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作者:影小匣      更新:2023-06-19 05:47      字数:4752
  云离:你说怎么有用?尉迟令一边护着自己的头发一边道:不管了就是。反正女人关注的只是这孩子能不能好,而不是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云离:照你这么说,你要是不给我揽这活,我已经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了?尉迟令:云离又不用怜惜尉迟令的头发,便下了一股狠劲,将那孩子从他身上撕了下来;尉迟令有几缕头发连根脱落,不禁倒抽了口凉气。云离过了把瘾,让他和筠瑶两人在楼下好好说说话,自己则抱着那孩子上楼苦思。想着想着他只觉惊悚:修个瓷瓶,瓶子上的裂纹都会转移到他身上;而今他要治好这娃娃的痴呆症状,岂不是自己就有了变傻的风险?他仰躺在床上,正考虑着种种坏结果,那孩子从他肚子上爬了下来,环着他的胳膊,不久便睡着了。云离怕他惊醒,也不动,只斜着视线去看他。睡着了的孩子十分乖巧,脸蛋埋在布料中间,搂抱云离手臂的样子就像年画娃娃搂抱着大鱼呃,鱼。一静下来,云离就开始浮想联翩,昨晚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中闪回。他突然觉得热,空闲的那只手无处安放,只好别扭地把破剑抽出来,让它去把窗子打开。破剑先是乖乖地开了窗,接着飘过来在云离两腿间立着。云离:你干嘛?他觉得要是给这剑一张脸,它立刻就要洋溢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云离曲腿瞪了破剑一脚,踹它回鞘。闲着有危险。云离缓缓坐起来,轻轻扒开那孩子的十根指头,运转绿光,尝试着将其注进孩子的身体。那孩子侧过身,把拇指含进嘴里,两瓣粉嫩的嘴唇不住吮吸着。两三岁本是开始走路开始说话的年纪,这小家伙却处处像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婴儿还不打紧,打紧的是它只要醒着就流着涎水哈哈 咯咯嘎嘎地笑,难怪他娘会崩溃。云离突发奇想,注了丝元神在孩子身体里养着。这丝元神好比一粒种子,它发不发得了芽、长不长得成、能不能替换孩子受损的心智,就要看云离和这孩子两个人的运气了。这几天,云离关严了门窗,近于闭关。苏瞳带文武科的书生们来过一次云珏,后来又回程老夫妇的旧屋去住了。云离全心照顾着那丝元神,却屡屡在成功的边缘失足。那孩子的心智恢复过一阵,但云离发现,所谓恢复,实则是他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引导孩子体内的元神操纵其动作,孩子这才能摇摇晃晃地走几步路、咿咿呀呀地发几个成词的声音。这一点都不能说明此方法卓有成效,毕竟若把活人换成木雕,云离在多加练习的情况下也能让木雕走路说话。几天下来,他真有心力交瘁之感,毫不怀疑自己真会因此变傻。楼下传来一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有人吗有人吗?你们这里还办事吗?声音的主人焦虑不安,问了几遍没人回应,恼怒中透露出了一丝绝望。云离正要开窗往下看,一书生答道:现在我们书院的仙家公子们都回去了,不处理案子了。来人慌道:那不成那不成,我大老远过来合着白跑了?!不行不行那你跟我回去、你跟我回去!书生苦笑道:我就是一个读书人,先生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我又能帮什么忙?那人安静了片刻,道:那你告诉我云公子的家门在哪里?沙州、海州、湖州、充州、京城?还是就在你们蜀州的哪个山顶上?你给我说,不管是哪,我都给他请出来。书生道:先生说的是哪个云公子?那人骂了句粗话,后克制道:你们这里有几个云公子?书生道:一、一个。就云离君一个。那人道:那就对了嘛,我没找错地方嘛。对方兴许长着张凶神恶煞的脸,那书生不禁嗫嚅:先生,云离君的师门没人知道。不、不过,不过云公子他还在我们书院,没、没走。那人顿了会儿,接着扯开嗓门吼:云公子、云公子,你可得跟我去趟湖州!干承家回来了!就说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干承家邻居,那屠夫。等一下,干承家回来了是什么意思?云离抱起孩子下到院子里,那瘦了好大一圈的屠夫立刻扑过来,捡到宝似的叫:云公子,说什么你都要随我去湖州。干承家回来了,就怕他要整死我们所有人!自药山周遭爆发疫病,湖州太守令众人移舍二里半;如今这屠夫说干承家回来杀人,多半是说搬了家的人中有人出事了。屠夫看了看云离怀里的娃娃又看了看他,道:呃,云公子你虽然有了家室,但带孩子还是他们女人家的事情,你就去湖州看看,没什么不方便吧?云离:屠夫道:哦对,云公子你还不知道,干承家化成鬼之后凶得很,搅起来一场大瘟疫,他家附近的都搬得远远了。哎,先不说了,云公子你赶紧跟我走就是了,就当是救百十来个人的性命。说到一半,他拖着云离就开跑;云离想让书生把孩子托给筠瑶带几天,不料那孩子跟他混熟了,不但抱着他不撒手,嘴里还极轻极细可又十分清楚地喊他爹爹。云离尚在头疼,屠夫已把他推进了书院竹林外他来时雇请的马车,这才平心静气地道:这回,干承家想是要剥我们所有人的皮了。哎,他觉得生前自己被冤枉了、别人说他说得不对,闹过一次,我们就都知道了嘛。搬走了后,我们不是还去湖州各个地方给他烧过香吗?云公子,你可评评理:就是镇上的大英雄死了,面子都没他这么大的。他再搞这么一出,是何必呢?我们又要再做点什么他才能满意嘛。云离先听对方讲了一会儿,把那娃娃哄睡着了,才抬头问:湖州那边到底怎么了?屠夫道:嚯哟,不得了不得了,三天不到,街上就多出了五个没皮的没皮的尸体。尸体好像不足以形容他脑袋里装的画面,然他斟酌半晌,仍是没找到贴切的词语,索性继续道:别说老的小的女的,就是我这种杀猪卖肉的,都被吓得不轻。云离:你们怎么确定是干承家做的?屠夫猛拍大腿道:不是他是谁?云公子,你瞧瞧街上那些东西的样子,就知道人肯定是姓干的是干承家杀的了。马车颠簸了一下,两人稳了稳身子,坐定。云离背上一寒,道:尸体都不成人样?屠夫愣了愣,点头。云离:就好像是绞碎的肉馅?屠夫神色茫然:嗯,是。云离:你们认得出死掉的都是些谁吗?屠夫:都变成那鬼样子了,张三李四王五哪个还认得出来?就是说,你们不确定街上死的那些是不是当地人?屠夫:啊是、但是问了半天,云离绕回来道:那你们怎么确定是干承家做的?干承家要报仇,也得找准了些,不会随便捡个外地过路的就剥人家的皮。湖州那边之所以把人的死归因到干承家,无非是因为那些尸体的状貌太容易让人联想到干家院子里那段不好的经历了;加之干承家的邻人们对他有阴影,所以才在死的人都不知道是谁的情况下,说成是干承家回来报仇。屠夫瞪大眼,张了张嘴:云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云离:应该不是干承家要找你们的麻烦。屠夫难以置信道:不是他?不是他就是他女儿干桑,不然还能有谁?云离:屠夫:我就说嘛,没别的人了,真没别的人了。云离的沉默让他愈发坚信自己的猜想,重复叨叨了许多遍没别的人了之后,就开始壮起胆子破口大骂,说姓干的别以为自己死了就很牛,等到老子下去,就把老子女人的账跟你算了,那时再比比看谁更牛。云离道:那你怎么解释,干承家跑到蜀州修竹来了?屠夫:蜀州修竹?蜀州修竹有人死了,和你们湖州街上的人死法一模一样。屠夫仍是与干承家过意不去:那就是他变成了恶鬼,怨念太重,飘来荡去,杀人不眨眼。找到证据之前,云离知他说服不了对方,心里虽然不同意屠夫说的话,也干脆不发言了。第三天中午,马车抵达湖州。这天的太阳白惨惨的,光线绵软无力,跟各个铺子大门紧闭、冷冷戚戚的街道倒也相配甚佳。路上那几摊模模糊糊的东西没人去碰,完好无损地铺在那里。云离哄了那小祖宗半天,胳膊都摇酸了,也不见他有要睡觉的迹象,只好撕了块布条给他蒙上眼睛。那屠夫正领了云离走过去,突然道:呵,居然还有人敢出门。循着对方的视线,云离见得不远处那位仁兄何止敢出门,人正蹲在地上抽擀面杖呢。第五十七章喂,你是干什么的?站住别跑!尉迟令抬起头:没跑没跑,你喊谁呢?回完屠夫的话,他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手上那根露出半截的棍子上,一半自言自语一半对云离说道:这里面也卷了一根拐杖应该是拐杖吧?云离比了个手势安抚屠夫,后转向尉迟令:查事情不积极,看尸体你倒是积极得很,比我们到得还快。他一面说一面留心观察地上的五团糊状物,确见每团东西都有被拖拽的痕迹,与修竹那里的几乎没有区别。屠夫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云公子,你们、你们认识?云离换了只手抱孩子,道:你知道这位是谁吗?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在皇上身边做事的辅国大人,尉迟辅国。同圣上一样,辅国大人心忧天下,你们湖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辅国大人绝对不会视而不见甩手不管的。屠夫立时跪倒,喜说湖州有幸,竟迎来尉迟辅国。尉迟令对着云离杀出你胸襟开阔点不报复人是不是要死?的眼神。云离同样用眼神与之交流,说是要死。尉迟令避开屠夫翻了个白眼,低声向云离道:我和珏归兄是要一起回京城,听书院的说你来了湖州,才选了这条路线,顺路过来看看。云离笑笑:不想留下来就是不想留下来,直说就好;你那么委婉,我还以为自己见到了个跟尉迟行殷长得一模一样的俗人。尉迟令压低声音:云离:你说苏瞳和你一起的?尉迟令道:珏归兄面善,带着那些小书生,进人家铺子里打听事情去了。云离:你呢?面恶?还是说话不好听?人家不要你进?尉迟令压低声音:闭嘴吧你。苏瞳他打听什么去了?尉迟令正色道:我们问过一圈,住在周围的都说有什么鬼魂回来了,所以好几天都不做生意、不出门。他们说那鬼魂是来找当地人的,但再问他们认识的人中有没有失踪了的,又都说没有。如此说来,外乡人来此遇难的可能性更大。尉迟令:珏归兄愿不愿意留下来是他的事,反正我得赶回去。他也不解释赶回去做什么,只默默走到另外一具尸体前面,取出一个新的小瓷瓶,将尸气往瓶子里装。装完第五瓶尸气,他起身道:蜀州、湖州出现了这种情况,说不定沙州、充州、海州那些地方也有。我回京城求假,去那些地方看看,或许能再找到听起来,他跟寻宝似的。一个正常思维的人哪有盼着其他地方也出事的道理?省去各种心理活动,云离脱口而出:有病吧你。尉迟令:云离:其它地方也有的话,你要干什么呢?装它几大瓶尸气回去炼毒?他突然对那些小瓷瓶产生了兴趣,伸手解了尉迟令腰间的纳袋,松了封口把那些瓶子叮叮当当地倒出来。尉迟令吃惊不已,待他回过神,云离已经拨开了其中一个瓶盖。尉迟令欲要抢回,云离将瓶口凑近鼻子,抬手挡了他,道:你等等。云公子?见他出神太久,屠夫伸来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云离盖上盖子。瓶子里的东西,他好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尉迟令黑着脸把散落的小瓷瓶收进纳袋,最后将他手上那个也抢回来,周身散放出不悦的气息。云离总觉得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回忆起究竟是在哪里闻到过刚才那种气味了;他一把握紧尉迟令护住纳袋的那只手,想再厚着脸抢一只瓷瓶来看。尉迟令打死不松手,于是两人像小孩子抢玩具似的推来搡去。分明是两个最靠得住的人,这时却在这儿闹着玩,屠夫看不下去了,打断道:尉迟大人,云公子,你们倒是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干承家逮住了。云离:正在想呢,只是辅国大人不配合。尉迟令冷声道:这些器物都来自国师大人,你拿去了,能附会个什么名堂出来?瓶子是那小国师的,尸气也是那小国师的不成?云离忽地顿住,与此同时脑中的混沌破开了一道口子,不是不是你听我说,你收集的压根不是尸气。刹那间,他想起自己是为什么对瓶子里的东西有熟悉的感觉了:乜秋在湖州请他吃饭那天,他和乜秋比了一招;这瓶子里的气息,和破巫师体内那股蛮横的气息,能够对上号。又是乜秋?破巫师这次是在帮谁做事?湖州街上的这些,和修竹那女人院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人?云离:给我看看其它瓶子!尉迟令拴好纳袋,起身退了一步。云离:苏公子放心,我和木头打了几十年交道了,哪地的木头没摸过、哪种木材认不出来?你只要把东西交我手上让我瞧瞧,大的哪个州、小的哪座山哪条河,我都给你说得清清楚楚,保证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