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作者:七哥有酒窝      更新:2023-06-20 07:56      字数:4811
  与前一次不同,这次周正在实验室里多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躺在手术台上的何似,一个是正在帮她处理伤口的吕廷昕。吕廷昕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平平淡淡的,细看之下隐约藏有几分担心。周正记得这双眼睛。多年前,他不远千里去看叶以疏的哥哥时,从他手机里的照片中看到过。那时候,它们是在笑着的。照片中的吕廷昕用薄薄一本党章遮着脸,不知道听见了什么,笑容从唇边一路蔓延至眉梢眼角,笑得......阳光灿烂。现在,这双眼睛连担心都这么平淡。借一步说话?花亦走到周正身边低声询问。周正收回凝固在吕廷昕身上的视线,点点头以示答应。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来,轻轻带上门,隔绝了里面细微的呼吸。谢了。花亦率先开口,没头没尾。周正怔了下,无奈地笑了出来,不至于这么客气,我们认识虽然不过短短几天,但想把刘钊扒皮拆骨的愿望是一致的,说到底,这次如果不是你打电话给我,我还不知道他今天想针对她们,也不会在还没准备万全的时候要求警方重新立案侦查。抱歉。花亦自责,我知道你做事向来有自己的原则,今天也是病急乱投医才给你打了那通电话,希望没有打乱你的节奏,要在这么短的时间拿到逮捕令很麻烦吧?小事,我家那个关键时候顶的上用。你家那个?就......周正尴尬,人花亦是有女儿的人,对同性恋估计不会有什么好感。咳!周正轻咳一声,岔开话题,别担心,我顶得住,多熬几个夜而已,一定会在羁押到期之前将证据准备充分移送法院,之后......周正舒了口气,语气微沉,就等审判了。能不能判死刑?能不能?周正笑了,你应该说必须能!花亦悬着的心缓缓落地。死,太轻松,但刘钊的罪只能用死偿还。话说回来。周正恢复闲聊的随性语气,转而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我们之前似乎没有过任何交集。花亦找上他和何似上门在同一天,那天,他开的会就是同花亦见面。从他的叙述中,周正整理出来刘钊这些年为了研发新药的所作所为,每一样都透露着商人的无情和他独有的冷血。我刻意找上你的。花亦后退一步,靠在玻璃墙壁上满身疲惫,我女儿的身体拖不起,我没时间继续和刘钊周旋。周正哽住,花亦跟他说过这件事。对不起。周正道歉。花亦不在意,没什么对不对得起,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些小事,真正替受害者讨回公道还要靠你。周正拍拍花亦的肩膀,言辞恳切,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除了帮你们其中也有我自己避免不了的私心。话虽这么说,还是要谢谢你这么尽心尽力地帮我们。可不得尽心尽力。周正假装叹气,你们这些人,没一个省油的灯,真被刘钊逼急了,恐怕争着和他玩命。刘钊的事儿如果真被你们私下解决了,我们有理最后也站不住,靠警方......到底是外人,我信不过,现在配合他们只是因为走流程避免不了,但严格说起来,我们依然靠的是自己,只不过是用了正规名目而已,所以别想太多,安心等结果就好。周正一番话让花亦的心彻底沉静下来,转念又想到了刘钊发的那条内容不实的微博和吕廷昕当众与人动手的事实,刚平静下来的心再次悬至高空。希望刘钊被抓的新闻能压得过叶医生和吕廷昕。花亦说。周正皱眉,我怎么把这事儿忘记了,这两人一个是他的妹妹,一个是他喜欢的姑娘,不管谁出事,我都得自裁谢罪。不说了,不说了,我去看看情况,里面的情况一稳定马上送走!周正边说边快步离开。我明白!花亦扬声答应,随即拉开门走了进去。里面,吕廷昕正在收尾。怎么样?花亦问。吕廷昕又气又笑,机灵着,表面看起来严重而已,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只是什么?叶医生那边不好交代。话落,何似的手机响了起来。花亦将手机拿过来,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提醒时苦笑,说谁来谁,你接?吕廷昕扬扬手里的东西,忙,你接。花亦,不然,让何似自己接?两人同时看向因为麻醉沉睡的何似。睡梦里,姑娘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一伤会不会挨打。第108章花亦和吕廷昕相互推脱半天,最后还是吕廷昕妥协。电话接通的瞬间, 叶以疏的暴怒吓得吕廷昕差点扔了手机。她还是第一次见叶以疏发这么大的火。以疏, 是我。吕廷昕握着电话, 很想把睡得酣畅淋漓地何似揪起来接电话。听见吕廷昕的声音, 叶以疏的情绪缓和了一点, 压着脾气问,她怎样?你们在哪儿?你别急, 我们还在花先生这里,他这边的设备很齐全, 我已经帮何似处理过伤口了, 何似知道心疼自己,下手留了余地, 表面上看起来严重,实际上,往轻了说只是皮外伤, 你不用担心。吕廷昕解释得没有底气。留余地?叶以疏气笑,我看她根本就是不知死活!她回来那会儿我就和她说刘钊心狠, 让她不要自作主张, 她倒好,扭头就自己送上了门!是不是之前让我别参与刘钊的事, 说她自己不会用鸡蛋碰石头都是跟我说着玩的?!这......吕廷昕为难。叶以疏生气她没见过,怎么劝?吕廷昕正犹豫着,叶以疏的火烧到了她这里,还有你!你马上四十的人了, 跟她一起胡闹?!叶以疏的语气火药味浓重却格外窝心,放在平时,吕廷昕必定听进心里,今天,她笑不出来,以疏,你哥的伤和刘钊有关。叶以疏心口燃烧的怒火熄灭,只留一片寒霜,你说什么?吕廷昕握紧手机,脑子里不断回荡着刘钊的话,他说小哥的伤不是意外,是他!是他拿钱买了小哥一条腿!吕廷昕压抑着喊完,耳边安静的能听见叶以疏的呼吸声。以疏。吕廷昕后知后觉自己失控,小心地叫叶以疏。叶以疏冷静得可怕,我知道了,你留意自己的身体,阿似那边......拜托你帮我带回来。我,以疏!你别着急!刘钊已经被警方的人带走了,周正有把握让他进得去出不来,我们静观其变,你好好上班,不要被他发的那条微博影响!我明白。叶以疏站在走廊里,平静地看着经过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可我等不了。以疏!嘟嘟嘟!叶以疏挂了电话,只留下急促的忙音。花亦从吕廷昕紧张的表情和语气里能分析出大概,他不多问,主动说:我送你们离开。好!谢谢!这边,花亦争取每一秒时间把两人送到安全地方,医院,叶以疏把给何似的资料一一公之于众刘钊多次窃取她的科研成果,派人跟她上手术差点闹出医疗事故,滥用私权压着她升职,缩减科研经费等等,每一样都能让刘钊从这个圈子,甚至成为整个舆论抨击的对象。记者,医院的同仁,包括不知前因的病人及家属均为之震惊,同时他们疑惑。一面之词,您怎么证明这些资料是真的?一名记者问。叶以疏看向那人,目光冷淡。后者明显被嗝了下,方才的气势弱了不少,事关刘副院长的声誉,还请您解释一下。叶以疏收回目光,叫了下护士长,姐。护士长立刻抱着几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文件盒上前。叶以疏打开其中一个文件盒,从里面取出一沓文件。不大的a4纸上密密麻麻全是批注。这些是我近几年的科研资料,包含了所有课题的全部研究数据,从最初提出课题,到最终实验论证的每一份手稿都在,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就能对比出这里面的手写体批注不是出自刘副院长之手。叶以疏不紧不慢地陈述。记者们的镜头紧密地聚焦到叶以疏手里的资料上,试图把里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拍摄清楚。叶以疏没有拒绝,也没有意配合,确定他们看清楚自己手里的东西后便放回去,转而从最下面的盒子里拿出来一张光盘。这张光盘是当年那场手术的录像,从开始到结束,每一帧都包含在内,足够证明当那场所谓的医疗事故不过是刘副院长这位有心人刻意安排。叶以疏说。此话一出,别说是记者,连护士长都惊讶地难以自持,以疏,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现在才拿出来?!要是早拿出来怎么可能被人误会,还停职那么久!是啊!明明有证明自己清白的东西,您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难道不是为了替自己辩解造假的证据?记者言辞尖锐。因为我不知道有这盘录像。叶以疏淡薄的嗓音压过了现场的质问,前年年底,为了完成年度任务量,我不得不在被刘钊拿走论文后加班重新写,那一整个月,我几乎住在医院,白天门诊,手术,晚上值班,稍微空闲就要去图书馆和资料室查文献赶进度。我那段时间的生活没有白天和夜晚的区别,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能有机会在资料室独处,在成千上万的手术录像中发现这盘被丢弃,却能够为我作证的录像。叶以疏说完,周围的窃窃私语密集起来。附属医院稍微有点资历的人就能回忆起那一整个月的黑白颠倒叶以疏是怎么熬过来的。单单一句辛苦根本没办法形容。记者们开始相信叶以疏的话,同时,还有另外的疑问产生,可您的背景殷实,能力出众,如果您执意不接受刘钊的要求根本不会变成这样,可根据您的描述,您在过去六年里对他一再妥协,这是因为什么?叶以疏笑了。温柔,深情。离叶以疏最近的护士长看到这个笑容心揪成一团。闪闪躲躲这么多年,叶以疏到底还是想把她和何似的那段感情告诉所有人。以疏啊,你哪里软弱了,有关何似的事你比谁都拧,尽管方式不尽如人意,心却始终坚定。护士长在心里叹气。护士长拧巴的一口气没捋顺,叶以疏开口了,因为刘照的欲加之罪,他未婚妻的死是意外,他却一再打着替她讨回公道的幌子怪罪于我,还因为我喜欢的人差点坏了他助纣为虐的好事,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刘钊用她的安全作为筹码,我除了听从没有第二个选择。刘钊不是什么碌碌无为的商人,更不是一事无成的医生,他用钱和名声堆砌起来的身份决定了他没有刻意隐藏的过去会被媒体扒得一干二净,他未婚妻的死自然逃不过。刚才,叶以疏一提,记者们马上就可以回忆起当年那场意外。的的确确是场意外。那是天灾,刘副院长不这么认为?记者问。叶以疏笑了下,一点也不温和,这你们要问他。那您喜欢的人是谁?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才会被刘副院长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叶以疏沉默片刻,等到眼底被刘钊这两个字划得支离破碎的光连成一片时再次开口,她差点把刘钊未婚妻的弟弟送进监狱,她,是个女人。叶家,何七七捧在手里的饭盆掉落,汤汤水水撒了一身。何似死了,何似死了......何七七看着电视里的画面不断重复这几个字,等到吕廷昕抱着何似消失在楼顶时哇一声大哭出来。正在书房讨论问题的叶父和叶母听见何七七的哭声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看见何七七身上的污渍,叶父和叶母下意识以为她被烫着了,赶忙牵着何七七往卫生间走。何七七脑子里全是何似受伤的画面,被带出去很远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该为何似做点什么。我要去找何似!何七七挣脱开叶母,大声哭喊,何似死了!我要去找何似!叶母舒展的眉心拧成一团,转身用眼神询问叶父。叶父摇摇头,同样一脑袋雾水。叶母挡住何七七的去路,好言好语地教育,何似好好的怎么会死?小孩子不可以乱说这种话,不吉利。何七七胡乱抹着眼泪,哭得险些背过去气,我看到了!电视,电视里都演了,何似死了!何七七这么一说,叶父立刻跑去了客厅,叶母停了下,拉着何七七也跟了过去。新闻已经过去,叶父换了好几个台才从重播的内容里看明白何七七话里的意思。叶父当机立断,我马上联系以疏,她肯定知道何似的情况!叶母自然不会有异议。他们二老虽然还记恨何似藏着何七七的身份,甚至,甚至和自己女儿谈恋爱这件事,但小时候的怜惜,长大后的心疼都还在,他们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眼睁睁地看她出事。叶父去拿手机联系叶以疏,何七七害怕地抓紧叶母的手,仰起头,眼泪珠子不要命地往下掉,何似是不是死了啊?!你们让我去见何似最后一面,妈妈,妈妈我就没见到,何似不能和她一样!提起一次离家就再没见过的女儿叶母无比心疼,柔声安慰何七七,别害怕,何似肯定没事,她不舍得你。是!何七七边哭边重重点头,何似对我可好了!她肯定舍不得我!那你们让我跟她在一起好不好?何似,何似,你看我才几天不在何似身边她就快死了,我见不到何似也很难过,你捏捏我的脸,肉都要没了!你别让我在这里嘛!我不要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