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歌 分节阅读 61
作者:三戒大师      更新:2023-06-19 19:47      字数:4773
  d“报了名却不敢应考,跟临阵脱逃有什么区别”陆仪严厉道:“查明这些人的身份,把他们从礼教院除名”众子弟不禁露出震惊之色,陆阀礼教院掌管子弟应试、评级,一旦被除名,几乎意味着这些子弟永无出头之日。一句话断了十几名子弟的前程,陆仪却没有丝毫波动,淡淡吩咐一声道:“开考吧。”礼教院执事应一声,便将高桌上的红绫掀开,露出一具样式古朴的筝琴来。同时,又有人将更漏打开,滴滴答答的水声,提醒众子弟时间已经开始流逝众子弟赶忙对着那具古筝,搜肠刮肚起来。这年代崇尚的是才思敏捷,因此就算考试也不会有详细的考题,只会像这样给出一样物件,或者写几个词语,便让应试者自由发挥去。但只是内容自由,格式却必须严格按照骈文的规矩,不能有任何违背。陆云看着那古筝,默默打起了腹稿,才刚刚想了个开头,便无意中瞥见坐在他侧前方的陆栖,已经奋笔疾书开了。陆云不由暗暗惊叹,心说这小子果然有傲气的资本,仅这份捷材,就让自己自叹不如了。不过他很快收敛心神,不再理会文章之外,全身心都沉浸在作文之中。用了足足大半个时辰,一篇锦绣文章终于在腹中成型,他这才不慌不忙的研墨润笔,准备下笔。而这时,那陆栖早已起身交卷,在收卷执事惊叹的目光中,昂然走出考场。经过陆云身边时,他瞥了一眼陆云的考卷,见上头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没有,陆栖不禁冷笑一下,用只有陆云才能听到的声音,吐出两个字道:“白痴”陆云也不知道,这位大少爷跟自己什么仇什么怨,但不影响他对陆栖反唇相讥。便也低低冷笑一声道:“抄袭”陆栖闻言,脸色急变,就像被戳穿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只狠狠瞪一眼陆云,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考场。看了陆栖的反应,陆云明白自己猜对了。在最初的敬佩之后,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世上固然有才思敏捷超乎寻常之辈,但在这样关乎命运的考试中,几乎不用构思,不打草稿,就下笔成文是根本不可能的。要知道,骈文有对仗和韵律的要求,最讲究的就是字斟句酌,哪怕是才高八斗之辈,也得先构思成篇,写下草稿,再逐字逐句的推敲,将不合要求的字词更换掉,才能完全做到声调调谐,对仗工整。所以陆栖很可能已经提前得到题目,并让人做好了文章,才能做到不假思索,挥笔而就。当然,人家也可能有文曲星下凡的天才,就是可以做到这点。可陆栖身为大长老的嫡孙,若是有这番旷世才具,又怎会落选最初的四人名单,还要沦落到跟自己这些杂鱼同场较量的地步刹那间,陆云已然明白陆信早前的言外之意,分明是在暗示自己,这次文章作的再好,都没希望选中。毕竟没有陆仪的帮助,就算是大长老的孙子,也不可能提前得到考题。而陆仪既然能透题给陆栖,自然也不会让那唯一的名额旁落想清楚经过,陆云却没有失落,只是从心底泛起阵阵讥讽。堂堂陆阀,号称礼教传家,却净干些男盗女娼的龌龊事,如果这就是门阀的本色,他们还有什么资格当天下人的楷模,做大玄朝的支柱定了定心神,陆云将杂念压在心底,开始提笔写下第一个字。等他打好草稿,修改推敲完毕,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然后,陆云工工整整将文章誊在考卷上,写完最后一笔时,更漏已经几乎要滴满了。陆云长舒口气,揉着手腕又看了一遍自己的文章,这时滴水声停,收卷执事沉声道:“停笔”这时绝大多数子弟已经作文完毕,或是一脸满意,或是愁眉苦脸的直起身子,却也有拖拖拉拉之辈,还想往纸上再写几个字。后果是一律全被收卷执事判为超时,拒收他们的考卷。那些被拒收考卷的子弟,固然一脸沮丧,但也没有太过激动。毕竟三百人里只取一人,他们很清楚,自己连文章都没写完,根本没有机会的收卷执事将二百余份考卷收集起来,送到礼教院批阅。子弟们则成群结队离开考场,不管怎样,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因为当天晚些时候,就会宣布入选者的名字,所以陪考的父兄都提前带好了干粮,大多数子弟没有回家,齐聚考试院外,一边吃着干粮一边等待最后的结果。虽然希望渺茫,但不到尘埃落定,谁能放弃幻想呢第一百零四章 阅卷礼教院中,二十位陆阀的教习宿儒,早早就吃过了午餐,开始打着扇子紧张的阅卷。不到三百份试卷,每人分到手也就是十四五份,而且只需要挑出手中最好的一份,并不需要排定名次。对这些和骈文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学究来说,确实用不了多长时间。礼教院外,应考的子弟和父兄们,躲在树荫底下焦灼的等候着最后的结果。陆云不愿如此狼狈,便向陆信提议,还是回家算了。哪知陆信却不同意,拉着陆云在人群中找了块地方,让他背诵方才的作文。陆云觉得丢人,有些抗拒,但陆信执意坚持,他也只好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背诵。谁知还没开口,便听一把温和的声音在两人身边响起。“十叔,小侄也作了一篇筝赋,还请叔父不吝赐教。”陆信在同辈中排行第十,这一声唤的自然是他。陆信父子循声一看,便见说话的竟是二执事陆侠之子,陆阀已定的三名人选之一陆松。陆松是族中子弟仰慕的对象,他的一举一动自然引人注目,无数道目光登时随着陆松落在了陆信身上。“松公子怎么跟陆信扯上了”众子弟登时疑窦丛生,在他们看来,陆松这种前途远大的年轻人,就应该和满身晦气的陆信划清界限。“你们难道不知道吗”陆松却微笑看着众人,朝陆信拱了拱拳道:“十叔乃是十二年前的大比文魁,咱们陆阀的文章第一人”“什么真的假的”年轻的陆阀子弟纷纷看向自家父兄,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吓你小子怎么不早说”陆林闻言,分开人群,挤到陆信身边,满脸笑容道:“十叔快帮小侄也看看,我的文章难道真就不值一提”说着狠狠瞪了陆松一眼,陆松苦笑告饶道:“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参加的是武试,非要在文章上争什么长短”“我要文武双全,你管得着吗”陆林得意的挑了挑眉头。他是陆阀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三年前就晋升玄阶,被认为用不了几年就可以打通任督二脉。是为陆阀在武试上保存颜面的不二人选。说完他转身向陆信恭敬道:“十叔,之前听到考题,我们三个便也作了文章,还请十叔斧正。”那陆柏见状,有些无奈的看了陆林陆松一眼,也走到陆信面前,递上自己的文章道:“请十叔过目。”“哈哈,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这个当叔叔的,可不一定能赶上你们。”陆信欣然接过三人的文章,笑道:“我就欣赏一下三位贤侄的大作。”听到昔日文魁要品评陆柏三人的作文,众子弟呼啦一下围了上来,这可是难得的学习机会。就连陆栖也凑了过来,他倒要看看这三人有什么了不起,能压自己一头“先看看林贤侄的”陆信看向陆林的文章,抑扬顿挫的念了一遍,然后又满目欣赏的望着陆林笑道:“贤侄果然当得起文武双全这一句五声并用,动静简易,大兴小附,重发轻随,折而复扶,实在是讲透了古筝,说透了道理。音律铿锵有力,让人如饮烈酒啊”夸完了,他又简单指点了几句,句句一针见血,让陆林茅塞顿开,只恨没早点向陆信请教。点评完了陆林的文章,陆信又看向陆松的,同样朗声念道:“世以为蒙恬所造,今会观其器,上崇似天,下平似地,中空准六合,弦柱拟十二月,设之列四象在,鼓之列五音发”念完后,陆信赞叹道:“格局法度,已臻大家,假以时日,松贤侄定可文坛显耀,青史留名。”陆松得意的瞥一眼陆林,又恭声道:“还请十叔指教。”“贤侄的文章硬说毛病的话,便是有些刻意追求气势,使文章略失空泛”陆信虽然把陆松捧得极高,但毛病也挑出了不少。偏生说的陆松连连点头,到最后竟出了一头大汗道:“幸好有十叔提点,小侄才没有误入歧途可笑我从前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的文章没什么毛病呢。”“贤侄切勿妄自菲薄,文章一途永无止境,我是用更高的标准要求你,”陆信笑着给陆松打了个圆场道:“其实我自己也不能全做到。”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不禁沉浸在这文思激荡的享受中,一时竟忘了关心院子里判卷的结果。原本陆柏还对请陆信指点兴趣缺缺,此时也端正起态度,认真聆听陆信的指点。他的文章要比陆松逊色一些,所以进步的空间也就更大。陆信一番指点之下,陆柏马上领悟不少,立即当场改正了几个句子,果然提高不少见陆信的指点立竿见影,能让陆松陆柏这样的才子获益匪浅,其余子弟赶忙纷纷陆信指点自己。就连他们的父兄也抛下重重顾虑,请陆信一定要指点自己的子弟。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请求,陆信举手投降道:“我就是有三个脑袋三张嘴,也没法一个个的讲评。”说着他出了个主意道:“不如这样吧,大家都把自己的文章写出来,贴在墙上,咱们共同品评如何”“好”陆松三人马上高声赞成道:“此举必成美谈”众人也深以为然,虽然名额只有一个,但学问却是每个人的。他们赶忙拿出纸笔,或是趴在地上,或是附在墙上,将各自的作文默写出来。陆栖的跟班纷纷望向他,小声问道:“公子,咱们写吗”“写,为什么不写”陆栖正要借机正名,哪会放过这个在众人面前露脸的机会。马上便有人伏在地上,以背为案,让他默写出自己的文章。半个时辰过去,二百余篇文章便贴满了礼教院的一面外墙。这时候,很多别处的族人也纷纷闻讯赶来,竞相观看这一难得的盛况,把整面外墙围了个水泄不通。。礼教院外人声鼎沸,院中也十分热闹。这时,二十位教习都已选出各自心仪的文章,然后凑在一起,准备公推出三篇最上等的佳作,交由礼教执事陆仪定夺。这个过程费时就要比之前长上太多,老学究们各执己见,争得面红耳赤,许久都无法决定该推荐哪三篇上去。陆仪在后头等的有些着急,也担心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便忍不住到前头查看。众学究见执事驾到,这才停下争论,纷纷起身相迎,陆仪点点头,示意众人就坐。自己也跪坐着上首,问首席教习道:“怎么这么久还没定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好争得了,因为最好的一篇根本没有争议。”那首席教习苦笑答道:“还有一篇虽然要逊色不少,但也胜过其他。这些书呆子,争的是第三篇该选谁。”“既然有一篇公认最佳,那还有什么好争的”陆仪闻言心下大定,暗道那肯定是陆栖的那篇。因为陆栖的文章根本就是他这个礼教执事捉刀代笔所作陆仪能当上礼教执事,文采自然出类拔萃。事实上,他在文坛的名声要远胜陆信许多,毕竟陆信只是当年一鸣惊人,随后十余年便沉寂无声,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记得那个当年的文魁了。第一百零五章 分歧陆阀以文教立族,向来文人才子辈出,执文坛牛耳。人们一提起大玄文坛,第一个就会想到陆阀,一提起陆阀的文学大家,第一个就会想到陆仪。不少人都把他吹捧为文坛盟主,久而久之,陆仪也就以此自居了。在陆盟主看来,自己就算随随便便写一写,也是那些一二十岁的小年轻,拍马都赶不上的。由自己为陆栖捉刀代笔,他自然可以毫无疑问胜出,这样旁人也说不了闲话。陆仪笃定了那篇被众人看好的文章,一定是陆栖的。也就懒得再浪费时间,伸手示意道:“拿过来吧”那位首席教习,赶忙找出那份试卷,向陆仪走去。口中还赞叹有声道:“我陆阀出了个文曲星,都是执事悉心教导的结果啊”其余教习岂能让那首席教习专美,也纷纷喋喋不休道:“这篇文章就说是传世名篇也不为过,真不像一二十岁年轻人写出来的”“真好,真好,鹤立鸡群,明年定然可以夺魁”陆仪听得美滋滋的,心说算你们还有些眼光。不过拿我的文章跟一帮毛孩子比,实在是胜之不武。早知如此,应该写的再差一些,这样可以少引人注意陆仪正美着,冷不丁又听人说道:“是啊,不会是执事替他写的吧”“胡说八道”陆仪登时心虚起来,狠狠瞪一眼那马屁拍到马蹄上的教习道:“本座没有替任何人写过”那教习赶忙伏身请罪,心中大惑不解,自己也没说什么啊,执事干嘛反应这么大这时,陆仪终于接过了那张考卷,漫不经心的扫一眼上头的文章。虽然每个字都是他的手笔,但做戏还是要做全套的谁知就一眼,他整个人便僵在那里。片刻之后,陆仪回过神来,狠狠地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花眼,才恼怒的把那篇文章往几上一拍,瞪着那首席教习道:“你拿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