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别？”明明是六月的艳阳天，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燥意。刘小别收回刚拿出不久的手机，有点怔怔地对上前头停下喊他的袁柏清，却在不到几秒内撇开视线。可到底，他还是选择了迈开脚步，而袁柏清也只在那安静地等他做好决定，然后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向他肩背，最后一个人走向饭堂。刘小别被拍得向前踉跄几步，抿嘴掩住咬紧的唇齿回房随便收拾下便出去了，发小简单粗暴发来的的定位不远，却对他到达后的走位线路诸多要求。而两人也难得地在碰面后没有开战，对着像做贼般迂回终于坐下来的他，发小只是从猪腰子上抬头偷看了他一眼，然后小声喃呢：“你们有啥好好谈，别总憋着啊。”见刘小别没理自己，发小也没再发话，天知道本来说好是聚餐的，他们老大一接到柳映辞的电话就跑了，留下工作室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的，他琢磨琢磨还是决定为了刘小别猥琐地尾随一次，然后才有了现在这场面。刘小别静静地吃着发小提前给他点的餐，直到隔壁那句找我出来干嘛的话一出，他手一顿离了椅背的腰不自觉地靠回去。小小的镂空隔断层挡不住多少声音，却又似乎能把她背上所有的热量都断开，连着充足的空调让他打颤。语焉不详的对话更是令他心底一沉，刘小别放下筷子身子一歪整个人倚在玻璃上，半垂下的脑袋带动着刘海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发小小心翼翼地睇着他嗫嚅许久又乖乖闭上嘴巴。和他俩一样，柳映辞在到来后没怎么说话，另外那人也没出声，沉默在双方都蔓延着，可打破这僵局的第一句话却让他皱眉闭上双眸把目光归于黑暗。“怎么，想清楚要分手了？”平静的语调在得不到回应后有点泄气，“有什么跟他说去别总憋着，你这对着他就自卑的劲儿我看着就烦。”“我没有！”“那你为什么用这幅嘴脸来见我而不是去找他？！”他静静地听着柳映辞那声反应剧烈的反驳后变得沉寂的话睁开双眸，额发挡住视线让眼前的世界都是模模糊糊的。“这赛季过后，黄少天要退役了……你不知道吗？”刘小别不知道现在的柳映辞是用什么心情说出这句话，可明晃晃掠过脑海的满满都是她的涩意，那是和他沁入心底的苦涩一样的。他曾剑指黄少天，以一个后辈的姿态用这种方式把那势要取而代之的念头，告知给众人。而黄少天背后代表着的夜雨声烦是剑圣，更是顶尖剑客的荣耀。可偏偏从他出道至现在，大大小小的比赛中刘小别却从未从这个前辈身上取得过一场胜利。如果说而今的他不再稚嫩地只把目标放在这么一个人身上，他更想和队友捧起刻上微草的冠军奖杯，乃至到未来和荣耀联盟在国际赛场上扬起鲜艳的国旗。但这都是真的吗？他真的已经不再把这最初的追求放在心上了吗？不。那是掩在许多大义中微小却真实幸存的声音，那把声音正对他诉说着否定，而这声不迎着苦涩也让他眼前变得更加模糊不清。因为柳映辞的话提醒着他，进入半决赛的季后赛就要落幕了，而今晚是他跟那个目标在赛场上最后的相遇，不论输赢。所以他根本就……分心不得。“你把所有的遗憾都压在他的目标追求……或者说是梦想身上而忽略了自己，这值得吗？”“没什么值不值得的，毕竟他也不是由始至终都在我心里占着首位。”这打平了不是吗？这句含笑的反问真切地断了刘小别所有的思路，之后的对话他也不再能平淡对待。“我还是那句话，你适合找个爱你的而不是你爱的。”凭什么？混乱的大脑似乎让声音变得难以辨别，不再清晰的对话和视觉一样陷入黑暗，看不见也听不到，满心都只剩下时间洪流过去后最后的那些宣判，尖锐地摧毁他所有的坚持。你当初既然选择了自私去点头答应，那就再自私一次吧。他如果真的在乎，会理解你的。阿辞，我不想你像大姐那样。至少……现在不要。不知过了多久才抬头的刘小别看到发小在旁边盯着自己慌张的模样，想扯起僵硬的嘴角说什么，可发现那艰难后刘小别一下子又再暗沉下去。桌上的食物不过吃去三分之一便被任其冷去，刘小别逼着自己吃了几口视线却不自觉追随着从眼尾而过的人。他从二楼望去，即使是不透过玻璃，柳映辞的身影还是那么遥远。刘小别看着她只身一人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看着她在走下最后一台阶之际因晃神撞到人趔趄着摔坐在地，看着她摆手示意没事却在人走开后仍然呆坐在台阶上，看着她窝在双臂间不自抖动的瘦小身子。最后又看着她，慢慢走远，而他自己却什么也不能为她做。而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又再逼着自己用不再冒着热气的食物味如嚼蜡般填饱肚子，然后在发小的担心下默默站起，扬起终是展露笑意的唇角，尽管知道那难看得很的同时拿起背包举步离开，“我先走了……等会还有比赛。”却在迈开几步过后，用嘶哑的声音仿若示弱般求着他的发小：“过后，陪我去个地方吧。”很多事情其实并不需要过程，只消一个结果便能让人做出决定，刘小别知道，在他的往后里总会有那么一件事让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曾在梦想上为她选择了退让，可到头来终究什么都改变不了。*刘小别刚进屋的时候，柳映辞还干坐在蒸馏器和加湿器前，空气里的湿气让他一愣，然后柳映辞听到开门声回头见到他也是一愣，似乎根本没想过他会来，“怎么……来了？”他没有回答，只是走上前去伸手拉她起来，满身的风尘仆仆还有那身队服都说明着他刚从会场里直接过来的，刘小别看了看她放旁边的睡衣，“先去洗澡吧。”说着便帮她抚顺耳额边散乱的鬓发，面色平淡却不难看出其中的温柔，刘小别目光随着顺发而下的手，直到五指划到发尾他才看向不知何时已经怔忪着盯着自己的人。而后，他再也笑不出了。身后开着的电视好巧不巧地播着才刚出炉的比赛，刘小别问她看比赛没，柳映辞好似刚回过神来般快速地眨眨眼低下头，摇摇头。他抿抿嘴，原本离了的手直接抚上她侧脸，修长的手指插进发间，他凑前去轻声道出的话掩住其他所有的声音，“我赢了啊。”五人制的擂台赛，迎着高英杰交接的掌声上去的刘小别看了看大屏幕，木恩不甘倒下后留给飞刀剑的……是几近满血的夜雨声烦。虽最后荣耀是属于他的，但角色剩下那微薄的血量也着实让人看不出两人真正的胜负，只一点可确认的是这是场一换一的比赛，最出色的机会主义者和令人避其锋芒的后生双双都在对方手里得不到一点好处。可刘小别在这一刻却不管不顾固执地认为着那是他的胜利，他垂眸看着她颤抖的睫毛苦笑退开，拇指轻柔地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半晌后，被其他四指紧握直至无力垂下。刘小别喊着柳映辞的名字，细细地凝视着她许久后才缓缓开口，说着对方曾对自己说过的话。“我答应你。”“答应你想要我答应的那事。”这人是他捧在手心上的人，可最终把她摔得最痛的却是他自己……是不是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一起？有那么一瞬刘小别有过这疑惑，可现在这些似乎都没有任何去思考的意义了。柳映辞咬着唇，抬头望着他的眼里满是泪意却倔着死活不肯出来而憋红了双眸，她正开口想说什么刘小别便打断了她，语气是第一次带上的烦躁：“我不想跟你闹。”说着他一手拿过搁在一旁的睡衣推她怀里，话里烦躁不再却压抑着什么，“这样你就不用再顾虑其他人，管好你自己就行。”他恼她，也恼自己，也依旧扭转不了什么。柳映辞看着他，眸里的专注是他一直渴望着的，可现在刘小别却一点也想再看，他推了推她，“快点去洗澡……加湿器我帮你弄。”见她不动，刘小别一把掰过她身子，双手放在她肩上良久到底不敢再倚她身上，而后才又推着她前进，“去吧。”柳映辞被推着走了两步顿住，没说话也没回身，刘小别看着她缄默许久复才继续迈步的那一刹那，下意识地想去抓住她，“我是真的……”可手没探前去多远又猛地缩回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柳映辞已经出了自己的视线，关门声顿时像隔了两个世界那般令他绝望。我是真的……喜欢你。一丝一丝的疼痛逐渐叠加，沉寂许久他松开深陷在掌心的指甲，手心那苍白过后迅速沾染上的红色刺目得很。刘小别闭眼深深呼出那口浊气，也不再呆站着走进房里，什么笔电刷卡器什么衣服全扔背包里乱塞一通。他看着大开的书柜，全都是生涩难懂的字样。刘小别抬手拉过常年被推至一边的冰花玻璃，一怔……学生时期折磨过他的课本，现在都被安静搁置，被岁月打磨变得陈旧落满尘埃，却依旧摆放整齐。收回目光，他迫着自己拖回恍然要陷入回忆的神智快速走出去。这时蒸馏器分离出来的水已然半瓶，刘小别默默将其倒进加湿器里，看着它运转出神半晌才一手支着木桌站起。柳映辞除了看书喜欢窝在房内，其他什么手写东西还是打电子档都是在厅里的，此时也不例外，桌上笔电屏幕虽已进入待机黑屏，但笔记本上却是密密麻麻的字句。刘小别没去看其中的内容，他只是拿起放在一旁的眼镜，捏着镜圈无语而后竟觉得好笑。他从认识柳映辞那时起，她便是时常戴着眼镜的，即使有那么些时候没戴，他也认为那不过是因为她度数不深。可她却曾毫不犹豫把自己的眼镜褪下给他做伪装，他更是没有一丝不良反应，刘小别这会才回过神过来……那个从来都是懒得装扮自己的人儿，根本不会有什么美国时间奇葩心思去戴一副平光镜整整数个年头。他忍着摔下它的冲动放回去，走过几步坐下倚着身后的门，里面寂静的一片令他本被煽起的烦闷霎时化开，仅剩溢出心间的辛酸。侧过脸贴着那层透着寒意的玻璃半会，刘小别毫不犹豫地站起，关掉刚打开的房门，提起玄关前那双拖鞋，最后弄了好久才把钥匙从钥匙圈中取出，看了看被划红的食指，他轻轻地把钥匙放在鞋柜上后，又再轻轻地……阖上大门。早已过了喧闹时刻的街道人并不多，窗外不断过去的街灯模糊成线，直到红灯亮起车辆停在停止线前，周遭的一切恍如进入静止。刘小别盯着外头那么一个点，目不转睛，身边本大气都不敢出的发小，憋了许久还是憋不住说话来冲散这压抑，“其实这选择题……对你来说的确很难做，荣耀和她什么的，可是小别……”“这根本不是什么选择题。”他打断对方的后续，疲惫地拢上眼帘细声重复着，“……这不是。”因为除了荣耀外根本没有另外一个可选项……他是，柳映辞也是。他虽不知道在感情之外柳映辞还把什么寄托在他身上，但他知道现在的柳映辞不过是在用她那理性思维来把这些分成等份，证明着那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一加一大于一。“过了下个路口放下我吧，我坐车回去。”乏力的语气表示着他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发小也不再提，一时间内车里只剩呼呼而出空调声，直到开门声成为第二个划开抑郁的声音，“……包你帮我拿回家吧。”掩在外套底下的队服因昏暗的路灯变得明灭，六月的热浪并没有因黑夜退去多少，刘小别站在马路前，呆驻在原地看着对面那红绿交替的信号许久，脑海里的画面也如其般交替闪现。他在备战室看着电视直播中那个不再如初初步入联盟时稚嫩的前辈，荡着十年如一日的爽朗笑容，说着退役两字。又在两队都退场之际，见着这个本就不大看得顺眼的人，在一脸惊喜后把他队员口中的嫂子紧紧抱住。可当别人都在起哄时，唯有刘小别一声不发地站在那干巴巴地望着两人，望着女子安抚般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对方后脑勺，望着黄少天颤抖却愈加箍紧的双手。而后，心底所有的迷茫在顷刻间被羡慕……甚至是嫉妒所取代。原本撞进心口的钝痛变了样，如绵里藏针般毫无可见性地腐蚀着所有，恍然一过最终剩下的只有那片荒芜和一颗早已麻木的心脏。刘小别知晓自己亏负过很多人，却从未想过自己也有那么一天会因着些狗血而又矫情的事儿，去放开一个好不容易才抓住的人。可如果两个人在一起真的会让她痛苦的话，不如选择离开；毕竟他素来不愿她有一丁点的迁就，那么如果那个需要她迁就的人是他自己，他也别无选择。有汗水划过额际落入眼中，刺得他睁不开眼，闷热随着高温泼湿了背脊，刘小别揉着眼咬牙向不远处的车站走去。她说，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分神。柳映辞说，刘小别是要站在顶端的人。公交车缓缓驶过，载走车站尚余的几人，而后又缓缓起步呼出的热气迷蒙了那么几个瞬间，带着晦暗中最后的明亮与声响渐渐与城市融为一体，徒留下身后路边残旧闪烁的路灯，在明灭间映出他身下蜷缩成团的黑影，连着哽咽带出的话模糊了视线。为了彼此……“不要后悔，你也不能后悔，刘小别。”作者有话要说：一章憋一年。和亲友好好梳理完理由后，好好好理由充分分吧；写到一半再梳理下大纲……喵喵喵喵喵？我：宝宝找不到复合的理由了怎么办？！！亲友：ex me？！你这剧情除了分手各走各的还能怎么在一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宝宝玩大了，卒。【默默给别哥开个偷听挂，来我们准备炸阿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