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50 勾引我
作者:慕吱      更新:2023-08-23 18:48      字数:5901
  50

  容屹知道,瞒不过方清漪,他本身也懒得瞒。

  要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就告诉她,霍氏要和万盛,有可能合作的事情。

  有可能。

  是个概率性的词。

  但容屹这个人,是不允许任何概率事件发生的。在他身上,只有绝对,一定,肯定……这类象征着百分百的事件。

  对容屹而言,或许世间的事,都被容易地划分为——他能做到的事,和他不想做的事。

  有个好名字真得很重要。

  容屹。

  容易。

  凡事不费吹灰之力。

  “我对她下手,你会不开心吗?”容屹意味不明的语气,问她。

  “如果我说,会呢?”方清漪面如冰霜。

  安静几秒。

  容屹说:“我知道了。”

  说完,他继续闷头吃饭,没分一个眼神给方清漪。

  方清漪隔着段距离打量他疏离的神色,结合他之前的行事作风,很容易就能猜到——听到是一回事儿,不照做是另一回事儿。

  她手往边上的沙发扶了扶,真皮沙发泛着冷感,刺激着她的皮肤。她坐在沙发上,沙发也因此,轻轻地凹陷下去一部分。

  “我不会不开心,事实上,我希望她能够离我越远越好。”方清漪下意识地双手环臂,一个毫无安全感的自我防备姿势,“小时候我有想过,她到底爱不爱我,这种幼稚的问题。后来我才知道,这不是幼稚的问题,这是没有意义的问题,因为答案早就摆在那儿,只是我不愿意面对。”

  闻言,容屹吃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把碗筷放回茶几上,双手手肘撑在微曲的膝盖处。

  室外的天色越发暗沉,大雨滂沱,噼里啪啦地敲打着落地窗。室内只点了一盏灯,乳白色的灯光被雨水洗涤下泛着水波纹的光。

  容屹只字未言,耐心等方清漪发言。

  方清漪说:“我没有任何有关于’母亲’的概念——这句话和任何人说,他们或许都不明白,但我想,你应该懂,容屹。”

  容屹低声:“嗯。”

  他们都一样,自有记忆以来,母亲便是模糊的词。母亲并非是一个具体的人,具体的形象。于他们而言,母亲像是天上的云,无法触碰的风,遥不可及的一场不知是噩梦还是美梦的存在。

  “你大概不知道,陈芝荷在我这里扮演了个怎样的角色。”

  “她把我扔给了她最瞧不起的追求者——也就是我的爸爸,她原本以为我爸爸会把我遗弃,像她遗弃我那样,但是谁能想到呢,我爸爸为了我,终身未娶。嗯,不是为了她,是为了我。”

  “所以她很讨厌我,讨厌我被宠成掌上明珠,讨厌我被很多人追求,讨厌我有很多的朋友,讨厌我成绩优异……她最讨厌的,应该是被她不要的女儿,竟然活的那么好。”

  方清漪不知何时脱了鞋,整个人以一个闲散舒适的姿势屈膝缩在沙发上。

  她头往后仰,紧贴着沙发靠背,碎发拂散在脸畔,唇畔溢出柔柔的笑。笑容是妖媚的,神态却是慵懒的,有种漫不经心的撩人。

  “其实我能知道她为什么讨厌我,因为在她眼里,我是她不要的垃圾,垃圾不应该被陈列在奢侈品橱窗里。”她语气很淡,笑意也很淡,“所以这些年来,她一直从中作梗,企图想把我拉回’正轨’。和容裕订婚,也是’正轨’里的一部分。”

  恍惚间,记忆里横亘插入一部分。

  容屹大脑里电光火石地闪过许多画面,大多是五年前的。当时他好奇,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都会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却低调得不行。甚至登记的名字,也是许秋,而非她本人。

  因为怕自身的光芒太耀眼,招惹到藏在阴暗处的嫉妒。

  嫉妒本身并不可怕,任何一种情绪的存在都是合理的,情绪的反馈与表达不尽相同。有人能将负面情绪藏抑住,而有的人恨不得向全世界宣泄它的愤怒。

  人成熟与否,并非看年龄,应当看它的处世之道以及情绪调控能力。

  “容屹。”她叫他。

  容屹抬起手,动作之前,认真地问:“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脸吗?”

  再亲密的事都做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做之前先问。

  他被□□折服时的浪荡模样,在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好似他这人就如此,生性放浪形骸;

  此刻的温驯纯情,也在脸上刻画的清清楚楚,干净的好似接个吻都是对他的亵渎。

  他们是同一种人,清冷时高高在上,放纵时全世界沉沦。

  方清漪眼睫轻颤:“可以。”

  然后,容屹伸手,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

  “我有犹豫过,要不要放过她。”他低头靠近她,额与额相抵,他齿间呼出的热气扑洒在她的唇边,呼吸是温热的,说出来的内容是薄凉的,“五年前,我放过她了,我想,她好歹是你的母亲,不会帮容家。”

  容屹身上的温情不多,大多给了方清漪,以及,与方清漪有关的人。

  好比如,以向葵的简历,是无法进入霍氏总助办的。但容屹记得,自己在方清漪的手机里,看见过这个名字,看见过她的照片。所以他才破格录用向葵。

  “但我不想放过她了,方清漪,到这一步,我没法收手了。”

  “那就不要收手。”方清漪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下容屹的嘴巴,“随便你怎么对她,我都无所谓。”

  “嗯。”

  “容屹。”

  “嗯?”

  “我好喜欢你。”

  猝不及防地表白。

  容屹下颚紧了一秒,有些慌张:“怎么突然说这句话?”

  方清漪幽幽道:“这话还得分时间分场合吗?我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因为脑海里突然冒起这个想法,因为突然发现自己又更喜欢了你一点,所以和你说一声,不行吗?”

  “……”容屹默了默,得寸进尺,“每天都能说吗?”

  方清漪:“可以哦。”

  容屹:“每天早上醒来和晚上睡觉前,都能说一遍吗?”

  方清漪还是说:“可以。”

  容屹眉梢漫出笑来,更近一步:“能经常说吗?吃饭的时候也能说吗?”

  方清漪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你拉屎的时候我也说,行吗?你会拉的更多一点吗?”

  容屹:“……”

  ……

  方清漪在容屹的办公室待了一天。

  容屹公事繁忙,处理完一沓文件,紧接着又送来一沓。

  方清漪问他:“你平时也这么多工作吗?”

  容屹从文件里抬眼,和她对视。他和旁人相处时,不吝于一个眼神,而和方清漪在一起时,他鲜少以上位者的姿态俯视她。她坐着,他便会蹲下,与她对视。她说话,他再忙也会直勾勾地盯着她。

  “没有,三哥最近忙家里公司,所以我的工作会比之前多些。等到下个月,三哥婚礼结束,他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我的工作量也会减少至少一半。”

  未几,他又补充,“到时候,我会经常陪你出去约会的。”

  方清漪莞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出门。”

  容屹:“那就在家里约会。”

  方清漪问:“家里怎么个约会法?”她眼里戏谑意味颇足,“家里能有什么可以玩的?”

  容屹敛眸,收回视线,低头,继续认真工作。

  方清漪撇了撇嘴,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小狗不禁逗了。

  “玩我。”

  蓦地,房间里响起容屹的声音,低沉的,夹杂着几分隐忍的委屈和无奈,“我给你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行吗?”

  方清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你怎么这么可爱?”

  容屹蹙眉,面无表情:“夸点别的,这个词不适合我。”

  方清漪:“真的很可爱。”

  容屹:“真的不喜欢。”

  方清漪:“可我喜欢,喜欢你这么可爱的样子。”

  容屹:“……”

  方清漪故意:“怎么不说话了?”

  容屹挤出硬邦邦的四个字:“随你开心。”

  言下之意,是接受“可爱的容屹”这个与他本人违和的形象了。

  方清漪心都要化了。

  好可爱的容小狗。

  她可真是捡到宝了。

  ……

  怕方清漪等太久,容屹抓紧时间工作。

  终于,下午六点,容屹结束工作。

  他们两个性子里都是孤僻的,不爱去人多的场合,所以晚饭地点,定在了——容屹家里。二人心照不宣地默契,深知,待会儿的晚饭时间,一定会被无限的拖延。

  果不其然,一到容屹家里,在玄关处,方清漪就被容屹抱起。他双手将她托举至半空中,犹如手捧着珍馐美食,他眼神灼热,像是要把她烫坏。然而他的吻才是带有热度的,令她周体升温。

  距离上一次,过去近小半个月,二人却契合的像是经历过无数次。

  温濡的沼泽地里,掀起一阵温柔的海啸。容屹感受到自己在沼泽里,不断地深陷,柔软的沼泽包裹住他,刺激着他清醒的大脑,堕入深渊。

  深渊是持续不退的高温,碰撞,摩擦,火势愈演愈烈。

  烈焰熊熊,有风有雨,风拍打着雨声,溅出水花,湿了一地。

  一贯干净整洁的房内,被洁癖甚重的主人,弄得凌乱。

  十月中旬,南城已经步入秋天。秋雨晚来风急,急促的雨珠拍打着窗户。

  方清漪觉得自己像是坠入雨中,又像是坠入烈火里。

  煎熬,澎湃,浑身着了火,浑身又都是水。

  容屹用力地抱紧她,她溺毙于他温柔的怀抱,深陷于他给的一切。

  时而,她在他的怀里,似乎能感受到他快要刺穿胸膛的强烈。像是要把她揉进他的生命里,揉进他苍白,乏善可陈的命运里。

  空气里是数不清的潮热,几经辗转,来到浴室。浴室里,雾气交织着呼吸,氤氲的热气印在浴室玻璃门上,随即,雾气勾勒出风花雪月的画面。

  方清漪气息恹恹地叫他:“容小狗。”

  容屹应得很快:“嗯,我就是你的狗。”

  方清漪听得心神荡漾,紧接着,大脑里似有一场烟花炸开。

  事后,容屹难得没当狗,当了回人。

  他说了今晚最后一次,那就是最后一次,绝对不会卷土重来。他体贴地帮方清漪擦好身体,又把她抱去衣帽间。

  方清漪被他放在衣帽间的休息椅上,她耷拉着眼皮,看到衣帽间里,仍有一半的柜子里,放着她的衣服。时隔三个多月,她的衣服仍旧妥帖地放在这里,他没有扔掉。

  为什么不扔呢?

  当初放狠话的人不是他吗?

  放完狠话之后,决绝地离开,连个余光都不舍得给她。

  又有三个月没见,为什么还留着?不应该在心里为他俩的关系判处死刑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肯定会来找你?”方清漪平淡地扫了他一眼,问。

  “我没想过。”容屹找到一件睡裙,询问她,“我帮你穿,还是你自己穿?”

  “拿来。”方清漪伸手,自己穿。

  真丝质地的睡裙,手感顺滑。轻松一套,便穿上了。

  随即,方清漪听到容屹平而直的声调,滑在空中:“我没想过你回来找我,我也没想过你会喜欢我,但我很确定一件事,我非你不可。”

  与容屹交锋无数回,方清漪也无比确定,容屹在她面前从未掩饰过任何。

  方清漪有些轻蔑地笑了下:“怎么就非我不可了?你才二十四岁,你未来还会遇到很多人。”

  “十九岁,”容屹纠正她,“我十九岁的时候就确定了,我非你不可。”

  “……”

  “不相信?”

  “不是,”方清漪哑然失笑,“只是觉得,你说的像是理想童话。”

  一个完全理想化的童话世界里,爱才是不会生锈不会变质的。

  现实世界里,爱泛滥成灾,俯仰皆是,随时可叛变,可遗弃。

  “没有什么理不理想的,别人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容屹第一次向方清漪展现出这一面,冷傲的,蔑视众生的高姿态,“我是容屹,我想做什么都能做成。”

  “和我在一起,也在你能做成的事的范围里吗?”

  “嗯。”

  “你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意愿?”

  “考虑过,”容屹说,“但是我发现,没有用。”

  “你愿意最好,不愿意的话,我不介意用各种手段让你和我在一起。”容屹眼底滋生出龌龊,“你是怎么答应和容裕订婚的,也会怎么答应和我订婚。”

  方清漪眼睫轻颤,低敛下的眸里,瞳仁一缩。

  容屹走过来,亲了亲她的耳垂,低语:“我想过最糟糕的情况,你爱不爱我都可以,反正我只爱你。”

  方清漪无计可施,也无处可逃,发出无可奈何的一声轻叹:“小疯子。”

  疯子,带有抗拒排斥意味。

  小疯子,带有无可奈何的纵容。

  她已认清,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着容屹。

  她越发无底线,越发无原则,也越发地……喜欢这只到处咬人的疯狗。且,他只咬那些欺负过她的人。

  -

  送来的饭菜是放在保温袋里的,一盒盒取出,饭菜仍有热意。

  方清漪食欲怏怏,吃了没多少。

  容屹倒是胃口挺好,方清漪把自己的饭递给他,美其名曰,不要浪费粮食。容屹沉默了两秒,小声骂了句“就知道压榨我”,然后,还是把她那份饭吃光了。

  方清漪对此不反驳。

  吃完晚饭,她悠哉悠哉地躺在沙发上,看手机里的工作群消息。

  容屹则去玄关,捡着掉落在地的衣服。一件又一件,由玄关蔓延至他的卧室。

  方清漪刷着手机,忽然想到了什么,说:“我从明天开始,搬过来住,可以吗?”

  容屹弯腰捡衣服的动作一滞,时间仿佛被按下慢放按钮。他的动作,迟钝,缓慢。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方清漪点头,表述的更直接:“同居。”

  容屹喉结滚了滚:“为什么?”

  方清漪笑意温柔:“因为想每天一睁眼就见到我的男朋友。”

  哦。

  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本人表示非常满意,点了下头,又点了下头:“哦。”

  容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方清漪略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

  洁癖患者仍继续刚才的事,把衣服捡完,塞进洗衣机里。而后,大阔步走到方清漪身边。他突然出现,方清漪吓了一跳,一抬头,撞上他漆黑笔直的眼,亮的慑人。

  方清漪轻咬一下唇:“怎么了?”

  容屹神情认真:“我要确定一下。”

  “确定什么?”

  “确定你是真的。”

  “……”方清漪无语。

  下一秒。

  方清漪就被容屹大力地搂进怀里,他放在她腰间的手,细微的颤抖着。

  连带着,他的声线也是颤抖的:“你比我梦里梦见的你,还要好。”他深吸一口气,黯声道,“这下确定了,你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

  既心疼,又好笑的一番话。

  方清漪更多感知到的,还是心如刀绞。

  “你做过哪些关于我的梦?”

  “很多,数不清了。”容屹闷声说。

  “我都对你做什么了?抛弃你了吗?”

  “有拒绝我,有带着别的男人来和我示威,也有和我谈恋爱,讨好我,诱惑我,勾引我。”

  “……”

  方清漪越听越不对,“你说的,该不会是春梦吧?”

  她冷静又严肃的口吻:“老实交代,容屹,不说实话我们分房睡。”

  容屹没辙,“……也没全都是春梦。”

  “……”

  “百分之八十?”

  十个梦里有八个是那档子的事儿。

  方清漪冷笑:“你梦里的我还挺好的,我可没你梦里梦见的我要好。”

  容屹委屈死了:“每次都没做完就醒了。”

  方清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