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者:不当念      更新:2023-06-20 01:26      字数:4455
  那是一种无法伪装出来的温和大度,是心境平和所以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气质。跟叶泠的温和不一样。叶泠对人客气,见面三分笑,也会很皮,会跟人打趣,他让人觉得两人距离很近,事实上却很远。他的温和里带着力度,掺杂了野心和坚持,有一种冲击感。林榭追星多年,看得清楚。所以他只远远地看着,不愿意采用手段、争取机会去接触叶泠。能够在活动上意外遇见,就已经很好了,林榭还可以安慰自己这是缘分,是他追星路上的美好回忆。林榭不担心跟叶泠长时间接触、私下认识了之后会幻灭,他对叶泠、对自己都有信心。但是他怕,怕叶泠对自己冷漠,忽视他,漠视他,或者言语间、眼神里流露出那么些不耐烦。这会让他很伤心。可是这些是自己无法把控的。看人是有眼缘的,也许他就是这么的不招叶泠待见呢?这样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林榭也不想去尝试。反正是追星,叶泠知不知道他都无所谓,只要自己追得快乐、爱得真切,就足够了。只是没想到,叶泠并不厌烦自己,甚至待自己很自然、亲切。这让林榭很庆幸。不是粉丝那样的亲切,是对朋友的亲昵。林榭朝彭初苒挥了挥手,一蹦两蹦地跑远了。·林榭路过一户人家的时候,一个大爷模样的人正坐在门口编竹篾。他发现这里的人都穿着自己民族的衣服,没有人是日常简便衣服的打扮除了节目组。大爷看上去年纪不小,头发花白但是眼睛很亮,精神矍铄,强烈的紫外线下是偏黑色的皮肤,手上有劳动后留下的茧子,编竹篾的动作熟练且迅速。林榭上前搭讪:大叔,你这是做的什么啊?黄色的细竹篾,底部是缠得密密的编织方式,上面越来越稀疏,出现了镂空。看着像是抓鱼的?那也太小了,就比巴掌大那么一点。大叔冲他笑笑,用不甚熟练的普通话说道:葫芦壶!他声音嘹亮,说话时很用力。林榭没听懂:什么壶?大叔:葫芦!葫芦壶!见林榭还是一脸迷茫,他把手里的东西塞给林榭,站起来往家门口走。林榭:???干嘛?什么意思?我就问了两句话,把人惹毛了吗?可是他笑得很灿烂啊大叔的步伐声越来越远,然后又拐了回来,出现在门口。林榭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抬头看他,发现大叔手里拿了几个大小不一的葫芦出来。大叔扬了扬手里的葫芦:葫芦壶!葫芦!他甩甩葫芦,碰撞间发出了声音。林榭这才明白过来:哦哦哦葫芦!葫芦壶是做什么用的?大叔见他懂了,就拿着葫芦又坐在了自己的石墩上。他把几个葫芦放到地上,拍拍身边的石墩示意林榭坐下。林榭把手里的竹篾递还给他,自己蹲着移了一步,转了个身就坐下了。大叔编着东西跟他说:葫芦放进去,有绳子拎着,出去打猎干活时候可以装酒装茶,底座稳当。林榭拿起一个葫芦看:现在还打猎?国家不是保护山林么,现在还能活着蹦跶的动物基本上都是保护动物了吧?哦还有兔子野鸡什么的大叔笑笑:不怎么去了,现在种地、跳舞唱歌,很少打猎,也会去。他扬扬手里的东西:一门手艺,断了不好。编出来也能卖钱,特产。林榭之前就觉得这个寨子修整得很好,秩序井然,青石路平坦朴素还好看,路边没有垃圾,野草藤蔓生机勃勃却不会显得过于杂乱,是一个来体验生活、旅游放松的好地方。林榭问他:这边是旅游胜地吗?大叔爽朗一笑:哪里胜地啦,就是个唱歌跳舞的地方,快乐。有人来玩,你们来之前也跟我们打过招呼,说是要帮我们传播文化,哎,我也不懂。说话间,他手下动作不停,林榭看他挑了一个葫芦放进去,顺着葫芦的弧度开始编上面的网,不一会儿就编了两圈。林榭坐着看他编东西,这大叔也不腼腆,很是乐观开朗,他三两下编好了,递给林榭看。林榭接过这个成品,底部是细密的垫子,可以稳稳地放在地上。大叔从脚下另拿了竹篾,要继续编,他侧着头问林榭:要试试吗?林榭:好呀!林榭爽快地接过来,跟着大叔一点点学。大叔给他讲着要点,放慢了速度一步步教他,看到林榭编得歪歪扭扭的,他止不住大笑。笑完以后又拿过来自己调整,可能是过于开心了,他突然放声歌唱。用的拉祜族语言,林榭听不懂,但是能听出来,大叔现在挺快活的,甚至还有点笑他笨手笨脚的意思。林榭随着大叔的歌声打拍子,笑个不停。大叔唱了几句停下来,问林榭:会弹吉他吗?林榭眼睛一亮:大叔也会?嘿嘿,他笑着,站了起来,你等着。一溜烟跑回家,然后哒哒哒跑了回来,手里拿了把吉他。我教你一首我们的歌。大叔这样说着,利索地把吉他背在身上,站在那里调整了姿势,然后整个人气势一变,手舞足蹈起来。林榭坐在地上,仰着头看这个年纪颇大的人在自己面前欢快唱歌,自弹自唱下还不耽误他轻快的舞步,高亢嘹亮又清脆的声音在这个寨子里响起。你来!大叔示意林榭起来,我一句,你一句。林榭裂开嘴笑笑:好!·跟着大叔唱了一会儿,又蹲坐在那里勉勉强强把一个底座做得稍微能看了之后,林榭坐直了身子,长舒一口气。林榭:啊这还挺难编。大叔:你歌唱得好!编东西就差了点。林榭看着他又快速地换了花样,开始往上走了。林榭:你慢点慢点,我没看懂。大叔又拆了回去:哎呀,你看,就这样,这样,再这样,这不就好了嘛!林榭:这个措辞如此熟悉,让他不由回想了刚才彭初苒被那个织布大姐支配的恐惧。林榭:慢点慢点慢点慢点我没看懂。大叔:你可真笨!刚才还唱得欢快,现在就嫌弃我笨了。林榭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大叔:来来来你再看一遍。说归说,埋怨归埋怨,大叔还是尽职尽责地拆了这几步回去,再给林榭重复。等林榭塞进去葫芦编完了之后,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了。他挑的还是一个小葫芦,只有大叔那个一半大。大叔:这么简单,你都花了这么久。林榭:我第一次编这个!大叔:我小时候你编得比你快,你看你这个还歪了,卖不出去的这种。林榭从他手里夺回来,藏在背后:我编的!我买了,我带走!大叔嘿嘿笑着:你编的,你拿走不要钱。林榭哼哼:我不,我还要一个你编的,给你钱。大叔:你是客人,我喜欢你,送你了。林榭看着他灿烂的笑容,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那我给你唱歌。大叔:好啊!xy的歌不适合这里,林榭想了想,选了《希冀》这首老歌。它曾经风靡大江南北,年长一辈少有没听过这歌的。就算大叔没听过,听这歌也会比较有共鸣。而且,这是叶泠喜欢的歌曲之一。林榭比较熟。弹着大叔的吉他,林榭在他门前的空地上边弹边唱,大叔跟着他一起哼哼。跟拍老师在一边记录着这个场景,都市里来的年轻人,和偏僻村庄里少数民族的长辈,用一首老歌,音乐交流,联系起了彼此。一首歌唱完,林榭把吉他还给大叔,还不忘拎着那两个说好了给自己的葫芦。林榭:好啦,我得走了。大叔摆摆手:慢着慢着。他又哒哒哒地往家里走,林榭站在原地一头雾水。大叔可能就是进了个门,一只脚还在外面呢,拿了东西就转身迈了出来。大叔:给你这个。他递过来了一张卡片。林榭接过后翻看:这什么?诶,竹篾文化?正面是一个竹篾编织的背篓,背面是四个字竹篾文化,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拉祜族传统文化之一,竹篾编织。林榭:这卡片是什么东西?他抬起头问:导演组让你给我的吗?大叔:学了之后,就给。林榭:还真是探索传统技艺啊?那初苒姐学了织布,也能拿到卡片了?他正这么想着,就见彭初苒从旁边的一条小路上过来了。彭初苒出现在路口了之后,就瞧见林榭站在不远处,她挥手大喊:亭亭!林榭听到声音后转身:姐!彭初苒捏着手里的卡片:我多了一张卡!林榭也拿着卡跟她挥手:我也多了一张!叶泠在不远处听见了这边两人的对话,他快走几步过来,在另一个路口出现。林榭瞧见叶泠的身影,眼睛一亮:叶老师!叶泠挑眉,叫彭初苒就是姐,喊我还是叶老师?我比彭老师年纪可还小呢。叶泠想了一下,干脆也站在那里,扬了扬手里的卡,学着两人的对话:我多了两张卡!林榭:???卧槽,不愧是我爱豆!果然厉害!卡片几人对了自己的经历,得出了学一门手艺不论好坏都可以得到这个结论。彭初苒:这有什么用呢?叶泠翻看着手里的两张卡片,背面都是该技艺的名字,然后是一行小字拉祜族传统文化之一,设计上比较朴素,花纹简单,浅蓝色的底。叶泠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林榭手里的卡片要了过来。比对之后发现,确实,每张卡片的花纹也是不一样的。林榭:怎么了?叶泠:花纹可能也有讲究,是拉祜族的图腾吗?他沉思了下,说道:彭姐,能看一下你的卡吗?彭初苒爽快应下。四张卡放在一起,每一个上面的花纹形状都不一样,彭初苒那张卡更像是衣服上的花边纹路。叶泠:彭姐的卡是怎么得来的?跟衣服有关吗?彭初苒诧异:诶,你怎么知道的?叶泠:刚才见了不少人表演,衣服边上的纹路跟这个差不多。彭初苒:我刚学了他们的织布,但是没织花纹啊。林榭不等他询问,便举手回答:我跟一个大叔学编织竹篾了。说到这里,他把手里拎着的两个葫芦拎起来:看!彭初苒:哟哟哟,亭亭手真巧,做了两个呢。叶泠却是看了他一眼,道:小的是你做的?大的那个编织紧密、规整,小的时不时就歪七扭八,一看就是老手带着新手做的。林榭嘿嘿一笑:大的是大叔做的,小的才是我的。彭初苒很捧场:一会儿工夫能做出来这个样子,也很厉害了。亭亭天赋不错啊!叶泠听见彭初苒这般称呼林榭,意外地看了她一下。彭初苒正拿着林榭的小葫芦瞧,没有注意到叶泠的眼神。林榭倒是看见了:???一脑袋问号。我说错什么了吗?他这般想着。叶泠:没有,我是在想,彭姐怎么喊你亭亭了。彭初苒搭话道:他粉丝都这么叫,我喊林榭太生疏了,小林又显得我卖弄辈分,还衬得我老了。还是亭亭好,亲昵,也好听。才三十多,正是女性最有魅力的年纪,彭初苒遇到看得顺眼的后辈,态度也更为柔和,她很乐意叫林榭的小名。看了看林榭,彭初苒笑着说道:亭亭又乖又帅气,谁见了不喜欢啊,是不是?林榭闻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没想到,还有当面直接夸人的。而且还是这么简单明了的内容。叶泠深深地看了眼林榭,眸子里是突然凝聚的不知名情感,他点点头:确实。话音刚落,林榭便吃惊地朝叶泠望去,满脸的不可置信。我听到了什么?确实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是他顺着初苒姐的意思往下说的吗?咦!我是不是被夸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就算只是承认,那也是间接夸人!这还不算,叶泠说完了之后,又补充道:那我也喊你亭亭吧,亲昵。用的是彭初苒的原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带着另外一层意味。林榭心脏砰砰跳,这世道变化太快,他一个往日里情绪起伏很平直的人,这两天因为叶泠生生变成了另外一个大喜大悲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在坐过山车,下去之后就一直往上,然后再往上,让人既期待又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歘(chua)地落下来可能是另一番天地,可能是另一番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