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无心看风景》TXT全集下载_11
作者:小合鸽鸟子      更新:2023-06-20 09:15      字数:10017
  姜诺问:“还记得姜善最喜欢的说唱歌手是谁吗?”姜智不听说唱,但这个人太有名,他当然知道:“kevenkim。”“嗯。”姜诺一笑,话是说给弟弟听的,亮晶晶的那双眼凝在宴若愚身上——“我们要去中国未来的kevenkim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第25章宴若愚和姜诺在年三十那天中午坐瑞士航空的波音777去洛桑。在这之前他们在工作室里做出了两首trap,宴若愚从以前写的歌词里挑出两首普普通通的,主题还是《amsterdam》那种炸裂风,姜诺则把自己的几首半成品翻出来加工,给宴若愚当伴奏。这样的歌非常工程化,没什么新意,放在以前宴若愚根本看不上,但姜诺分析的很有道理,他们俩待一块儿做歌不是为了出专辑,而是准备今年夏天的比赛。那他肯定需要几首工程化的歌用于前期海选,大招要留到后面放。“那你也报名比赛吧,煞煞林淮的锐气。”自从知道《makeitshit》是姜诺创作的,不真诚祷告者这个马甲下的经典作品也有一些是他从歌词到混曲全包全揽的,宴若愚对姜诺的情感除了欣赏还掺杂了崇拜。纯拼实力,接触说唱没几年的自己肯定在林淮之下,但姜诺要是愿意出山,别说林淮,和梁真都能正面battle。但比起站在舞台前,姜诺更乐意做幕后。他太安静寡言了,不喜欢抛头露面,宴若愚整天叽叽喳喳怂恿他和自己一起参赛,他听多了也会跟宴若愚说实话,自己在写《makeitshit》前并不知道姜善得了病,而如果姜善的病是能治好的,他们谁都不会主动站在聚光灯下。“也就是说,你和姜善都不渴望知名度,除非人生进度条要撑不住了。可是……可是参加选秀节目就是为了提高知名度啊。”宴若愚还是不解,觉得姜诺的解释前后矛盾,姜诺也说不好,给宴若愚放点别点音乐,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宴若愚也识趣地没刨根问底。飞瑞士洛桑的前一晚他们收拾行李,姜诺除了衣物还放了个款式老旧的口袋型录音机,宴若愚就很好奇,问:“你专门带这玩意儿漂洋过海干什么?”“收集声音。”姜诺把录音机从箱子里重新拿出来,给宴若愚随机播放几段录音,全都是姜善还在的时候他们一起走街串巷录下的:外地女人用奇怪的口音叫买“韩国小馒头,一块钱、四个,一块钱、四个”;凌晨时分,卖夜宵的人重复“鸭架,鸭爪,鸭脖子”;普通话并不标准的岭安本地老人慢慢悠悠吆喝“白糖要伐白糖”……宴若愚从未听过这么市井的声音,可稀奇了,正要问怎么都是卖吃食的,录音机播放了下一段背景嘈杂的音频。有人正在用大喇叭宣传服装店的折扣福利,说着说着,就有律动感地唱了起来,把无聊的宣传词念出江南皮革厂倒闭了的诙谐感,宴若愚同他隔着时间和空间,但靠着这段鲜活的声音,他眼前立马就能浮现出一个唾沫子横飞的兢兢业业的销售员形象。而除了人声,这个录音机里还有风声,水声,树叶声……宴若愚听入迷了,恨不得即刻拽着姜诺下楼再找些声音,姜诺无奈地摇摇头,说他们早两年前还能在岭安城录到自行车过马路,但现在,汽车驶过的声音覆盖了一切。所以他想借着这次机会去别的国家和城市找声音,说不定会有新的理解和灵感,让歌曲采样更丰富和别致——别的制作人采样无非是重新混音、复古、致敬,宴若愚还是第一次见到直接从日常生活里找素材的,当真是被惊艳到了,抢过那台录音机想把里面的其他声音都放一边,他听到一声沙哑而又虚弱的呼唤:姜诺。姜诺也是一愣,宴若愚眨了下眼,没按暂停或者跳过,默默听完那首没有伴奏的歌曲,姜善的绝笔《追忆》。这首歌是用不真诚祷告者的马甲发的,至今在网易云的评论数已突破1w。无数人留言讲述这首歌带给自己的温暖,但没有人知道,这首歌里的“你”全部都是姜诺:谢谢你给予我陪伴理解与温暖让我有勇气不惧怕冰冷的针管是时候由我一个人将痛苦承担韶光荏苒曲终你我永远不会散。原本欢愉的气氛因为这首歌变得沉重,两人都有些逃避,姜诺没说姜善为什么要写这么一首歌,宴若愚也没问,笑嘻嘻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把录音机还回去。离开的前一晚他们都没睡好,第二天上了波音777的头等舱,宴若愚在飞机进入平流层后就躺平睡觉,到了饭点也没动静,坐在旁边的姜诺纠结该不该将人叫醒,连接上机内wi-fi询问裴小赵,已经在巴黎的裴小赵边忙时装周的事宜边回复,说宴若愚不睡觉才稀奇。姜诺良久不知道该说什么,裴小赵继续发来文字。他第一次跟宴若愚坐头等舱的时候也很震惊,不过后来也就习惯了,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无味,坐头等舱完全不care服务,只是为了能一路睡到目的地而已。裴小赵:不要有压力,他睡他的,你享受你的,把菜单上的食物全都吃一遍,红酒香槟搞起,最后别忘了把赠送的宝格丽洗漱包带回来,还可以问空姐多要几份,要到就是赚到!裴小赵这话肯定有玩笑的成分在,姜诺当然不会真的这么干,但他没睡意,就看起了电影。首页专门有个超级英雄的分类,蝙蝠侠系列排在最前头,姜诺还没看过《蝙蝠侠大战超人》,就点了进去。对蝙蝠侠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父母的死是bruce的童年梦魇,也是他成长为蝙蝠侠的契机之一,所以蝙蝠侠系列每重启一次,bruce的父母就要死一遍,堪称超级英雄电影中最惨配角。意料之中的,《蝙蝠侠大战超人》的开头以葬礼为切入点,然后闪回油画滤镜的案发现场,年幼的bruce洋溢着笑容与父母走在回家的路上,钢琴曲同镜头一样缓慢,歹徒都掏出手枪了,整个画面在审美上依旧美得无可挑剔。姜诺的乐理知识扎实,电影开播没几分钟,他的代入感还没被调动起来,更多地把注意力放在音乐上,条件反射地拆分出音轨,钢琴声什么时候弱下,其他管弦乐又怎么**来,以及和声——和声响起时,歹徒的枪正好穿过bruce母亲的珍珠项链,枪声一响,珍珠断了一地,淅淅沥沥。姜诺陡然屏住呼吸,仿佛能听见bruce被消音的哀嚎,母亲最后的几声喘息反而是清晰的,同样倒地的父亲没有看儿子一眼,用最后的气力轻唤妻子的名字。姜诺摘下耳机,低着头,不愿意再看这一画面。这个版本的父母之死比诺兰的绝情多了,在《蝙蝠侠前传:侠影之谜》中,他的父亲至少会安抚bruce不要害怕。姜诺关了屏幕,站起身,静悄悄地走到宴若愚边上。他睡得很熟,裹在被子里,只有双手在外面。他的划痕全都结痂了,不需要再贴胶布防水,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姜诺也不知道自己端详了多久,轻轻扯住宴若愚的被角往上提了提,免得他手冷,然后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他并不知道自己一转身,宴若愚就睁开了眼,注视着自己离开。抵达洛桑后宴若愚生龙活虎容光焕发,直奔街舞比赛彩排地点而去,而他没倒过时差,回酒店睡觉到瑞士的天亮。宴若愚给他留了讯息,说初赛时间定在下午,shadower靠后出场,他可以在这座城市里逛一逛再来看自己耍帅,姜诺趴在房间窗前眺望这座被雪皑皑覆盖的小镇,有些舍不得室内的暖气,出门后没在街道上漫步,而是去了附近的美术馆。欧洲的美术博物馆大多与历史建建筑密切联系,而洛桑州立美术馆大相径庭,反而带有工业时代的遗存记忆。购票进入后,姜诺便给宴若愚发了定位告知自己所在何处,然后拿着录音机穿过一个又一个展厅,录制他人看展的声音。馆内人流量很少,且全都是西方面孔,或疾步而去走马观花,或细声探讨。馆内又没什么耳熟能详的世界名画,姜诺对艺术的涉略胜少,对周遭声音的敏锐大过于画作本身,走了大半个小时都没在任何画作前驻足,直到进入一个冷绿色背景的小房间,没有靠背的真皮沙发前只挂着一幅描绘死人的画。姜诺不是误入兔子洞的爱丽丝,并不具备冒险精神,本能反应是从那个房间退出来。深绿色的丝绒帘布外,普通展厅的光线白亮柔和,与帘布内的阴森基调形成鲜明对比,反而让人好奇心作祟,想再进去看一看。姜诺便深吸一口气,掀开帘布后他有心理准备,坐在皮沙发上观察躺在棺材里的那个人。他并不觉得恐惧,反而感受到一股无法言状的魔力,让他不由自主地凑近观赏。那是一具面部表情痛苦的尸体,眼睛黯淡无神地半睁,骨头和肋条清晰分明,四肢都带有被刺透的伤痕。作品的名牌挂在脚的那一侧,只有法文,姜诺正要掏手机翻译,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用英语对他说道:“这幅画名叫《墓中的基督尸体》。”姜诺自然吓了一跳,侧身的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没拿稳手里的录音机。那男子露出抱歉的笑同他道歉,在他说“没关系”之前并未靠近,绅士又礼貌。“亚洲人?”男人友好地问道。他是个五官和身材都非常典型的西方人,身上的西装及其考究,往后梳的背头精致到头发丝,两鬓的白发没有染色,使得岁月带给他的气质沉淀呼之欲出。“你对这幅画感兴趣?”男人在姜诺点头后继续对话,用英语介绍这幅画的作者。姜诺的英语水平不比刚出国的留学生好多少,绘画方面的知识储备几乎为零,男人说了十句他有九句没听懂,抱着收音机不知所措。男人便微微一笑,放慢语速,使用简单词汇带领姜诺赏析这幅画。他告诉姜诺,这幅画原本是瑞士另一家美术馆巴塞尔美术馆的馆藏,被洛桑州立美术馆借来做特展。这幅画描绘的是耶稣死后的身体,瘦骨嶙峋,且像其他死去的凡人一样肿胀发青。说到这儿他带姜诺去看馆内的其他耶稣形象,不论遭受何种折磨,他的面色都是安详有神性的,唯有这幅画里的耶稣像极了真实的人类的尸体,好像他不是神,而就这么像人一样永远死去。回特殊展厅后,男人特意为姜诺搬来一张小矮凳,让他站上去更为近距离地观摩画作的细节,自己在旁讲解圣经中的故事、艺术史、人体解剖学如何与透视法的相辅相成……他用姜诺能听懂的方式深入浅出,滔滔不绝,重新坐回皮沙发后,他和姜诺靠得很近。姜诺非常感谢这位先生精彩的讲解,那男子微笑,问姜诺是否有空,他们明天可以一起去位于德语区的巴塞尔,看看那位画家别的作品真迹。“不好意思,我明天要去巴黎。”姜诺婉拒。先生表示遗憾,把时间换到晚上,他们可以一起去老城就餐,他是那儿一家米其林三星的客座厨师。“……嗯?”姜诺茫然了,男人完全能预料到他人生地不熟的顾虑,就递上自己的两张名片。姜诺一看,更懵了,他一直以为这位先生是美术馆的工作人员,所以才会如此尽心尽力,没想到对方拥有好几家苏黎世的餐厅,正职是苏黎世一所大学的教授,来洛桑参加学术论坛,顺便参观美术馆遇到了自己。姜诺想拒绝对方的邀请,教授看出了他的犹豫,并没有给他婉转推辞的机会,重新将话题引到画作上。“有一个俄国作家曾经写过,任何人看过这幅画都将不再相信上帝的存在,我很想知道中国人如何看待这种观点,毕竟你们没有信仰。”“其实我们……”姜诺本来就不爱说话,现在更是哑口无言。文化壁垒让西方人无法理解中国人为什么没有宗‘教信仰,他也无法系统地解释那些独属于东方语境的信仰,不可避免地有了些肢体动作,比如挥动双手。这让教授注意到他右手掌心的向日葵纹身,正要细细端详,有人突然拽住姜诺的胳膊与教授拉开距离,自己挡在两人之间。“lessuccesseurssocialistessontathées,neregardezpasdosto?evski(社会主义接班人都是无神论者,不看陀思妥耶夫斯基),”宴若愚戒备地盯着那位教授,故意用中式英语的发音强调:“wearechinese!”第26章姜诺:“???”教授:“???”姜诺戳了戳宴若愚,宴若愚以为他胳膊肘往外拽要帮那个老男人打圆场,扭头后的表情不免有些憋屈,姜诺投来的目光里却满满只有求知欲:“复数要不要加s啊?”差点中国队长某京附体的宴若愚:“……”一切都来得太突然都没意识到chinese是集合名词本身就是复数的教授:“……”“这位是你的朋友?”回过神来的教授依旧绅士礼貌,姜诺点头,再次感谢他精彩的讲解,教授微微一笑,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展厅,给这段邂逅画上个恰到好处的句号。展厅里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人,姜诺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比赛呢?”“你还好意思提比赛,我们重新抽了一次签,临时变成第一个出场,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如果美术馆里找不到人,我下一站就该去警察局和大使馆。”姜诺下意识摸手机,才发现自己把手机放在外衣口袋里,而外衣又挂在入口的存衣室内。美术馆供暖充备,参观者需要脱大衣入内,不然会显得不美观和礼貌。他现在只穿着圆领卫衣,宴若愚更为单薄,短袖配马甲,显然是一跳完预赛就离开,连演出服都没来得及换。“怎么了?”注意到姜诺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逡巡,宴若愚不免发问。他们已经出特殊展厅了,高纬度的亮白光线打在他身上,使得皮肤更加通透干净。他穿一身军绿色的迷彩配马丁靴,装饰作用的黑色背心的像防弹服,走路时飒飒地敞开,整个人潇洒高挺。和姜诺说话的时候他把鸭舌帽戴上,也是军绿色的,姜诺就笑,宴若愚问他为什么笑,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宴若愚没追问,甩脸色只说了声“哦”。他怎么可能不郁闷,但他还能咋滴,总不能把姜诺一个人扔下,而他要是再晚来个几秒,那个中年男子就要摸到诺诺的手了。他并不恐同,但他在瑞士生活了近十年,对这个国家人际关系中的克制和疏离深有体会。瑞士人的傲慢是不外露的,你若是向他人寻求帮助,别人会很乐意对你微笑,但如果你内敛不爱开口说话,你就会发现自己身边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社交恐惧。所以那个谈吐不凡穿着考究的男人在宴若愚眼里大概率是gay,且对亚洲面孔感兴趣,不然没理由主动接近姜诺。他觉得有必要提醒姜诺别跟陌生人说话,中国游客在欧洲被偷被骗的新闻太多了,有警惕心肯定没坏处,但一喊姜诺名字,姜诺刚把头发放下遮耳朵,歪了歪脑袋看他,他帮着把头发稍作梳理,想了想,还是希望他日后回忆起瑞士,浮现的全都是美好回忆。“想去滑雪吗?”他问姜诺。他们明天下午就要飞去巴黎,所剩的时间不够去日内瓦等热门城市观光,去趟雪场还是绰绰有余的,姜诺错过他在舞台上耍帅,去雪场秀一波蛇形走位操作猛如虎,也不错。宴若愚如意算盘打得妙,轻车熟路往车站走,跟在他身后的姜诺在一个大圆柱子前停下脚步。这种用于张贴海报的柱子在市中心很常见,姜诺刚好看到一个与街舞赛事有关的,在手机地图中输入比赛地点,刚好就在他们附近。他把地图里显示的路线给宴若愚看,宴若愚还记得那是个街舞学校,接收的学生从六岁到六十六岁不等,这种battle一看就是友谊赛,没什么技术含量,不是很想去,奈何姜诺巧用激将法,问他是不是怕输给比自己年纪小的。“我宴若愚会怕?你信不信我就算摸鱼也能把第一名拿下。”宴若愚的斗志一下子就被激发出来了,二话不说改道街舞学校。这场比赛不限年龄和国籍,只需支付30法郎就能参赛,第一名的奖金为3000法郎。两人赶到时第一轮比赛正接近尾声,付完钱后,舞蹈老师兼工作人员问宴若愚要音乐,宴若愚明摆着是来砸场子,说随便给他一段音乐就行,他可以freestyle。他都这么狂了,比赛组织人员也喜闻乐见地配合他,安排他插队到下一个表演,就用现在这个跳urban的女孩子的音乐。姜诺记得宴若愚的强项是poppin,正想劝他别着急,宴若愚给他找了个能看见中间舞台的位置,特中二的用大拇指划了一下鼻子,自信道:“看我的。”说完,宴若愚大步走到人群的正中间。和下午放在剧院的职业比赛相比,这场battle非常随意,场地在学校里的一间大教室,参赛者和观赛者围成一个圈,最里面的坐着,最外围的站着,轮到顺序的舞者面对三位坐在沙发里的评委跳,那两男一女在结束后举手投票,超过半数就晋级下一轮。他们并不知道宴若愚是现场报名的,注意力集中久了也有些审美疲劳,见到黑人面孔都不会觉得稀奇,但突然冒出个黄皮肤,全都睁大眼来了兴趣,让宴若愚做自我介绍。姜诺站在人群偏外围的地方,听着宴若愚和三位评委一来一回地用英语交流。他的出现也吸引了在场其他人的目光,即兴的舞蹈结束后,他还不忘朝借用音乐的女孩鞠上一躬,所有动作行云流水,观众鼓掌舞者沉默,热场的主持人用法语起哄,他们的冠军不能属于中国人。宴若愚原本只是想给姜诺露一手,别浪费了今天这身打扮,跳完就深藏功与名地溜走,不和这些非职业的街舞爱好者一般见识。但主持人不管是不是在开玩笑,宴若愚都有觉得被冒犯到,用法语回:“pasaujourd'hui(nottoday)”主持人没想到宴若愚会法语,尴尬地笑了笑,神色抱歉,宴若愚钻出几层人群站到姜诺边上,没听懂的姜诺肯定要问:“你和主持人都聊了什么?”“没什么,他建议我去试试奶酪火锅,我说算了,那玩意儿太臭,简直要命。”宴若愚说得特像那么一回事,姜诺也就被糊弄过去了,和宴若愚一起在人群外围观看。初赛即将结束,主持人问还有没人想现场报名,他听到身后有人用中文劝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姜诺闻声扭头,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年轻人正倚在墙边。少年的眸色很深,目光落在哪儿都显得专注,站在他旁边一同观赛的佩戴工作人员胸章的褐眼睛便继续鼓动:“这里有你的同胞,你应该试一试!”宴若愚也转过身,并不奇怪一个瑞士人的中文为什么会如此流利,也不诧异那个年轻的中国人为什么不愿意上场。他之所以和姜诺一块儿直白地打量是因为那少年实在太眼熟,尤其当他侧了侧脸,露出鼻翼右侧的一颗黑痣,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他的名字——“宋舟。”“dove!”宋舟不由直了直身子。他申请到前往爱因斯坦母校苏黎世联邦大学的交换生名额,圣诞过后就进入下学期,无法在二月份回家过年,而是和建筑系的教授一起来洛桑参加学术会议。整个行程并不紧凑,他有不少可支配的自由时间,出会议厅后看到比赛的海报,比他们更早的前来观看。瑞士是多语言国家,绝大多数人都熟练掌握英德法,再学个中文并不稀奇。那名工作人员是在宋舟询问他赛事流程后同他聊上的,在嘻哈文化的话题上相谈甚欢。宋舟告诉他自己刚开始接触嘻哈就是学街舞,但因为学业压力放弃了这爱好。“那你肯定要试试啊,你一定还爱这一文化,不然不会在看到海报后来到这里,也不会玩说唱。”宋舟走到宴若愚身边后,宴若愚劝说鼓励的话和工作人员一模一样。宋舟笑着摇摇头,说自己都有五六年没跳了,就不上去献丑了。“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宋舟问宴若愚。他从宴若愚上场后就认出来了,宴若愚国民度太高,他就算不了解,也认得那张脸。但dove的所有音乐和mv都发在外网上,并不注重在国内的推广,ins上的关注有小几万,微博粉丝数是宴若愚的减去五个零,流量非常惨淡。“因为我在潜心修炼,996模式刷油管,揣摩吸纳古今中外rapper的优点特色,自然而然也刷到你的。”宴若愚一本正经道,姜诺没说话,在旁边抿嘴憋着笑。“那这位是……”“这是我制作人,noa。”宴若愚挺想显摆的,正要给宋舟听姜诺给自己做的那几首歌,宋舟记得这个名字,眼珠子一亮,问:“姜善那首《bounce》是你做的?”宴若愚扯扯嘴角,原本挺乐呵的,听到别人印象里的姜诺和姜善捆绑,就很不乐意。姜诺照顾他的情绪,捋他的后背希望他别介意。宴若愚被摸舒服了,但还是有脾气,双手一插没头没脑地强调:“他现在只给我做歌。”宋舟觉得挺有意思的:“你这是要从idol转型做rapper了?”“还是实力派的!”宴若愚补充,还没来得及展开来跟宋舟聊即将启动的第四季《makeitbig》,主持人高声呼喊他的名字——街舞比赛已经进行到第二轮也就是最后一轮,所有通过海选的舞者都将进入1v1的freestylebattle,被主持人选中的人可以挑战场下的任意舞者,那个跃跃欲试的蓝眼睛第一个上场的毫不犹豫,就是冲着宴若愚来的。宴若愚露出一个平和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欣然应战,免费让年轻的小伙子体验一回“出门白给”。姜诺和宋舟依旧站在外圈观摩,宋舟一看对方的水平就知道宴若愚肯定稳了,就问姜诺:“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姜诺看向宋舟。少年的眼睛很好看,眼眸浓黑乌亮,再配上那颗鼻梁上的小黑痣,五官精致的有些神经质。他的眼神里有着读书人特有的机敏,问个问题都不卑不亢,那种股子里的傲劲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你知道林淮吗?”姜诺问。意料之外的,宋舟的眉头微微蹙起,嘴角旋即勾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lzc厂牌的小梁真?”“嗯,”姜诺点头,跟月老牵红线似的循序渐进,“他很关注你,觉得同年龄的说唱歌手里,除了你没一个能打的。”“别,他现在可是d音红人,谁都能哼两句他的无厘头喜剧说唱。他的赞赏肯定,我可受不起。”宋舟显然并不认可林淮的风格,甚至还有些鄙夷,和绝大多数唱oldschool的老牌说唱人一样替梁真不值和惋惜。当老子的这么技术流,怎么耳濡目染出这么个瞎肩膀唱的儿子。或许是被宋舟念叨的缘故,正在龙湾机场等待飞往兰州航班的林淮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原定于八点起飞的航班延机到十二点都没个消息,林淮等得生无可恋,只能眼巴巴望着不远处一家名叫“黄河谣”牛肉面店,垂涎欲滴。邵明音都听到他肚子叫了,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让他去吃点,林淮一想到菜单上的价格,咽了口唾沫,懂事地摇头。邵明音总觉得林淮还能长个,见不得他饿,就把旁边的梁真摇醒,说:“儿子要吃黄河谣。”“回兰州再吃,机场这家店多贵啊。”梁真一点都不心疼林淮,刚把眼睛闭上。邵明音又摇他,说:我也饿了。”梁真猛然睁开眼,站起身,中气十足大摇大摆地走向那家店:“走,带你们刷脸!”第27章梁真当然只是说说的,不会真吃霸王餐,三人点了三碗面,牛肉和小菜加起来快三百。这是他吃过最贵的牛肉面之一,尽管黄河谣清真餐饮集团有限公司其实是他控股的。十年前他靠演出挣着钱了,总想着该怎么投资才能跑赢通’货膨胀,原本想做潮牌服装,但有太多rapper把这当副业,梁真觉得不酷,脑门一拍,和厂牌里的兄弟一合计,就这么进军了餐饮业。第一家黄河谣开在温州,用的牛羊肉全是西北空运,原汁原味复刻正宗兰州牛肉面的味道。后来他们开始做加盟,鼎盛时期全国有一百多家,只要黄河谣开在某个地方,方圆五公里就不会再有兰州牛肉拉面,沙县小吃一家独大。加盟店一多,品质就不好把控,大浪淘沙后,全国范围内还有三十余家,温州机场店就是其中一家,除了价格比外面贵五倍,味道挑不出错。梁真在邵明音面前说不饿,拿着小票到窗口前,还是会和拉面师傅说“二细,面放多点”,想了想,递上另一张小票时说荞麦棱子的面也放多点。和梁真不一样,户籍同为兰州的林淮喜欢吃荞麦棱子。梁真在窗口等面,他和邵明音面对面坐着剥茶叶蛋。他太饿,没等面上来,就开始吃牛肉,吃完以后还不顶饿,邵明音就把自己那份推给他,后来梁真端着三碗面坐到一旁,见林淮把邵明音的那份肉都吃了大半,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分给他们一人一半。兰州今天下暴雪,他们一个小时前问空乘延迟情况,得到的答复是飞机刚从兰州起飞。梁真听了,非常淡定。邵明音除夕夜都在加班呢,一家三口为了看春晚的仪式感都去蹲派出所里头了,航班只要不取消他们就谢天谢地。他们从大年初一晚等到初二凌晨,万家灯火熄灭,老婆孩子热炕头,也就《makeitbig》的节目制作人林哲还在给梁真打夺命连环call,他被逼得提前关机,靠着邵明音胳膊小憩,被叫醒后还挺迷糊,几口面汤下肚,胸膛里一暖和,人也清醒了。吃到一半,他听到身后有声惊呼,警觉地回头,那两个女孩跑到他旁边,激动到跳起,问:“你是林淮吗?”梁真扭头,林淮冲那两个女孩腼腆一笑,擦擦嘴后礼貌起身。他够高,站在什么身高的女孩子旁边都般配,那两个女孩子除了让他签名,还拜托梁真帮忙给他们合影,接过手机后同梁真说了句“谢谢”,就走了。???就走了???梁真和林淮面面厮觑,全都呆若木鸡。邵明音憋不住笑,踢了林淮小腿一脚:“行啊,儿子,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怎么就死在沙滩上了?嗯?”梁真的手指在自己和林淮之间反复滑动,真心实意地发出灵魂拷问。林淮不仅是他带出道,还是他带回家的,没想到才七八年的功夫,路人不识他梁真,尖叫呐喊全给林淮。“您这怎么能是过气呢,”林淮拢了拢外套,一本正经地贫,“您这是功德圆满,喜提老炮人设。”梁真也踢了林淮一脚,力道不重,但林淮抱住小腿,努嘴撇眉,故作委屈地和邵明音控诉:“爸,梁真嫉妒我。”邵明音对这俩活宝的一唱一和早已见怪不怪,充当和事佬让他们俩先吃面。俗话说的好,父子没有隔夜的仇,梁真把流落街头的林淮捡回家那年正好二十三岁,他掐指一算,林淮要真是他儿子,他得十三岁就播种,这太不符合核心价值观了,所以林淮刚进家门那会儿要管梁真叫爹,梁真总不爱答应,听着罪过,久而久之,林淮就叫他大名,父父子子那套完全不讲究。不过邵明音对这个便宜儿子特上心,最爱干的事情就是给林淮变着花样做饭,愣是把他从一个瘦不拉几的小豆芽投喂成梁真差不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