寰的余地。但是他听见曾陆离说,“你也从来没想过为了我来青南,对不对?”第20章曾陆离没想过自己还能再见徐导,更没想过是在白城大学里看见他。那是他和何忍可以说算是“冷战”的第二周,他们谁都没有联系彼此。曾陆离晚上睡觉之前看一次手机,早上起来之后的第一件事还是去看手机屏幕。如此这样的十四天下来,吴佑庆问他:“你是和谁谈恋爱了吗?”他回答的时候犹豫一下,就立刻被吴佑庆敏锐的捕捉住,继续盘问:“是隔壁班的班长吗?从大一开始就对你有意思了,总算把你追到手了啊。”“不是她,”曾陆离皱着眉头回答,“你别乱猜了。”“那是谁?”“喂,兄弟,都做三年的舍友了,你总能告诉我名字吧!”吴佑庆跟在曾陆离的后面蹦蹦跳跳的闹,引得路上的学生也往这里看。曾陆离忍不住捂住脸无奈的笑了下,对他说:“是你不认识的人,行了吧。”“我不认识的人?你该不会从上学期开始就一直和她在一起吧,难怪那么频繁的出去。”“不是。”他再一次否定道。吴佑庆就开始自顾自的嘀咕:“那你女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啊。”他女朋友是何方神圣?曾陆离想笑,他是这辈子都不会有女朋友的。但没有人能够知道原因,没有人能够。高中时候他被一群人围在卫生间里羞辱的记忆始终历历在目。那个慌乱不堪的夏季,他刚刚开始模糊认识到自己和其他男生不同的地方,每天跑去网吧搜索答案,在网上寻求可以理解和认同自己的人,晚上回到家再对着父母惴惴不安。那样的不堪重负直到开学之后面对朋友的时候彻底土崩瓦解,他对着原先关心他的好友讲述了一切,得到的也是言不由衷的安慰。却在第二天的时候被一群人围在里面。他的朋友就站在最外面的地方,从一个两个交叠的肩膀上面露出头来看他。一个两个的人在说:“他喜欢男生诶,好恶心。”“说不定喜欢的就是你呢,你不感觉开心吗?”“开心个鬼!女神不喜欢我,搞个男生来喜欢我。”“得了吧,人家说不定根本看不上你,一直喜欢的是他的好朋友呢。”他们很有默契的转头看向他的朋友。曾陆离就蹲在墙角里,看着正看向他的那个所谓的“朋友”。他发觉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回答,慌张了一下,赶紧说道:“他喜欢我?我才不要呢。恶心死了。”曾陆离闭上眼睛。人活着的最大信念就是自己能够杰出于身边的人,与他人有所不同。为了这个信念,他们可以上刀山下火海,耗费生命来追求生命。可这是在自己身上。当他们发现旁人和自己的不同时,所有的情绪就不再是欢迎了。徐导主动要请曾陆离喝咖啡,糖衣炮弹先准备好,再来揭晓自己此行前来的真正目的。曾陆离不准备接他的招,还是按惯例先看眼手机,再问:“您今天怎么来白城大学了?”“我来这里的艺术学校谈入职的事情,想起来你就在这里上学,顺路过来的。”徐导注意到他对着手机焦躁不安的样子,心领神会的问,“在等谁的电话?”见曾陆离不说话,全当他是默认了,接着问:“是那天在电影节的人?陈总的朋友?”“是。”他最后承认了,把手机整个翻过来,背面对着自己道,“您来总不会是为了关心我的感情生活吧。”“当然不是,”既然如此,徐导开门见山,“听说你拒绝了商导那边给你的面试机会?”“对。我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不想再参与演戏了。”徐导却绕过了这个话题,开始讲些其他有的没的:“你知道我一开始为什么想要当导演吗?”“因为我想把自己的故事讲出来,鼓励那些跟我一样的人勇敢一点。这些年来拍电影,即使放映不出来,我还是想拍有关同性的故事,也是为了这个。”他把聊天记录翻给曾陆离看,说:“商导想拍的这部电影讲的就是像我们这样的人的故事。他看了你在电影里的表演,很认可你,想找你来试镜。你要知道,他的电影可比我的影响力要大的多。你来拍,不是单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那些跟我们一样的人。”曾陆离深吸一口气,只说:“您让我再想想。”“我帮你去求过商导,他答应我还会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一定要把握住啊。”他这样说让曾陆离怎么去当面拒绝。一个原本自恃清高的导演现在铁了心思要推他认为有天赋的演员跳入坑中,他却还在心里盘算着用各种拐弯抹角的理由拒绝他。曾陆离重新把手机翻过来,屏幕上还是只有些学校里的同学和老师的消息。不想看见的打开了一大段话,想看见的人一个字都不吝惜给予。他想是不是就已经这么算了?幸好他们也只是在一起一段时间,还能挽救。人与人之间最怕的就是纠葛。纠葛久了,就再也离不开彼此。哪怕在刚开始的时候并不认真。全天下的办公室为什么都要是黑白分明的类型。这是典型的何忍的父亲那一辈的审美,虽然黑色和白色都不吉利,但是合在一起就最吉利。陈尧约了何忍下班之后打台球,此时此刻在台球馆看见何忍边看手机边走路,忍不住出声提醒他:“喂,你前面有张桌子。”何忍才如梦初醒般的抬起头,在自己快要撞到的时候生生一顿,绕了条路朝他走过来,最后再看一眼屏幕。“你最近是谈了什么大单子吗?”陈尧问他。何忍摇摇头,看着和自己认识了十几年也交好了十几年的朋友,心里想的却全是曾陆离在那天坚定的说不能告诉任何人的话语。他是真的太沉迷于之前的狂喜之中,半个月的时间冷静下来,才开始意识到自己是在和一个男人谈情说爱。他从来没有对其他男人感兴趣过,从来都没有这样过。甚至于最可笑的是自己活了二十七年,连自己喜欢什么都没有弄清楚过,迷迷糊糊的沉浸在无悲无喜的世界里,因为从来都没有遇见过真正的喜欢,所以把舒适和习惯当作真爱。陈尧和他在打台球的空隙休息,陈尧递一杯酒给他,问:“你是遇见什么事了吗?一直心不在焉的。”“你说,”何忍笑笑,问他,“有没有可能我们一直以来的认知其实是受周围习惯的影响,其实事情有可能并不是那样?”“这当然了,”陈尧道,“就像我以前看电视剧多了,还以为每个人都是为爱结的婚呢。多天真啊。”“我之前遇见一个人,他说这个世界上全是这样的。每个人和别人交好只是利益交换,感情是最靠不住的东西。”陈尧挑起眉毛,手上轻轻晃着酒杯道:“那让我猜猜,她不会就是让你今天心不在焉的理由吧。你遇到喜欢的人了?”“可能真的遇见了。”“那就去追呗。我就没看你遇见过能让你动心的人呢。”他怂恿道。何忍的手略微捏紧了酒杯。曾陆离说得对,或许他们之间的这一切只是冲动的结果。一切可能在一瞬间来到顶点,也可以在下一秒瞬间消散。在往后的很多年里,他再想起这件事,心里会想些什么呢?可能是后悔于自己的冲动,还可能是惊讶于自己的盲目。又或者是另外一种截然相反的可能。他的前二十七年过的循规蹈矩,永远走在他父亲为他安排的道路里。然后在第二十七年的那个春节里,他突然下定决心小小的反抗一番,于是开车离开家里,来到申起斯经营的酒吧。从此就是一发不可收拾。“我是在为一个人动心。”何忍平静道,“那个人是男生。”陈尧摇晃酒杯的动作当即止住,凝视着酒杯里的红酒好半天才慢慢抬头望向他,眼里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楼道里传来一群男人喝过酒后带着醉意的大笑声音,吵吵闹闹的,和此刻安静的房间更加成为鲜明的对比。陈尧轻轻把酒杯放在桌子上,说:“你确定?”他不能再确定更多了。生平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谈情说爱,天知道他要迈过心里多少道坎。这些甚至没有办法对任何人说出来。就像现在,他也只能苦笑着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就是……就是只想跟他在一起。开心的时候想跟他在一起,不开心的时候也想跟他在一起。我们现在吵架了,半个月都没有说话。我每天都要看手机,看他有没有主动找我,又放不下面子来找他。你说我是确定还是不确定?”大概是听他一脸不快的说了这么一长串话,陈尧总算有余力从刚刚的震惊中挣脱出来,此时看着何忍皱眉的表情,居然还有心思一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个样子,还挺好玩的。”又说,“这件事,你大概第一个告诉的人就是我吧。”“对啊,”何忍道,“我们就是因为这个吵的架,他不让我告诉任何人,包括我们的朋友。”“那个男生说的挺对的。你告诉我就可以了,只是记住长辈那边还是一定不要泄露了。”他们也不想再打桌球了,两个人拿上外套就要出门,原本只是并肩走着,陈尧却突然幽幽的说道:“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开始喜欢男生,居然不是先喜欢我。我就这么差的吗?”“……”何忍不打算理他,自顾自的走自己的路。第21章既然已经对陈尧像是破釜沉舟般的宣告了自己的心声,何忍此时望着仍旧黑屏的手机,还是忍不住的低头苦笑。那些掷地有声的话语可以在陈尧面前说的响亮。但是换成另外一个人,他总是情不自禁的忍不住在想,为什么一定每次都是他主动?明明一段关系是两个人在拉着绳子的两段用力维持,才能不让绳子落地。可如果曾陆离只是虚虚扶着、毫无用力的意图,那么他在这里着急又有什么用呢?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如果他在一开始不主动的话,他们不会有任何开始的可能。如果不是他有意放任曾陆离走到他的身边,他又怎么能这样明目张胆的趁虚而入?何忍抓起放在桌子上的车钥匙,快步走出办公室。既然曾陆离不来找他,那么他就偏要让他来主动找他。面子和里子,他总得有一个要护住吧。公交车上的拉手顺着车一路上的颠簸上下而左右晃动。曾陆离一手护住刚刚从公司带出来的面试材料,一手握住拉手,带着几乎是俯视众生的角度看车内和他同样站着的人。他的身高可以轻易让他看见众生的头顶:一头秀丽黑发的;还有一看便仔细分开过自己的发缝层层梳理,护住自己的发际。最多的是中年男人的头顶,带着对着生活无声反抗的油渍,远远望去像是灯塔上挂着的那盏幽暗的灯,其实作用不大,但好在给人点安慰。机械的女声报送站点的名字,车急促的停下。曾陆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顺着人潮从后门下车。鼻尖总算是新鲜至极的空气,他长吸一口,又叹息出来,顺势坐到站台里的长椅上。面试他的总监脸上看不出悲喜,单单的把他和另一位硕士拎出来再面一遍。没开始几分钟,有人敲办公室的门,总监就直接出去,留他和另一位人大眼瞪小眼,干坐了一个多小时。总监后来回来,和他们分别握手,竟然一个都没有录取,因为“不缺人了”。曾陆离随手把文件夹放在长椅的一边,天边红的黄的晕染成模糊混杂。现在时代发展的真快,枯藤老树昏鸦他再没见过,倒是很多人站在一块,各自疲惫的闭眼,比谁都孤独。一辆黑色磨砂外表的车反常的停在公交车道上。前座的车窗落下,何忍带着墨镜的脸出现在他眼前,扬了扬下巴催促他:“快点上来。”再一辆公交车要驶进来,喇叭已然奏响。曾陆离拉开车门坐进去。何忍脚踩油门,行驶在路上。车里放《一步之遥》,曾陆离看向车外,他所熟悉的景物在眼前四散,追不回来。何忍也不看他,轻轻和着音乐哼旋律,心里憋着一口气,一定要等那个人先开口。他等的那个人听《一步之遥》重复播放了三个来回,终于讲话:“你开车路过,看见我了?”“对啊,”何忍立刻没好气的回道,“我从公司回家,看见不知道是哪个穷学生跟失了魂一样坐在椅子上,这么可怜,全当做慈善捡走了。”曾陆离舔了舔唇角,沉默片刻终于说道:“谢谢。”何忍一个急转弯把车停在路边,再强调一遍:“我是偶然遇见你的。”他几乎是不耐烦的看着曾陆离,心里却憋屈:他可不想让步了,所以这个学生就不能主动一点,给他找个台阶下吗?曾陆离却看着他的眼睛,说:“是你偶然遇见我的。”“对。那又怎么了?”“是你偶然遇见我之后又主动来找我的。”“我才不是!”何忍立刻反驳道。曾陆离却不知道为什么,再一次的强调道:“你先走近我的,你先走过来的。”何忍已经在发怒的边缘游走,下一秒就要直接说出来,曾陆离却只用一句话轻轻堵住了他的嘴:“所以你以后也不能再随便走了。”他的肩膀顿时塌下来,眉眼舒展开,声音低了些,说:“可是我还在生气。”对!他心里可生气了,把他晾了半个月都不理,现在又用一句话敷衍,这是什么意思?他可不要理,不然曾陆离以后就会得寸进尺了。曾陆离仔细的盯着何忍的表情半天,转身把手机拿出来,在上边拨响一个号码。何忍的眼神悄悄的瞥过去,谁知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他看上面曾陆离的名字亮了许久,硬是没有伸手去接。曾陆离再打第二次,他还是没动。等第三次的时候,何忍终于伸手拿过来接通,但是不说话。曾陆离拿着手机在耳边看着他说:“对不起,没有主动找你。”何忍凝固着脸,道:“这样就结束了?”然后曾陆离的声音顺着空气、自手机里、自身边,轻轻响起:“我去参加商导的面试,好吗?”他答应去参加电影面试了?何忍面上还要冷着,沉默半响,看见曾陆离殷切地看着他时那双发亮的眼睛,终于开口道:“但是你还要继续留在白城。”曾陆离的眼睛眨了眨,顺应地重复道:“我还要继续留在白城。”何忍皱起眉头来,不满意他的回话:“你这样说有什么意思?一点都不真诚。”“你还要我怎么真诚啊。”曾陆离那边却笑开来了,凑近他时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腕,说道,“我都给你道歉了,你别生气了。”何忍的手被他压在下面,整个人别扭的侧过脸,咬住下颚来强迫自己冰着脸,又道:“可你都半个月没有理过我了。”他倒不是有意,但自己都能听出一丝委屈的意味,随即更加向车窗那边侧过去。“换过来讲,你也半个月没理过我啊。”曾陆离假装没看见他的小动作,慢悠悠道,“那不如这样好了。以后我们要是再吵架,我就给你打电话,随你挂断多少次,等你想接的时候再接、给你解气,行吗?”他给的台阶已经凑到了何忍的咫尺之间,何忍冷着脸,高冷的说道:“那勉强可以吧。”讲完心里就满意起来,觉得这一次好歹面子和里子都没丢,没看见曾陆离随即松开他的手腕、重新靠回座位松一口气的样子。汽车重新开回道路,何忍打着方向盘,看都不看曾陆离一眼,说道:“我把我们的事告诉陈尧了。”曾陆离顿了一下,问:“他什么反应?”“没啥反应,还跟我开玩笑说我为什么不先喜欢他。”“你这朋友挺靠谱的啊。”曾陆离轻飘飘的评价一句,不再说话。徐导说他特意为他求了一个重新面试的机会。曾陆离拿到面试片段的剧本,看见是他要试镜的角色和剧中人物的一段话。角色说:“你知道我肯定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我从最低点出发,我满是野心,想要出人头地。遇见的人对我来说只有无用和有用两种区别。无用的人我就把他丢在一边,不再理他。有用的人我就努力凑前,讨好于他。一个人的错误就在于自认为自己精明,而我恰恰是利用了这一点。”商导在桌子后面看他念完这段话,眯起眼睛来半天不语。曾陆离轻轻笑起来,说:“这台词是量身定制的吗?”“我也没琢磨好剧本呢。”他就一本正经的回答,“只有个大纲。但是你一念,好像人物就出来了。”曾陆离的指甲都几乎嵌进写了台词的纸里。他知道自己和商导初初打照面的时候就能感受到两人气场的不太和睦。这一点又要归结于两人之间的相像。能写出台词的人和能读出台词的人本身就是一种人,偏偏人只会被未知吸引。“这个角色就是我的了?”他说。商导向后靠的远远的,注视他良久,最后说:“是你的。”曾陆离半知半觉间松开手指,才发觉指甲竟然隔了层薄薄的纸陷进肉里。他再度展开它看上面的台词,突然道:“其实根本没必要妖魔化这个人,把他写的油盐不进。”“所以需要你去演啊。剧本上就那几句话,演员怎么理解才是关键。”他点头示意道,“演的不好我们换人来演不就行了?”车行驶在通往白城大学的路上。何忍听曾陆离讲完面试时候发生的事,说道:“我看他就是随便说说,吓唬你的。”曾陆离说:“他不喜欢我。”“他不喜欢你还选你当主角?”“就是因为不喜欢我才选的我。”他哼一声,“我看这部电影要拍的就是他自己。他讨厌他自己。”“我看哪,”何忍顺着这个话题重拾起自己早就想要说的话,“你不如就签在陈尧的公司下面。这样方便照顾。”照顾谁?怎么照顾?谁来照顾?曾陆离眯起眼睛来,转头看向何忍光影斑驳的侧脸。何忍察觉到他的目光,但是还是看着眼前的路况,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要走这条路了,能轻松的走一点就轻松的走呗。”“我不想轻松的走。”曾陆离对于自己厌恶的事情惯有的态度是迂回曲折的含糊而过。即使拒绝,也能让你觉得被拒绝的如沐春风。是以何忍听到这样干干脆脆被立刻说出口的一句话,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他,却直直地望进曾陆离那双眼睛里。曾陆离侧靠在座椅背上看他,嘴角无意识地翘起,一副要把人望进天荒地老的架势。何忍没来由的一阵心悸,定下神来问他:“何必呢?有条捷径摆在眼前,为什么不走?”就听见那边轻轻的问他:“你傻吗?”这又和他傻不傻有什么关系?何忍简直觉得这个学生最近越来越无法无天起来,刚要忿忿不平的回他几句,就听见曾陆离继续他要说的话:“我都说了不要你给的东西了,你还硬塞给我。这不是在强迫别人占你的便宜吗?”“我今天可以利用你的身份签下公司,明天就可以占些其他什么便宜。所以你傻啊,总是要把好东西分给别人,也不问清楚那个人到底是何居心。”穷学生居然还敢教育起他来。何忍手握紧方向盘,用着恶狠狠的语气,以为能威胁到他,却说出让曾陆离听着啼笑皆非的话来:“我就愿意把好东西分给你怎么了?到时候你要是真的全都把东西拿走了,那我也不会后悔。”“真的吗?”曾陆离问他,“我到时候要是想把你带走怎么办?”末了自己又忍不住笑出来,抢先自嘲道,“真是听起来好酸好肉麻的句子,我都受不了了”第22章白城大学大四的学生其实在上完十周的课之后就可以申请离校实习。曾陆离要赶着去商导安排的拍摄场地,十周的时间刚过就开始收拾宿舍。此时吴佑庆他们因为家在本地,早早的就搬回家里了,宿舍里只剩下曾陆离一个人,往行李箱里装衣服。放在行李箱旁边的地上的手机提示音响起来。曾陆离以为是何忍,立刻够到身边拿起来接通,却听见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陆离吗?是我啊,你的大舅。”曾陆离手上整理衣服的动作缓下来,还带着基本的礼节问道:“是我,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啊。已经到你宿舍楼下了,你下来一趟吧。”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对上一次见到两个舅舅时候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何忍打的那一拳下去,曾陆离以为自己以后就不用再见到他们了。哪里知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四年没对他表示过关心的大舅居然站在宿舍楼下等他。曾陆离穿着拖鞋下楼,果不其然看见舅舅骑电动车上面在宿管站门口等他。看见了他,先是笑得牙床都露出来了的冲他招手,然后等他走近,从电动车中间的横版上拎起箱奶递给他:“喏,带给你的,带回宿舍补充营养。”他闪身避过舅舅伸出来的手,任由舅舅悻悻地把这箱牛奶放在地上,抓耳挠腮半天想不出几句问候的话,见曾陆离又一脸不耐的样子,终于问道:“你舅妈上网的时候看见你在一个什么电影节里获奖的照片?这是真的吗?”“假的。”曾陆离没有任何犹疑的立刻回道。舅舅脸上讨好的笑容马上僵硬起来,但又不甘心的继续问:“可我也看了那张照片啊,上面写的名字也是你,照片上的人也跟你长的很像。”“舅舅,要不你回去查查到底有没有那个电影节?可能是我的朋友整蛊我,发了条那样的微博。”管他信不信,先糊弄过去再说。今天他离开了,以后也就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大舅听到后脸上讨好的意味淡下去,本来就是骑在电动车上,现在没了聊天的必要,立刻就准备骑走。他是来的猝不及防,走的也莫名其妙。曾陆离站在原地,看着放在地上孤零零的一箱牛奶,一脸的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