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作者:栀栀仔      更新:2023-06-20 03:49      字数:4682
  陈澍也看着他,隔着透明的镜片,那双颜色很浅的眼眸里只倒映着林听雨的脸。我喜欢。像是怕林听雨没听清似的,陈澍重复了一遍,我很喜欢你的画。听到陈澍的夸奖,明明应该很开心才对。林听雨勾着嘴角笑了一下,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人生已经如此艰难,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人生就是这样子的,起起落落落落落,虽然是螺旋式发展,但总体仍然是上升的。陈澍执意要剪破林听雨自缚的茧,又把话题拉回来,反正都要苟延残喘地活下去,那干嘛不让自己开心一点?陈澍,你还真是,文科生的典范。林听雨盯着陈澍看了一眼,突然笑出声来,背政治背昏头了?我跟你讲真的,没开玩笑。陈澍也看着林听雨,表情很冷静,语气甚至有些严肃,你不是废物,你很棒。不要因为别人怎么说你怎么看你就选择自暴自弃,他们不会为你的未来负责。命在你手里,你自己改。陈澍很少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听起来是真的急了。林听雨顿了顿。然后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着说:好幼稚哦,哈哈哈,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么中二的话不过,陈澍,谢谢你安慰我。但陈澍并不打算就这么草草结束这个话题。他看着林听雨的双眼,强迫林听雨跟他对视。林听雨,你觉得什么是幼稚?在我看来,幼稚不是打架斗殴逞凶斗狠,不是有事没事就捉弄女孩子扯她们的辫子,而是轻而易举就被挫折打倒,宣布自己再也站不起来。是太在意旁人对自己的评价,束手束脚地活在别人给你画好的圈圈中不敢跳出来。是年纪轻轻就放弃了自己的未来,对自己的人生不负责任,一副看尽世间百态的颓废模样。林听雨沉默了片刻,忽然问,是不是顾眠又跟你说了什么?没有。陈澍推了推眼镜,表情镇定地撒谎,我和她不熟。嘴太多了,我找她算账。林听雨显然不信。林听雨。陈澍皱起眉。好了陈澍。林听雨看向陈澍,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有一颗强大的内心,能够接受失败的自己,无论被打倒多少次都能继续站起来。林听雨很少用这种抗拒的态度跟陈澍说话。第一次是陈澍问他背后那些鞭痕来历那次。第二次就是这一次。说到这里,林听雨停顿片刻,才继续说:可我不行。我很累了,不想再努力了。我只想得过且过,就这样过完这辈子。陈澍也看着他,咄咄逼人地问:就这样留在这个压抑的环境里将就过完一生吗?他非要把林听雨从泥潭里扯出来。必须要。小破县城也没什么不好的,安逸。反正我本来就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这辈子就烂在这里了。林听雨笑了笑,好啦陈澍,别说我了,我很固执的。你要努力加油,争取早点离开这里,远走高飞,不要再回来了。陈澍没有立刻回答。这一堆屁话里他只同意一句,那就是林听雨真的很固执。刀枪不入。我会走的。沉默须臾,陈澍忽然开口。别回来啦。林听雨毫不意外地笑了笑,眼里却有一丝落寞迅速掠过。那你陈澍犹豫了一下,还没想好这句话有没有什么不妥,话已经自己溜到了嘴边,不和我一起吗?听到这句话,林听雨意外地顿了顿。和你一起他自言自语般,低声重复了一遍,才反问,陈澍,我能去哪儿呢。陈澍没说话,只是很沉默。陈澍,你先回去吧。林听雨叹了口气,他转开目光,没有看陈澍,声音放得很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今天就不跟你一起走了。明明等了他一个晚上,怎么又让他自己先回去?是不是我说的话冒犯到你了?陈澍蹙眉,语气虽然有些无奈,却缓和了下来,我道歉。他向他投降。不不不,没有,你不用跟我道歉。林听雨摆了摆手,我只是脑子有点乱。你让我自己想一想,好吗?陈澍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早点回去。到家给我发消息。作者有话要说:陈澍:我对你投降。让傲娇澍澍把你不跟我一起走吗这种相当于变相表白的话问出口,简直相当于要了他的半条命(。可惜听雨听不懂哈哈哈哈哈哈(?下一章是大甜章哼哼哼,明天见ovo第52章 第十四话 讨厌你(2)陈澍先走了。林听雨拎着书包, 站在座位边上发了会儿呆。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回放着刚才陈澍对他说的那些话。就在这时,有人忽然靠近。林听雨警惕地转头一看, 却是是沈青梅。林听雨绷紧的肌肉这才放松下来。沈青梅靠在教室门边,手里拿着一杯水,杯子是白瓷的,工艺非常考究。刚才陈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她看着林听雨, 神情很平和。或许是因为常年信佛的原因, 沈青梅的五官透着一钟温和的神态,让人有种很容易亲近的感觉。林听雨觉得自己的心就像刚从冰箱冷冻室里拿出来的冰块, 只不过冰块散发的是丝丝寒气,而他的心散发的是一缕缕黑色的毒雾。他连血管里都流淌着剧毒。林听雨其实很愿意和沈青梅聊天的。他觉得, 只要跟沈青梅在一块说说话,自己心里压制不住的戾气总能消散那么一些。沈青梅和他妈不一样, 和于荣霞不一样,和别的大人都不一样。她不会戴着有色眼镜看林听雨,不会像观赏马戏团里的小丑一样探究他的性取向。她愿意和林听雨聊天, 愿意耐心地教导林听雨学英语,愿意在林听雨曾被人围殴的时候将他庇护在身后。在沈青梅这里,林听雨只是一个普通的十七岁男孩,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其他的标签。林听雨没接话。沈青梅接着说:听雨, 我觉得他说的对。我知道。林听雨叹了口气,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可我害怕。所以你就一直逃避吗?沈青梅的语气里没有一丝责备, 声音很温柔。按照目前来说,是的。林听雨转过眼睛,望向悬挂在墙上那副画上,我畏惧,所以我退缩。不去抱一些不切实际的希冀,我就不用尝到失败的滋味。失重的少年,身体在漆黑的宇宙中漫无目的地漂浮,没有重心,没有支点,什么也抓不住。其实也无所谓啊。反正他也不需要。在林听雨小小的宇宙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就已经足够了。别的什么,都不奢望。反正也得不到。他之所以被陈澍吸引、想要去接近陈澍,就是因为陈澍身上有一种百折不屈的韧性。就好像站在陈澍身边,林听雨自己也仿佛跟着他一起变得坚强了一些。但他毕竟不是陈澍,也比不上陈澍,陈澍能做到的,他做不到。林听雨觉得自己就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他只要仰望陈澍就好了,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有任何奢望。自周一晚上在沈青梅家里,陈澍对林听雨说了那些话,林听雨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情绪后,两个人为此尴尬了两天。就是很别扭的感觉。白天在学校也不说话不打招呼,晚上也不一块儿去沈青梅家了。一到九点钟,林听雨就像逃命似的,抓起书包就走。林听雨以为陈澍生气了,可他却不知道,陈澍也以为他生气了,还为自己的莽撞而懊悔了两天。连着两个晚上,林听雨拎着书包匆匆离去时,坐在座位上写题目的陈澍都会停下笔,沉默地望着林听雨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口。该怎么做呢。陈澍不知道。直到第三天早上。天气越来越冷,林听雨也变得越来越嗜睡。他本来晚上就失眠,到了冬天更难起床,每天早上都要挣扎很久才能把自己从温暖的被窝里剥离出来。慢腾腾地起床洗漱后,林听雨和往常一样背着书包走下楼,却在楼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林听雨的心好像被一头欢快的小鹿撞了一下。是陈澍。陈澍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短款毛领派克大衣,背着书包站在路灯下。他一只手拿着一本知识点背诵小册子,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凑在嘴前呵气取暖,嘴里还念念有词,低声背诵。步入深冬,七点以前的天仍然漆黑一片。林听雨记得,从陈澍家到他家的路上,有一段路是没有灯的。陈澍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一双长时间暴露在冷风中的手冻得通红。陈澍。林听雨感觉到自己的喉结滚了滚。他低声叫陈澍的名字。陈澍停止背诵,转过头看他。林听雨借着路灯微弱的光线,看到陈澍连鼻尖也冻得通红。他想也没想,飞快地跳下台阶,迅速跑到陈澍跟前:你怎么在这里?站了多久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没多久。怕你还在睡,所以没打。正好背背书。陈澍抬起手背蹭了蹭冻得僵硬的笔尖,顺手把小册子塞进大衣口袋里,一块吃早饭吧。没有提那天晚上的事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好。林听雨盯着陈澍冻得发红的手看了几秒,忍住了想要一把拽住他的手往自己口袋里塞的冲动。两天的别扭和郁闷,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吃早饭的时候,林听雨本来想顺着陈澍,去吃一些陈澍喜欢的东西,或者买一些方便的速食节省时间。没想到,陈澍却把他带到了刘飞扬家的米粉店。刘飞扬家的米粉是林听雨最喜欢但是很少吃到的早餐。原因很简单,因为起不来。看到林听雨和陈澍,刘飞扬的父母很高兴,往他们的碗里加了很多米粉和肉。林听雨做事向来简单粗暴,从他残暴的砍菜方式就能看得出来,他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就连切西瓜,他也要说:等会,我去拿把刀杀个西瓜吃。虽然陈澍明明知道杀个西瓜是小破县城的方言,是切个西瓜的意思。但是拿刀和杀这种话语从林听雨嘴里蹦出来,对象还是无辜的西瓜,陈澍总觉得有些迷之血腥感。除此之外,还有吃米粉的时候,林听雨喜欢往碗里堆配料,还要放很多的辣椒。因为堆得太多,每次吃之前拌米粉时,他总会不小心把汤和配料洒到桌上。往往这个时候,陈澍的强迫症就会发作,恨不得马上抽出纸巾,把被林听雨弄脏的桌面擦干净。次数一多,下一次一起吃米粉时,陈澍就赶在林听雨拌米粉之前开口:我来帮你拌吧。林听雨刚打算插进米粉里的筷子顿在了半空中。陈澍把他的碗端过来,又自然而然地从他手里接过筷子,帮他拌米粉。浅色的筷子插进堆得高高的配料中,一直伸到米粉和汤里,然后陈澍的手开始用力。白的米粉,红的辣椒,青色的酸豆角,金色的炸黄豆儿,浅色的酸笋条,深色的浓郁汤汁,全都在那双筷子下翻来覆去,均匀地被搅拌在一起。陈澍的动作有条不紊,一滴汤一颗料都没洒出来,熟练得仿佛一个职业拌粉工人。米粉拌好后,陈澍便把碗筷端回林听雨面前:给。接着才开始拌自己的米粉。发现陈澍在这方面有些偏执的强迫症后,林听雨每次都故意装作拌不好米粉的样子,然后等着陈澍皱着眉过来帮他拌。本来林听雨掰完一次性筷子后是直接用的,后来有一次陈澍拿他的筷子帮他拌米粉时,被竹筷上的毛刺扎到了手。从那以后,林听雨每次掰完一次性筷子,都要仔仔细细地把筷子上的毛刺刮干净,再递给陈澍。这一次也和以往每一次一样。林听雨刚把佐料堆得高高的碗端到桌面上,人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坐在一旁的陈澍已经自觉地把碗移到自己面前,掰了一双一次性筷子,认认真真地帮林听雨把米粉拌好。林听雨盯着陈澍发红的手指关节发呆。陈澍很快就把林听雨的米粉拌均匀了,他把碗放回林听雨面前,提醒道:快吃吧,一会儿就凉了。好。林听雨像个傻子一样只知道点头。就这么,和好了。课间操的时候,林听雨和顾眠怕冷没去,两个人一起躲在教室里取暖。顾眠拿了个充电式的卡通热水袋来,整个人窝在座位上,双手紧紧地塞进热水袋的兜里,根本不舍得□□。林听雨把手插进外套口袋里取暖,冬天连课桌桌面都好像结了冰一样冻人,他可不想把脸贴在上面睡觉。他抽出一只手,从抽屉里摸出薄荷糖,问顾眠:吃不吃?顾眠回头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薄荷糖,骂道:林狗子你有病啊,冬天吃什么薄荷糖?冻不死你。不吃算。林听雨撇撇嘴,剥开糖纸,把糖扔进嘴里,抽了口冷气。啧。透心凉。教室里没有别人,两个人躲着来检查教室的执勤老师,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林听雨还抢了顾眠的热水袋,美其名曰让他暖暖,气得顾眠一直拧他耳朵,两个人打闹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