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以后，不用再这么天天躺着，勉强可以靠坐在床上的时候，叶卿已经从马风手里，将他的笔记本电脑拿来了。于是，每天就这么靠坐在床上处理公事，这肩上担着事情，休息也不得安稳。转眼到了十二月，外头的天气越发冷了，北风裹挟着雪花呼啸而来，积雪落了厚厚的一层，洋楼因里开着暖气，住着倒还舒适。牧子翼肚子里的孩子长到七个月以后，有一件事情却让叶卿颇为头疼，按说怀孕七个月，孩子的胎位应该固定下来了，可不知怎么回事，这孩子偏偏没有把体位倒转过来，以至于胎位不正。这样的情况，顺产是极其艰难的，若是选择剖腹产，倒也可以。趁着牧子翼工作之余，叶卿就把这个情况对他说了，又问：等这孩子出来的时候，您是想顺产，还是剖腹？牧子翼听后，轻轻抚摸着又隆起了不少的肚子，沉默不语，许久之后，才说道：顺产对孩子好吧。叶卿点头：这是自然，一般只有在顺产进行得不顺利的时候，才会选择剖腹。牧子翼一锤定音：那就顺产！叶卿却不得不提醒他：选择顺产的话，您自己会十分辛苦，另外，这孩子如今胎位不正，我须得帮您把胎位正了。牧子翼抬眸问他：怎么正？叶卿说道：我替您推正，这事儿我在医院实习的时候也做过，还算有些经验。牧子翼听后点了点头，将笔记本电脑合上放到一边，自己则用手肘帮衬着，笨拙地平躺在床上。叶卿爬到他床上，双膝跪在他双腿两侧，抬手将他睡衣的扣子全部解开，如此，牧子翼整个上半身就全部暴露在空气之中，纵使是平躺的姿势，也能见到他高耸的肚子颤颤巍巍地挺着。待要上手时，叶卿却犹豫了，这一个月来，除了刚开始几天不得不碰外，之后的日子，牧子翼从来没有让他碰过他的身体。此时，叶卿下意识地征求牧子翼的意见：我可以碰您吗？牧子翼看着他跪在自己身上的姿势，眸光一闪，不置可否地说道：睡衣扣子都解了，现在才来问这个？叶卿嘿嘿一笑，挠了挠后脑勺：是我糊涂了。于是将双掌贴在他高挺的肚子上，轻柔地移动着，慢慢摸索出胎儿的头部和屁股，待要推时，他又细心叮嘱，可能有些疼，您且忍一忍。牧子翼自是点头应是。叶卿一面用手掌将胎儿的屁股轻轻往上推，一面分心观察着牧子翼的表情，见他侧了头，眉头紧锁，呼吸急促到有些受不住的时候，便停下来让他缓一缓。如此再三，牧子翼被折腾得满头大汗，叶卿自己何尝不是，好在终于将胎位转成了屁股朝上，头朝下的姿势，这才松下一口气，随手用衣袖抹去额上的汗珠。而后，又寻了条长布，将他的整个腰腹包裹起来，把推正的胎位固定住，再替他将睡衣的扣子扣好。做完这些，见牧子翼疼得满头大汗，面目潮红，整个人好似脱了力一样，叶卿少不得捏着一块棉巾，轻轻替他将额上的汗珠抹去。因为靠得太近，四目相对时，牧子翼那深邃的眸光仿佛有吸力一样，差点让叶卿愣了神，好在这个姿势并没有维持多久，叶卿只以为方才那是错觉。擦完了汗，叶卿本打算替他将绒被盖好，自己回卧室冲个澡松快一下，牧子翼却忽然说道：你等等，我肚子还有些不大舒服，你在这里陪我一会儿。话一出口，不只叶卿觉得不大对劲，连牧子翼自己都震惊了，他怎么会下意识地对叶卿说出这种话来？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牧子翼只得微带着掩饰说道：你刚才也累了，在这里躺着歇歇吧。说着，颇为笨拙地将自己沉重的身体往旁边挪了挪，为叶卿留出一块地方。叶卿心里虽觉奇怪，可听他说肚子有些不舒服，就挪不开脚步，又见他为自己空出了位置，便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替他盖好绒被以后，顺势在他身边躺下。叶卿这个人只要闭着眼睛假寐，过不了多久保准会睡着，两人相处了这么久，牧子翼心里对这一点知道得很清楚。听着枕边的呼吸逐渐平稳，牧子翼慢慢睁开眼睛，侧了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脸庞。这张脸无疑是秀气的，皮肤白皙，眉色不轻不重，鼻梁高挺，双唇厚薄正好，因为睡着了，此时正微微嘟起，眼睛如果睁开的话，一定十分有神。一遍遍用眸光描绘着枕边这张侧脸，牧子翼一时有些痴了，肚子的不适感尚未完全褪去，胸膛里竟然腾地升起一股子邪火，越燃越旺，将他的心脏鼓动着仿若擂鼓，咚咚咚咚地敲击在心口，让他根本忽视不了这股异常。牧子翼活了三十年，从来没有对旁人动过心，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知道动心的感觉是怎样的。现在，对着枕边熟睡的叶卿，他想，他是动心了吧！自嘲地闭了闭眼，他竟然，对一个二十岁的孩子动了心！心口的剧烈跳动一时无法平静，脸颊上火辣辣地烫着，呼吸越来越急促，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急忙将头侧了回来，仰面朝上，大口大口地吐气，想要将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异常情形平复下来。可是骤然动了心，那人又近在咫尺躺在他身边，这种剧烈的心动感怎么可能轻易平复。许是他心潮起伏过大，牵动了腹部，刚刚被折腾过一回的孩子，又在他肚子里翻天覆地的闹腾起来，若非用布条裹着，此时这肚子上肯定能很明显地看到一凸一凸的情况。因为这一阵突如其来的胎动，牧子翼吃痛之下，忙伸手在腹顶轻轻安抚，强忍着将声声闷哼声咽进喉中，方才那突然涌起的情动感也渐渐平复下去。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牧子翼一时也没了方寸，他在商场上再怎么运筹帷幄，举重若轻，却从来没有处理过感情问题，而今，他所面对的感情，又相隔着许多条无法跨越的鸿沟。等到叶卿一觉睡醒，牧子翼依然没有完全平静下来。忽听叶卿惊呼道：都七点了，我睡了这久么？而后便急急坐起身来，转头见牧子翼依然睡得很熟，不自觉地放柔了动作，轻手轻脚下床出门，去厨房折腾晚饭了。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牧子翼躺在床上，根本听不见厨房里的声音，可是想象着那个画面，他便觉得心脏的跳动再次剧烈起来，完全不受控制。牧子翼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可此时，他心里却并不厌恶这种感觉，甚至，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恋。唇角微微勾起，原来，这就是动了心，动了情！第23章 世界一牧子翼这边骤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007原先弄不懂的情绪，此时也有了解释。把这事儿跟正在做饭的叶卿一说，叶卿双手一抖，直接砸了一个空盘子。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呢？阿阿七，你别是骗我的吧。叶卿眼露狐疑。007嗤笑道：咱俩可是友好合作关系，骗你干啥？叶卿仿佛神游天外般说道：这怎么可能呢？他整天对我爱搭不理的，要不是我心态好，早就忍不下去，自动滚粗了。007比他更弄不懂：我的脚本代码里面可没有感情这一项。叶卿心下惴惴：那我现在该怎么办？007十分光棍：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这虽说不是什么建设性意见，对叶卿来说，好歹算是条解决之道：成！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做完任务以后赶紧走人。无论在哪里，这感情债最是惹不得，何况，他是个注定要走的人。然而，当他端着精心准备的晚餐往牧子翼卧室去的时候，嘴里还在嘀咕着：平常心，平常心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与往常一样。最近这段时间，牧子翼虽然身子渐重，可一应的个人事务都是自己解决的，纵使因为肚子太大，行动时难免笨拙吃力一些，他也不会叫叶卿帮忙。可是现在，却有些不同了。叶卿刚刚将饭菜放在小桌子上，等着牧子翼像往常一样，起身靠坐起来，然后端给他。却听牧子翼说道：叶卿，过来扶我一下。语气依旧十分平淡。叶卿愣了愣，几步走到床边，一手扶在他胳膊上，一手拢着他的腰背，慢慢将人扶起，又在他背后塞了个软枕，让他可以舒服地靠坐在床上。做完这些，又小心地把布了饭菜的小桌子放在他跟前，让他可以在床上吃饭，因为肚子越发高挺，叶卿怕撞着他的肚子，便把小桌子放得稍微远了些，吃的时候，牧子翼微微挺起上半身，倒也够得着。原本在这个时候，都是牧子翼吃饭，叶卿坐在沙发上看书或者玩手机，等牧子翼吃完，收拾了残局以后，才自己在厨房吃些。可是现在，刚吃了几口，牧子翼便状似不经意般问道：你吃过了么？叶卿忙将视线从书上移开，转头望向牧子翼，笑道：没呢，等您吃完我再吃。牧子翼却道：不如一起吃吧，你准备了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叶卿准备的饭菜，他一般都吃不完，并不是胃口不好，实在是叶卿每次都准备得太多。见他态度不同往日，叶卿想起007方才告诉他的话，有心拒绝，可是牧子翼难得态度温和，他若是太不识好歹，把这心思难测的人给得罪了，反倒不好，于是从善如流，去厨房给自己添了碗饭，坐在床上和牧子翼一道吃。谁知道牧子翼对他的好感能维持多久，现在确实软化了不少，可哪一天突然又变了，再度冰冷疏远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叶卿只能趁着牧子翼态度温和的时候，多顺从他几分，让他可以安心接受他的帮助，不要什么事情都强撑着自己去做，他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一个人在卫生间里进进出出，叶卿在旁边看着，每每都要悬着一颗心，生怕他磕着碰着或者滑倒，伤着孩子，也伤着他自己。如今这样，虽然感情上的事情有些不可说，其他方面倒是也有好处。吃完晚饭，又歇息一阵之后，牧子翼便想去卫生间洗澡，这是他的习惯，虽然身子不便，澡却每天都会洗。因为下午刚刚正过胎位，腰腹上还缠着那块布条，这样一来，洗澡却不是那么方便了。好在牧子翼如今已转变了心态，他不着痕迹地摸摸肚子上的布条，问叶卿：洗澡的时候，这布条能暂时解开么，解开了，对孩子有影响么？叶卿想着，他既然不再如先前那般冷硬，愿意接受自己的帮助，那是再好不过了，于是说道：暂时解开也不是不可以，等您洗完澡，我再重新替您缠上。牧子翼眸光一闪：重新缠上的时候，是不是还要再推一次？顿了顿，有些迟疑道，如果还和下午一样疼，我还真有些受不住。如此示弱的话语，放在今天之前，他肯定不会说出口，可是现在说出来了，牧子翼却觉得，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下午的情景，叶卿看在眼里，把肚子里的孩子胎位推正，牧子翼所受的痛苦肯定不少，他不愿意再受那份罪也在情理之中。想到他此时态度软化，叶卿便试探性地问他：洗澡的时候，我来帮您调整姿势，确保胎位不会有太大移动，您介意吗？如果是原本的牧子翼，肯定不会同意，可他现在已经不排斥叶卿了，甚至，愿意让他靠近自己！于是便不着痕迹地将唇角一勾：不介意。叶卿见他不再一个人强撑，心下也有几分欣慰：成！那您先歇会儿，我去替您准备洗澡水，过会儿再扶您进去。牧子翼十指交叉，轻柔地放在高挺的肚子上，点了点头：好！他的态度如此配合，叶卿顿时觉得省心不少，连带着，放洗澡水的时候，忍不住对007念叨：如果他能一直这么配合，我得少死多少脑细胞。想的倒美！007如果能做表情，此时一定在翻白眼儿。叶卿暗暗叹道：是啊，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情。牧子翼现下不再排斥他靠近，是因为对他有了几分好感，可是，正是这几分好感，才是最让人头疼之处眼看圆形浴缸里蓄满了水，叶卿用手调试过水温，觉得合适以后，便把这份头疼压进心底，走出卫生间，来到牧子翼床边，温和地笑道：水放好了，我扶您起来。牧子翼只是轻飘飘看他一眼，便任由他把自己从床上扶起来。从前，纵是万不得已的时候，须得由叶卿扶着，他总是能少依靠一分就少一分，现在却不同了，他可以允许自己多依靠叶卿几分。如今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七个多月了，他身子沉重，行动起来越发吃力，有个自己愿意依靠的人在身旁撑着，他心下亦觉安心不少。第24章 世界一卫生间里的浴缸个头不小，牧子翼整个人躺进去都是绰绰有余的。蒸气上涌以后，将整个卫生间蒸腾得一片湿润朦胧，置身其中，恍惚间有一种身处仙境之感。随意系在身上的浴袍被叶卿退去以后，牧子翼脸颊蓦地一热，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除了他自己，旁人根本发现不了。叶卿只专注于手上的动作，细心替他解开裹在腰腹处的布条，先前因为有布条的缘故，高挺的肚子被束缚了一些，此时一解开，圆润白腻的肚子立刻又胀大了几分，重重地垂在牧子翼腰间，辛苦自是不必言说。见牧子翼自发自觉地伸手扶在后腰，以减轻腰肢所承受的压力，叶卿抬手轻轻托在他腹底，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把人扶进浴缸，又让他单手撑在浴缸底部作为支撑，自己拢着他的腰背部，半托半抱着让他在浴缸里躺好，又拿了个方枕大小的水袋，垫在他腰下，让他能够躺得舒适一些。做完这些以后，叶卿伸手轻轻在牧子翼的肚子上摸索片刻，发现胎位依旧正常，心下微松，脸上也露出些笑意：牧总，可以了，您是自个儿在这里泡一泡，还是我帮您洗？躺进浴缸的牧子翼神色舒展，呼吸平稳，显见十分舒适，他轻轻将右掌搭在肚子上，说道：嗯我想泡一泡。见此，叶卿便道：那行，我先出去了，您泡完以后喊我一声就成，我就在外头等您。说完，不给牧子翼挽留的机会，径直出了卫生间，完全视眼前的景象如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