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作者:晏昕空      更新:2023-06-20 05:13      字数:4867
  席垣睁开眼,转头看向老人。看样子,钱恒并不准备告知顾纵英自己的真实身份。席垣从老人那张看似和蔼可亲脸上看到了隐藏起的老奸巨猾。他们许是准备前往大理栖仙山。那里一个月后就要举行武林大会,到时候江湖高手云集,可谓是江湖上最大的盛会。而他既然想做北剑许逸濯,我们何不趁此机会,让他身败名裂?席垣闻言,愣怔半晌后,平直地嘴角一点点放松,承认了这次的莽撞:你说得对,这次是我太过鲁莽了。顿了顿,他又道:以后不要叫我席护法了。老人脸上含笑,反应迅速地问道:席教主终于想通了吗?席垣一点点将自己撑起来,站稳后,整了整衣服,扭头看向挂在墙上的申屠良的画像,眸光满是深深的敬重。画像中威风凛凛,手持战矛的中年男人好似早就迫不及待地等他做下这个决定,目光里包含一如过往的包容与欣赏。我承认,我对钱恒确实怀有胆怯。他太强了,但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是那个令我畏惧的钱恒了。席垣失血过多,苍白的脸上似笑非笑,人一旦有了弱点,便再也不能独善其身。顾许二人从摧魂门离开,下山之后计划重新往大理西边而去,此次相伴上路,从许逸濯刚才那个微笑开始,顾纵英就有些心不在焉起来。对了,阿英。嗯嗯?子涧兄将席垣如何处置了?啊?哦,说起席垣明明被刺中了心脏,但子涧兄出山洞的时候却说并没有见到席垣的尸体,不知是不是那个山洞有什么机关。说到席垣,顾纵英也逐渐集中了思绪,他许是没死。大哥,你爹这摧魂门里的护法如此心怀不轨,应该让他直接除掉才是。听到顾纵英再次提起他和自己的关系,许逸濯的心情又一次变得五味杂陈。顾纵英为何会认为许逸濯是钱恒的孩子,到底是哪里来的歪理?不用担心他。许逸濯又叹了一口气。此时,他与顾纵英走在林影密布的小道上,顾纵英为了不碰到他的伤口,特地走在了左边,他叫了对方一声,对方扭头看向他。在少年有些茫然的目光里,许逸濯终于解释起了这一言难尽的话题:阿英,我不是钱恒的孩子。我与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顾纵英懵怔地看向许逸濯。钱恒没有孩子,其实他也是我师父的弟子。是大弟子,我们只是眉眼相似罢了。许逸濯实在不知道怎么圆这件事,最后也就只能找出这么一个借口。他实在无法承认自己是自己的孩子这种观点。这么看,你和你师兄关系并不好?连师兄都不叫一声,加上钱恒出刀又如此狠毒,两人的关系绝对不好。太好了。聂池实实在在松了一口气。只是师兄弟的话,他杀死钱恒的负担也就没那么重了。许逸濯不置可否地揭过了这个话题,反问道:说起来,阿英对他又是如何看的?未等顾纵英回答,他又补了一句,这几天他对你很好,尽心尽力地照顾你,最后竟还被你看到了真容钱恒只是想听顾纵英对他的真容会不会心生胆怯,或者对他这几日的照料是否有什么想说的,不论是什么,他非常想知道。岂料我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对大哥你了,他一定对你心存嫉妒。顾纵英右手握拳,拍了一下左掌,言之凿凿道:大哥长得如此玉树临风,但他明明和大哥你拥有相似的眉眼,却不知因为何事使得容貌尽毁,有了这般境遇怎么可能不嫉妒你,所以才会一见到你就摧残你呀。顾纵英见许逸濯一副无语凝噎的表情,就连这样的表情都好看。他情不自禁地面向许逸濯笑起来,笑得有几分娇憨之态。许逸濯默然片刻,忽然伸出食指,点在他的唇上,然后缓缓摩挲着。指尖的纹路在这一刻仿佛清晰的映刻到心里。心噗通噗通又开始不听话地跳起来。许逸濯微微低头,看向他。许是月色正好,许是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似乐曲奏响,让人心情飘忽沉醉其中,许是这个时刻正好让人情动。眼尾晕染了浅浅红晕的多情桃花眼中似盈满了温润的光,总有种马上就要吻上来的深情。顾纵英总算是体会到了当时钱恒的感受,手脚有些无处安放,不知该拒绝还是接受。许逸濯轻轻抚触他的唇,便听他问道:阿英,他说你对接吻轻车熟道?顾纵英一把拿开许逸濯的手。钱恒怎么什么都和与他关系不好的师弟说啊,都不觉得羞耻吗?如若现在不是顾纵英,而是聂池,他绝对会反讽钱恒那厮,说他熟练,那是因为钱恒完全不会接吻,一看那样子就是个雏儿。第36章 决意许逸濯专注地凝视着顾纵英, 温柔的深情没有因为手被打开而有变化,被这么一个劲儿地看着,顾纵英不知为何, 竟也有些心虚。以前也看过一些画本, 无师自通而已。他矢口否认, 也绝不会承认,继续迈步前进, 况且我一直是那样的身体,娘也不可能允许我做什么。上次在醉生楼呢?许逸濯又问道。许逸濯怎么有种盘问丈夫是否与人有染的吃味妻子的感觉顾纵英也不言语,只是瞪大了一双眼看着许逸濯,眼里满是对他不信任的控诉。两人面面相觑间,许逸濯似乎认识到了自己冤枉了他,连忙拱手道:是大哥妄断了,在这里给阿英赔不是了。大哥你可还记的在庆松县客栈那回,你对我说谢谢,那般生分,我还没罚你呢。顾纵英看许逸濯一副为何此时提起那事的疑惑表情,便伸出两根手指,道:这是第二次了。许逸濯有些讶异:原来阿英都记着啊。随后, 他的眼尾如月牙一般弯起, 好似并不在乎顾纵英会提出什么惩罚要求, 问道:是想好要怎么罚我了?顾纵英摆出一脸我就是这般斤斤计较的神情, 道:大哥你想想该如何自罚。那可真是难倒我了。许逸濯的左手捏着下巴。顾纵英以为对方会想很久, 但只是片刻后, 在相携而行的林间小路上,许逸濯忽然以认真的态度提议道:不如阿英也吻我一下?脚步一顿,顾纵英斜眼看向许逸濯。许逸濯亦看着他。视线从对方的眼睛往下滑,滑到了与白皙的皮肤对比显得尤为粉嫩的唇上。被顾纵英亲吻对许逸濯而言是惩罚?也对。喜欢女子的男人被男人亲吻,大概于男人而言确实是惩罚。他倒是不在意,只不过觉得这种也算是惩罚的话,岂不是太便宜小许了?钱恒见顾纵英不说话,突然意识到今夜的自己太过放纵了,不知收敛。他像是要在顾纵英身上一并把过去从未感受过的快乐找回来一般,竟然提出了如此无理的要求。这虽是他情难自禁,但看到顾纵英看向他时便马上不妥,不是因为内容,而是提出这个内容的前提不妥。这样顾纵英会不会认为自己这是嫌弃他越想越可能,有些急切,却又不能表现的急切,以许逸濯的口吻用嬉笑的语调转换了话题:我开玩笑啦,这种事怎么能算是惩罚呢。阿英,我再另外想一个后悔已经晚了,顾纵英在心里嘀咕。他蓦然停下脚步,随即一只手拉住了许逸濯,许逸濯停下了往前的步子转向他。踮起脚尖,顾纵英没给对方反应的时机,迅速地伸手一把揽住许逸濯的脖子,然后吻在了对方柔软的嘴唇上。这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温热的唇吻在稍显冰冷的嘴唇上,顶入齿关,只是在其中缠着对方的柔软转了一圈后便退了出来。许逸濯许是因为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抗拒,顾纵英也没等他抗拒便松了口,后退一步,笑得天真无邪地说道:来不及了。这是大哥你自己说要的惩罚,不能怪我。但也只能算庆松客栈那次,这次的等以后我想好了再和你说。说完,顾纵英自顾自继续朝前走了。眼前似乎还晃荡着许逸濯被亲吻过后怔怔的表情。聂池坏心眼地想,这是小许你自己自食恶果!而他竟然没有觉得开这种玩笑的许逸濯可气可恼,反而油然而生一种占了便宜的感觉。听着顾纵英离开的脚步声,钱恒回了神。骨节分明的手指触及嘴唇,摸了摸,他微微低着头,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当笑意快速地褪去,他连忙跟上了少年步伐。许逸濯在背后试探着问道:阿英,你是不是生气了?顾纵英不答。许逸濯语带歉意地说道:大哥刚才真的是说笑的。那人跟在顾纵英后面,左一声阿英,右一声阿英,还未进入顾纵英的耳朵里就被反弹出去了。他默默无声地继续走啊走,等实在是听得烦了,突然停了下来。背后的人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停顿,一下子撞到他的背上。顾纵英的人刚要往前倒去,许逸濯习惯性地用右手揽住了他的腰,使得他稳稳靠在了自己的胸口上。闷哼一声,似乎是因为刚才的动作牵扯到伤口了。顾纵英有些心疼,控制着速度慢慢地面向许逸濯,抬头,见这人脸色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于是决定一报还一报,佯装气鼓鼓道:我是生气了。初秋的风吹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旭日从东方缓缓升起,一点点照亮了有些黑暗的林间小道。钱恒很想就在这样美好的时刻对少年述说自己的心意,但当他看到少年这副气鼓鼓的模样,想到了自己的立场,想到他对少年的欺骗,又想到顾秋双不会乐于见到自己的儿子成为断袖万千思绪一闪而过,最终变成了一句:大哥错了。顾纵英板着脸,问道:错在哪里?许逸濯从善如流地回答:错在不应该说阿英吻我是惩罚,这应该是奖励。清晨的亮光照在树上,从枝丫与树叶的缝隙中透出斑驳的光,落在相对而立的两人身上。顾纵英凝视着眼前长身玉立的男子,白衣肩膀上的血迹很是刺眼,等下次到了城镇,要赶紧买身衣服叫他换上。这人安慰少年的言语实在是轻浮,他却并不讨厌,甚至还发现自己沦陷在了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睛里。他意识到了,自己和许逸濯的之间似乎已经无法用兄弟情义描述了。或许从山洞那一夜之后,不论是因为顾纵英的雏鸟情节也好,还是聂池对许逸濯的另眼相看也罢,他对许逸濯的感情已经慢慢变质了只不过如若真的对许逸濯无法自拔,届时,许逸濯和回归现实,他又该选哪个。当真的意识到这份感情时,他忽然恐惧起来。表面上没有顾纵英双手负后,老神在在地点头:还算是诚恳,我接受大哥的道歉了。许逸濯松了口气的样子,语气轻松道:驿站就在前面了,到时候我们骑马前往大理,距离武林大会还有一个月,我们可以好好一览这山河风光慢慢前往。乍听起来像是再一次试探顾纵英是否还对他置气,。白衣剑客的声音悦耳动听,似是已经看到了路上的大好风光,语调悠然。然而当他说完这句话,顾纵英没有回应他后,他顿了顿,又缓慢而郑重地说道:如果,阿英你还愿意与大哥相伴这一路的话。当话音落下时,钱恒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少年不会了解这句话里承载着了他这一生的承诺与珍视。最终,自己还是逃不过儿女情长,又一次奋不顾身,跃悬崖而下。钱恒就此做下了决定如若他曾经只是一个活在话本里的该死的魔头,那从他因为系统的失误了解到自己的存在是多么可笑、多么可悲,从他有了一次又一次这个世界轮回的记忆,只想着前往现实去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的话从这一刻开始,如若可以,他改变愿望了。顾纵英听着这话有几分耳熟。唔,当时许逸濯是怎么回答的?没等他细想,便察觉到握着自己手的力道放轻了很多,就像随时准备放他离开,是去是留,好似全凭顾纵英自己决定。顾纵英的话,大概不会多想许逸濯这句话的意思;而如若是慈眉善目的话,往往会想很多,想多之后便要做一个决定。会怎么做不去想曾经,不去想未来,就遵照此刻的本心而为。思及此,他紧握住对方的手,紧紧的。晨光正好,鸟儿啼鸣,草木清香散溢在鼻尖。我当然愿意。顾纵英笑逐颜开,声音轻快地回应。好似拨云见日一般,许逸濯脸上本就温柔的笑意多了几分鲜活的喜悦。不知为何,这样的许逸濯有种让聂池舍不得移开眼的魔力,一如昨夜拉着他的手,嘴里说着快逃,脸上洋溢笑容的青年,眉眼之间,竟添上了一抹奇异的天真。适才,他已然下了决定决定与许逸濯一起相伴这一路,到这个故事的终局为止,可是,当他看到许逸濯这般的微笑后,心反而微微抽紧了,有了一种疼痛的感觉。摧魂门,议事堂。魑魅魍魉四位长老坐在议事堂内,曾经正中央的主位上都是坐着那位身穿黑袍黑帽,令人闻风丧胆,戴着可怖面具的男人。平日里,如果青面獠牙不在场,他们到这议事堂,都是由护法席垣来主持会议。席垣总是站在主位的旁边,一直都尽职尽责地为不怎么负责任的教主管理教中大小事。今日东方欲晓之时,四位长老被昭告来议事堂议事。身穿白衣黄衫的男人一如既往早早来到了此地,他今日改了位置,坐在主位上,一只手放在曾经一直被青面獠牙食指敲击的扶手上,脸含笑意地看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