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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慕吱      更新:2023-06-19 06:38      字数:4228
  弟弟永远都是弟弟。

  除了在某种场合能压姐姐,其余地方,都被姐姐踩在脚底。

  方清漪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隔天。

  然而比起她,王家俊的心情更好:“没想到台里这回这么大方,给我定豪华套房。”他一边调试设备准备录影,一边仍在回味豪华套房的舒适奢侈。

  “……”

  方清漪没拆穿。

  因是周末,又逢特殊节日,周围酒店均处于满房状态。方清漪找了许久,唯独柏悦酒店还剩一间空房,空的,是总统套房。

  台里经费有限,不可能报销。王家俊又是普通的工薪阶层,负担不起一晚五位数的天价房费。

  方清漪几经抉择,决定自己入住柏悦酒店的总统套房,把华逸酒店的豪华套房让给王家俊。搬离房间前,她特意让酒店的工作人员,把房间打扫了一遍,全部用品换新。以便王家俊入住。

  “我听说那位容总,是咱们台里的新赞助商。”王家俊话题转得很快,朝不远处的容屹抬了抬下巴,“看上去年纪不大,有二十五了吗?不太像是事业有成的生意人,倒像是当红明星。”

  二十四岁。

  方清漪在心里回答。

  “长得是挺帅。”她赞同。

  王家俊颇为羡慕:“谁说上天平等对待众人?我看不见得。你看那位容总,长得帅又赚钱,我长得既没他帅又没他高还没他赚钱,哎,真羡慕他们这种有钱人啊,感觉不会有任何烦恼。”

  方清漪淡笑不语。

  王家俊今天过来,是为了拍摄视频。

  他们与工作人员沟通过后,在峰会中途,找了个绝佳的摄影位置进行录像,方清漪在镜头前,字正腔圆地汇报着峰会重心。为了上镜,方清漪今天画了个淡妆,衣着简单,是普通白领一贯穿的西装套装。

  看似普通的西装,内里的标签却有着不菲的价格。

  女士西装,西装外套是收腰款。

  容屹能够想象到,内里同样收腰款的白衬衫,掐着她细窄的腰,和饱满的胸。

  她还在穿那个牌子的内衣吗?

  容屹无从得知。

  他坐在第一排,旁人只看到他矜贵,清冷的一面。殊不知藏在斯文表皮下的容屹,因为激动,右手隐隐颤抖,回忆里的触感甚嚣尘上,令他血液沸腾。

  -

  峰会结束,聚会吃饭是固定流程。

  容屹自然在受邀名单首位。不同于昨晚在宴会厅的自助晚餐,今晚的晚餐,由国际金融组织负责人做东,定了华逸酒店的宴会包厢。

  王家俊没想到媒体也在受邀行列,他定了下午五点半回南城的机票,一时间,很是两难。犹豫着,给组长打了个电话。

  组长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你回来干什么?把采访视频发过来就行了!给我去参加宴会,容总都出席了,你竟然不敢出席?你很忙吗?你忙什么你和我说说?容总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都没你忙!”

  振聋发聩的声音,王家俊默默把手机往远处挪了挪,到头来,不得不取消当晚回南城的机票。

  “我收回刚才夸台里大方的话,他只想榨干我!”王家俊说,“我想不明白,这种生意人的应酬,我们这种媒体为什么要出席?”

  愤愤完,王家俊拿起手机给自己老婆打电话,态度陡然转变,一口一个宝宝一口一个亲亲老婆,甜腻的空气里仿佛都浸满了彩色泡泡。

  方清漪没有听人隐私的习惯,收拾好东西,和他做了个稍后联系的手势后,率先离开。

  第二天的峰会在下午三点就结束。

  晚上的聚餐是在七点,中间还有四个小时的自由时间。

  方清漪工作完成,回房换了套衣服后,打算出门逛逛。

  时下越发多节日,简单的一个五月二十号,竟然也成为独属于情侣间的特殊日子。商场里,满是手牵手的小情侣,各大商铺也推出各种情侣活动。

  情侣用餐打八八折。

  情侣装限定款。

  情侣大头照可挂在餐厅照片墙里。

  就连买杯奶茶,也推出第二杯半价的活动。

  方清漪不渴不饿不缺衣服也不喜欢拍照,以上,统统忽略。

  她坐直梯,到商场五楼,奢侈品专柜集结地。

  她喜欢买饰品,耳饰发饰等一系列小首饰,都很喜欢。奢侈品近些年来掀起配货风潮,配货意味着,买一样东西,需要再消费同等价格的装饰品,否则无法购买。方家以前在南城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仅次于南城首富霍家。那时候的方清漪,从未听过配货一词,像她们这种在一个品牌一年消费近九位数的客户,自然不需要走配货门槛。

  但那时的方清漪,也喜欢买饰品。

  她父亲还为此把两个客房打成一个饰品收纳间。

  “清漪难得有这么喜欢的东西,我自然是要双手支持的。”父亲原话如此。

  很喜欢吗?

  也不见得。

  只是有点儿喜欢罢了。

  但方清漪是会为了一点儿喜欢而散尽千金的人。就像当时对容屹的感情,是有那么一点儿喜欢。也正因为那么一点儿喜欢,她靠近他,不动声色地引诱他,最后,如愿以偿地得到他。

  中国人是真不禁念叨,前一秒刚想到容屹,后一秒,容屹就出现在了方清漪的视线里。

  方清漪甫一进店,就看到容屹坐在休息沙发上,品牌经理递给他一堆签账卡,示意他签字。

  这家奢侈品店售卖的包、鞋、丝巾、首饰,基本都是女顾客惠顾。方清漪注意到,容屹身边有好几个包装好的纸袋,身边有店员正在打包一条项链,包装好后,印着山茶花的黑色纸袋,放在了容屹的身边。

  方清漪的视线,平滑扫过。

  她继续在店里逛,看中了一对耳环,买了下来。

  拿手机付钱时,出了点儿意外。

  余光里伸出一只手,手腕是常年不见光的白,瘦削,青色的毛细血管遒劲张扬。修长指尖夹着一张黑色银行卡。

  “刷我的卡。”

  店员愣了愣,疑惑的眸光睇向方清漪,“这……”

  方清漪毫不忸怩地收起手机:“刷他的卡吧。”

  店员八卦的视线在二人身上逡巡,心道刚刚两个人也不是一道儿来的啊,在店里十来分钟也没任何交集,像是全然不熟,怎么这会儿倒替她买起单来了?

  付完钱,方清漪从店员的手里接过购物袋,“谢谢。”

  离开店后,她望向身边双手空空的容屹,似笑非笑的:“不是要避嫌吗?”

  容屹语气很淡:“一开始,难道不是你要避嫌的?”

  方清漪说:“我就提了一次。”

  容屹:“我一直记着。”

  方清漪无言以对:“你以前也不这么记仇吧?”

  容屹:“人都是会变的。”

  方清漪幽幽盯着他看了几秒:“那怎么现在又不避嫌了?”

  容屹被她看的不自在,瞳仁闪烁,喉结滚动,嗓音像是昨日酗酒未退的低哑,“又没有别人,我为什么要避嫌?”

  “前天晚上,你不也在避嫌?”方清漪慢条斯理地反问。

  “方清漪,那种情况下,你希望我做出什么反应?”容屹转了个身,挡着她去路,鞋尖相抵,他低垂着头,模糊光影里,他的吻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落在她眼上,“你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换做是你,我恐怕被你送去警局了。”

  理由大概是,入室性骚扰未遂。

  “那是意外,你知道的。”方清漪说。

  “嗯,我知道了,所以别提那晚的事了。”他没做造型,额间黑发垂下来,平素清冷孤傲的模样褪了三分,难得有种温驯的感觉。

  像只小狗。

  惹人怜爱的小狗。

  方清漪抿唇,“不打算和我避嫌了?”

  容屹反问:“你呢?”

  方清漪思维缜密:“涉及公事,还是要避嫌的。你现在是霍氏集团的容总,又是台里最大的赞助商,被台里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难免遭人嘴碎。我讨厌子虚乌有的流言。”顿了顿,她语调闲适地补充,“私底下……我觉得我们还是朋友,你觉得呢?”

  “不是。”容屹出乎意料地否认。

  方清漪略怔忡。

  容屹平静得像是一滩死水,无悲无喜地与她撇清干系,“方清漪,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

  我从没想过和你做朋友。

  做交托生死的恋人也好,做杀人放火的共犯也罢。

  我们必须得是世界上最牢不可分的关系。

  亦或者,

  我为你赴汤蹈火,献祭我的心,我的吻,我的身体。

  献祭我的灵魂,祭奠你。

  -

  不欢而散。

  晚宴上,不得不再次遇见。

  十来张酒桌的宴会厅,容屹远在主桌,方清漪等媒体记者被安排在角落位置用餐。

  王家俊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上菜后安心用餐,吃得停不下来:“真好吃,七星级酒店的餐品确实非同凡响。”

  同桌的都是媒体人,简短交换了联系方式后,都埋头猛干。

  方清漪有些口渴,找服务员要了瓶水,等了半天没等到,于是自行起身,打算和经理沟通。

  走到宴客厅出口,碰到了容屹。

  他被一堆人拦住,人群里,有人递了根烟给他。

  常见的,男人与男人之间交际方式,以一根烟拉开聊天的帷幕。

  恰好方清漪找到了经理,注意力转移,却依稀能听到身后人堆里,那道极为冷淡的声线,“抱歉,家里管得严。”

  宴会厅里放着轻音乐,轻松,欢快的音乐声,衬得那道冷淡的声音,似乎沾染了几分愉悦。

  应该是错觉。

  就像他说的话,也不对。

  以前的容屹,容家只管给他钱,一张又一张无限额的卡,仿佛给了足够多的钱,就能抵消只生不养的愧疚感。

  后来……

  后来容屹一手将容家赶出南城,他哪儿还有家人?

  家里管得严。

  他家里除了他以外,还有谁?

  人堆里迸发出细碎的片段,让方清漪意识到,自己思维浅薄。

  “哪儿是家里管得严,是女朋友管得严吧。”

  “想不到容总是个妻管严。”

  “什么妻管严,那叫尊重女朋友。”

  “对对对,尊重,尊重……”

  “……”

  “……”

  经理递了一瓶水给方清漪,方清漪轻声道谢着接过,转身进了宴会厅里面。

  身后的议论声渐行渐远,她当然不会发现,也无法发现他藏在人声鼎沸里望向她的目光,区别于对待所有人的隐晦,灼热又直白。

  -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混乱又潮湿。

  光线并不明朗的地下室里,方清漪跌落在容屹的怀中。

  他的脸藏在暗处,神情是克制的隐忍,颈间的动脉血管迸发,紊乱的呼吸声拍打在方清漪的脸畔、唇角,激的她脸上泛起涟涟红潮。

  她的唇是樱桃色的,昂贵的口红涂抹其中,被晕染出撩拨人心的颜色。

  迤逦,绚烂,像是在暗夜里盛开的一朵花。

  容屹看得喉结艰涩地上下滚动,心尖泛痒,再低头,想要吻上去。

  却被她拦住。

  “你是不是抽烟了?”方清漪是个冷漠的刽子手,无情地宣判着他们的初吻,“没想到初吻会是这样,有着难闻的烟味。”

  要如何形容容屹当下的心情呢?

  他讨厌自己。

  讨厌无法取悦到她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