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第 104 章 “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小……
作者:青木源      更新:2023-06-19 10:52      字数:4392
  “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小子,上回对侍中有多得罪。还请侍中见谅。”那边楼玟抬手对元澈敬酒。

  话语说的平静,可是内里透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桀骜。

  到底是真的掌控了朝局多年的人,哪怕现在权势不如从前那么炙手可热,可是那股俾睨的气势和做派,也依然没有半点改变。

  对侍中不敬,不是自罚三杯就可以说过去的,偏生楼玟就是如此行事。将他当做随意可以打发过去的阿猫阿狗。

  或许说也不是,毕竟照着楼玟的做派,莫说就是在人府邸里打架,就算真的杀了人见了血。恐怕他也会四两拨千斤的把这事给挑过去,将人给摘出来。

  他们这些人,早就已经是千年成精的狐狸。做的那些表面功夫,骗得过别人,但是他们自己一眼就看得出来。

  元澈捏紧了手里的杯子,他没有接下楼玟敬的那杯酒,只是转眼到别处,和齐王说话。

  楼玟见状也不生气,清河王的脾气摆在那里,从还是个城门校尉的时候,气性极高,就算是他,也不曾卖过半分面子。他要是和其他人一样,被他这杯酒随意的糊弄过去,他反而觉得这里头是不是有鬼了。

  “瞧瞧他那样子。”齐王压低了声量,话语里流露出几分不屑,“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呢。我出门打仗,被风吹雨打,南边的太阳老毒,晒在人身上,隔着盔甲都能把人给活活磨掉一层皮。结果回头,倒是叫他们家的那几只跟屁虫捡着了便宜。”

  “陛下就是太宠他们,要什么给什么。我都担心,这家哪天能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元澈持着琉璃杯,鲜卑人以琉璃杯为贵,谁家里的琉璃器多,那么这家也就越富有尊贵。紫红的葡萄汁水在琉璃杯里随着他手掌而轻轻晃动。

  “可是谁叫陛下信呢,对吧。”

  元澈话语里满是感叹,连带着面上的神情,都带着对于长远的悲观。

  “我们做臣子的,只能将话全都说到。至于听不听,听到什么程度,那就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了。”

  齐王的眉头皱成了个疙瘩,他直了直背,坐回到远处喝闷酒。

  元澈看见,低头继续啜饮杯中的葡萄汁水。

  过了小会,齐王又看过来,“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位置就这么多,楼家占了大半去,那么他们这些人还能省下多少?

  “实在不行,待会和于将军一块说。”

  元澈抬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这举手抬足里,颇有些安抚的意味。

  齐王定定的望着他,过了小会,闷着气把琉璃酒杯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宴会办了许久才散,元澈回到府邸里,才入门,他就下意识的往左右张望。等了小半会的功夫,他才想起来明棠去长安了。

  这么一想起来,他心头漫过一阵痛苦。分离真的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不过经历了多少次,他也从来习惯不了。

  他在前庭里呆呆的伫立了小会,然后才慢吞吞的往屋子走。他沿着明棠以往走过的路径,踩在她曾经踩过的地砖上,脚步和她完全重合,元澈这才觉得心头好过些。

  “大王。”

  他才到屋子里,就有家仆在外禀告,“上柱国府上送来了好几只箱子,过来的人说是上柱国送给大王的赔礼。”

  元澈听后,嘴角扬起,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真是出手大方。”

  “叫人抬到库房去。”

  外面的家仆应声去了。

  屋子里到处都是明棠留下的痕迹。明棠嫁过来之后,就照着她自己的喜好,把府里的装潢改了一通,元澈也随便她。这么几个月夏利,原本干净利落到,随时随地可以收拾包袱走人的府邸里,多了很多烟火的气息。

  她喜欢熏香,尤其在熏香炉上做文章。常用的博山炉已经完全满足不了她,她又叫人去做些新奇精巧的样式。

  元澈仰头就看到了挂在帷幄旁的鎏金镂空葵香炉,这是工匠照着她的喜好做的,一个小圆球的样式,下面挂着金制的小风铃。将室内熏的满室芬馥的同时,若是风吹来,还能吹出一串儿声响。

  里头的合香丸也是她平日里喜欢的。

  元澈仰首,鼻头动了动,可以闻见那股青松也似的味道。

  过了小会,他长叹一口气,她才走没多久,他就已经想她了。将她和三郎送走,也是为了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

  说到底,还是楼玟他们惹出来的祸。

  元澈家眷的去向,洛阳里没有几人在意。辽东那边送来了战报,说是高句丽又骚扰边境。

  高句丽的王族和大部分国民是当年中原战乱的时候,从中原逃过去的汉人。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他们在高句丽安身立命,回头就和辽东过不去了。

  朝廷自然是要做出应对的,朝堂上天子发了怒。毕竟这高句丽已经不是第一次扰边,而是连续好几次,再这么下去,朝廷的威严也岌岌可危。

  当即就从洛阳派了好几个人出去,里头好几个都是楼玟的心腹。

  上回楼家跟在齐王后面白捡了几个便宜,现在天子要他们把便宜给还回来,去做出点功绩,也是理所当然。

  那几个人完全上路已经是在十几日之后。

  洛阳里依然和往日一样,岁月静好。

  变故是在几日后发生的。宫中三日一次的大朝会上。

  照着惯例,朝臣们在宫门处点卯完毕之后,照着官位的高低,列队入宫门,前往太极殿。

  大朝会上不是商讨朝政的地方,朝臣们对这天子叩拜,然后一番折腾下来,退朝散去。

  张贤领着几个内给事在半道上把楼玟给拦下来,“陛下有事和上柱国相谈,请上柱国随臣过去。”

  天子亲政之后,没能把这个权臣完全甩开到一边,权柄也只是收回了部分。有很多事,还是要和楼玟商议。

  楼玟点了点头,跟着人就去了。

  这边人跟着张贤走了,才过永安殿,永安门就重重的关闭。关闭的不仅仅是永安门,外面宫门全数关闭。

  楼玟听到身后宫门合上,他向后张望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霎时间变得极其难看。

  回头的时候,张贤和几个内给事已经远远的避开,清河王元澈还有任城王元渝,齐王,等几个宗室,领着武士从四面八方将这处宫院给包围的水泄不通。

  “这是天子的意思?”

  到了这个时候,其实反而很多话不说,彼此心里都已经明白了。

  楼玟仰天笑道,“难怪前几日元徵那小儿,将我的几个心腹全数派出洛阳,原来早就打得这个主意!”

  他笑声里又几分悲怆,“我掌控了朝廷十几年,没想到竟然被个孩子给蒙骗过去了!”

  在场的宗室都没有说话,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快刀斩乱麻,才是正确之举。

  元澈看了一眼身后的武士,示意武士上前格杀。但齐王比武士更快,齐王径直抽出环首刀,朝着楼玟当头劈去。

  大朝会上朝臣不能携带武器,入太极殿之前,还要在宫门处被搜身。搜身完毕之后,才可入殿。

  所以楼玟是真的手无寸铁。

  这么做的确是不是君子之举,但是宫里是天底下最不讲究君子小人的地方。

  当初楼玟诛杀其余辅政的时候,也是用了哄骗的手段。谁都是小人,和君子这两个字完全扯不上半点关系。

  任城王元渝见齐王已经上前,也抽出佩刀过去。元澈一把拉住他,摇摇头,对着身后的武士挥手。

  武士们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元澈一声令下,马上跟着齐王上前。齐王一刀劈砍下来,楼玟下意识拿手去挡,结果手指被砍断好几根。有齐王在前已经首先见血,其他武士马上跟着抽刀砍上。

  元澈袖手在一旁看着。他面上的神情无喜无悲,看着楼玟被砍翻在地。

  要么不动手,要么就下死手。不必留什么情分。否则打蛇不死,将来祸害到的必定是自己。

  即使再叱咤风云的人物,也只有一条命。

  元澈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人被众武士一拥而上,不过才几息的功夫,就瘫软在血泊里。他是想要求救的,但是于勉早已经把宫门全都看住。现如今宫门紧闭,内外不得交通。就算楼家人真的想要做什么,也根本进不了宫门。而宫内的,也没有办法和宫外传送消息。

  元澈等地上的人都没有动静了,才慢慢的踱步过去,鲜血从楼玟身下蔓延。元澈看着血迹快要蔓延到靴子上的时候,抬足避开。

  “将他的头颅砍下来。”元澈的嗓音冷静至极,“然后送入永安殿。”

  元澈入殿的时候,元徵在御座那边坐立不安。见到元澈进来,“阿叔,如何了?”

  他们所有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如果今天有任何差错,他们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楼玟已经伏诛。”

  元澈的话语说完,外面已经有人捧着一个鼓囊的包袱进来。

  到了御前,把包袱打开,楼玟的人头血淋淋的,脸上神情痛苦。

  元徵看了几眼,鼻间嗤笑,原先对皇帝也只有表面恭谨的人,原来也会怕刀劈斧砍。

  他看向元澈,“阿叔,既然如此,那么就照着原先定好的去做。”

  元澈早已经为了此事制定了周密的计划,楼玟一死,宫里立即下了旨意,说楼玟意图谋反,已经被当场诛杀,楼氏诸人一并拿下。

  这几乎是当天就下的命令,洛阳城门也全数落下,防止楼家人外逃。

  几天的功夫,原本还高高在上,甚至还在侍中的府里大吵大闹的楼家人,全都从云端里掉了下来,落到了尘埃里。

  楼家人全数被抓起来之后,宫里下了废后的旨意。

  都已经处理了楼家,没有理由还留着楼家的女儿还坐在皇后的宝座上。

  元徵在殿内让宗正前去收缴皇后印绶,又派去了廷尉。

  “废后无德,让她以忧死吧。”

  元徵道。

  宫廷之中,以忧死,往往是秘密处死。

  元徵对楼妙仪厌恶至极,已经到了哪怕留她苟延残喘,都已经容忍不下。

  过了小半个时辰,廷尉回来复命,说是废后已死。

  送废后上路不是个轻松活,他们到长秋殿的时候,要皇后詹事把皇后印绶给拿出来。结果废后跑出来,从詹事的手里把皇后印绶给夺走。死死揣在怀里,不肯给人。宗正让左右两边的宫人上前去抢,宫人们都抢不过善于骑射的废后,反而有几个还被踹的吐血。

  最后是上了中官。反正废后诏书已下,局面已定。废后若是体面,那就给她体面。若是不肯体面,那便是动手了。

  等到皇后印绶收缴上去,奉上毒酒。废后死活不肯喝,嘴里说的都是她父亲是被人陷害的,她要亲自面见天子。

  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面见天子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楼家已倒,天子对废后已经没有半点情谊。他们这些奉命行事的,自然也不会再有所避讳。

  几个中官把废后拉住,强行把毒酒灌了下去。

  废后也是倔驴一样的性子,都这样了,还想着挖嗓子眼,把毒酒给吐出来。

  还是廷尉叫人把她手脚按住才算了结。

  “楼庶人的身后事,还请陛下示下。”

  元徵面上浮现古怪的笑,“身后事如何,你们自己看着办,还用朕来告诉你们么?”

  他这话一出,面前的人连忙口里告罪跪下。

  楼妙仪的尸首随便拿一口薄木棺材装了,拉出宫,寻了个地方一埋了事。

  其余嫉恨楼玟已久的宗室们,也在里头搅和,借着这个机会,好把昔日楼家对自己的那笔账给好好算一算。

  这一切对于远在长安的明棠来说,统统只是家书上的寥寥数语。

  明棠看完元澈写给她的家书,捂住胸口,对上两眼期待的元治,“这可太吓人了。幸好我们都已经从洛阳出来,要不然都得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