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者:师子洋      更新:2023-06-19 23:10      字数:4911
  果不其然,待到了荣安院,隔着门两人便听到里头传来颜老夫人辨不出喜怒的声音,两位已经见过了谢氏,我今日请两位来的用意想必两位也已经知晓。谢氏是你们的女儿,先前下毒谋害我这个婆母,我顾念着两家的情分,没有声张出去,如今她又混淆我颜家血脉不说,还想以此威胁我老婆子,这样狠毒的媳妇,我是万万留不得了,亲家公亲家母可还有什么说得?片刻地静默后,一道有些苍老带着些许叹息意味的声音起,道:是我们教女无方,致使亲家母和国公府接连受累,她做下的事,便是万死也难辞咎。只是还请亲家母多少看在砚哥儿还有玉儿两个孩子的份上,能够网开一面,至少、至少留下我那不孝女一条命,让她能有机会反省过错弥补一二。我也可以保证,日后必会对她严加看管,再不让她为非作歹,做出有辱两府门楣之事。江成瀚不由看向了颜静书,颜静书张了张嘴,无声地说了三个字外祖父。他虽很少见到外家的人,但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声音却还是记得的。江成瀚点点头,心中却是有些感慨。谢氏的罪责已无可辩驳,谢父也没有为她辩解,只是谢氏以颜静书的身世相威胁,固然对国公府的有影响,但受损最大的却会是谢家。毕竟谢氏是谢家的女儿,却做出混淆夫家血脉的事,若传了出去,谁还敢再娶谢家的女儿。但就算是这样,谢父还是想要保下谢氏,如此爱女心切,倒也是一副难得的慈父心肠。颜老夫人却似不为谢父所动,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只道:反省弥补?亲家莫怪我说话难听,谢氏这般狠辣的品性,我若再继续容着她,只怕我国公府都将让她彻底败坏了去。至于两位的管教,当初谢氏明明流产,却以他人之子冒充我颜家血脉,蒙骗了我颜家十数年之久,这事亲家公亲家母难得真的毫不知情?当初谢氏可以在你们谢家生得产。似是有些无言以对,屋子里又安静了半晌,谢父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只是听着比刚刚更显出几分颓然,道:亲家母说得不错,这件事我们夫妻的确知晓,甚至当初书儿那个孩子,都是我们夫妻寻来的听到这,江成瀚感觉到身边颜静书的身子蓦得紧绷了起来,嘴唇紧抿几乎没了血色,不由有些心疼地握住身边人的手,将攥紧的手指舒展开,轻轻揉着颜静书深刻指印的掌心。屋里的声音还再继续,那时因为我病重,玉儿她娘不顾身怀有孕回家来看我,却致使早产,孩子也没能保住。我深感愧疚,怕玉儿她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又觉得无法对国公府交代,一时鬼迷心窍,就寻了个刚出生的婴儿来,充作玉儿她娘刚刚生下来的孩子。我后来想说出这件事,但见您和女婿都对这个孩子十分喜爱,就、就再无法说出口了。照你这么说,谢氏竟是毫不知情实属无辜的了?这、这一开始,玉儿她娘的确是不知情的,但母子连心,后来终究还是知晓了此事。只是木已成舟无法再回头,玉儿她娘也是为了我和她母亲,才瞒下了此事,说起来,终究是我们铸下的大错,是我们对不住颜家,对不住亲家母和女婿啊说到最后,谢父已经语带哽咽,一副愧悔自责无地自容的模样,颜老夫人却依旧神色淡然,安国公看着老态龙钟的岳父露出这般模样却是有些不忍,但想起谢氏的种种行径,终究是长叹一声,挪开了视线,不再去看。谢父见最易心软好说话的女婿都回避了他的目光,心中不由一凉,知道今日之日怕是无法善了,只得道:玉儿她娘做错了事,理当受到惩罚,我谢家也有愧于亲家,亲家但有所需,尽可讲来,只盼能够补偿一二。颜老夫人这时才开口道:补偿倒不必了,我颜家也不缺什么,只是谢氏却是无论如何不能继续留着了亲家母听出颜老夫人话里的决绝之意,谢父心中一紧,还是忍不住出了声。颜老夫人却好似没听到,接着道:我准备送谢氏回青州老家,连同颜静玉一起。母女连心,谢氏为了颜静玉可以全然不顾夫家和娘家,我自不好让她们母女分离。亲家公觉得如何?谢父一开始还以为颜老夫人打算要了谢氏的命,但此刻听来只是送谢氏回颜氏一族的祖籍所在青州,还让颜静玉同行,便知自己着实想错了。想着虽日后怕是再难见到女儿,但只要知道女儿还活着,便也足够了。当下便道:亲家母宽宏大量,自然一切都虽亲家母的意思。只是谢父并不知的是,颜老夫人并未是不想要谢氏的命,而是谢氏一旦在此时亡故,那颜静书作为其子,自是要参加葬礼的,如此便会耽搁北上的行程,是以便才暂且留下了谢氏的命。颜老夫人点点头,随后又道:还有一件事,谢氏以书儿的身世相威胁,相信亲家公也不愿见此事传扬开来,损及你我两府的体面。我颜家虽然顾念多年情分,不忍令书儿那孩子流离在外,但他的亲生父母终究是个隐患,不知亲家公可还记得当初是从何处抱了书儿来?谢父一时没有说话,隔着门板江成瀚和颜静书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道:这件事亲家母大可放心,书儿那孩子原是我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他的亲生父母嫌弃他是个双儿,就把他卖给了人牙子。而那人牙子早在数年前就得病死了,他的亲生父母就算想找也是找不来的。屋里再次安静了下来,片刻后,颜老夫人才道:既如此,那便罢了。亲家公亲家母可要再去见一见谢氏?谢父谢母略作思衬,便应了下来。颜老夫人没动,只让下人令人谢父谢母去关押谢氏和颜静玉的院子里。颜静书和江成瀚就站在门外,谢父谢母一出门便同两人撞个正着。外祖父,外祖母颜静书下意识地开口叫了出来。而谢父谢母乍然看到颜静书也是一惊,谢父面上浮现出让人看不懂的复杂,而谢母却是有些激动的样子,看着颜静书本就哭红的眼眶又控制不住的涌出了泪水,但终究也没有说出什么来。江成瀚看着面对颜静书迥然不同的谢父谢母,又想起刚刚颜老夫人问及颜静书亲生父母之事时谢父异样的沉默,心底隐隐觉得似有什么不对,但这种感觉一闪而过,无根无影,让他也想不出个什么来。书儿和成瀚来了?怎么不进来?屋里适时的传出颜老夫人的声音,打破了此时凝滞的氛围。颜静书对谢父谢母稍稍行了行礼,便越过两人进了屋,江成瀚自是也跟了进去。屋里颜老夫人坐在上位的罗汉榻上,安国公则坐在右侧下手第一位的太师椅上,见到颜静书和江成瀚进门来,却是面色复杂,再不复前日回门之时的欣喜亲近之色。颜静书早有预料,却依旧心中酸胀,强自忍着同江成瀚一起上前给颜老夫人和安国公行礼问好。好好,起来吧。颜老夫人对颜静书和江成瀚依旧和颜悦色,并无二般。起、起来吧。安国公也道,见他虽然语气有些生硬,但却也无恼怒厌恶之色,颜静书不由心中稍安。祖母,父亲,北境似有不平,皇上命寇将军返回宁城,我作为亲随也要与之同行,明日就要动身,今日特意同静书来向你们辞行。江成瀚起身后,便对颜老夫人和安国公道明了来意。颜老夫人早知此时,倒不觉得什么,安国公却是一脸吃惊,脱口道:赶路辛苦,书儿怎能同你一起?他今日上朝,也知边境生乱之事,对于江成瀚要离京返回宁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不想颜静书竟然要同江成瀚同行。而虽是已知颜静书不是自己的亲骨肉,但多年的疼爱已成本能,是以关心的话便不自觉得说了出来。见颜静书因为自己的话瞬间红了眼眶,安国公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想到母亲劝自己的话,终究还是舍不得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便道:书儿,你虽然不是颜家的血脉,但你叫了我十几年的爹,只要你还愿意姓颜,爹也是愿意认你的。成瀚他们在外行军,诸多辛苦是你想象不到的,你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那个苦。还是暂且留下,待日后爹亲自派人送你去宁城不是更好?父亲,我颜静书没想到父亲在得知了自己的并非亲生后依旧愿意认自己,并且依旧如此关系自己,心中只觉仿佛劫后余生一般,差点脱口而出就答应了下来。好在颜老夫人及时开口打断了他,道:好了,书儿哪里有你说的那般娇气,别忘了他自小也是学过武的。再者他们小夫妻如今刚刚成婚不过几日就让他们分开,你也忍心。安国公本是觉得颜静书于江成瀚同行不妥,但听颜老夫人这么说,又觉得也好像有些道理,且既颜老夫人是同意颜静书的打算的,那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第37章 北上身世之波就这么看似疾风骤雨却实则和风细雨地过去了,于颜静书来说一切仿佛都没有什么改变。在被颜老夫人和安国公细细地叮嘱了一番,又吃了一顿晚饭后,眼看已不可再继续留下,颜静书和江成瀚终究还是起身告辞了。次日凌晨卯时三刻,天还暗着,两人就起了身。行囊都已经提前收拾好了,两人只穿戴收拾好自己,又简单的用了些吃食,江成瀚便先起身去马房牵马,颜静书则最后嘱咐了家中人几句,而后便也出了门。江成瀚骑得自是自己的马,名叫啸风,是一匹身形骠实雄壮四蹄粗壮有力,可日行百里的马王,还是在宁城时,他自己从野马群里亲自捉回来,又花了他数月的功夫,才终于驯服了下来。至于颜静书骑得也是他自己的,是他小的时候初学骑马时,老安国公送给他的。原是老安国公所骑爱马的后代,过去一直由专人养在京郊的庄子里,也是一匹十分高大壮实的公马。毛色则是和江成瀚那匹纯黑的正好相反,通体雪白纯净不见一丝杂色,十分的漂亮又英俊,名为雪星。颜静书在婚后便把雪星也作为嫁妆带来了,就同江成瀚的啸风一起养着。江成瀚对马也算了解,几日下来雪星便熟悉了他,很是顺从的被牵出了马房,并任由他给自己装上马鞍缰绳等物。等江成瀚将两匹马都安置好牵到大门口,颜静书也正好走了出来。和往日宽袖长袍的书生装不同,为了在外行动方便,颜静书换了一身窄袖紧身的骑装,脚下蹬着一双鹿皮小靴,包裹着笔直修长的小腿,巴掌宽的腰封勒出纤瘦软韧的腰身,鸦色的长发高高的束起,背后则披着一件雪青色的斗篷。和往日的温润秀雅的相比,整个人显的飒爽又英气。江成瀚替他牵着雪星,等看着颜静书熟练利落地翻身上了马,才将缰绳交给了他,自己去骑上了自己的啸风,而后两人便一起先前往了将军府。将军府此时也是灯火通明,江成瀚的几位同僚都已经聚在将军府门口整装待发,看到江成瀚和颜静书来了纷纷同他们打招呼。说起来,这还是颜静书这一世第一次同这几人正式见面,江成瀚便给颜静书介绍起了几人。身形最为魁梧黝黑如同铁塔一般的是张钊,力气极大,听说能够手撕老虎;矮一些但显得精壮矫健的的叫肖庆丰,弓箭使得最好,可百步穿杨;最后一个最年长,看着有些斯文不像个军人的叫冯良正,他也的确是几人中学问最高的一个,还曾参加过科考,原是个童生,但功夫也是不错的。颜静书前世便已认识了几人,又知他们同江成瀚关系很好,自然对几人非常和气,又因着几人里江成瀚是年纪最小的,便随着江成瀚对几人以大哥相称。几人正说着话,过了不多时,寇世均一身戎装的从将军府出来了,身后是将军夫人蒋氏红着眼送到了门口。和江成瀚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不同,寇世均虽然常年驻守边关,但家眷却是无特旨不能随行。这次回京之前,寇世均已离家有三年之久,眼下分离在即,下次再见却不知又要多少年之后。寇世均也很舍不得妻子,但军情紧急,儿女私情也只能暂时放到一边。不好让属下多等,劝慰了妻子几句,寇世均终究还是翻身上了马,朝着北城门而去。江成瀚和颜静书以及一众亲随紧随其后。到了北城门,因着还不到该开城门的时候,此时城门口已聚集了不少准备出城的人。江成瀚一行人却是不用也不能等着,寇世均向守门的将军表明了身份又出示了令牌,很快那将领便给他们开了门,放了他们出去。城门外也守着不少等着进出的人,见江成瀚一行人出来,看出他们不是一般人,都纷纷主动让出了路。出了城门便是官道,一行人也没有片刻的停歇,沿着官道便策马北上。大约跑了有大半日,眼看太阳升到了头顶,寇世均才慢慢停下了马,对众人道:休息一会儿,吃些东西再赶路。众人便都下了马,又各自拿出了带的干粮水囊填补肚子。如今虽是天凉,但出门才半日,干粮又都保存的好,倒也不难吃,只是水到底还是有些凉。颜静书虽然说自己没事,但江成瀚还是将水囊放在自己怀里捂了会儿,才拿给他喝。短暂的停歇后,一行人再次上马启程,又是大半日的功夫,直到天彻底的暗下来,正好路过一个小镇,众人便进镇子找了间客舍开了三个房间准备过夜。外出不便,洗澡是不能的,但同店家要盆热水简单擦洗一下却是不难。颜静书过去虽然也骑过马,但一下骑一整天却是第一次,不免还是有些疲累,还泡着脚就忍不住靠在床头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