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作者:无德无能      更新:2023-06-20 05:36      字数:3106
  礼尚往来,也讲述了自己与太监这一行的不解之缘。许是难得有一个能讲唠嗑的人,他一讲起来就有点竹筒倒豆子,没完没了的意思。再加上数杯黄汤下肚,讲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口水四溅。当年我十二岁,毛都还没长齐,就被我爹送进西三胡同,遭了小刀刘的毒手。在那木板子上趟了足足俩月,吃不得尿不得香九,你是哪家给切的?香九又给他添了杯酒:我跟您不一样,在小德张那切的。裘白山的舌尖舔舔牙花子,深表同情道:那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呐。狗小子,你受苦啊。可宫里的日子才是最苦啊,你长的好讨人喜欢,而后宫的主子却不喜欢我长的瘦瘦巴巴,没人选我伺候,便给发到造办处好在我师兄对我好您师兄?香九把羊杂嚼得脆脆响。是啊,说起来我们兄弟俩已有许多年没见面了。裘白山咬了两口白菜叶,脸被酒染红,眼神也逐渐失去清明。语气满是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的沧桑。香九又问:您师兄没在宫里?不在。那是过身了?裘白山忽然瞳仁一顿,扬了扬筷子,泪花闪闪的说:不提也罢,来,再喝!咱们俩今晚不醉不归!香九将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心下多了许多猜疑。可也不好再追问,执起酒杯,和裘白山碰了个响,转开话头:您可不能喝醉,否则如何听我给你念信呢。对对对!裘白山猛拍脑门一巴掌,佝着腰背跑至衣橱前,从最里头扒拉出那封回信。至宝一般捧着来。以至于香九也轻轻接过,怕一不小心给碰碎了。裘白山还甚为细心的举了盏烛火来,因来的突然,差点儿燎掉香九半截眉毛。他抱歉的笑笑,让香九快念。香九摸摸还在的眉毛,展开信纸。溪山晓来深,片光万物新。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她声音轻柔缓慢,一字又一字。裘白山表情如沐春风,搓了搓手,问:这诗啥意思。香九整理措辞道:是想与你当知己的意思。再委婉点就是我只把你当朋友,看来是拒绝裘白山这份情了。裘白山却欢喜极了:知己!她当我是知己啦!真好真好!香九:哇,太监真是个奇妙的群体。没错,她啪啪鼓掌,所谓红颜知己千般好,佳偶天成万种情看来琼玉嬷嬷已经为您老敞开进入心扉的大门了!裘白山虽然没文化,但佳偶天成还是听过的。煞有其事的说:那你帮我写回信,就用这句诗。挺好。香九:你确定琼玉嬷嬷不会觉得你在骚扰她吗?.被裘白山逼着写完信,已是月儿高高挂的时候了,香九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翊坤宫,满身的酒气。福茉儿就在门外等她,两手搅在一起,左右踱着步。好容易盼她回来,一把拉住她:好哥哥,我就怕你喝酒。我去拜师父,哪有不喝酒的道理。福茉儿嫌她酒味儿冲,捏住鼻子:你快回房去躲着,孟太妃来了许久。一来就问你可在,没见到你人,现在都不舍得走。香九顿时如临大敌,朝自家好妹妹拱了下手。撩开衣摆便往庑房去,动静不小,将另外两名不当值的太监都给折腾醒了。其中一人嘟囔着骂了句,翻个身,又睡过去了。这一骂倒让香九冷静许多,放好门闩,摸着黑,脱靴上炕。却在枕间摸到个暖乎乎的小东西。香九轻轻搂它入怀,一遍一遍抚它的皮毛,悄悄问它:有没有想我呀。随口的玩笑话,不由的想起第一次见到它的那个雨夜。那时它从木苏娆的膝头滚下来,蹦到她手边,害得她被丢进慎刑司呆了一夜。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呐。香九感叹道。可跟你那主人比起来还是差远了。她将它放进胳肢窝,盖上被子合上眼,睡了。但暖融融似乎没打算睡,用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香九的脸,撅着屁股蹭啊蹭啊蹭直把香九的瞌睡蹭没了。要不是看在它是御赐的份上,香九肯定将它干煸油炸酱香,来解心头之恨。拎着它耳朵,把它无情丢开。暖融融坚持不懈,再度蹦哒上她的盛世美颜,蹭啊蹭啊蹭。香九这才想到它一天没吃东西了。原来是饿得慌。她穿好衣服,抱着暖融融翻窗而出,躲开孟太妃以及寿康宫的一干人等,从后院的穿堂门溜走了。再溜进御花园,将暖融融放进青青草地:吃吧,这片都是你的。暖融融显然瞧不上这样的吃食,做为御兔,它要吃胡萝卜!香九可不管惯着它,靠在假山一角,盘腿打起了瞌睡。拥抱睡得正酣时, 耳畔偶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忽远忽近。香九烦躁的睁开眼, 左右张望, 寻着声响,摸索进了假山。山内有一条逼仄的小径,笔笔直直,香九踏上去, 一步一小心的往前。慢慢的, 离窸窣声越来越近, 能听见其中夹杂了说话声。即使刻意的低沉, 也仍能听出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人的嗓音略细略尖。香九剥开脸边的绿丛,透过缝隙看到了一个侍卫和一个太监。前者往后者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动作太仓促,掉在了地上。太监哎哟着弯腰去捡, 隐在暗处的脸一下暴露在灰白的月光中。是王干!阮如歌的那条走狗。香九眸子一颤, 把绿丛又拨了拨。却见那二人言语了一句后便分开了,王干离去的路正好是她这条。她当是一惊, 气沉丹田, 足见轻轻一点, 跃上假山壁,宛若一只游墙壁虎。王干并无发现异样,路过她,急匆匆的钻出假山, 头也不回的跑远了。香九凌空一个跟斗,稳稳落地,抱起刚刚结束心理斗争张口吃草的暖融融,悄悄跟上。一路跟回咸福宫。她在一吉祥缸后头躲着,目送王干扣开宫门,闪身进去。啧啧啧,这么偷偷摸摸,一定有猫腻。第二日,休沐的福茉儿打算在炕上趴一整天,好好养养伤。是以香九到日上三竿都未见她人影,干脆大大咧咧的闯进屋,一巴掌落在她伤痕累累的屁股上。啊!福茉儿惨叫着,从美梦中惊醒。哥,你干嘛呀!她疼得龇牙咧,脸蛋充血似的,涨成猪肝色。问你个事呗。香九毫无悔过之心道。福茉儿把脸埋进枕头,生气道:走开。事关阮如歌和王干。走开。以前你在咸福宫受尽他们都欺辱,就不想报仇。福茉儿沉默三个弹指,抬起脸道:你问。香九忍不住得意,一脸的我看透了你的心。在福茉儿再三的催促下,绘声绘色的讲述了昨夜的奇遇记。然后问道:你在咸福宫伺候的时候,可曾发现他们行这等神神秘秘的事?嗯福茉儿的指尖点在唇上,有过。说起来咸福宫上下都知晓一二。是什么?福茉儿扯过香九的耳朵,道:芙蓉膏。阮如歌要抽芙蓉膏。每次抽起来,烟味多少要从门窗缝飘出来些,我们想不闻见都难。估计在宫外就染上了。香九觑着她:你以前怎的不和我讲。福茉儿无辜地摊摊手:你没问啊。香九:带不动你这头猪!福茉儿和她天天厮混在一起,对她脾气秉性多少有了了解表面胸襟宽广,实则嫉恶如仇。再看她一副贼兮兮的表情,就知她肚里的坏水在翻腾。哥,你想做甚?我想去和皇主子谢恩。她送我暖融融,我好歹得有所表示吧。.木苏娆等了香九两日了,第一百零一次问南叶:你明明白白告诉她,那兔子是朕送的吗?南叶第一百零一次点头:奴才对天发誓,绝对告诉了。那她为何不来找朕。再不济也送个回礼呀。南叶好言劝道:您再等等。等你妹。木苏娆两眼喷火:朕今日若再等不到甜甜的恋爱,就将你株连三族。南叶哭唧唧:皇主子不可,株连三族香小主不也一并搭进去了么。她可是我干儿子。木苏娆突然又想让他罚跪了,理由是公然顶嘴。她白他一眼,推开成堆的奏章去到院子里透透气,围着院子转了几圈,也未能消解内心的苦闷。她想,难道洛宝宝不喜欢暖融融?没道理啊,女孩子都喜欢小宠物的。而且朕对暖融融视若珍宝,送它才足见朕的真心。她转了几圈,南叶就跟着他转几圈,井喜在旁看得眼晕,打个懒懒的吩咐茶房重新奉茶。皇主子,坐下歇歇吧。他在乌木宝座上铺好锦垫和靠背,今日有风,在廊下吹吹风,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