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46 play里的一部分
作者:慕吱      更新:2023-08-23 18:47      字数:5669
  46

  话音落下,方清漪就看见容屹阴郁的眉眼骤然柔和,如身旁碧波荡漾的泳池池水。

  看似平静的波动下,池水深度却可以湮没一个人。吞占人的气息,鼻腔,喉管,连心脏都在水面下,因为气压差,而激烈震荡。

  容屹抬了下眉,有些别扭的不快:“我怎么就是你的了?”

  “你不是我的吗?”方清漪淡淡反问。

  “不是,我是我自己。”

  “我花了八十万买了你。”

  “……”容屹轻嗤一声,“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惦记着?而且我看上去,差那区区八十万吗?”

  “是不差钱,那你把钱还给我。”

  “不还,进我口袋就是我的了。”

  容屹简直把奸商演绎得淋漓尽致。

  方清漪也现学现卖:“你上了我的床,不就是我的人了么?”

  容屹霎时噤声,薄唇紧抿,像是竭力阻止自己满腔的情绪溢出来。

  他脸部线条也紧绷着,蹙了下眉,平心静气地叫她的名字:“方清漪,你想干什么?”

  今晚一整晚,方清漪都与他直来直往,聊天的内容毫不避讳,要多禁忌有多禁忌。唯独到了这个时候,方清漪突然留了转圜的余地。

  她含糊不清地说:“你猜我想干什么?”

  四目交汇,容屹黑沉沉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如一汪化不开的深潭,情绪难辨。可他觉得,世界上最难辨的,不是他,是面前的方清漪。

  她总是如此。

  好像很喜欢他,可一旦到手,又会把他丢弃。

  “不知道,也懒得猜。”容屹突地站起来,他双手插兜,桀骜难驯的模样,睥睨着她,“很晚了,该回家了。”

  宴会厅仍星光璀璨,杯盏交加的碰撞声,里面的男男女女,享受着夜晚的放纵。

  而室外是相反的情景。

  方清漪和容屹并排着走,谁都没主动搭话。方清漪的身上还披着容屹的西装外套,身体四周都被他的气息、他的温度紧密地包裹住。但他本人,与她保持着陌生人该有的疏离距离。

  待上车后。

  方清漪虚阖着眼,使这份沉默升温,发酵。

  临到她住的小区停车场,容屹都没和她说话。

  方清漪连句“谢谢你送我回来”都没说,该有的礼貌和教养,在他面前失效。她像是圈子里常见的骄纵大小姐,认为每个人都应该上赶着对她好。

  停车场四下昏暗静谧,电梯间氤氲出无垠的昏黄灯光,将方清漪的影子拖长。

  愈来愈远的距离。

  方清漪没听见轿车启动的声音。

  离电梯间还有近五米距离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沉闷的,车门关上的声音。

  紧接着,是男人的脚步声,几欲和她的步伐频率齐平。

  但架不住他身长腿长,大步流星,不消一会儿,就追赶上她的步调。

  “我渴了,”他用理直气壮的语气说着蛮不讲理的话,“上你那儿喝口水。”

  虚伪至极的谎言。

  方清漪没戳穿。

  她刷卡进电梯,电梯金属门里,印着两个人的身影,一高一矮,男高女俏。一梯一户的户型设计,省去了电梯到中间楼层停下的时间,七八秒后,电梯就在方清漪家的玄关处停下。

  方清漪在玄关处换鞋,没递容屹男士拖鞋,“在这里坐一会儿,我给你拿水去。”

  容屹:“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方清漪嗯了声,又反诘:“你可能没搞清楚,不是我邀请你上来的,是你自己硬要上来的。”

  胡搅蛮缠的客人。

  就应该被冷待。

  “哦。”

  听似温顺的一声应答。

  余光里,方清漪瞥见容屹伸手,掠过她,打开柜门。

  方清漪语气逐渐冷硬。

  以前的容屹不是这样的,会听她说的每一句话,温顺,乖巧,她的容小狗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小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似听话,实则逆反,全然罔顾她的话。

  “你在干什么?”

  “拿拖鞋,”容屹语气轻蔑地解释自己的行为,“换鞋。”

  “我说了让你在这里等,你不是’哦’了吗?”

  “我’哦’的意思是,我听到你的话了,”容屹将无赖行径坐实,“但我没打算遵守。”

  方清漪无言以对:“你——”

  腰间陡然一重,容屹把她往前一推,她整个人差点儿扑倒在玄关柜上。好在容屹的手扶着柜子边沿,以防她磕碰疼。慌乱之际,她的手包掉落,手机也从包里摔了出来,屏幕朝上。

  容屹紧贴着她耳根,低语,呼吸的温度烫的吓人,每一句话都像是将她放在高温上炙烤:“我不想听你的话了,方清漪,听你话的后果,就是被你睡完就扔。”

  “……”方清漪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辩驳。

  “你先松手,你打算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和我说话吗?”方清漪夹缝求生,转移话题。

  “哦。”容屹松手了,从她身后抽离开。

  他俯身换鞋,把自己的鞋子,放在一边,鞋尖朝里。

  趁他放鞋时,方清漪走回屋里,背影,有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慌张。家里空无一人,向葵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地面瓷砖锃光瓦亮,月光在上面静悄悄流淌。那抹慌张逐渐散去,她步伐恢复平定,走向厨房,拿了瓶矿泉水出来。

  “喝完水就走。”方清漪隔空扔水给他。

  容屹接了过来,手里攥着矿泉水瓶,没打开。

  透明液体在他掌心翻涌,灯光穿梭其中,折射出道道光柱。

  容屹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如果我说我饿了呢?你会请我进去吃饭吗?”

  方清漪觉得被他攥在手心里的不是矿泉水瓶,是她体内流动的血液,是她躁动难安的心脏。她被他紧扼住,提心吊胆,时刻得保持警惕之心,以防一步错、步步错。

  然而世事难料,她每一步都如在悬崖上走钢丝,谨慎周密,可总有人,斩断钢丝。

  被容屹捡起,放在玄关柜上的,方清漪的手机不停作响。

  二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手机屏幕里闪烁着的,是——

  何澍。

  方清漪指尖微动。

  容屹的手比她更快,拿起手机,举在空中,晃了晃:“要接吗?”

  “你把手机给我。”方清漪往前靠了一步。

  也就是因为这个动作,刺到了容屹,他嘴角掀起冷而淬骨的笑来:“你过来,我就把手机给你。”

  方清漪突然停了下来,踟蹰,犹疑。

  但容屹早已不是任她差遣的那只狗,见她停下步子,他拿着矿泉水瓶的手狠狠地往外一砸,手心的矿泉平脱落,与墙面撞击,瓶身扭曲变形。

  “咚——”的一声。

  是水瓶掉落在地的声音。

  也是方清漪被容屹压在墙边的声音。

  方清漪动弹不得,被他的身体锁住,也被他的气息锁住。他的吻滚烫而又灼热,似野火燎原般的姿态吞没着她口腔里的气息。

  突如其来的热烈,方清漪还未来得及收回神,她睖睁着眼,窒息的热吻中,视线迷离,昏昧中,隐约捕捉到的,是他的体温,他泛红的耳廓,他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右手,托着她的后颈,迫使她回应着他。

  他又吸又吮,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抽干,连同灵魂都一并剔出。

  身体有着明显的变化,压迫着方清漪,可她没有任何反抗推拒的力气。除了迎合,她别无选择。

  他吻的强势,舔着她唇角,退出时,稍稍带出一条银丝连接着二人的口腔。不知道是谁的,是他的,或许是她的,或许二者都有。缠绕在一起,无法分开,在空中摇摇欲坠。

  终于获得呼吸的机会,方清漪无力地靠在墙边大口呼吸,她抿了抿唇,只觉口干舌燥。再看眼前的一幕,又令她脸红心热。

  怎么他现在接个吻都能接的这么色情的?

  而接过吻后的容屹,更是将这次演绎的淋漓尽致。

  清冷的面容,染上一丝意乱情迷。双唇吻的红润——沾上了方清漪唇角的口红,口水湮在其中,泛着水光。他呼吸不紊,低沉的喘息声,在空阔静谧的空间响起,像是一种引诱,一种蛊惑,勾引方清漪更近一步。

  手机不知道响了多久,铃声停住。

  铃声结束,是微信提示音。

  少年人有着孜孜不倦的毅力,容屹虽暌违少年一词一久,但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句话可不是假话。认真幼稚计较起来的模样,跟何澍有的一比。

  容屹替方清漪解锁手机屏幕,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回他消息。”

  方清漪胸腔起伏,迤逦的线条时不时与他贴近的胸膛相碰撞。

  他却没有方才的迫不及待,回到了那个,不沾染任何情欲的,外人眼中,不近女色的容四少的角色上。

  方清漪越发捉摸不透他,“回什么?”

  容屹眼梢吊起冷感,低哑的嗓不带一丝温度:“告诉他,你现在很忙,忙着和我接吻,和我喘,你喘的很好听,他这辈子都没机会听到。”

  “啪——”的一声。

  容屹被打的脸朝一侧偏。

  随即。

  又是一声。

  “啪——”

  他拿着手机的手,也被方清漪赏了一巴掌。

  手机如同刚才的矿泉水瓶一样,被人无情地扔在地上。

  “玩够了吗?”方清漪停止了方才的躁动,体温回温,她比他矮一个头,但气焰并没有输他半分。

  容屹被打了也没生气,轻嘶了一声,微微转回头。

  他低敛着的眸里,漫出笑来。世界上大抵没有人能像他,笑起来的时候,四周都散发着阴鸷的气场,汹涌的如涨潮的潮水。逆光的眼,深不见底,晕出的笑,令人望了心底发寒。

  方清漪一度以为他会打回她一巴掌。

  但容屹又怎么舍得?

  “没玩够,方清漪,我要玩你玩一辈子。”容屹像个疯子,被打了,心情却很好,“打我爽吗?要是爽的话,我不介意你再打我一巴掌。一个吻换一巴掌,值。”

  那晚清云里酒店里经历的一切,已经给方清漪敲了个警钟,容屹就是个疯子。

  方清漪后来回到自己的包厢,想了那么多天,她以为自己想清楚了。他是个疯子又怎么样呢?她不也是个疯子吗?喜欢将高高在上的人拉至泥潭,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可是方清漪是个连和好友都避而不谈那档子事的人,容屹刚才的话,真的刺到她了。

  “愿意为了一个吻挨一巴掌,容屹,你有点儿出息。”方清漪讽刺他。

  “怎么?上个床吗?也不是不行啊。”他吊儿郎当的模样,有种纨绔子弟的浮荡不羁。

  方清漪最反感这种了,“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你给我滚出去。”

  容屹:“我会滚的,放心,我也没有在别人面前表演床戏的想法。”

  这话似是暗示了什么。

  方清漪眉心一跳,咽了咽口水,往客厅廊道里看去。只见到廊道尽头,向葵的房间,拉开一道缝隙的房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缝隙被合上。门被关上。

  “……”方清漪气得抬脚又踹了容屹一脚,“你早就知道她在家?”

  容屹语调不详地说,“没想到向秘书还有蹲墙角的习惯。”

  事已成定局,无法改变。

  方清漪顾及好友的工作,一时又没法和他低头,所以语气有些硬邦邦的软:“你别在工作上找她茬,听到了没有?”

  容屹:“哦。”

  方清漪想起他上一个“哦”,她加重语气:“你敢找她麻烦试试?”

  容屹啧了声:“你以什么身份要求我?”

  “没什么身份,我就是喜欢要求你。”今晚的容屹,实在嚣张的过分。方清漪原本想哄着他的,但他的态度实在让她哄不起来。

  “你也是够不讲道理的。”容屹评价道。

  “嗯,我这人就这样,你要是受不了你可以走,多的是人喜欢我这样的。”

  “那个实习生是吧?”如果说容屹之前的心情还算可以,那现在就是升级为不爽,连被方清漪扇一巴掌的时候,都没有提到何澍时那样的不爽,“方清漪,你挺行的,就喜欢找弟弟,小你三岁还不够,现在找比你小五六岁的大学生了。”

  方清漪没有多骄傲,淡淡道:“还行吧,小我五六岁也都有二十多岁了,我当初还找过十九岁的。”

  兜兜转转,又绕回他来了。

  所以他真的被她吃的死死的。

  容屹:“十九岁的男人更吸引你,还是二十出头的男的更吸引你?”

  问出这句话后,容屹知道,自己身体里所有的器官,所有的细胞,都在发送着一个信号——期待。

  然后,他就看到方清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她神色温文,到底还是说:“十九岁的男人吸引我,二十四岁的男人也吸引我。但吸引我的从来都不是年纪,是他这个人本身,明白了吗?”

  一时静默无言。

  容屹眼里像是燃起了火,深渊暗火。

  那种裹挟着病态的占有欲,燎原般盛放。

  容屹:“明白了。”

  方清漪:“明白什么了?”

  “你喜欢我,你喜欢我喜欢的要死,哪怕我发疯你也喜欢我。”

  “……”方清漪,“你少过度解读。”

  第一句是对的,第三句也是对的,第二句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我发疯你不喜欢吗?”容屹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方清漪,其实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没有发疯。哪怕是那天酒店里,我也没有发疯。”

  方清漪面部肌肉仿佛僵住,她自以为他已经疯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没想到,连冰山的一角都没有窥见。

  “你真的发疯,是什么样的?”

  “你会知道的。”容屹低头,在她唇边烙下一个滚烫的吻,一触即离。

  他移到她耳边,沉沉道:“我说过的,不管什么情况下,我都不会让你为难。”话一顿,他温柔的如蛇吐信子,令人泛起鸡皮疙瘩,“世界上不能有让你为难的人、事存在,我不会毁了你,但我会不惜一切地毁了这个世界。”

  这就是容屹。

  说他不讲道理,可他偏偏凡事以方清漪为先;

  说他讲道理,但他可以为了方清漪毁了这个世界。

  容屹其实说错了,他不会让方清漪不好过,他只会让为难方清漪的人不好过。即便他做了最糟糕的准备,不管他牺牲多少付出多少,方清漪都不会爱他,但那又怎么样?

  她要是爱别人,他就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从爱上她那一刻起,他对世界的认知,自私,盲目,充满偏见,除了方清漪以外,再无其他。

  -

  容屹离开后,向葵才蹑手蹑脚地出来。

  向葵率先道歉,自证清白:“我发誓,我不是故意偷看你俩亲嘴的。难得周末休息,我在家里打扫房间来着,谁知道你会突然带个男人回家。而且带的男的,还是我的老板。”

  “是我老板就算了,你俩说着说着就亲一块儿去了是怎么回事儿?”

  “我听着,好像是因为实习生的电话?”

  向葵的嘴跟装了机关枪似的,一句接一句说不停,而且句句说到了点子上。好像不在理,仔细一想,又很在理。

  她撑着下巴,感慨:“我怎么觉得,那个实习生也是你俩情趣py里的一部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