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他翻了洛子尘的东西时，见着里面放了两盏千年鲛油灯。仔细一找，果真还找了出来。金色镂空的花盏中包裹着千年鲛油，只需在上面的花蕊处点上明火，这鲛油灯便可几万载不灭。用来做他们的新婚烛火，正是适合。此刻已近戌时，天色尽暗。鲛油灯点上后，整间屋子瞬间被红光映照，两人身上的喜服在烛火的照耀下，烨烨生辉。在修真界，两人若是结为伴侣，需经过告长辈，告山川之灵，两人结连理之印的步骤。他们皆无长辈，便省去这一步，只与山川之灵立言。然后，司马寻看了一眼洛子尘，自己用神识在对方身上偷偷结了一个连理印。洛子尘此刻修为全无，自然不用结这个印，也不用受这个束缚。但不管怎么说，礼仪成了后，他们现在可以称得上是仙侣了。拜完天地之后……到了这步，就连三岁小儿皆知，拜完天地之后自然该进洞房了。“稍等一会儿，我去院子里取一壶桃花酿。”两个人在床上坐下来后，洛子尘突然又道。那日所打听到的成婚过程，现在可还差很重要的一步。合卺酒。司马寻看着烛光下洛子尘清冷的脸庞，点了点头：“好。”洛子尘从房间里走出后，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司马寻看着跳动的烛光，莫名地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怎么，突然间所有好的，所有以前心里期待得都不敢想的东西，就这样给他得到了。他手指微蜷，捏着身下的棉絮，也不知是高兴激动还是紧张无措，就是感觉手指有点发抖。连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了下来。随即，他又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两步。看了一眼房门，发现洛子尘还没回来后，复又坐了下来，静默等了一会儿。鲛油灯一直在燃，不过这长明的燃灯也看不出到底燃去了多少。突然的，司马寻就觉得自己是不是等的时间有点长了。洛子尘去取一壶桃花酿，怎么算也要不了这么长的时间。他皱了皱眉头，决定起身出去看看。从榻上又站起了身来后，他往外间走了几步，推开微微掩着的门。屋外月色如水，静静地倾泻下来，将一片黑暗照亮。洛子尘站在月光下，身体对着外面，背影突然让人感觉有些孤寂又冷清。司马寻心里莫名闪过一丝异样和不安的感觉。第85章这一个月来, 他和洛子尘几乎可算得上是朝夕相对。洛子尘没有记忆, 平日里相处几乎可算的上事事都听他的, 他们可算得上是再熟悉不过了。但此刻，他单看着对方的背影, 心里就莫名的浮现出了一丝的陌生和不真实的感觉。司马寻喉咙滚动了一下，站在门边，试探着询问道：“洛子尘？”听到动静，洛子尘转过了身来。月光倾泻在一身浮光的红色衣襟上，眼睛上盖着的红色丝绸的在后面系了起来, 长长的两条绸缎混着黑色如瀑的发丝垂落下来, 随着夜风轻轻浮动。此刻夜色蒙蒙，对方脸上的神情并不能瞧得十分真切。不过司马寻知道如果是失忆了的洛子尘不会此刻还站在这么远的地方, 即不言语, 也没有任何的动作。那大概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你……”司马寻的喉咙又滚动了一下：“你, 想起来了？”一段长长的沉默无声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司马寻垂了垂目, 有点失措。和洛子尘朝夕相对的相处了一个月的时间, 岁月美好得都快让他忽略了和他在一起认真过着日子的人是不真实的。在这件事上, 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他骗了洛子尘。洛子尘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他推动的……魔君大人向来对乘人之危的事不会有什么负罪感, 但偏偏这件上, 他心里其实一直在煎熬。洛子尘早晚会恢复过来，这事他也知道。他其实也一直都在想，到时候到底要怎么样去面对。但他没料到，在他想到一个合适的说法之前, 事情会来得这么突然。大梦初醒，一切恢复正轨。就是他们此刻所处的境况还真是有些尴尬。瞥了一眼自己身上正红色的喜服，司马寻心想，洛子尘无论如何也不会希望自己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在和别人成婚吧……司马寻压了压内心的茫然和害怕，将垂落的目光复又抬了起来，落到了洛子尘的身上。“嗯……有件事。”司马寻吞吞吐吐道，“前些日子我看见了你放在窗外面的储物戒指，就打开了……天衍决，也看过了。”不管怎样，先说些别的，暂时不去面对他们正在做的事和之前已经朝夕相处了一个月的事实。天衍决怎么说也是长摇至宝，被他一个上一任的九幽宫魔君看了，还真是有些说不过去。若是洛子尘对此事不满……洛子尘清冽的说话声传了过来：“无碍。”司马寻：“……”司马寻：“你的东西在此刻就在房间里放着，如果……”洛子尘：“我知道。”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空气里仿佛弥漫着的气氛有点压抑，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那个……”司马寻踌躇着继续说道。随即他又停下来，抬起手臂往身旁的门框一靠，吸了口气重重道：“抱歉。”不论如何，就他们现在的模样和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怎么也不可能将这个话题逃避过去。洛子尘心里微微一疼。他走了过去，在司马寻的面前不到半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你在我这里结了连理印。”洛子尘开口道。司马寻脸上一滞。是，就在刚才大概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前，他在洛子尘的身体里打了一个属于他的连理印。这相当于把他对洛子尘觊觎的心意，□□裸地直接剖开放到了光天化日之下。他当时高兴得昏了头了，若是知道洛子尘马上就会恢复记忆，他绝对不会去做这么愚蠢的事。司马寻有些羞恼。“我……你……”司马寻脸上在发烫，嘴唇微微地抖动，“你抹掉就是。”说完这话，他心里隐隐作疼。“连理印抹掉会损伤神识。”洛子尘又道。确实，连理印是用结印者十之一二的神识结成，如果被对方直接抹掉，相当于一下就被剥离掉这部分的神识，对结印者的会有不小的损伤。所以在修仙界两个人结为仙侣一向是一件慎重的事情。听到这话，司马寻心里愤懑。洛子尘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受损的是他又不是洛子尘自己，他自作自受还不行吗。他上齿咬着下唇，心里一时气急，伸出手抓住了洛子尘的衣襟，怒道：“既然如此，那你留着！”像一只气恼极了的小兽亮出了爪子在保护自己。洛子尘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触不及防的，司马寻便感觉到对方的手掌抬了起来，在他的后脑处揉了揉，微凉的指尖从后颈扫过。随即又感觉到身体被轻轻环住。在一片震惊中，眼前阴影逐渐靠近。还尚未反应过来，他的嘴角便落下了一片温柔湿润的东西。司马寻瞳孔缩了缩。这片柔软在他的唇上逐渐加深了攻势，细细地撬开他的牙关，然后彻底沉溺。等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时，洛子尘才从他的嘴唇上离开。然后又感觉耳边一阵细细的气息扫过，低低沉沉的话语声好像小蛇般钻进了耳中：“好，那我留着了。”痒痒的，整个人都有点受不了了。“你真的，恢复记忆了？”司马寻呆愣在原地，过了许久才开始转动了一下几乎已经停滞的思维，喃喃问道。洛子尘闷声低笑。随即，还不等司马寻反应过来，便在他身体的胸口处突然凝结出了一道法印。这道法印与司马寻打在他身上的那道连理印遥相呼应。如此，两人方可算是真的结成了仙侣。司马寻松开此刻还抓着洛子尘衣襟的手，修长的指尖在胸口处的连理印上碰了碰。是了，若是此刻洛子尘身上的封印还没有解开，怎么可能会知道什么连理印，更不可能调动灵力在他的身上结印。沉默片刻，他依旧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继续道：“我是不是中了迷魂诀？”“还是那千年的鲛油灯中加了什么可以致幻的灵药？”洛子尘扶着司马寻的双肩，轻轻将侧脸贴到了他的耳旁，如同这一个月里他们时常做的那般轻轻依偎在一起，缓缓道：“你没中迷魂诀，那灯也只是普通的鲛油灯。”“那……我们互结连理印了？”“对。”洛子尘回道。“现在我们是仙侣了？”“是。”“为什么？”“我想，那大概是因为我们钟情彼此了。”洛子尘回道。司马寻心头一震。这大概是洛子尘第一次正式又明确地告知他，他的心意。压在心里的重担和眼前的迷雾在这一刻散得干干净净，心里酸酸胀胀，无数说不出的滋味。之前的一个月虽然美好，但却彷如镜花水月一般，一切都不如此刻来得充实。司马寻直愣愣地看着洛子尘，舔了舔嘴唇。他现在想要的可不只是刚才的那个吻而已。情绪上从低谷突然飞到了巅峰的转变，刺激着他此刻脑海嗡嗡发响，全身上下一阵酥酥麻麻。而所有的感知混合在一起后，就只剩下身体上的反应以及想同洛子尘厮混上一整夜这么一个想法。他们才刚告了山川之灵，又互结了连理之印，此刻自然不就是该饮合卺酒，进洞房的时候了。而且该做的他们这段时间也不是没少做，洛子尘既然如此说了，那也就……司马寻脑袋一热，指尖带洛子尘的衣襟两个人就进了房间。然后将房门锁了起来。洛子尘看着眼前脸颊沾着红色，目光迷离又炙热的人，心里也是一紧。合卺酒什么的，其实也不是那么需要。司马寻伸出了手去扣住了洛子尘腰间的系带的阴阳扣，想要扯开。这阴阳扣今日还是他给系的，但这时不知为何，扯了几番都没分开。心里一急，他就忍不住在手上带了点灵力，想直接震碎算了。这时，洛子尘突然伸出了手了，轻轻捉住了他的指尖。声音低哑着道：“这么急？”“急。”司马寻闷闷说。洛子尘有点受不了，低笑了一下，声音沙哑道：“这衣服若是损了有些可惜……”司马寻想起之前被他用灵力震碎的蜡烛，脸上微热。随即，便感觉到洛子尘握着他的指尖，往反方向轻轻一带，然后腰带就滑落了下去。他眼底一喜。谁料正要探手进去，便突然听见外面一声轻响。两人同时停下动作来，偏了偏头。“谁！”迟疑片刻，司马寻还是拉开了门往外探去。房门打开屋外一片漆黑，不过片刻之后便见一人从树枝枝桠上落下。“洛师兄、魔君大人。”青鸟站在门外，神情颇有些尴尬地，“那个，少主他见洛师兄和魔君大人一月不见音讯，就让我过来看看，顺便问问你们可有打算回去。”见面前的两人一声不吭，青鸟又道：“我本来想今天在外面树枝上蹲一晚上，明日再……”司马寻：“……”洛子尘：“……”修仙之人神识灵敏，此地又未布置隔绝神识的阵法，在屋外和在屋内又有什么区别。“有什么事，进来说。”司马寻脸色微黑，声音发硬，转头进了房间。洛子尘也往房间里走了进去，往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脸上神情也比平日里越发冷淡上了几分。青鸟见气氛有些不对，颇有些迟疑地往里面走了两步，道：“刚才在外面还听见魔君大人和洛师兄说什么很急，若是有什么事，我还是明日再……”洛子尘：“……”司马寻：“……”可恶至极。第86章次日清晨, 村子里早起的村民出门上山打柴, 经过上山的小道往下打眼一瞧, 竟见那处陈先生的院子和竹屋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从这日过后，人们也再没有在寺庙外面看见过那名眼睛看不见的算命先生, 人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从这个世界消失。昨天晚上洛子尘封印被破，又正好遇到青鸟过来。一番商议过后，三个人便决定一同回去。司马寻前来天庸，本就是来找洛子尘回去的。而洛子尘，他体内封印被破, 其实是因为在前几日修为境界又往下掉了一层到了入虚中境, 当时司马寻又给他吃了一粒元灵丹。修为跌落导致封印松动，再加上元灵丹内含的大量灵力冲击, 就无意间撞开了他给自己下的封印。其实他在记忆刚苏醒过来的时候, 是有打算要离开的, 毕竟如今以他的情况, 能活多久的时间还是个未知数。但这段时间以来的记忆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见着心爱之人面色惶恐地问他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当时所有把自己包裹起来的东西瞬间就都土崩瓦解了。他想，不论如何他也不能在这个时间离开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不如顺其自然, 能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和心心念念之人一起，至少不会有什么遗憾。青鸟飞行并不消耗灵力速度也快，带着两人不过一日的功夫便穿过了森林，回到了修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