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作者:藕香食肆      更新:2023-06-19 18:51      字数:4831
  小齐这样心中藏着野兽的孩子,原本就不是普通人。他今天敢偷爬齐璇靖的窗户,断了几根肋骨都不服输,揍一顿能揍得服气?无非是继续刺激他的凶性罢了。谢佩韦毕竟养了他几年,不至于像照顾婴幼儿念泽那么用心,也绝不是不闻不问放养。他了解小齐的习惯。这时候走近小齐的病床前,手往枕头下摸。小齐扣住他的手腕。谢佩韦看着他。僵持片刻之后,小齐松了手,任凭谢佩韦把那把未开刃的匕首从枕头下拿出来。匕首只有二十公分,一半是把手,一半是沉甸甸的锻钢。尽管没有开刃,带着尖头与流畅弧形的刀身,只要加上一点速度和力量,依然可以很轻易地刺破人的肌肉骨骼,造成致命伤害。你今年十六岁了,下半年十七岁。谢佩韦说。小齐点头。那你就是个半大的成年人了,我用成年人的方式跟你讨论这件事。小齐又点头。对我来说,你现在就像是这把匕首。虽然没有开刃,依然很危险。我能直接把你放进公文包,藏在身上某个地方吗?谢佩韦将匕首鞘仍在床上,手里只有那把未开锋的匕首在身边比划。小齐摇摇头:你不行。会有意外。只有极熟悉匕首的人,才可以不带鞘佩带。在你没有找到鞘之前,我不敢用你,更不会把你放在念泽身边。谢佩韦说。他把匕首递还给小齐。小齐愣愣地拿着匕首,又捡起床上的匕首鞘,若有所思。※齐璇靖受伤告假,谢佩韦又过上了跟蠢货共事的生活,只得尽量调整工作节奏。渡过这个暑假,念泽就要去幼儿园了。谢佩韦待在家里的时间越发地多。事实上,因为念泽早慧,谢佩韦对念泽的教育早在两周岁就开始了,现在直接把念泽送去学校,至少不用担心念泽会去幼儿园里打同学、冲老师吐口水。我去交朋友。三岁的念泽已经能用语言完美表达自己的想法,爸爸说,上学的时间很短,要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跟朋友玩。如果跟讨厌的人吵架,跟朋友玩的时间就变少了他说话的时候,拇指掐着食指尖儿,眯着眼皱着眉的夸张神态,像极了奕和。偏偏念泽长相与谢佩韦极其肖似,谢佩韦差点被他萌晕过去。这个时间论显然是奕和所传授。奕和这一年就是忙得飞起,待在家里也常常要做作业或是工作。很奇异的是,这种忙碌的状态下,他既没有功夫伺候谢佩韦,也没有时间照顾念泽,与谢佩韦和念泽的感情反而更好了许多。奕和爸爸说得对。谢佩韦表示赞同,念泽能不能答应爸爸一件事?念泽乖乖地看着他:什么事?爸爸也很想去幼儿园交朋友,可是,你看,爸爸和奕和爸爸一样都很忙。宝宝每天去幼儿园,回来之后,能不能跟爸爸聊天,把幼儿园里有趣的事情都告诉爸爸?很奇怪的事情也要告诉爸爸,爸爸特别好奇。谢佩韦说。他给儿子找了海市最好的幼儿园,提前拜访了儿子的班主任与保育员,做好了一切功课。然而,儿子只有三岁。他依然担心,儿子一旦离开自己精心营造的安全环境,会遭受到来自外界的伤害。不能不放儿子出去面对,又不能轻易放手,所以,他要求儿子跟自己倾诉。至于训练儿子的观察力和表述能力,这都是顺带的。主要是不放心念泽独自去幼儿园。念泽思考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明白意思之后,才答应:那好吧。我可以帮你交朋友。太好了念泽。谢佩韦在儿子面前双手合十,做了个拜谢的姿势。没关系。我很乐意。念泽甜丝丝地抱了抱自己的爸爸,你会有朋友的。我保证。念泽上幼儿园那天,穿着学校规定的统一校服,背着学校规定的统一书包,小兜兜里不允许放零食,日常照顾他的阿姨们也只能目送他上车。他欢快地爬上爸爸的车,坐上安全座椅,跟阿姨挥手:阿姨,我很快就回来了。你在家乖乖的,等着我。大摩二摩跟着汪汪。大摩等着我。二摩等着我。小齐哥哥等着我!念泽对幼儿园的憧憬能打败一切不舍。小齐看着远去的车队,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匕首。到底什么才是我的鞘呢?※把儿子送进幼儿园之后,学校要求家长暂时留半天,观察一下情况。这群孩子全都是娇生惯养、金贵无比,万一不适应环境,非得闹着回去正常情况下,是哭着哭着就哭习惯了,一边哭一边玩。但,这波孩子不一样。家长说不定就看不惯孩子哭泣,直接把孩子带回去了。这么重大的日子里,谢佩韦和奕和都在。孩子进去之后,家长都在同一个厅里喝茶等待。家长群中,有谢佩韦和奕和这样紧张无比亲自来的,也有工作太忙直接安排保姆来照顾的,还有退了休帮着看孩子的老辈儿。一个厅里几十个人,疏疏散散地坐着,跟酒店茶座似的,还有侍应来送茶水点心,倒也不显得嘈杂拥挤。哪有把孩子带回去的奕和对此嗤之以鼻。他觉得让家长蹲在这里等,根本没必要。他小时候可盼着上幼儿园了,乡下都得有钱人家的孩子才能上。幼儿园不在义务教育范围内,许多小孩儿就是在家玩泥巴,玩到小学才能去上课。还哭?哭就不上了?哭就不用社交了?一辈子关在家里,让家庭教师一对一照顾?结果他就发现谢佩韦坐在椅子上,颇有点坐立难安的样子,把他都给惊呆了!这可是谢总?!坐立难安?孩子进去才十几分钟,该哭的早就哭上了,也有孩子兴奋劲儿过了才会哭。等过了一会儿,就有里边老师出来。满屋子的家长都紧张起来。谢佩韦居然有些烦躁地换了个坐姿。这明显就是焦虑了。奕和也不敢嘲笑隔壁家的家长了,默默给谢佩韦倒了点热茶。可怜天下父母心。老师过来找到某位贵妇家长,大意就是说孩子一直在哭,老师安抚不了,您看这位贵妇立马就崩溃了:我的豆豆我去看看没多久,奕和就看见这位贵妇领着一个不断扭麻花的小男孩出来,上了一辆豪车,呼啸而去。原来还真有把孩子领回去的。奕和开了眼界。幼儿园刚开始的一星期,只上半天课。谢佩韦跟奕和等了一上午,去门口领孩子时,老师对念泽评价很高:情绪非常稳定的孩子,善于尝试新事物,非常温柔贴心。这时候念泽还对自己身边的小男孩挥手:庄庄明天见!又告诉谢佩韦和奕和:庄庄是我的新朋友。谢佩韦松了一口气:好的。庄庄小朋友再见。不等奕和开口,他轻轻拍了拍奕和的肩膀,说:你忙你的去。时候也不早了。我带念泽回家。奕和与他拥抱了一下,跟念泽说了再见,一家人分两路行事。念泽已经习惯了爸爸的忙碌,在车上就跟谢佩韦说自己上学的见闻:好多小朋友。奕和则驱车前往录音棚。他预定的工作时间是下午三点,然而,刚出道的新人谨小慎微,为了表示自己的谦卑态度,经纪人带着工作人员上午就到了录音棚等着。奕和也不是爱拿架子的人,人都到齐了,那就早些干活早些收工。他这一年来感情稳定、事业上升期,内心非常充实,进入了创作的迸发期,曲作非常多。星皇娱乐也喜欢找他约歌,他比较细心,喜欢给人量身定制,一年之间已经给新出道的艺人爆红了三首歌这个数字就把人惊吓坏了,窦之道天天在办公室里念叨,哎呀,不愧是歌坛强心剂。现在新人想约他的歌已经比较难了。奕和也从资源咖变成了正儿八经的资源咖。唯一不同的是,从前只会浪费资源,现在是产出资源。到录音棚之后,小新人由经纪人带着,恭恭敬敬地鞠躬叫哥,奕和笑一笑:客气。眼见那唇红齿□□底糊墙似的boy老往奕和身边献殷勤,安华背靠墙冷眼瞧着,也没吭声。工作时间长,期间难免要休息片刻,上个厕所喝口茶。奕和去洗手间的时候,安华将想要跟着进去的小艺人拦了下来:您稍等片刻。小艺人愕然:我上厕所。知道。奕和先生在里边,您稍等片刻。安华并不让步。没多会儿奕和出来了,见气氛不大对:怎么了?安华依然保持沉默,不说话。小艺人委屈地摇头:没什么。工作结束,回程的车厢里。奕和先生,这位童先生恐怕不单纯。安华提醒说。年轻人有点心思很正常。奕和并不是迟钝,看不出今天那小艺人的各种撩拨,只是他觉得这个很正常,没什么好惊讶的。这个圈子就是这么回事,睡觉就跟吃饭喝水一样习以为常。就算大部分都知道奕和是谢佩韦的伴侣,那又如何呢?结婚了就不是男人了?当初多少人前仆后继地勾引谢佩韦,如今就有多少人眉来眼去想要勾搭奕和。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蛮不讲理。理论上为婚姻守贞是个道德问题,实践时它就是个代价问题。一旦奕和可以输出资源,不是单纯地从谢佩韦处获取资源,外界的小妖精就默认他可以出轨了婚姻不再是奕和的全部价值。今天之后也不会有合作了。没必要闹得沸沸扬扬。奕和说。他如果给黄雪或是窦之道打个电话,今天这小艺人就彻底没前途了,他觉得没必要这样。小艺人示好,他不接受示好。这件事就结束了。说到底,对方没有动手动脚,更没有过分骚扰,只是暗示了一下而已。他并没有感觉到被胁迫和羞辱。可能是因为地位不一样了?掌握了主动权?他肯定不会背叛谢佩韦,也对谢佩韦之外的男人女人没有任何兴趣。然而,被人逢迎勾引的滋味,也是很满足男人虚荣心的。人家又没犯法,没必要赶尽杀绝。安华就不再说了。提醒一句是他的义务,怎么处事是奕和的权力。※始料未及的是,三天之后,那位名叫童年的小艺人,在星皇娱乐提供的宿舍里烧炭自杀,留下一封语焉不详的遗书。家属和好友证明他有严重的抑郁症云云。警方调查也认定是自杀。奕和作为刚刚合作过的前辈,也出席了童年的追悼会,送了一份奠仪。回程的途中,安华亲自开车,将其余保镖安排在其他车上,车厢内只剩下他与奕和二人:这件事有些蹊跷。他留的那封遗书暗指了一些潜规则的问题奕和先生,这件事您最好跟老板报备一下。没事就没事,真有事了,老板措手不及就不好了。奕和还在可惜这年轻轻就自杀的小艺人,闻言胳膊上有鸡皮疙瘩竖了起来:你说什么?我没有证据。安华稳稳地扶着方向盘,但这件事应该不是巧合。童年自杀的消息传来之后,安华就想跟谢佩韦汇报情况。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奕和主动说更好。他想勾引我,我拒绝了他。然后,他烧炭自杀,说潜规则的事。这也能引到我的身上?奕和觉得这道理说不通吧?先生,他是自杀。不管为什么自杀,警察结论是自杀,就不会有人有法律上的麻烦。安华旋转方向盘,带着车驶入匝道,准备上城际高速,但,道德审判不需要法官。换句话说,只要沾上这件事了,以讹传讹就能把奕和牵扯下水,且永远都澄清不了。而且,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安华说。找谢佩韦报备此事,防的是后患。我知道了。我会找他说的。奕和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中午十一点半。让奕和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如何事情真如安华推测的那么不单纯,背后策划一起的究竟是谁呢?牵扯进一条性命了,还只是前奏?对方到底想干什么?与此同时。谢佩韦在办公室里接待客人。这位客人曾是本地常客,可以在办公室和休息室里肆意出入,现在只规规矩矩地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是秘书室送来的一杯橙汁。应该是换了供应商。徐赐臻咂摸着味道,这橙汁比从前少了点苦味,口味略轻。我控制不了我姐。自从车祸之后,她就彻底疯了。天天觉得张家要杀她。她每天都会给我打十个以上的电话。如果我不接,就是一百条以上的微信语音。白天晚上任何时间都可能给我发。半个月以前,她突然没消息了。没电话,没语音。我觉得她很不正常,两三天之后,我去找她。她整个人焕然一新,有了新衣服新包包,还预约了一个平安京的微整形。听她说,她有了一个新的男朋友。徐赐臻说到这里,谢佩韦抬起头来,他终于觉得徐赐臻的说辞有些重要了。徐子梅得罪的是张家。就算谢佩韦捅了张家一刀,张家吃了不少闷亏,张家的尚书依然在朝。有这种家族做仇家,徐子梅日日夜夜不得安寝才是正常反应。她交了一个什么样的新男朋友,才让她自信到可以不惧怕张家的报复?与张家同等级的世家?又或许是徐赐臻递来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星眸闪烁,剑眉斜飞。张京永。神经病。谢佩韦按下粗口的冲动,说:这件事我知道了。徐赐臻看着他,欲言又止。我明白。谢佩韦点头。片刻之后,徐赐臻站了起来,手还放在果汁杯上:换牌子了。不等谢佩韦说什么,他已经把手抽了回来,像是那冰得杯壁起了薄雾的果汁会烫手,挺好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