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歌 分节阅读 39
作者:三戒大师      更新:2023-06-19 19:46      字数:4723
  d送到月门洞,才转身回来。他那一直挂在脸上的殷切笑容,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面寒霜。他历来自视甚高,从来不肯如此卑躬屈膝侍人,这次却不得不大违本心,向这些老狗摇尾乞怜。虽然效果绝佳,已经基本算是度过危机,可心里有多憋气,也就可想而知了。当他走到书房门口,管家凑上来,轻声禀报道:“老爷,少爷找到了。”“带过来。”陆俭的脸色愈加阴沉,丢下一句便径直进了书房。片刻之后,陆枫被带到,不过几天功夫,他便瘦了一圈,满脸憔悴之色,头发也泛着油光,哪里还有半分贵公子的样子一见到陆俭,陆枫便扑通一下跪地,带着哭腔道:“父亲”陆俭面色铁青,看一眼管家,管家便知趣的退出去,关上了房门。房门一关,陆俭信手抽出瓷瓶中的鸡毛掸子,狠狠的朝陆枫头上抽去。陆枫赶忙双手护头,陆俭愈发暴怒,也不拘什么头上脸上,鸡毛掸子雨点般落在陆枫身上。陆枫虽然已经踏入玄阶的门槛,可哪敢在陆俭面前用真气护体只能用娇嫩的肉体硬挨着不一会儿就疼得哭爹喊娘陆俭却充耳不闻,抽的鸡毛乱飞,一直把陆枫全身上下,全都抽成青紫一片,才把已经秃了的鸡毛掸子往地上一扔,咬牙切齿道:“畜生,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畜生”“父亲”陆枫一把鼻涕一把泪,疼得全身直哆嗦道:“孩儿是一时鬼迷心窍,父亲救我啊”“还不把你干的那些勾当说个明白”陆俭怒哼一声道。“是”陆枫赶忙擦了擦眼角,疼得嘶嘶倒吸冷气道:“今年过年,和谢添他们吃酒时,听他说起,都水监修黄河,造了很多可以种桑的田地出来,都是北方少见的,他们准备吃下去,转手卖给那些商人,就能成好几倍的赚。”“出了正月,孩儿和他们实地去看了一趟,确实是难得的好地。而且他们已经联系好了商人,只要能拿到地,那些商人保证有多少要多少。”陆枫接着说道:“孩儿回来一盘算,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就跟他们要了一千五百顷。可是孩儿哪有那么多钱去买,就找何管事、柴管事他们商量,从公中先挪出三十万贯,把地买下来转手一卖,就是上百万贯入手,只要赶在年中盘账前,把三十万贯还回去,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陆俭面无表情的负手而立,听陆枫接着说道:“柴管事几个也想发财,就同意了孩儿的主意,从公中挪了钱出去,四月里买了地”说到这,陆枫满脸后悔道:“那时候,就有人想直接把地卖掉,拿回现钱。可谢添说,这样卖亏了,应该把桑苗种上再出手,这样还能多敲那些商人一笔。可孩儿已经没钱了,柴管事他们也不敢再从公中往外挪,就听了何管事的话,把这些地卖了一部分,全都买成桑苗,种在剩下的地里。”“原本只等着桑苗一种完就出手,可没想到桑苗还没种完,黄河就决堤了,所有的桑田都被洪水淹没,那些商人哪里还肯再出钱”陆枫带着哭腔道:“这下鸡飞蛋打不说,还得自个儿填公中的窟窿,这才不得不铤而走险,打起了粥厂的主意”“我打死你个小畜生”陆俭听完,恨得抡起拳头,又要爆捶他一顿,可看到陆枫满身是伤、缩成一团的样子,终于心下一软,松开了拳头。“父亲,你一定要救孩儿啊”陆枫顺杆便爬,抱住了陆俭的双腿。“滚开”陆俭一脚踢开陆枫,恨声道:“我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怎么救你”“都是那陆信捣的鬼,要不再过几天,孩儿就把窟窿填上了,那时候神不知鬼不觉”陆枫满脸恨意道。“你住口”陆俭冷声道:“若非你鬼迷心窍,肆意妄为,别人谁能动的了你”“是”陆枫垂头丧气的住了口。陆俭一脸恼怒的瞪着陆枫道:“你这个蠢货,为什么要跑”“孩儿当时怕极了”陆枫怯生生道:“怕自己出事儿,更怕连累父亲。”“哎”陆俭一想也是,当时陆枫要是被抓到粥厂,肯定什么都瞒不住了,长老会也绝对不会替自己撑腰的。是陆枫这一跑,才给了自己从中勾兑的机会。想到这,他叹了口气道:“何管事他们已经担下全部罪责,引咎自尽了。”“那孩儿是不是可以回来了”陆枫闻言大喜。“不可能”陆俭击碎了陆枫的幻想,冷声道:“你这时候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谁都保不住你”“我听父亲的”陆枫忙小声道:“只要不耽误来年的比试就成”“别做梦了”陆枫不提这茬还好,他一提,陆俭就怒气冲头,咬牙切齿道:“陆仪已经宣布,将你除名了”“什么”陆枫惊呆了,如丧考妣的叫起来:“他不能这样做啊,孩儿已经二十三了,下次就过年龄了”“住口吧”陆俭恨恨的瞪了陆枫一眼,为了让他能评为上品,陆俭不知费了多少心机,又苦等了整整两届,才把陆枫塞进了四人名单中。这件事一出,自己六七年的努力,全都化为泡影,陆枫也再没有靠正途出头之日了陆枫虽然住了嘴,却越想越难过,泪珠子噼里啪啦掉了下来。“别哭了”陆俭怒喝一声,挥手道:“又不是只有九品中正一条出路,等过两年为父当上阀主,一样能让你飞黄腾达”“可那不是正途”陆枫哭哭啼啼道。“别不知足了,你能不能过去这一关,重新抛头露面,还得看运气”陆俭厌烦的挥挥手,示意他退下道:“我会让老张给你安排新的身份,你去外地躲上一年半载,也好好反省一下去吧”“父亲,孩儿不想离开洛京,不想离开你和母亲啊”陆枫又抱住陆俭的大腿,大哭起来。“滚”陆俭再一次把他踢开。这时张管家从外头进来,将哭成泪人的陆枫扶出去,直接送去一处偏院。将陆枫安顿下来,张管家小声劝道:“少爷,这次你惹的祸实在太大了,老爷就是给你补救,也需要时间啊。你千万稍安勿躁,安心在这住几天,等小人安排好了,便送你离京。要不了一年半载,小人一定去亲自接少爷回来。”陆枫却不理他,只是把头埋在枕头下。张管家只好躬身退出。张管家一走,陆枫的帮闲胡三便蹑手蹑脚进来。他是陪着陆枫一起逃跑的,也是他劝陆枫回来找陆俭求助的。“公子,这已经不错了”胡三已经听到张管家的话,知道肯定得离京了。“咱们就安心到外头玩上一年,你不老想去看看京外的花花世界吗”“那也得是本公子主动去,像这样跟丧家之犬一样被撵出京城,算怎么回事”陆枫腾地坐起来,咬牙切齿道:“再说,我也不能就这么走人一想到陆信还在京里快活,我就寝食难安”“公子,他可是宗师啊”胡三眼皮直跳道。那日在伏牛山,陆信给他造成的阴影实在太重了。“他是宗师,他的妻儿可不是就不信他总守着他们”陆枫冷声道:“这次我也不绑票,直接撕票”“可咱们已经没人可用了”胡三苦笑道:“老爷的人,肯定不会帮忙的。”“这世上,有拿钱杀人的行当”陆枫幽幽道:“去找白猿社,我出双倍的价钱,买他妻儿的人头”第六十四章 点火从善坊,陆向府中。这阵子,陆云一直刻苦用功,认真准备下月举行的家族选拔。他虽然底子很厚,但毕竟久在江南,对京城流行的文风和观点比较陌生,这都需要时间一点点来准备。而再过几天,他就要出发伴驾,还不知到时会发生什么,所以只能抓紧眼前的时间,多学一点算一点。见弟弟如此辛苦,陆瑛也十分懂事,不再缠着他陪自己玩,反而给陆云准备了一大堆补品,每日三五次的往他房间里送。陆云刚吃完燕窝,看着陆瑛又端了一盘剥好的胡桃进来。“这是西域传来的珍果,最能补脑。”陆瑛把碟子放在几上:“统统吃掉哦。”“我最近流了好几次鼻血”陆云哭笑不得的求饶道:“阿姐就放过我吧。”“臭小子,好心当成驴肝肺,阿姐还不是心疼你”陆瑛白他一眼,捻起一块胡桃,送到陆云嘴边道:“吃”陆云无可奈何,只好把那块胡桃含在口中,却实在不想咽下去。哪知陆瑛喂食儿上瘾,接连喂了他七八块,把陆云的腮帮子都撑起来了。陆瑛这才发现,陆云根本没往肚里咽,便按住他的腮帮子,填鸭似的逼着他咽下去。陆云呜呜叫着想要躲闪,样子十分滑稽。姐弟俩正在笑闹,门口响起不合时宜的咳嗽声。见有外人,陆瑛赶忙收手,红着脸望过去,就见一个驼背疤面的中年人,正满脸好笑的立在那里。“保叔来了。”陆瑛赶忙起身相迎,心里却暗叹一声,她着实不愿看到,弟弟和此人搅在一起。保叔也知道陆瑛不喜欢自己,所以笑笑没说话。待陆瑛离开,他才跪坐下来,向陆云施以大礼。“公子,属下救驾来迟。”“咳咳”陆云好容易才把满口的胡桃咽下去,端起茶盏润了润喉咙,对保叔笑道:“是啊,你早来一会,我就不用遭这份罪了。”保叔干笑两声,将一个厚厚的纸袋,双手奉到陆云面前。“幸不辱使命”“这两个月,辛苦保叔了。”陆云接过袋子,抽出里面的一大摞纸张,细看起来。他一边看,保叔一边从旁解说道:“公子没有猜错,河堤确实有大问题。属下走访了汴州等地,向两百多名河工了解了情况,得出的结论是,河堤之所以修成一年而溃,主要有三个原因。一是偷工减料、二是私改设计、三是偷掘河堤。”“偷工减料是老生常谈了,暂且不提。”保叔又详细解释道:“私改设计是都水监为了能多腾出河床卖地,私自将河道束窄改道、裁弯堵汊,致使黄河泄洪能力大打折扣,春汛大水一来,水势变得无比汹涌,对河堤的冲击超乎寻常。”“更致命的是,那些买下旧河床的大户,为了引水种桑,纷纷在河堤上私挖沟渠,导致河堤千疮百孔,根本抵御不住洪水的冲击,一下子就全线溃塌,这才酿成了这场罕见的水患。”“原来如此。”陆云翻看着那些河工的口述,一下子全都明白了。登时怒气上涌道:“有这么多蛀虫啃食,河堤不垮才怪”“但这些事,大都指向都水监,还不知道高广宁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保叔皱眉道:“据河工所言,工部一开始给出的图纸,是没有问题的,拨付的材料也是足够的,高广宁完全可以把责任都推给负责施工的都水监,这样他最多就是个失察之罪。”“又是个失察之罪”陆云闻言冷笑连连。听陆信说,陆俭已经在长老会的暗助下,把罪责摘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个不足以伤筋动骨的失察之罪。“公子为何说又”保叔今日才到京城,自然对陆阀的事情一无所知。陆云便将陆俭的事情,简单讲给保叔。保叔听了倒吸口冷气,心凉道:“才十年时间,陆阀居然乱成这样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古今莫过如是。”陆云淡淡道:“不过高广宁的处境,可没法跟陆俭比。”“还是很像的吧。”保叔道:“陆俭有长老会做靠山,高广宁也有夏侯阀撑腰,陆尚和初始帝都奈何不得他们。”“但有一点,是绝不相同的。”陆云伸出手指,点一点桌上那摞纸,冷声道:“高广宁是导致黄河决堤,百万人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恐怕很难坐实啊”保叔眉头紧皱道:“公子要想用这个罪名治他,还得再下苦功夫才行。”“用不着。”陆云却断然摇头道:“保叔此番回京,最大的感受是什么”“自然感触良多”保叔黯然一叹,十年前离京时,他的妻女尚在,如今却已是阴阳两隔了。“不过最直接的感受,是遍地的灾民。”“这些灾民已经背井离乡,寄人篱下两三个月了,处境极端艰难,积郁的怒火可以焚毁整座京城。”陆云沉声说道:“如果他们知道,工部尚书就是让他们无家可归的罪魁祸首,你说他们会不会冷静的跟你讲证据”“肯定不会”保叔轻声道。“把这些东西散布出去”陆云轻轻一掌拍在那摞纸上,缓缓说道:“然后稍加引导,让灾民把高广宁当成出气筒。”“这”保叔盘算一下,他培养的死士,大都已经混在灾民中进京多时,这些人来散布消息、煽风点火,最合适不过。“可以做到。”“等到合适的时机,把这份东西交给缉事府。”陆云从自己的一摞书下,拿出一张清单,递给了保叔。保叔接过来一看,只见上头清清楚楚的罗列了一串人名,后头跟着买地的时间、位置和面积。他不禁瞪大两眼道:“这些都是从都水监买地的”“是。”陆云颔首道:“费了好大功夫,才从都水监偷出来的。”“以后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属下来做吧。”保叔小心收起清单,对陆云道:“公子万金之躯,不可轻易犯险。”“知道了。”陆云敷衍的应了一声。。保叔领命之后,便暗中联络那批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