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作者:讨酒的叫花子      更新:2023-06-20 01:17      字数:5297
  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她这才出去。贺西宁和齐硕他们坐的那桌靠墙,正正朝向这边,一出去就能看见。周易知道贺西宁跟她有层沾亲带故的关系,送了饮料啤酒不说,还特意叮嘱员工给那一桌打一点八折,开店头一天不收钱不吉利,随便收点意思意思。贺西宁早就看到了她,余光有意无意盯着这边,面前摆了一大桌子食材,这人都没怎么吃,就是过来找楚云的。不过其他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易路过这桌旁边,见她的蘸碟几乎没动过,招呼了一声。贺西宁还算礼貌,喊道:周叔叔。齐硕他们知道这家店楚云也有份儿,一个个跟着喊人。周易乐呵呵应声,问:菜合胃口吗?合胃口,新鲜好吃。齐硕说。周易停下来是想问问贺西宁怎么不动筷子,但见她一堆同学朋友都没什么反应,便识趣不多嘴,等到了另一桌见到楚云,悄悄问:你今天怎么不带着你外甥女一块儿来?自己大清早就跑来了,贺西宁又单独带其他人来,从头到尾两人都没打过照面,明眼人都会觉得有问题,不过楚云这么大人了,肯定不至于跟小女生闹架。楚云往那边望了眼,恰恰对上贺西宁的视线,不自然地别开,回道:我走的时候她还没起床,就没叫上。还以为你们怎么了。周易了然,说道。她淡淡说:没有。到桌子那儿坐下,跟着大家一起烫菜,不过也没吃多少,就着清汤随意夹了几筷子青菜,多数时候都下意识在看着另一边。周易有所察觉,可不好说什么。.约莫凌晨一点半,周易开车送她们回去。下半夜的c市宁静空旷,路上车少人少,新时代大街离廊桥院子还是有那么远,足足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送她俩到家,周易交代两句就开车走了。忙完开业第一天,明早还得去看周知敏,接下来事情可繁杂得很。楚云和贺西宁站在大院门口,谁都没有说话。走到楼梯口处,楚云先开口:什么时候去找的齐硕他们?上午。贺西宁说。在外面吃的午饭?嗯。院子里空荡荡,地面铺着成层的落叶,种黄桷树夏天遮阴确实凉快,可一年四季有大半时间都在掉叶子,地上少有干净的时候。墙角的海棠经历了雨声的冲刷,不知何时开了,不过没全部盛放,红艳艳挂在枝头,在不够明亮的灯光照射下尤其显眼。上楼梯前,楚云看了一眼初初绽放的一树海棠。兴许是个人错觉,南方的海棠不如北方的海棠开得明艳,仿佛更为含蓄,可能是时间太短还舒展不开。在北京那边,楚家的独立小院里也种着海棠,那树亦恰巧就在楚云房间下面。这是她一开始到贺家没发现的共同点,又娇又艳的海棠花。她需要时间冷静,贺西宁不会逼她。两人表面上还是像以前那样说话做事,皆都暂时不提昨晚,明天还要上课上班,时间已经不早,洗漱完毕就各自回房间睡觉。临进门前,贺西宁突然轻喊:楚姨。楚云停住,没应声,只看过去。贺西宁走到她面前,想拉着她,可被避开。楚云把着门把手,半边身子侧进屋,盯着这人半晌,沉声道:早点睡觉。语罢,不管对方还站在外面,进房间把门关上。贺西宁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离开。楚云比昨夜还晚入睡。乱,烦躁,心里空。悬崖勒马是件很难的事,冲动的人脑子一热什么都做得出来,睡袍松垮垮落在手臂间勾着时她稍微清醒些,让贺西宁出去,对方其实不愿意走,但终究还是在她的沉默中出去,且带上了门。四月份的夜晚还是冷的,楚云赤脚踩着湿地面,鞋子早被甩到一旁,她将睡袍拉起来,凭感觉摸到开关打开灯,浴室里骤然一亮,霎那间就与镜子里的自己面对面。镜子里的她衣着乱头发也乱,因醉酒热而嘴唇红.润,眼神跟平时不太一样,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像刚刚被剥掉了伪装的壳,露出里面的柔.嫩与真实。自己眼里的念想骗不了人。睡袍带子落在地上早已被水浸湿,她拢紧领口,低身捡起来。出来时到处都是黑的,贺西宁房间都没开灯,她都没敢朝那里面看。那种想法多可耻,她还是做了,不顾后果,如今要面临的就是无法解决的局面。这不是谈一谈就能过去的事,何况陈君华还不知情,要是被知道了,陈君华怕是能被气得半死。若换成一个稍微大两岁的,其实都容易得多,因为各有各的思量,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楚云对贺西宁说不出绝情的话,更不能给保证而一错再错,现在做什么都不对,不做也不对。境地两难。.周一惯来忙碌,办公室忙得热火朝天甚至有些兵荒马乱,今天大老板会下来视察工作,每位员工都得打起精神应对。楚云状态不太好,忙起来才勉强好受些,尽量将全身心都投入工作之中。中午是去食堂吃的饭,正巧遇上秦林,秦林是一个人,见她旁边有座位便过来坐。秦林在工作上比较强势,为人直言直语,不太喜欢拐弯抹角,坐下吃了两口,问道:今天怎么精神焉焉的?楚云愣了愣,对于上司的问候不太适应,片刻,回道:可能是昨晚没睡好。下了班好好休息,别耽搁工作。秦林道,话说得比较直,她就是这个性子,即便是私底下聊天也不会跟部门里的人太温柔。楚云记起黑衣女人,突然有问题想问,可仔细一斟酌又觉得这样太突兀,而且还是在公司里,问私人问题不太好,便把话咽回肚子里。她至今没敢把自己往同性恋沾边,借口昨晚是荷尔蒙之下的驱使或是冲动,内心更多的是负罪感。大抵人在初初接触未知的时候,都是无比纠结的,可以触碰却不敢,怕捅破了蒙在眼前的那层薄弱的无用纱。怯懦也好,躲避也罢,总之不愿意直面。不过这些说到底都是白搭,无论困局中的人走哪条路,路有多么百转千回,出口只有一个,最后总要走出去。现实需要考量,有陈君华和老爷子他们,楚云不能贸贸然做决定,另外就是贺西宁,这人还小,要是被她影响而走了歪路,那一切都要归咎于她。虽然是贺西宁先抱了她,可后来却是她主动的,哪怕及时止住,但仍旧是过错大的那一方,她当时就应该推开贺西宁的,结果没有,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事。两个女人贺西宁以后会是前途一片光明的医生,这种事算什么呢。秦林看出她心神不宁,可一句没问。下班后,楚云转到新时代大街看看,虽然是工作日,但火锅店的生意比昨天刚开业更好,周易听取她的建议加了会员制和消费满减两种活动,总之目前看起来还行。楚云没在这边呆多久。打车回去的路上,老爷子给她打电话,入伙开火锅店的事楚家的人都不知情,都是昨儿才听到别人说。老爷子对此很不满意,倒不是不愿意她自个儿在外面赚钱,就是担心她在这边做生意做起劲儿了,以后要是不回北京了怎么办。老爷子和楚母年纪大了,自认为半截身子已经埋进土,他们不管束楚云想做什么想去哪里,只希望等哪天老两口走不动了,儿子女儿都能在身边陪着,他们不怕死,人活几十上百年总会有那一天,可就怕死的时候想见的人见不到,闭眼那一刻都是遗憾。楚云没精力应付老爷子,听着他不停地叨叨。钱出了店开了,老爷子念就念吧,反正毫无影响。电话最后转到楚母手中,楚母只问:你跟君华说过没有?她应道:说过了。那是几天前的事了,现在她都不敢打电话给陈君华,就怕没脸面对,好在陈君华最近没空,没时间打电话回来唠嗑。她和贺西宁的事告诉谁都不能告诉陈君华,不是接不接受的问题,而是怕陈君华知道了受不住。贺西宁就是陈君华的半条命和希望,是她大半辈子以来的寄托,要是知道这事,气出毛病都是轻的。挂断电话,楚云抬手揉揉太阳穴。她走进了一条死路,前面是陡峭的山壁后面是汹涌的大河,不能后退也不能前进。与往常一样,大院门口聚着一堆闲聊的人,她都没精力关注,进了大院门口转进楼梯,偶然间瞥见那两棵海棠,今天的花开得更多,比昨天还要好看艳丽。绚烂的娇媚鲜红,是光线暗沉的院子里两方两色,很是夺目。贺西宁先回家,做好了饭等她。相处还是别扭,都在装作无事发生,她一面放包一面说:去了趟火锅店,路上耽搁了点时间。解释为什么这个时间才回来,不是故意躲着。今天生意怎么样?贺西宁问。刚开始都那样,将就。这人嗯声。楚云垂下眼眸,径自吃菜,不时会讲一两句话。双方都心知肚明,越是装作不经意,表现得淡定从容,越是过不去那关,她们都深陷泥足,正在一点点往下沉,谁都出不来。.做完一切,楚云打算回房间,空气有点烦闷,不是她心情的缘故,是天气如此,天气预报显示今晚或有雷阵雨。此时的天十分阴沉,窗户中都没有一点光亮,她将客厅的灯关掉,快走到门口时,隐约看见贺西宁站在过道里,她一怔,抬眼看着这人。贺西宁比风雨欲来的浓郁夜色还要沉闷。淡淡的薄荷香袭来,楚云没有退开,任由她。第39章 放.纵她以为贺西宁会做什么,可这人只是抱着她,沉郁的黑夜在蔓延,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拥抱,比夜色压得楚云还难受。如果贺西宁真做出过分越距的举动,那她肯定会抗拒地把人推开,可贺西宁没有。这人不仅读书聪明,心思也复杂深沉,深知楚云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循序渐进地攻下对方的防备。外面开始闪电,狂风横肆,但没有轰隆隆的雷声,可能是被一闪而过的白光惊到,楚云闭上了眼睛,靠向贺西宁,不过始终没有抬手去拥住这人。只是一个拥抱,却很能安抚人的情绪。贺西宁将她带进了她的房间,抵在门后,手上的力道一直没有松开过,力气大,大到楚云都挣不动,强势又占有欲十足。可她又懂该怎么示弱,伏在楚云颈间一动不动,好似将所有心思都袒露出来,直击楚云的软肋。楚云这一天都在想那件事,负罪感和羞耻两重交织,无法面对陈君华,又觉得责任主要在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会占据一个人的想法而很难改变,毕竟贺西宁才十八岁,楚云不会怀着恶意去揣测她的想法。年龄就是最有力的掩护。此刻贺西宁埋在她颈间,她心里更乱,堵得厉害,终究还是抬手抱住了这人。一场大雨在即,狂妄的风吹着院里的树木,尤其是那两棵海棠树,被吹得摇摇摆摆,掉落的树叶和花瓣掺杂在一起,贴着地面飘动打转儿,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没个停歇。周围大半人家都关灯睡觉,眼看着要下雨,连夜宵摊上的客人都不吃了急急往家里赶,天上漆黑,乌云滚滚。有些事情就是一步错步步错,亦或者是大水决堤,想堵也堵不住,不释放掉只会愈加危险。楚云不是柳下惠,不是无情无欲,从她梦见贺西宁开始这一切就已经歪了,土地埋下了种子,要么腐烂要么生长,一旦遇到生命的水只会放肆地向上冲,再克制都没用。何况柳下惠坐怀不乱,怀里坐的是素不相识的女子呢,若把贺西宁换成其他不认识的或是不熟的人,亦或者自己没有感觉的人,她定然都不会放任这种行为,因为内心深处有那种想法,所以才会半推半就地任由放肆。她从来都不高尚,不过是万千普罗大众当中的一员,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该有的感受和情绪都会有,冲动、纵容,关着的心门稍微打开一条缝,就会被外面的人慢慢推开。其实说到底,她跟贺西宁什么关系都没有,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长辈,贺西宁叫她一声姨,不过是看在老一辈比较亲近的份儿上,两家虽然曾经在一个地方住过,可往上细数,怎么都扒不出一层真亲戚关系来。能发生那晚的事,两人内心深处都没把对方归在亲戚那一类。归根到底,就是都有感觉的。只是这感觉产生的场合和时机都错了,由各方面来看,双方都不是世俗眼光和概念里的良配。同性,年龄差,同辈的女儿雨终于落了下来,跟豆子似的啪啪嗒嗒,声音之明显。闪电没有再出现,这场雨亦并不像天气预报说的那样是暴雨,跟之前下的那场差别不大,只不过不是细雨开场罢了。海棠花被风卷着,被雨摧残冲刷着,但却没丁点儿残败的样子,反而愈发艳丽,鲜红色隐在黑沉沉的夜色里,葳蕤而美不胜收。由于大雨的冲刷,窗户玻璃上的水就没少过,阳台地面上亦湿.i漉漉的。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贺西宁揽着楚云,开始亲她,不过没有亲嘴,而是适度地在脸和耳廓这些地方徘徊流连。这人的心多恶劣,利用了楚云暂时的纠结和不清醒,趁机将人一点点拉进圈套,她给楚云结了一张粘性十足的大网,如今楚云就黏在大网中间,越是纠结挣扎就被束缚得越紧,她是潜伏在暗处的捕猎者,耐心地等着对方力竭,等待吞噬的机会。掩藏在香味之下腐败刺激着楚云的保守,那味道又危险又美好,明知该远离,却忍不住想靠近。人在很多时候都是赌徒心理占上风,以为自己不会沦陷,一次不会,两次不会,直至后来的好多次,不彻底埋进去就不会知道醒悟。诱惑就是淬了毒的蜜糖,甜味中带着致命,然而陷在其中的人只会尝到甜味。楚云没有任何有关两个人间的情和爱的经历,在这方面她虽然看得多,但实践经验不一定比贺西宁足,纸上谈兵谁都会,可真当上了场,能做到哪种程度呢?很多事情往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陷在泥潭里的人都无法自救,更别说理性思考。且情爱的事,要真完全能用理性来对待,那还叫情爱么?情爱是克制,也是张扬。两人之间谈喜欢和爱情尚且过早,说是荷尔蒙和多巴胺的作用又太过表面。双方都明白这种时候不能说话,说话会将理智拉回来,都抱着不言语,黑夜会将微小的情绪和感触放大,会逐渐吞噬掉理智,会给爱.i欲添柴加火。贺西宁亲了口楚云的脸侧,轻柔又小心翼翼,像对待稀世珍宝似的。她放低了姿态,以弱势的一方去追逐楚云,像情场中的老手,以拙劣和不成熟来吸引,收敛了所有的危险,让楚云明知不该还是放任她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