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作者:渐却呀      更新:2023-06-20 08:42      字数:5012
  他蹲下摸了摸小土坑,眨眼间,小土坑消失,周遭的场景又变了。顾炀站起来,发现盛夏已过,此时正值深秋,树叶枯黄落了一地。长大了些的樊渊正低头听着站在面前衣着华贵的女人训斥,那女人正是樊渊的母亲。樊渊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樊母打完这一巴掌,似乎仍旧有气,伸出涂满鲜红指甲的手点在樊渊的肩膀上,一下又一下用力的戳着。樊渊!你到底怎么回事!平时不都一直是年级第一吗?这次怎么就只拿了个第二?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被其他家的太太笑话了多久?顾炀心痛欲裂,他扑到樊渊的肩膀边,想要推开樊母,小手却穿过了樊母的身影,顾炀这才反应过来,这些都是过去发生的事,他对此无济于事。走到樊渊正面,顾炀才发现樊渊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明显正在生病发烧,可樊母仍旧一下下的怼着樊渊的肩膀训斥着他,对他的身体状况毫不关心。这一次,直到樊母发完脾气走远,樊渊都没有哭,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从天亮到黄昏,直到天色暗下来,樊渊才慢慢走回到屋内。樊渊的身影消失后,周遭的景象又开始飞速旋转,转眼又回到了盛夏,这一次大树前没有樊渊的身影。但顾炀能听到从屋内传来女人凄厉的尖叫,顾炀立刻迈起小短腿飞了进去。一楼大厅内,樊母边尖叫边向外扔东西,瓷器、花瓶、烟灰缸,手边有什么都要扔出去。在她扔的方向,站着已经大约十三四岁的樊渊,只是身形异常的消瘦。樊父冲过来将樊母拢进怀里,樊母手边又一个烟灰缸扔出去,砸在了樊渊的肩膀上,樊渊闷哼一声,倒退了半步,可樊父和樊母的眼中都没有他。樊母躲在樊父怀里尖叫:魔鬼!魔鬼!滚开!快滚开!啊啊樊父搂紧樊母,面上全是心疼,转头瞪向樊渊,怒斥:樊渊,你怎么从楼上下来了!你明明知道你母亲自幼体弱,因为你的事,她惊吓过度,已经好久没法安睡,精神状态一直不好,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她!你先出去!出去啊!顾炀捏紧拳头,全身气到发抖,眼看着樊渊沉默着转身离开。樊母依旧躲在樊父的怀里哭泣:我不想这样的!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是我儿子!他是我儿子!可是我一闭眼,就看到他拿着血淋淋的眼珠子质问我,问我为什么不去救他!威胁我要扣掉我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生出个这么可怕的东西来樊父一连声的叹气,不停抱着怀里的樊母安慰。顾炀追着樊渊出去,一走出大门,发现时空又变了,此时院外飘着细雪,大树的树冠已经光秃,盖了一层厚厚的雪。樊渊背对着他站在光秃的大树前,抬头看着树冠。顾炀立刻跑过去,飘到樊渊面前,此时的樊渊又长大了一些,已经有了些十八岁樊渊的影子。樊渊看着头顶光秃的枝头,面上是顾炀不曾见过的悲伤。那些悲伤沉重到令人无法呼吸,黑眸中似乎有光亮闪过,是含在里面从未流下过的泪水。别墅的大门被打开,樊父踉跄着走了过来,骂骂咧咧的走向樊渊。顾炀亲眼看到,樊渊面上的悲伤一点点的消失,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十八岁的樊渊面上惯有的礼貌微笑,转身面对向他走来的樊父。樊父似乎喝多了,身上的西装凌乱,走过来一把抓住了樊渊的衣领,磕磕绊绊的抱怨:你知不知因为你,我背负了多少骂名?如果不是我当初的决定,樊家能站到现在的位置吗?那些人不敢明面说我,背地里却口口声声的骂我狠毒!抛弃亲子!凭什么这么说我?凭什么?成就大业怎么能没有点牺牲?况且、况且你不是活得好好地?不过是延缓了些救援时间谁知道那些歹徒见钱眼开绑着你走了?为什么这些事都要怨在我身上?樊渊挂着完美的微笑轻轻推开樊父揪着他衣领的手,转而扶着樊父的手臂。父亲,您喝醉了,我扶您进屋。樊父使劲挥开樊渊的手,眯着眼仔细看樊渊的脸,脸上又突然露出扭曲的笑。你不愧是我的儿子,当初赶到现场,我都吓到了,樊渊,你够狠,那么小的年纪就能亲手扣下那些歹徒的眼珠子,你比我狠多了,不愧是我儿子樊渊面上神情不变,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他伸手微微用力按在樊父的肩膀上,半强硬的带着樊父进屋。父亲,您喝多了。顾炀留在原地,终于忍不住坐在地上痛哭出声,哭到呼吸断断续续,哭到注意不到周遭的一切。细雪仍旧慢慢飘着,身后光秃的大树随风摇曳,似在悲鸣。顾炀?顾炀?醒醒!痛哭中的顾炀似乎听到了樊渊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昏暗光线下的樊渊。顾炀抽噎着坐起来,发现四周是熟悉的卧室,窗帘紧闭着,屋内只亮着一盏床头灯。梦醒了。可是梦醒了,悲痛依旧留在顾炀的身体内,他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顾炀站起来,小小一只,边哭边踉跄着扑到樊渊的怀里,把眼泪全都擦在樊渊的胸口,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说着:樊渊、樊渊我发誓,我顾炀这一辈子,绝对、绝对不要离开你绝对不要樊渊搂着怀里的小顾炀,听到这话神情怔愣一刻。他轻轻安抚着小顾炀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的帮顾炀顺气。为什么突然说这些?顾炀在樊渊的安抚下,渐渐停下哭泣,听到樊渊的问题,只是摇摇头,两只小手紧紧抓着樊渊的衣襟,用力到小手的指尖泛白也不肯松开。樊渊,我发誓,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你,永远、永远樊渊垂下眼帘,看着小顾炀哭红的眼睛,抬起指尖,低头轻吻在自己的指尖,手腕一转,又将指尖印在了顾炀的唇上。我听到了,给你盖个章,顾炀,你可要说话算数。顾炀捧着樊渊的指尖使劲点头,小脑袋用力上下摇晃着,晃得自己脑袋都晕了。樊渊搂着小顾炀重新躺进被子里,窗外不知何时如同顾炀的梦中一样,开始飘起了细雪,冬日里掉光树叶的大树安静的待在院子中央。一阵风飘过,吹得大树光秃的枝丫晃动,枝丫晃动间,震掉了枝头覆盖着的雪,雪落下去,露出了枝头一点刚刚抽出新芽的翠绿。凛冬终将过去。顾炀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哼哼唧唧的趴在樊渊的手心里揉眼睛,被樊渊握住小手不让他乱揉。不许揉眼睛,顾炀就抬手捋自己的头发,他头发长了好多,前面的刘海儿都盖住了眼睛。趁着樊渊去做早饭的时候,顾炀翻出个小皮筋把额头前的刘海儿扎了个小揪揪。樊渊端着早餐出来,就看到顾炀坐在沙发上摇头晃脑,头顶的小揪揪跟着晃来晃去。顾炀看到樊渊出来,挺得意的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小揪揪。樊渊你看!我聪明吧!樊渊带着顾炀来到餐桌边喂他吃饭,吃饭的间隙,一直盯着顾炀头顶的小揪揪看。随着顾炀的动作,小揪揪一晃一晃的,像个调皮的小角。樊渊突然伸出手,弹了下顾炀头顶的小揪揪。顾炀,我给你剪头发吧?顾炀嘴里塞得满满的,捧着一小块面包看向樊渊:啊?你会剪头发吗?樊渊没回答,只是又往顾炀已经满满当当的嘴里又塞了一小块培根。顾炀想了想,樊渊这么厉害,什么都会,以前看几个小视频就会织小围脖了,只是剪个头发应该难不倒樊渊,他就点了点头。好啊,那你给我剪吧,剪好看点呀。说着就加快速度吃饭,吃完饭被樊渊仔仔细细的擦干净嘴,在脖子周围系上一圈白布,坐好,等着樊渊给他剪头发。樊渊找了把最小的剪刀,将顾炀头顶的小揪揪拆开,指尖捏起他额头前的刘海儿,比量了一下,一剪子就剪下去了。顾炀到底是太小了,这一剪子下去,剪掉了一大片头发。樊渊后退一点,看着小顾炀,一时没说话,也没再继续剪下去。顾炀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立刻抬头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一摸光秃秃的,前面的刘海儿就剩贴着脑门的一点点长度,跟狗啃似的。他立刻站了起来,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扒拉出来樊渊的手机,按开前置摄像头,凑近一看,立刻傻眼了,一屁股跌坐在手机上,按到了拍摄键,正巧拍了个光秃秃的脑门照片。顾炀捂着自己的脑门,转头控诉的看向樊渊,那神情别提多委屈了。樊渊自知理亏,放下剪刀,走过来摸了摸小顾炀秃了一片头发的脑门。也挺好看的。顾炀听了这话更委屈了,转头捂着自己的脑门蜷缩成一团,用屁股对着樊渊。樊渊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顾炀的后脑勺,顾炀立刻往前窜了窜,不给樊渊碰。顾炀正在那委屈呢,结果樊渊只是戳了戳他后脑勺后就不理他了,顾炀等了又等,樊渊还没有来哄他,他气得转身,就看到樊渊正拿着剪刀比量自己额头前的碎发。你要做什么呀?顾炀刚开口问完,樊渊就一剪刀下去,把自己额头前面的头发也给剪秃了,剪成了和小顾炀同款的狗啃式刘海儿。剪完自己的头发,樊渊放下剪刀,走过来捧起小顾炀。这次小顾炀没阻止,已经被樊渊的举动惊到了。樊渊捧着小顾炀给他穿外套:你看,现在我们一样了,不难看的。顾炀乖乖的任樊渊给他穿小外套,抬头看着樊渊缺了一块头发的额头中央,樊渊长相完美,别说就算剪了个狗啃似的刘海儿,也不难看,反而有种非常有个性的感觉。樊渊给顾炀穿好衣服,抬手把顾炀放进自己的颈窝里。顾炀坐在樊渊的颈窝里,伸手揪了揪樊渊耳边的碎发,趴在樊渊的耳朵上小声说:樊渊,你傻了吗?我这么小,除了你没人能看见我,可是你不一样啊,你这样,别人都能看见。樊渊拿起背包推开大门,外面的细雪还没有停下,路上扑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那又如何。顾炀愣了下,低头用自己狗啃式的脑门蹭樊渊的侧脸。是啊,那又如何。早自习,高三一班的同学们不止一次的偷偷回头看他们的樊大班长。主要是他们樊大班长今天的发型太神奇了,简直太过标新立异,第一眼看过去有点奇怪,第二眼看过去又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帅,真是长得好看的人,什么发型都好看。潘菲一连回头看了好几眼,最近顾炀不来上学,她已经好久没有樊渊和顾炀互动的新素材了,正灵感枯竭着呢,此时看到了樊渊的新发型,立刻才思泉涌。她可跟别人不一样,别人只以为樊渊突然追求个性剪了个狗啃式的刘海儿,潘菲却觉得这个刘海儿跟顾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一直待在家里养病、身娇体软的顾炀,无聊拿樊渊的头发打发时间啦,或者自告奋勇给樊渊剪头发却剪坏了,反被樊渊搂在怀里安慰啦等等。不得不说,潘菲在某些时候,有着发现真相的小眼睛,虽然真相可能有点偏。往后几天,尚舒高中出现了不少剪着狗啃式刘海儿的男同学,一时之间,这种刘海儿在尚舒高中成了一种新时尚。而引领了时尚的樊渊却毫无所觉,一心捧着他的小顾炀,压着他的小顾炀认真学习。学习使人快乐。作者有话要说:小渊炀牌狗啃式刘海儿,你值得拥有第50章《拇指姑娘》的金手指,意外中让顾炀从院中大树那里看到了樊渊的小时候。等他后来清醒的时候主动去接近大树,想要从大树那里知道更多时,大树却宛如一棵死树,并不给顾炀任何回应。顾炀有些恍惚的猜测着,这棵大树大概是想告诉他,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一味地纠缠过去毫无意义,一切都该向前看吗?在顾炀表面上请长期病假的这段时间里,卓婉不止一次的来问过樊渊关于顾炀的情况,顾炀躲在樊渊的口袋里,看着卓婉担心的模样,心里渐渐的有点心虚。不得不说,卓婉的确是个不可多得好老师。在高三紧迫盯人的学习进度下,虽然顾炀体型变小了,该学习的进度在樊渊的管控下,是一点都没有落下。又是一周周末,窗外的花已经凋零了将近一半。此时正是中午,凛冬的中午,阳光也并不热烈。樊渊在厨房准备午饭,顾炀趴在客厅的窗边,看着窗外的花。看着看着,他突然从窗边站了起来,急匆匆的跑向外面,跑到一半,想起来不穿外套樊渊会生气,又赶紧跑回来把小外套穿好,这才又跑了出去。他在院子里还剩下的花朵之间穿梭,控制着力量摘一些他喜欢的花,他边跑边挑选,不一会儿就积攒了一小堆。顾炀控制着花朵下方的花茎主动缠绕在一起,慢慢缠绕成了一个好看的花冠。他费力的举起这个花冠,摇摇晃晃的往屋里走。樊渊此时还没有从厨房里出来,顾炀举着花冠走到厨房门口,小小一只站在门口,不低头都看不到。樊渊!樊渊你看!他一连叫了好几声,樊渊才回头,视线向下,看到了举着比他身形大好多的花冠的小顾炀。顾炀小身板摇摇晃晃的,举着花冠一副马上就要摔倒的模样。樊渊赶紧蹲下来,接过顾炀手里的花冠。花冠一离手,顾炀立刻累坐在地上,边喘气边催促樊渊:你快戴上呀!那花冠五颜六色的,周边围绕着一圈硕大的花朵,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出现在樊渊身上的装饰物。樊渊拿着花冠迟疑了一下,低头看着小顾炀期待的视线,还是缓缓抬手,将花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顾炀眼睛立刻亮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扑向樊渊,被樊渊接住,捧在手心凑到面前,顾炀一双小手按着樊渊的下巴,笑弯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