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作者:江子越      更新:2023-06-20 04:13      字数:4272
  宋一沉打了个秀气的呵欠,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意味,淡淡道:“你知道的,我是她书迷。”言下之意是愿意接了。“我听老张说,当初还是你给他推荐的ip?”梁思朗提起的老张是《红缨枪》的制片人,之前投资过的几部片子,男主角都是宋一沉扮演的。当然,导演也是梁思朗。“家国大义,挺合适的。”谢安逸正巧翻到实体书扉页的作者介绍,简单两行字,他反复看了几次,确认不能看出其他信息来,才狐疑道:“无心出岫?怎么没有照片?”宋一沉嗤了一声:“肤浅。”谢安逸开始理解为什么时昱总是和他打架了。聊起女人,梁思朗一下子联想到昨晚宋一沉瞎扯的借口,难得起了点八卦的心思,随口问道:“昨晚怎么失恋了?谁有这么大本事?”宋一沉玩弄刀叉的手微微一顿,像生锈的零件动作一滞,卡了几秒钟才恢复正常:“没什么,见到一个老朋友而已。”见其余两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他身上,不由得蹙紧眉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目光转向时昱:“鹤汀居那果子酒还不错,改天让你家小助理给我带上一瓶。”失恋?不至于,但心情不好却是事实。喜欢这种事,他从来嗤之以鼻,尤其是在中二病晚期的十八岁。彼时情愫萌芽,他似懂非懂,还未来得及品尝情动的滋味,对方却迅速退场,甚至一句回复都不曾给他,时隔八年,再次相遇,不过是“好久不见”。的确好久不见了,若非偶尔会听到程欢和她打电话,他几乎都快忘了有这样一个人,让他曾经那样狼狈过。“点瓶酒吧。”宋一沉掷了刀叉,说道。去他妈的好久不见,谁再主动搭理她谁是狗。*谢安逸最近新戏上映,担了不少流量,他那辆兰博基尼车牌号又简单好记,刚一上路,就尾随了好几家狗仔。接到助理电话时,谢安逸不出意外地挑挑眉。“我助理车后跟着好几条尾巴,一时半会估计甩不开,时哥,你顺路搭我和梁导一程吧?”时昱是四人中唯一没喝酒的,他酒量差,且身体不好,知情的朋友自然不会勉强,何况宋一沉还要蹭他的车回家,更是不会让他沾半点酒味,这下倒成了所有人的免费司机。梁思朗醉醺醺的,压根没听明白谢安逸说什么,只会重复道:“搭、搭我一程……”时昱表示非常想让这群醉汉自生自灭。扶着不省人事的梁思朗到时昱的车子后座坐好,谢安逸打了个呵欠,刚想钻进车里,脖颈后的衣服却被宋一沉拽住。谢安逸回头,目光涣散,勉强找回焦点:“怎么了?”宋一沉单手撑在时昱车上,身体摇晃了两下,又很快稳住脚步,揉了揉太阳穴,吩咐道:“你到副驾驶去。”随后扭头对时昱说:“你们先走吧,不用管我了。”时昱投来疑惑的目光,宋一沉权当没看见,原地吐纳了几秒,脑海里那抹身影并没有因此消散,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心想自己也是够没出息了。罢了,最后一次。宋一沉慢慢吐出一口气,把这几年来憋着的不满、埋怨都一并排出体外。随后他朝着斜右方的一辆白色车子慢慢走了过去,脚步踩得很慢,但却因此走得格外平稳。纷飞的记忆,带笑的容颜,在不断拉近的距离中,逐渐变成了视网膜上那道倩丽的身影。屈指在车窗轻轻扣了两下,宋一沉松了松领结,眉目间有着不耐,表情很快恢复成人前伪装的淡漠。车窗徐徐降下。归岫宁侧目望了过来,目光闪过一丝震惊,宋一沉可以看见她搭在方向盘的手下意识握紧,血管很细,展现在白皙的手背上。宋一沉单臂撑在车窗顶上,领结被扯得凌乱,浑身散发着醉后慵懒的荷尔蒙,微弯着腰,透过车窗直视着归岫宁的眼睛。因为酒精的缘故,本就格外杀耳朵的风流音更显低醇性感,一开口,归岫宁就控制不住酥了半边身子。他说:“搭个车。”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沉宝:汪汪汪!——————宝贝儿们,看文愉快,么么哒第7章意料之外的搭讪。自从中午在顾笙那里知道了宋一沉也在盛筳吃饭的消息,归岫宁就失了魂,没了心思码字,每扯上几段不知所云的情节大纲,都要下楼偷看几眼宋一沉他们包厢的动静。好不容易等他们吃完饭离开,归岫宁连电脑文档都来不及保存,匆匆跟着到了地下车库。一开始只是抱着趁宋一沉醉酒再见他一面的想法,问清楚当年他向宋程欢打探她消息的原因,但看到他难受得眉头紧锁的样子,突然间又心生不舍,只好先躲回车里争取多看他几眼。经过昨天的碰壁,她完全没有预料到宋一沉会主动搭理她。这会儿被他那醉眼含情的目光锁定着,归岫宁只觉得脑子里像过年一样噼里啪啦地放着烟花,此起彼伏,全都炸开了。宋一沉不耐烦地蹙起眉头,正欲开口催促,后知后觉的归岫宁总算是回过魂了,投注到宋一沉身上的眼神渐渐染上了羞赧,忙不迭点头:“没问题的,你……快进来吧。”宋一沉也没客气,直接拉开车门,落座的时候,归岫宁闻到他身上飘来的淡淡的酒味,从体表处散发出来,连气味似乎都带了他身上的温度。归岫宁不知为何有些紧张,没话找话地问道:“喝酒了?”宋一沉抬手解开衬衫领口最上端的扣子,喉间低低地应道:“嗯。”下巴微仰,脖颈毫不保留地暴露在归岫宁视线里,喉结随着呼吸频率上下滑动着,性感得一塌糊涂。归岫宁目光像是烫到了,连忙移开视线:“醉了吗?”“没有。”依然是淡淡的声调,酒香游丝般萦绕在归岫宁鼻尖。归岫宁嘴唇翕动,低着头搜肠刮肚,努力找寻两人能聊得起来的共同话题,以便于缓解此时车内如影随形的尴尬。宋一沉微阖着眼,眉心浅浅蹙起。归岫宁借着思考的时间,慢慢将和他共处的欣喜压了下去。许久没有动静,宋一沉半眯着眼,睁了条缝看了一眼归岫宁,手指轻轻地在大腿敲了几下,道:“不开车?”未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处,变成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归岫宁启动了车子,有些颓丧,宋一沉和她说话果然还是冷冷冰冰的口气。沉默间,不知是谁的微信提示音滴滴响起来,密集度几乎连成一道极具韵律的乐章,归岫宁偷偷斜看了他一眼,宋一沉眸光微垂,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犹豫了两秒,还是将它拿起搁在耳边,顿时戏谑带笑的男声在车内响了起来,格外清晰。“时哥让我问问你,刚才是什么情况?”宋一沉猛地扯下手机,重重摁了一下,一副“我去,怎么是外放(╰_╯)”的表情。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车内一时间陷入窘迫的安静中,在宋一沉尴尬得想跳车的时候,归岫宁的心情却悄然回温,嘴角不知不觉已经上扬到一定的高度,她清咳了一声,勉强压住笑意。宋一沉狠命搓了搓额头,把做好发型的头发搞得一团糟,丝毫不介意自己邋遢、糟糕的一面被归岫宁看到。“回公司吗?还是哪里?”归岫宁刻意放慢了语调,柔声问道,心脏忐忑得扑通扑通乱跳。不用问也知道,绝对不可能会是宋家老宅。“时昱那儿,华景小区。”说完这句话,他又闭上了嘴,似乎是和她多说一句话就会要了他的命一样。刚开始认识宋一沉那会儿,他比现在还不好相处,面无表情,整个人都是冰的,连半分眼神都吝啬投放到不相关的人身上。此时虽然态度蛮横,归岫宁却敏锐地察觉到这只是他表达别扭的一种方式。这样一想,无论是他乱七八糟的头发,还是牢牢锁紧的眉头,无一处不可爱。这大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最高典范了。方向盘一转,拐上主车道,两人空间里一时只有各种各样的车子行驶过路面的声音,“想听歌吗?”归岫宁又问。“不用。”他越是冷淡,归岫宁越想逗他,笑道“有轻音乐,不会吵到你,你也可以休息一下。”“不需要。”眼皮合上,表示不想与她多加交谈。余光瞥见控制台上还一盒未开封的巧克力,是他喜欢的牌子,归岫宁脸上的笑意蔓延到眼底,颇有些腹黑的意味:“巧克力吃吗?”这次停顿时间有点久,归岫宁脑补了宋一沉内心天人交战的场面,险些笑出声音,忙咬住下唇,把细碎的嗤嗤声压了回去。宋一沉几经纠结,最后还是艰难地拒绝了:“……不吃。”吃货也有吃货的尊严,宋一沉抽抽鼻子,自认为做出了非常值得传颂的壮举。归岫宁有些意外,昨天见他不依不饶和助理讨要零食,还以为他挺喜欢这种牌子的巧克力,特意买了几盒体会一下他的口味,剩了一盒落在车里,没想到今天会招来宋一沉,也没料到他竟能抗住零食的诱惑。“不要紧的,没人知道。”归岫宁猜测他是担心经纪人的缘故,压根没往自己身上想过。宋一沉不悦地瞪了她一眼,目光沉沉,瞳仁黑得发亮,摄人心魄,而声音被酒精浸得有些发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你不要说话了。”归岫宁憋着笑点点头。随后的行程,归岫宁果然不再说话,车内保持安静,一路到了华景小区。“时昱的公寓在哪楼?”归岫宁停了车,偏头问宋一沉。外头的光线明明灭灭,铺洒在他的睡颜上,从高挺宽阔的额际,到完美的下颌处,阳光沿着他的脸部轮廓描摹而下,每一处起伏都是精心雕刻而成的艺术品。眼皮微阖,掩盖住那双总是无端惹人心乱的桃花眼,少了这与生俱来的撩人神器,他还是好看得要命。醒着,是动态美,睡时,是静态美。归岫宁轻轻解开安全带,蹑手蹑脚地凑了过去,那么近的距离,归岫宁甚至可以看到他脸上细微的绒毛,指不定再近一点,还可以感受到他鼻尖的温度。他的睫毛很长,投射在眼底下形成一排扇形的阴影,归岫宁手痒痒,有点想上手摸一摸,验验真假。她忽然舍不得叫醒他了。电视剧也好,海报写真也好,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此时此刻,如此近距离的他。宋一沉动了动眉心,依稀有转醒的倾向,归岫宁动作不敢太大,慢慢退回驾驶座,为了防止宋一沉看出什么,还特心虚地把安全带又给系上了。过了十几秒钟,宋一沉抬起手臂横在眼前,挣扎了一会儿,才移开手挺直上半身,做了几个活动伸展身体,下一秒又靠回椅背上了。睡眼朦胧,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双眼皮格外深,估计意识还迷糊着,归岫宁轻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才迟钝地扭过头,看向归岫宁的时候,眼里不再是之前故作疏离的冷漠,几乎谈得上是温柔了。同一时间,归岫宁的心跳漏掉一拍,旋即每个细胞都欢欣鼓舞地活跃起来。“醒了?”她听见自己轻飘飘地问了一句,问题太过于干巴巴,才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塞回肚子里再稍加润色润色。宋一沉揉了揉眼睛,捂着嘴打了个秀气的呵欠,睡意犹浓:“嗯。”声音哑得像是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运动,听得归岫宁耳根红得几欲滴血。“到华景小区了,需要我送你过去吗?”宋一沉花了十几秒消化归岫宁说的内容,摇摇头,给出了答复——他伸手把门推开,夏天灼热的风吹了进来:“你早点回去吧,不耽误你时间了。”他走出了一段距离,脚步一顿又折返回来,在归岫宁诧异的眼神中停在车旁,透过车窗居高临下地看着归岫宁,背后的法国梧桐坠落下一片树叶,又被风卷着飘走。“好久不见。”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