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内, 熟悉的钢琴声已经循环播放了好几次。

  方若涵坐在会议室的主位，她正对位置的投影仪播放地正是刚刚发布上网不久的，珍宝之笼新一季珠宝宣传片。

  她安静看着屏幕, 眼神里有的是专注和满足。

  在一众开女装店、美妆店、零食店的网红中，方若涵的选择稍显特别, 甚至还被人在背后说过她犯傻。

  毕竟这衣服一年四季常常买新、化妆品存货用光就得补库存、零食更是随吃随补。

  而珠宝呢？一年能买个几样就算是不错了，更别说珠宝天然的价格门槛，把一部分粉丝给拦在了门外。

  可这正是方若涵的梦想之一。

  她认同珠宝的价格重要, 可这不代表珠宝的价格就是一切, 珠宝之上的，来自于人的喜爱和认可, 也一样值得重视。

  就像孩提时，第一次向长辈脖颈或是手上闪亮的首饰伸出手一样, 最初对珠宝的喜爱, 可能只是一份对闪亮物件的热忱, 对美丽东西的向往。

  诚然珠宝本身有高低价格不同，可方若涵却认为, 让珠宝变得独一无二的, 其实是“你”的认可。

  当然, 方若涵知道，自己的这份非保值派观点未必会得到认可, 可她依旧想将这份心意传递给所有打算购入珍宝之笼产品的人。

  “每一个你都能拥有的珠宝，被你选择之后, 珠宝才成为了珍宝。”

  珍宝之笼的前面几次上新, 还属于半收割韭菜的范围, 说白了，就是顾客群体都在粉丝里面。

  可这一次上新不大一样, 方若涵和整个工作室上下一起准备了许久，她可以非常自信地说，这一季的每一件珠宝，都蕴藏着她的灵感和认可。

  前期筹备工作很繁杂，从一次次地灵感梳理，概念推翻又重建、重建又推翻一直到成品产出，宣传视频拍摄，工作室上下都筋疲力尽。

  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早先方若涵曾经想过，怎么集聚最多的流量转化到这一季的上新，却没想到，这东风，竟是从白涟那吹来的。

  珍宝之笼的主题为“u”，其中主打的两个系列分别是公主王冠和绕月之星，还搭配有共计十五件的单品，都是由方若涵提供idea，高薪聘请来的师傅同设计师逐步修改，将设想落成现实。

  公主王冠系列的灵感来源，来自于欧洲一位公主的冠冕，是方若涵在去欧洲参观城堡时得到的灵感。

  绕月之星则要简单一些，源自于方若涵同郝雯在野外露营，一起看到的那片城市中难以见到的璀璨星空。

  在定价上，方若涵则彻底做到了区别定价，像是平价线的项链，一条大概是六百到一千五不等，学生咬咬牙也能够买，贵价线的，则有到在两万出头的单品，其间的距离，不过是上头用的宝石，和根据宝石做的细微款式调整。

  方若涵贪心的希望，每一个看到他们的人，都能感知到其中的心意和美好。

  当然，现在一切准备就绪，等待着的，就是来自真正的，购买者的审核了。

  她一向自信，此时却有些忐忑。

  ……

  什么叫真香警告，石璐仁总算悟了。

  她就这么看了几个帖子，跟着看了个视频，竟然鬼使神差地点进了珍宝之笼的官方旗舰店，等都默默地看了好几件，连详情图都从头看到尾，甚至还试图根据介绍给自己量个指围后，她才忽然回神――她只是来吃瓜看视频的，可不是来购物的！

  可还真别说，这店铺每件首饰都有专门拍摄的展示照和模特照，照片的精细度一点不比视频差，还有这模特，眼尖的石璐仁一眼认出，详情图里没有露脸，只是展示着饰品的模特，应该是方若涵没错。

  石璐仁从小就很听话，按照父母要求长大的她，是邻人眼中的乖乖女一枚，朴素，不爱打扮，从来不整些传统父母看来花里胡哨的东西。

  哪怕上了大学的现在，她也依旧素面朝天，连头发都不敢烫一根，可不知为何，今天珍宝之笼的宣传片，就像勾起了她心灵深处压抑了许久的那一点小情绪。

  想到了高中的时候，头一次想留长头发，却还是被爸妈以高中学生要好好准备高考，不要被其他事情影响心情的理由拉去了理发店时的委屈。

  还有曾经在早操时，她不自觉盯着的班上的出挑女生手上的那一根红绳，却只是看着。

  石璐仁看遍了各大网红的扒皮帖子，不少网红，就连代工厂，打版目标都在网上被扒得一干二净，她也深知，可以说在绝大多数时候，买网红出品，都可以约等于被割韭菜。

  而几乎每个网红，也都天然地拥有很好的话术，能够说得天花乱坠，让粉丝乖乖送上钱包。

  她明明知道这些，可却还是没能抵挡住这一波宣传。

  挑花了眼的她，将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了一条红绳手链之上――

  略偏暗的细红色绳子绕了半圈，而另外的半圈，则是玫瑰金的手链，闭合交汇的环扣处流出一结，末尾挂着个做工精细的薄片星星，正对着的位置，则缠入了一个小小的铃铛，手晃动厉害的时候，能听到极小又悦耳的铃铛声音。

  这条手链的名字叫做“半半”。

  详情页上没有做过多的解读，石璐仁念着这个名字，有些失神。

  脑海里被两个字迅速填满：“买它！”

  购物欲来的时候，是不讲道理的，只是理智还是控制了她蠢蠢欲动的手，石璐仁例行截了图，使用万能的搜图工具，一下搜出了不知多少条的手链。

  可仔细一看，这些款式，只有在不清晰的缩略图状态时看上去有几分相像，但凡点开一看，都会发现迥然不同的设计。

  她想起之前看那帖子里说到的方若涵不打扮不抄袭，还是绕回了店铺里。

  三百二，上新活动满三百减二十，包邮到手三百。

  她仔仔细细地算了下自己之后生活费的账目，在确定自己没有超前消费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购买，在支付完之后，石璐仁又点回了详情页，念念不舍地看了好几眼马上要到她身边的手链。

  而这时候，她好像忽然t到了宣传片最后那段话的意思。

  不是“看，这条手链可值钱了”，而是“看，这条手链真美”。

  虽然石璐仁也知道，自己这才三百的手链不值什么钱，可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选中的手链天下第一美！

  欢快又纠结的购物环节结束，石璐仁已经默默地关注了方若涵。

  如果数值能够具现，她现在满脑子上头飘过的应该都是好感＋100，好感槽都快被填满。

  再度切回八卦论坛，早上石璐仁看的那个帖子现在已经被搭建成了真?高楼，都不用点进去，就看见外头连带着，一看就是受到影响后开的帖子，就能窥见帖子内的战况激烈。

  石璐仁在点进去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在点进去之后，却依旧被主楼那凶狠的言论惊讶。

  那楼主，似乎是辩论上了火气，越吵越勇，虽然没喷脏，可说的话也不比喷脏好多少了。

  “可以醒醒吗？长得好看，也不过是红粉骷髅而已，内心没有内涵，心里污秽，再美丽的外壳有什么作用呢？”

  “为什么水军们就不能坦然地面对我的疑问？珠宝的价格差异是不是货真价实存在，她们俩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这不也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吗？”

  “我只说现实ok？现实就是，你们的主子就是low，带着几百一条的项链，萤火堪与日月争辉？我要是她，自惭形秽了都，还天天出来碍别人的眼、”

  “说直白点，她的顾客，受众群体，不也是买不起珍贵珠宝的人吗？人家有钱人，买的都是传世珠宝，能够代代相传的那种，”

  “眼界，决定人的高度，有见识的人，自然会明白什么才是有价值的东西，没见识的人，只会把被人弃之如敝履的东西，当做宝贝，捧在手心，这话无论对人、对物都很适用。”

  石璐仁看着楼主的言论，原先因为买到了心水饰品的愉悦心情，控制不住的变得愤怒。

  什么叫一粉顶十黑，她算是切身感受到了。

  她哪怕是对方若涵转了粉，也对白涟没有什么恶感，可现在，她只觉得这白涟和她的那些追捧者，都一样让人讨厌！无中生有不说，还搞什么阶级理论！

  下面的评论，自然也是一团混战，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论坛里本来持有不同意见的人就很多。

  可这回，石璐仁连犹豫都不带犹豫，坚定地站边，她对着手机打字，打出了狂敲键盘，千军万马的气势。

  “建议喷人的人去看看视频好吗？按照楼主的方法，我也能写个标题，有的人，在告诉别人，珠宝是点缀，真正美丽的是你自己；而有的人的美，却好像是靠高价珠宝衬托出来的，按照楼主的思路，这缺什么补什么，花高价买珠宝装点自己的，呵呵。”

  “是，我们小市民哪有什么眼界，但有眼界的楼主可能不明白什么叫做尊重，你认定珠宝本身的物质价值至上，可却接受不了有的人更喜欢其中的精神价值。这珠宝价值千万，我不喜欢，不可以吗？”

  “以及，大喊别人是个捞女的楼主里，正在追捧夸赞的，难道不是收了人家几千万礼物的白小姐吗？我知道了，有钱的白小姐，收多少钱的礼物，那也叫做正常交往，而方若涵什么都没收，也叫捞女，方若涵即原罪？”

  “我只看到认认真真、兢兢业业经营自己事业的漂亮姐姐被楼主莫名其妙的挂出来一阵狂喷，如果楼主真像你说的这么瞧不起捞女，难道不该赞扬方若涵拼搏事业的态度吗？拜托，你把那位什么劳什子傅总当宝，别人还当草呢！我看人家方若涵就没吃回头草的意思，漂亮姐姐独自美丽，闲人勿扰，谢谢。”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日里石璐仁的认真观摩和围观吃瓜，现在转变成了她的惊人战斗力，她在楼里和楼主你来我往，毫不相让，再加上一并加入战局看不惯这些的路人、粉丝，终于把那楼主骂得落花流水。

  当然，楼主灰溜溜的走之前也要下句狠话：“都说上网网友平均学历也就高中大专水平，现在看来的确如此，水平不同，不必强融。”

  而伴随着她的败退，论坛里一下又开出了好几个帖子，基本都是在夸方若涵的。

  有珠宝专业的网友，大概科普下了现在的宝石市场价格，证明自主设计的珍宝之笼，只看图片和定价，绝非是在收割韭菜，而是在正经做生意。

  刚刚憋了许久的，开始疯狂吐槽，最近围绕着方若涵身边不太正常的节奏，网友最容易被带节奏，可情绪冷静下来，觉察到不对，也愿意反思自己。

  还有以石璐仁为代表的，舔屏大军――

  无论是拍卖会相关新闻上的港风女神、曾经刚做网红，还有些青涩的娇艳美人、或是今天宣传片里，艳丽的大美女，他们都恨不得能发出个五六张图来，以示自己喜爱的心情。

  至于和白涟一样，好像和方若涵总是捆绑出现的傅易升？

  路人粉和粉丝们并不为他的财力所动，只想冷酷无情地高呼一声，臭男人滚开，漂亮姐姐是公共财富，不属于你！

  石璐仁一口气存了好几张图，难得参与了battle大战的她凯旋而归，有些兴奋，想了想又打开了购物软件。

  某知名老总曾经说过，网友们最喜欢的活动之一，就是逛购物软件，只逛不买的那种。

  石璐仁咬牙买了手链后，近期也不打算再入手新的饰品，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过个眼瘾，看看又不犯法。

  点开店铺之后，石璐仁有些惊讶地揉了揉眼睛。

  下午她购买时，平均才出售个几百、几十的新品，现在居然基本都销量过千，其中销量最高的，更是卖出了近五千条！

  惊讶过后便是平静，石璐仁想想，也觉得这是应该取得的成绩。

  精心的设计、与众不同的概念……这些叠加在一起所生产处的珠宝，当然会拥有很多、很多的喜爱。

  她值得！

  ……

  白涟盯着手机，像是要把手机盯穿，她咬着下唇的力气过大，都在下唇留下了印记。

  她是真的怀疑人生了。

  这方若涵，除了会一招专对男人管用的迷魂汤之外，怎么还有别的“魔法”。

  连着两次，她都顺利脱身，非但没受到任何影响，还得到了……好处？

  虽然白涟不太愿意承认，可毕竟现实就摆在眼前。

  她和林茶的这一番操作，确确实实，给方若涵带去了一大波流量。

  白涟沉默着打开了珍宝之笼的网店，看着上面激增、甚至一刷新就随之跳动的销量，不想说话。

  分明就算方若涵再多卖出一倍的数量，对白涟来说，也不算是特别大的数目，她是家中独女，未来白家的财产都由她继承，她并不缺钱。

  可看着方若涵好像越过越好的模样，她心里却不是滋味。

  不该是这样。

  可是该是怎么样的，白涟心中好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正直，没有心眼的人――毕竟她在现实中，也不必为了什么东西和人耍心眼。

  可好像每回在方若涵面前，自己就会情不自禁地变得阴暗又可怕。

  白涟点开了方若涵的微博，随手点开，全都是粉丝热情又汹涌的彩虹屁，如果想找骂方若涵的，得往下翻不知多久，而且基本那还被粉丝的楼中楼攻陷，骂上一顿。

  在看微博的这一小会，屏幕上方的通知栏不断刷新。

  林茶正在愤愤地替她各种叱责方若涵其人，上一条还没来得及看完，下一条又来了，林茶忙活了一天，又是在微博上各种开小号回复，又是到论坛开贴李涛，或是各种评论带带节奏，现在筋疲力尽还没取得想要的结果，她怎么能不气？

  如果是平时，白涟一定会仔细看后回复闺蜜，可此刻她想的却是别的。

  按说，白涟是不该再和方若涵纠缠了。

  可是只要看到方若涵，她心里的那股不平和不满，就根本控制不住。

  明明她哪都不比方若涵差，可却偏偏，好像总是差她一截。

  而且白涟冥冥中，总有种微妙的感觉，她总觉得如果不能彻底碾过方若涵，傅易升迟早有一天，还会再度被她征服。

  方若涵引以为傲的是什么？

  事业？粉丝？长相？前男友们？

  白涟心中暗自有了打算，不过这回，她没打算同林茶说太多，一方面担心林茶又牵扯进来被长辈教育，另一方面，她总觉得林茶的种种看似精明的举措，好像在方若涵面前，派不上什么用场。

  虽然不愿意算计人。

  可她这是在保护自己的幸福，说服了自己的白涟很快变得坦然，为自己而战，她无所畏惧。

  ……

  一整个下午，方若涵就像回到了珠宝工作室第一次上新的那天，盯着上头的数字跳动，心情也跟着越来越好。

  无论是从后台的数据还是微博今日的反馈，方若涵都能清楚地感知到，新入流量的涌入。

  这回，好像真的要感谢白涟了呢？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后台显示的今日收入。

  今天的这一场“战斗”打得比她想的要早，也更要激烈一些。

  原先方若涵想的，是请水军来抹黑自己――没错，她打算黑自己一波，等节奏起来，再反向把节奏带回去。

  可没想到，论坛和微博里的几个自带吸引仇恨值buff的小号跳得老高，言辞激烈，好像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拿红笔画个圈打个叉，高喊一句向我开炮一般。

  结果方若涵连水军的钱都没花，这一切就解决了。

  省下来的钱方若涵顺道买了个营销还有余，直接包了工作室隔壁的餐厅，请工作室全体成员过去聚餐。

  她是爱财如命没错，可不代表她是个守财奴，该花的钱要花，这才能赚来更多的钱。

  原先方若涵打算和员工们一起用餐，不过看出了自己在时他们似乎不太自在，身为善解人意老板代表人物的她，自然是出席打卡，便直接退场离开，将放松的场合留给了他们。

  哼着歌回家，方若涵这段时间的紧绷、压力全都一扫而空。

  之前的努力和汗水，终于等到了丰收的季节，她现在就觉得自己像只仓鼠，正敞开着口袋，疯狂地往里头装着金币，这种满足的感觉，谁又能懂呢？

  果然，事业成功带给她的快乐，比谈恋爱什么的，多太多了。

  在一阵放松后，她穿着睡衣到了客厅，盘腿坐着，正准备看部电影打发时间，就听见外头又有人敲门。

  这又是谁？

  难道是傅易升？不会，他这人爱面子，上回在这丢了脸，如果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应该是不会来的。

  她习惯性地往猫眼那一看，有些惊讶，来的人正是她那位住在家对面的邻居，叶南竹。

  方若涵迷茫地打开了门，虽然已经是邻居，可她和叶南竹的出入作息估计不太一致，到现在为止，也就是第一次登门拜访、拍卖会当天见过，其他时候，连背影都没见着。

  只是这回叶南竹上门又是为了什么？

  方若涵没开口，向叶南竹抛去了眼神询问，她注意到叶南竹手上又拿了个纸袋，天马行空般地猜测起了叶南竹的来意。

  不会又是送礼物来的吧？她控制体重，今天才把家里别人送来的高热量食物清空了一波，如果叶南竹送礼，她恐怕是要失礼了，方若涵忧心忡忡地想到。

  怕什么来什么。

  叶南竹像是不太好意思，目光微往一侧，手上的纸袋往方若涵那一送：“方小姐，我家里可能又要整理一下大件家具，估计偶尔会占用电梯、影响楼道整洁，又要麻烦你了。”

  方若涵忙摆手：“这有什么麻烦的？”她失笑，只觉得眼前的这位叶总太过客气，“叶先生，真的不必这么客气，我也会有麻烦你的时候，这样送来送去，也挺奇怪是不是？”

  “我搬进来之后，一直挺麻烦，如果你不收，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方若涵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拒绝，心里倒是挺讶异于居家版本的叶总竟然这么平易近人还懂得替人考虑。

  倒不是方若涵大惊小怪，她此前认识的有钱人士，大多在这方面不太体贴，坚持“我即中心”，很少在做事之前考虑别人的感受。

  方若涵接过了纸袋，这袋子也就a4大小，但是却挺沉，比上回的香水重上好几倍，她示意叶南竹稍等，赶忙跑到屋里，随手翻找了个袋子，匆匆到厨房来了个打包，强强装得满满。

  “叶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家里没什么东西可以回。”

  她有些愧疚，心中暗暗提醒自己，以后还是得在家里放些耐放的东西，要不老这么措手不及实在不太好。

  “其实，叫我南竹就好。”叶南竹又提了一次，“这样叫实在太官方，我总觉得自己不是回家，是还在公司。”

  方若涵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叶南竹手上那个一看就很沉的袋子，刚刚她一股脑装了好些东西，现在想来，叶南竹应该也不缺。

  低着头的她没注意到叶南竹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和纠结。

  “我们交换个联系方式？”

  方若涵疑惑地抬头。

  叶南竹镇定道：“是这样的……我对个人生活环境比较挑剔，换了环境生活后，一直不太习惯，估计接下来一段时间，还要换很多回家具，如果住不自在，也有可能会在出差的时候请人来重新做装修……”

  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解释的话有些多得过头了。

  方若涵大概听懂了，她倒是挺喜欢叶南竹这种处处为邻居考虑的心情，虽然她也觉得对方有些礼貌得过了头，一打扰就要礼物致歉什么的有点超过，不过个人的习惯不同，求同存异也挺好。

  “当然可以。”方若涵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是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叶南竹掏出手机的速度很快，方若涵看到一闪而过的手机锁屏，好像是张风景图，有些眼熟。

  用的同款手机，方若涵知道这不是系统自带的图片，难道是网图？

  她真没想到叶总也会用网图。

  方若涵没细想，和叶南竹交换了联系方式。

  叶南竹的微信名和本名一致，选的头像是一片夕阳，签名和朋友圈自然是没有的，看上去不是特别沉迷社交软件的样子。

  相比之下，还会随着不同的节日，给头像加上不同装饰，把朋友圈分组玩得熟练的方若涵倒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送走了叶南竹，方若涵一进房间便随手拆开了礼物，她有些惊喜，袋子里装的是三本画册。

  怪不得那么沉。

  方若涵很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画册，不论画家水准――毕竟在艺术品鉴赏这一专业上，她只是门外汉，那些真正厉害的大师之作，她有时候还反而理解不了，收集画册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寻找灵感。

  就像她会特地跑到拍卖会去一样，方若涵喜欢各种各样灵感的碰撞。

  这回和上回不一样，有了联系方式可以直接道谢，方若涵拿起手机正准备发消息，就瞧见了叶南竹发来的消息。

  ――“在网上看到了珍宝之笼的新品上新，好像很受欢迎，恭喜，是很优秀的作品。”

  方若涵一瞧这消息立即笑弯了眼，这就像当妈的看自己的孩子一样，别人一夸，这心情就好得不行。

  虽然叶南竹会关注到她的一次上新有些奇异，不过联想到对方的仔细到连搬个家具都要送个道歉礼物，见到面了还要特地来打个招呼的性格，又觉得挺正常。

  ――“谢谢，你送的礼物我非常喜欢，如果你有什么喜爱的东西请务必告诉我，这两次的回礼都只是家里有的东西，不太正式。”

  相较于香水和画册，方若涵越发觉得自己送出去的东西既不贴合收礼人的喜爱，又很随意，她对待旁人一向仔细，只是叶南竹这两回来得确实着急，她毫无准备，只能将就。

  ――“不，我很喜欢。”

  那头消息回复得挺快，方若涵有些感慨，这叶南竹的个性实在很随和，脑回路还正常，这才是应该有的靠谱总裁模样吧？

  ……

  被更换过一轮软装的房间，已经从之前的米白色配色，变成现在以红棕色为主的色调。

  叶南竹坐在沙发上，他面对着的是刚从方若涵那拿来的礼物。

  牛油果、玉米、西蓝花、鸡胸肉、圣女果……上头大多还贴着小区门口那家超市的标签。

  方若涵虽然控制热量，可在吃上很舍得钱，小区门口的超市走的是高端路线，有机、进口果蔬应有尽有，这些也基本是在那采购的。

  可无论这些蔬果多新鲜，在此刻的叶南竹看来，都有些难以处理。

  他沉吟了一会，直接拨打了通讯录第一位置的电话。

  “叶总，有什么吩咐？”

  “家里的软装，你这两天再找人来，随便换掉两件。”

  秘书：“……”

  他在心中打出一个巨大的问号，不过这疑问没问出口，只是沉默地应是。

  罢了罢了，不就是对居住环境比较挑剔吗？叶总的身家，稍微挑剔也在合理的范围。

  “那叶总，你对软装的更换有什么意见吗？”秘书再度确认，他都开始要自我怀疑工作能力了，新换的这一批软装价值依旧不菲，舒适度也很高，他摸不准叶总的心思。

  “随便。”

  随便是世界上最难处理的两个字，秘书心里已经杠了n句，但到嘴边，却又只剩下一句：“嗯。”

  “我给你微信发了张图片，你看一下，这些怎么能做在一道菜里。”

  秘书打开微信一看，两眼一黑，事实上这些食材并不过分，随便挑拣几样起来就可以做一盘沙拉，可这十几样非要在一盘里，是不是有些超过？……沙拉大杂烩？

  “最好摆盘好看一些。”叶南竹补充着要求，“几道菜也行，看上去精致点就好。”

  秘书艰难地应是，开始进行头脑风暴，作为秘书，要能人所不能，忍非人哉老板，不就是找菜谱吗？

  ……

  方若涵难得的度过了一段风平浪静的时光，平静到她都要以为之前的波澜壮阔是一场错觉。

  珍宝之笼的销量比预想的要高上许多，好在方若涵当初从来没有顾及过成本问题，素来备货充足，没有出现断货、不能发货的情况。

  忽然涌来的销量自然也给后台带来了一定压力，不过好在方若涵坐阵，一切很快稳定了下来。

  顺利、准时发到顾客手里的包裹几乎得到了百分百的好评。

  不过这也是全靠同行衬托，在众多主打预售模式，甚至时常拖延个十天半个月才慢腾腾发货的众多网红店铺里，珍宝之笼的准时，就显得可贵起来。

  再加上第一季的上新确实用心，只有几个对珠宝大小觉得想象和现实不太一样的顾客给了不那么好的反馈，不过方若涵也利落地做了退货的处理。

  之前连着两场风波，一直处于事件中心点的方若涵，这段时间选择了低调行事。

  被黑过头了，会有人同情。

  可被捧多了，也会有人厌恶。

  方若涵很明白这个道理，当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而这段时间来，最让她意外的是，她和对门的叶南竹，聊天倒是多了起来。

  这一切如果要追究根源，那就是因为她送出的那一堆食材。

  当天晚上，在家尝试烹饪的叶南竹，做出了在烧锅时，往滚油里泼水的惊人操作，差点没把自己给烧着。

  不知所措时，叶南竹选择了向她这个看上去会点厨艺的邻居求救，方若涵过去简单指导了他如何收拾残局，然后……

  她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叶南竹厨艺上的师傅？

  事实上只擅长沙拉和鸡胸肉的方若涵也只是个理论学家，不过好在她的远程指导目前为止都没有翻车，叶南竹晚上回去发来的成果照片越来越让人嘴馋，方若涵有好几次差点没破戒，要不是理智尚存，她就已经大吃夜宵了。

  两人虽然还只是常常聊天的师徒关系，可方若涵对于叶南竹的了解也日趋深入。

  他非但没有当日白涟说的那种“冷漠”，反而是挺温和。

  不过方若涵还是觉得，叶南竹每天回家沉迷修行厨艺的样子，确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和珍宝之笼的顺利发展不太一样的是，方若涵总觉得自己身为网红的事业有些出现了瓶颈。

  这年头各式各样的网红如同雨后春笋，一波之后又是一波，可受众相较于网红的扩大，却增长得挺慢。

  这是这问题没那么好解决，虽然郝雯一直说她无所不能，可其实她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

  习惯性地刷新微博，准备看看主页的动态，方若涵就瞧见了一条格外显眼的推广。

  无论是视频的内容、视频的发布人还是视频的两位主角，都让方若涵很难直接略过不看。

  他和她，是怎么搅和到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