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作者:      更新:2023-06-19 06:23      字数:4901
  之前留了音,让他在洞府中好好修炼,瞧着小徒弟眼下倒像是在偷懒,正背对着他站在灵池边的桌前,聚精会神地不知是在干啥,就连他进了洞府都没有发现。“在看啥?”洛子尘出声问道。司马寻此时正拿着画卷,心绪复杂万分。听到这话着实吓了一跳,手上一抖手中画卷便抖落了出去。洛子尘低头,便看见了自己月前所作之画掉落在地上展开来。眉头不由微皱。他走了过去,亲自把画捡了起来,仔细卷起又将画末端的细绳紧拴好。随后,他瞧见小徒弟脸上怔愣的神色,出声问道:“识得此人?”第19章司马寻微微抬头,目光正好撞进了对方幽深的眸子中。不知是因为受了惊还是因为什么旁的原因,先前已经渐渐平复的心脏此时跳得厉害。喉咙好像钻进了什么异物,哽咽着有些难受。片刻后,他移开了有些失措的目光,偏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回道:“识得。”声音略有些沙哑。自然是识得的,若是他连自己的不认识了,那才是奇了怪。不过怎么说他也是魔族魔君,画像可是在仙门典籍上正正经经地摆着,长摇山随意过来一人那也是识得的。----虽然仙门典籍上将他画得有些丑,远远不如洛子尘这画中的好看。洛子尘心里本有些不快,但瞧着小徒弟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责怪的话到了嘴边便说不出口了。他伸出手去朝小徒弟的头上揉了揉,随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行了,过去修炼去吧。”罗松仙草清凌冷冽的香味随着洛子尘挥袖扑入鼻中,司马寻闻着着清冽的香味,僵着脖子站在原地,半响也没动。“还有事?”洛子尘询问。司马寻垂了垂眸。此刻不知为何,心底莫名地生出了一丝不甘来。他抬起头来看着洛子尘问道:“师父,那画中之人可是、可是……恩,九幽宫的那、那魔头。”“有话想问?”小徒弟话中的不妥之处让洛子尘眉头微微蹙起,他的语气稍有些冷淡。司马寻手指微微握紧,咬牙问道:“为何、为何要画……他?”洛子尘脸上神色冷了冷:“你觉得不妥?”听到这话,司马寻一个激灵。随后他心里开始生出些后悔来。他如今以沈寻的身份,这般向洛子尘发问,自然是奇怪极了,更是没什么资格觉得不妥的。仙魔之间早已积怨甚深,他与洛子尘本就注定是敌非友。此刻他身陷囹圄,若是叫对方发现了什么端倪,恐怕才真是说不得小命就搭进去了。刚才初见那画时难言的心情仿若浇了一盆凉水,彻底平复下来。他有些忐忑地连忙低头避开了洛子尘冷淡的目光,生怕对方发现了什么蹊跷之处。随后他心意一动,像是想要掩饰什么一般,继续道:“九幽宫中都是些无恶不作的魔徒,这魔头又是九幽宫之首,据说是大奸大恶,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人,师父许是……许是极厌恶此人?”自黑而已,先前在亥峰早课的仙门典籍上以及亥峰李长老口中听到的关于他的评价也是不少,到如今他自己都能张口说来几句了。只是这话说到后面,他的突然觉得鼻梁有些酸酸的感觉。不过这样倒是十分符合沈寻的身份了。于是,司马寻的心里生出些底气来,便抬起头朝洛子尘看了过去。洛子尘脸上依旧像往常一般冷静自持,似乎看不出来什么,但洞府中的空气却莫名地微微凉了几分。“徒儿这般想?”洛子尘语气冷淡,目光中流动着隐忍难言的光芒。“我----”不知不觉中,他已熟悉了洛子尘原先对他的称呼,此时突然换了一个,竟觉得有些不适应。不过他此刻头脑已经冷静了下来。三千年前仙魔大战,他便已经轻信于此人一次,此时此刻他居然还认为对方可能对他怀有什么后悔的情愫,有些可笑了。斟酌片刻,司马寻回道:“对付九幽宫魔徒,我等长摇之人自是要赶尽杀绝的。先前是徒儿多想了,徒儿……”空气微凝。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爆发而起,又无声地消失。沉默的气氛过了片刻之后,洛子尘薄唇轻启:“你走吧。”司马寻:“师……师父?”洛子尘往刚进来的洞府入口处走去,站在了洞府边上,嘴唇微动,清冷的话语传进了洞府里:“不是大奸大恶,也没什么所谓的赶尽杀绝。更没有厌恶。”“你走吧,以后就不算是我徒弟,也别来玉枢山了。”司马寻怔愣地站在原地,直到洛子尘月白的衣襟轻轻浮动,消失在了他的眼中。从洞府出来后,洛子尘往玉枢山顶的风口处走了过去,站在此处,他便可以看见整片长摇山的霞光万丈,旖旎风光。原先觉得小徒弟甚合他意,资质又是极好的,便考虑着以后可将这长摇托付于他。但今日的对话,才让他突然发现一切都不过是自己可笑的幻想罢了。----当夜,司马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当年洛子尘既然能那般绝情,他今日又有哪句话是说错了的?莫名其妙就要把他撵走,说得像是他稀罕做他徒弟似的。如此过了一个时辰,直到回到了身体里的沈寻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这才在脑海中幽幽说起:“师父他、他本就对你心存情义,你今日说了那般话,师父他心里自然不高兴极了。”司马寻:“……”司马寻:“谁让你回身体的,去养魂袋或者养魂玉里面呆着。”沈寻似乎听了这话,沉默下来许久没再有声音传过来。司马寻在床上躺的有些不安,颇为烦恼地坐了起来。沈寻刚才的话回荡在他的脑海中,他不由在心里喃喃:“胡言乱语,小孩子家,又懂个什么……”沈寻的声音这时又再次响起:“就连我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魔君大人您就看不出来吗?师父他明明对您情义深重。也许……师父他心仪于您。”司马寻冷哼一声:“年纪不大,你知道什么叫‘心仪’?”沈寻:“自然知道。”“那倒是,你不是和那个叫什么白芙的拉拉扯扯不清不楚。”沈寻不乐意:“这是没有的事,不要污蔑我。”“不与你争论这个。”过了片刻,司马寻声音突然认真道:“当年仙魔之战持续了多少年时间,我与你师父也就认识了多少年。我尚且认为丝毫看不透他,你才认识了他几天?就敢随意乱下这样的判断?可笑。”房间狭窄的空间让司马寻有些气闷,他从床上垂下双腿套上了床边的黑色棉鞋,起身拉开门打算出去走走。没想到这才刚拉开了门就撞见了武大壮从外面回来。对方脸上带着些醉意,见了他就嘿嘿一笑想要上来拉扯,被司马寻避开了。武大壮也不意外,又笑了一声,道:“找你一起去喝酒吃肉,你却不想去。今日那灵食的楼中,可见着一个模样生得极好仙子,让人一看就觉得心跳得极快。也不知是哪家仙子……”司马寻并无心情听他说这些,丢下一句出去走走后,就出了门。武大壮似是还沉浸在他口中仙子的美貌中,也没怎么在意,自顾自进了屋就往床上躺下。今日天气有些炎热,外面的空气有些发闷,司马寻朝弟子房旁边的小林走去。路上他略有些意外,原还以为沈寻那小子会立刻反驳于他,没想到这么久都没再吭声。几千年来早已习惯孤独的魔君大人今日却意外地想要找人说说话,特别是虽然只和他相处了几日,但却对他知之甚深的沈寻:“你小子不说话了?”过了半响,沈寻才哼哼了两声,声音有些发哑。魔君大人眉毛微微挑起,“你怎么了?”又过了好一会儿,沈寻这才回道:“没怎么。”说完这话,又沉默了一会儿,他这才又说起了刚才的事:“您和我师父当年的事情我确实知之甚少。但我却知道三千年的时间都过去了,您赠与师父的玉佩,他还随身带着。您的容颜,也被他留于笔下,到如今就连纤毫之处都记得极准。若非师父他对您心存情义,岂会如此。”听到这话,司马寻心中滋味难言。沉默许久他才道:“谁知又是何奸计。”沈寻:“若是、若是现在就去告诉师父您的真实身份,师父肯定高兴的,我身上不是还有着天魔决的问题,或许----”司马寻打断了他的话:“可笑至极。”沈寻:“而且说不定当初你们有什么误会,正好你俩可以把话说明白。你若不愿去,那我去与师父说。”听到这话,司马寻脸上冷意乍现:“沈寻,你不要得寸进尺。”若是重生前的司马寻,此刻他定轻易便将这只弱小,但却威胁到了他的魂魄捏成碎片,可惜现在他有心无力。司马寻只好认真与之讲理:“当年仙魔大战的惨烈你又知道多少?长摇与九幽积怨之深你又知道多少?用你一时所见来判断事情的发展,你觉得合适?”沈寻:“……”时间过了许久。沈寻:“我刚才只是心急,你放心我不会了。而且没有您带着我也去不了玉枢山,师父他也不认识我……”哪怕沈寻这般说,司马寻心里依旧存着警惕。这时他猛然从先前的对话中感觉出些不对味来:“你刚才说起了芝兰玉佩的事,可发现玉佩那日你应该在亥峰房中才是。而且刚才我也没有想起玉佩的事情,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呃……”沈寻一愣。司马寻眉头一皱,心生警惕大起:“你莫不是私底下悄悄做了什么手脚?”第20章沈寻待在身体中扭扭捏捏半响也不吭声。司马寻双眼微微眯起,心里浮起了猜忌之意,一时间他脑海中各种专门针对的魂魄的功法口诀一一浮现。只是可惜这些都不是他现在的境界可以修炼的。他既不能叫沈寻察觉到他拿他其实根本毫无办法,彻底失了对他的威胁力。又要想着办法稳住沈寻,不能叫他坏了事。“沈寻,本尊对你虽算不上好,但也不算差吧?”沈寻此时正在身体中,自然感受到了司马寻对他突起的不信任以及浓烈杀意。过了半响,他略有些忐忑的声音才在脑海中响起:“我、我知道您的意思,但这事儿,真的不能怪我。”司马寻:“什么意思?”沈寻沉默片刻:“这两日,您躺在床上时就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昨日就差不多想了半宿。我只是那时刚好进了身体……”司马寻:“……”司马寻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几番下来,才忍住了内心复杂的怒意。暖风吹拂,他走在竹林旁边的小道上,有些烦躁地踢开了脚尖处的一块碎石。许是司马寻的沉默让他胆子大了几分,沈寻令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哪怕三千年过去了,您其实也还想着我师父,您如此在意他,为什么不----”司马寻:“闭嘴!回你的养魂袋去!”到底是什么竟然让沈寻有他在意洛子尘的错觉!?司马寻:“本尊与洛子尘不共戴天,若是你现在指着我同洛子尘交好,能有什么好处,那是你是打错注意了。”沈寻在心里哼哼了两声,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沉默半响,沈寻才道:“就算真的不想暴露身份,那也可以去找师父说今天的那些话不是本意。那些话本来也不是您想说的,当然也不是我想说的。”司马寻不乐意道:“本尊为什么要去?以后不用去玉枢山,不用去装模作样地叫洛子尘师父,也不用再怕暴露身份,本尊求之不得。”翌日,午后。长摇山亥峰传送阵。“去玉枢山。”司马寻朝传送阵的负责人丢过去三块灵石。因为每次启动传送阵都要耗费灵石,所以为了限制使用,除了在特殊时刻,长摇弟子每次用传送阵都是要交一定的灵石的。负责传送阵的弟子有些羡慕地抬头看了一眼司马寻,亥峰现在人人都知道沈寻是神君的记名徒弟,最近每天都能去玉枢山得神君指点。他点了点头将灵石收了起来,没说什么。司马寻走进传送阵中,默默等待开启。他自然不是因为昨天沈寻口中的那些话要去找洛子尘解释什么。只不过眼下洛子尘正准备收关门弟子,若是真的同他决裂了,那岂不是损失大了。虽然之前洛子尘似乎并没有多少想将天衍决给他的意思,但总归是要争取争取,就算最后洛子尘真的另收了关门弟子,只要他还留在玉枢山就还可以见机行事。魔君大人能曲能伸,为着传说中的修仙界第一功法,自然还是能舍些脸面的。正在他仔细思考着待会见到洛子尘该如何措辞才能既不太丢脸又能达到目的的时候,负责传送阵的弟子走了过来,将三块灵石丢还给了他。“去玉枢山的传送阵今日不通。”司马寻一愣:“什么意思?”负责传送阵的弟子看了一眼司马寻,嗤笑一声:“神君的玉枢山本来就不对外开放,要想去玉枢山,也要神君准了才行。”司马寻:“……”他此时回过味来,意思就是说洛子尘单方面把去玉枢山的传送阵关了。有些怔愣地拿着三块灵石,司马寻从传送阵走了出来。洛子尘这也忒小气了一点。心里哼哼了一声,他往弟子方向回了去。身后还隐隐可以听见刚才那个弟子略带些得意的嘲讽声。回到房间后,司马寻将放在了玉枕边上的养魂袋打开。让沈寻出来后,他便仰面靠在了床上,脸色微微发黑,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