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作者:影小匣      更新:2023-06-19 05:46      字数:4807
  云离骂干承家道:你想死就利索点,把脖子伸出去给它啃,畏手畏脚做什么?不想死,就站旁边去,少乱动!干承家暂时被本能的恐惧感镇住了,拄着杖退离洞口数米。好不容易稳下了干承家,屠夫老婆又啊啊啊吼叫道:弄死它!弄死它!屠夫道:云公子,你不妨将宝剑借我一用,让我把它当猪宰了!破剑喜好别人称它作宝物,竟不等云离回应,自行飞到屠夫手里去了。云离摆了下手,打住屠夫的同时招呼破剑回来,道:你们两个先回去。这尸体要是你宰得动,我们三个云珏书院的就没用了。云离觉得这下屠夫和他的老婆总该听劝了,怎知两人带着令人恼火的逞能劲,说着什么论宰肉的活儿几位公子还真就比不过我们。云离忍住皱眉的冲动:尸体怨念重,宰了也不一定瞬时冲出坑洞的女尸掐断了他的话。无头尸体不仅自个儿轻盈盈弹了出来,还携上了方才压扁它脑袋的大石块。也不知道它凭借的是什么感官,居然认准了屠夫老婆的方向,怀抱石块行将砸去,作复仇之态。女人拔腿即走,失色道:云公子苏公子救我!听老婆慌乱之下第一时间喊的是苏云二公子,屠夫此刻竟还有心情生发点不满的小情绪。屠夫上山前口口声声说自己就帮忙带个路,哪想他的承诺顶不过自身言行不一的劣根,边挽袖子边冲出去,心底认为自己是有能耐跟死尸肉搏的男人。司命小仙干着急:你闪开!云离看苏瞳无甚救人的动作,知他又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道:让他去。对他,被尸体挠几下比被我们劝千句万句都有效。如他所言,屠夫给女尸扯了几把头发,就只剩强装色厉、实则只好内荏而鼠窜的份了。云离看着屠夫血淋淋的头皮,道:尸体不干净,干承家不是卖草药的吗,你上他那儿找点药来擦擦这次记得听清楚别人说的用法。后半句话是他对屠夫老婆说的。屠夫老婆貌似觉得云离现在跟她说这话顶不可思议,毕竟她正面临生命危险,那女尸摆明了要拿石块凿她。女人哑言,以唇语应好,后又轻声颤道:云公子救救我。云离要司命小仙护着干承家和屠夫夫妇先下山,他和苏瞳留在此处摆平女尸。司命小仙犹豫道:呃,苏公子只有三段灵力,目前既未修习仙家技法又身无佩剑。云离君,还是我和你留云离:区区死尸,我一个人也能搞定。我让苏公子留下来陪我,怎么着,不行了?苏公子,你自己说陪我不陪?女尸总算意识到自己给了这些人太多说废话的时间,顿时暴起,向屠夫老婆扑去。司命小仙挥手用仙力替屠夫老婆格挡了一下,踹远女尸,招呼云离点中的几个人随自己下山去。云离手缠绿光,仙力具化成鞭形,一鞭把暴躁的低阶走尸抽得发懵乱转。云离游刃有余地挥鞭,打得女尸方向感全无。云离知道凡人重视尸体,所以没有用全力,否则照他这样畅快淋漓而对方绝无还手余地的打法,女尸早就碎作齑粉了。云离正要再挥几鞭,苏瞳道:干承家把尸体搬回来,挖了墓穴,想是要好好埋了女儿。云离想了下道:唔,我看也差不多了。我们想办法化了它的怨念,帮干承家把人埋了吧。然而,令云离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原本以为乖乖下了山的干承家又一瘸一拐寻了上来,见着倒地的女尸,跑过去抱起来呜咽。不久,司命小仙领着屠夫二人气喘吁吁地返回,见了干承家,屠夫骂咧道:我说这家伙怎么这当儿还憋不住屎尿,非找地方解手不可,搞了半天是撇了我们跑回来了!屠夫老婆止住步子,拉了拉司命小仙的衣襟道:小公子,不管他了,我们先走。沙沙。咚。女尸撑了起来,高举落在旁边的石块,忽地一掷。女人倒地,断头,流血。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一刹那。石块大致呈球形,从屠夫老婆脸上碾过,压碎骨头的同时将头部和脖颈捋开了。屠夫匍匐下去,无声嘶叫。云离只觉全身上下的血液倒流了一阵。他定下神,移开被鲜血黏住的目光,转而去寻女尸的身影。杀了人的女尸无比兴奋,把愣怔的屠夫视为下一个目标,四角并用蹭蹭腾去。苏瞳先云离一步,拉了屠夫避开,但整洁的衣服不慎被尸体僵冷的爪子撕掉了一角。苏瞳的灵力虽说只有三段,但这三段属阳的灵力对属阴的女尸也有一定阻碍作用;面对他,女尸掉了头,转头冲向无灵力仙力庇护的干承家。干承家边退边喊桑儿!云离怒道:闭嘴,不要喊。要不是他呆头呆脑地回来抱着尸体乱哭,女尸一时间不会醒,女人不会死。云离挫败不已。呵,他一仙君在此,居然目睹不该死的凡人死了。混账干承家。而后,混账干承家被女尸抱住了,以拥抱的姿势抱住了。一尸一人,竟静静相拥,久别重逢似的互相枕靠着。时间慢下来,云离这才看清,女尸穿着农家妇女素日不会穿的裙装,斑驳的布料勾勒出属于美丽女子的残存曲线。如果不是女尸的头部什惨不忍睹,它静下来怀抱父亲的样子,带有一份残破凄楚的美感。干承家流泪道:桑儿干桑用胸腔中气流撞击的声音应和父亲。若这是人的错听,但在场的如果都产生了同样的错听,那这就属事实了。妻子的骤然离去和干家妇女的生死温情给屠夫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他眼神发直,和之前的干承家一样,多少有点神志不清。桑儿,桑咔干承家被鱼刺卡主了似的,喉头一紧。云离早该料到的,这幕所谓活人与死者之间的温馨戏是个假象。女尸又硬又冷的手指插进了干承家后背上的皮肉,割入,切深,甚至旋转。从刚才的突发情况开始,云离的脑子微微有些乱;现在,当干承家被尸手扎得汩汩流血时,他方想起来要把干桑从她爹身上扒开。女尸不躲,转换目标,在云离两臂上各划拉了道口子。云离忍痛捏决施封,在女尸前胸处点了下,推尸体入坑洞。到最后,一低级的走尸,居然让包括两位神仙在内的一众人死的死伤的伤。云离内心烦乱,口中蹦了几个不雅的词出来,旋即捡了难听的话道:姓干的,快拿铲子把土填了,再乱来,小心我把尸体绞碎了再帮你填土!他催干承家去拿铲子,并把装着草药的背篓取过来,识了几味药,由司命小仙接过去揉碎。司命小仙揉好了草药,正要给云离敷上,云离却指道:不是我,给那边那个秃头的用。屠夫被女尸拔了头发,几缕断发可以忽略不计,说他秃头倒也贴切。司命小仙见屠夫的脑袋变得又肿又乌,怪吓人,便听了云离的话先给屠夫敷药。云离向俯身在背篓里挑拣草药的苏瞳投去询问的目光,苏瞳会意,垂眼轻声道:我没事。云离放下心,道:苏公子,你不用捡了,我觉得敷药怪不舒服,小伤,晾几天就会好。他手臂上,小伤血流不止,有几处深可见骨,实在没有说服力。苏瞳没有说话,量云离双手不方便,碎了草药,拿衣布条给他包扎上了。良久,云离打破死寂,也不怕刺激某些人:干承家,且不说你女婿,对这位,你总该负责,去监察台走一趟吧。干承家朝坑洞中填土,不言语。云离:干桑是你什么时候带回来的?干承家:云离:你如何知道死讯的?干承家:云离:你知不知道你请的巫师不对劲,什么杀人、催尸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是走在歪途上的邪路子?干承家咬牙道:我知道你不要说了。云离本动机不纯,原想挑起干承家的脾气,再和他酣畅地对骂一通。然而干承家没脾气了,只怂怂地叹气,眼神不敢和任何人接触。渐渐回神的屠夫代云离做了他想做却忍着不做的事:走上来拳脚并施,对干承家一顿暴揍。闷声挨了几轮拳脚,干承家抄起铲子回击。云离冷声道:你们嫌死一个人不够多是不。两人用粗暴的行动答不够。司命小仙哎呀着过来劝架,劝架不成,反险些被两都不是好东西的家伙误伤,饶是他性子好,也不禁愤愤然撒手不管了。云离拉着苏瞳同他坐在一边儿,冷眼旁观。他料定屠夫和干承家后力不足,果然,不消旁人劝,两人打着打着就不打了,改不带肢体冲突的对骂。云离托腮旁听,学了不少新词,琢磨着以后再遇到干承家和屠夫这种碍手碍脚的人,就用这些词对症攻击。悲伤终是抵过了愤怒。干承家默默铲土,屠夫背对他,避开躺倒的女人,去看那块无生命的石头。你才该滚去监察台。干承家突然道。屠夫眉头抽动。干承家:桑儿是给你们害死的桑儿是给你们害死的桑儿是给你们害死的桑儿是给你们害死的桑儿是给你们害死的一铲土一句话,一句话一重复。屠夫有气无力:姓干的你再浑说试试看。干承家:桑儿是给你们害死的。眼见两人复要开打,异事又生。干承家的身上开始流血:血不是从干桑捅在他背后的指印中淌出的,而是来自他全身上下。也就是说,干承家凭空多出了数个伤口,每个伤口都很深,不仅仅停留在表面。干承家像被人猛打了一棍,茫然道:痛云离和苏瞳迅速站起,与此同时,破剑自两人之间刺出,扫灰似的拍打干承家周身。仿佛虚空中存在什么透明的嗜血蚊虫,而那蚊虫经破剑扫拂,不敢再停留,停止撕咬后不知去了哪里。干承家身上不再新出伤痕,众人好不容易能松一口气,却见破剑急速移动,既像在躲避什么又像在追赶什么。屠夫瞧见干承家的惨遇,唯恐无形的恶虫叮上自己,抓了背篓来乱挥乱打。但透明恶虫的目标似乎很明确,不打扰其他人,唯独盯准了干承家。破剑纵然灵敏,然无法做到无一疏漏;干承家忽而双手反拍护住身后某处,看起来是一个难言的部位叫恶虫咬中了。司命小仙:点把火燎它一燎!云离观察着破剑的移动轨迹,渐渐一个念头浮上他心头:破剑对付的不是什么虫,而是念头还未闪现完毕,破剑受到了奇怪的冲击力,在空气中砍出了撞击硬物时才会发出的声音。噌然过后,破剑紧急回退,云离注意到剑身上面挂了彩,多出了一个和旧缺口一模一样的新缺口。那念头再次浮现:破剑对付的不是什么虫,而是一个人。他想到这里,司命小仙和屠夫已经匆匆堆了杂草准备击石取火了。云离:没用。人的话,逼其显形,火光什么的当然没用。喊他的名字才有用。乜秋!结合破剑畏畏缩缩的样子,云离非为猜测,而是断定了对方是谁。这时,一颗镂空的木球旋转着出现了。这木球,不是破巫师乜秋的法器还是什么?!然对方真正要做的好像并非装神秘,他真正要做的是掩饰行迹。而之所以掩饰行迹,又是因为他要在在众人拿他无可奈何的时候把干承家往死里折磨。破剑在无名木球那处吃了两次亏,当下也不会再贸然行动,干承家没了它护身,不免又遭不明利器捅了数次。正当干承家的脸部出现了第一道伤痕,云离和苏瞳同时看出了端倪,正巧一人一手把藏在符咒下的巫师擒住了。云离顺着被他逮住的一只手摸上去,寻到了人的脖子,用力掐住。喘不过气的破巫师焚了隐身符咒,现身道:小哥,三叔叔跟你无仇无恨,你你作何要断了三叔叔的气?接着他转向苏瞳,没了之前小心翼翼愧疚谨诺的姿态,笑道:说实话,今天见到苏公子我好生奇怪。苏公子,你是走了条怎样的路,竟到湖州芒县,插手起乌七八糟的事情了?苏瞳漠然。云离的记忆中,他从未见过苏瞳如此阴沉的表情。云离松了手: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乌七八糟的!你到底乜秋食指贴住嘴唇,另一只手旋转着沾血的小刀,道:哎,小哥,人在江湖走,总得遇到点身不由己的事情吧,你就别用这种口气责备三叔叔我了。云离:尸体是你催醒的?乜秋不觉可耻:否则谁还有这般手艺?云离不把自己归为正人君子,却也不站队阴邪小人。乜秋拿刀对干承家一阵乱捅,无疑可恶,无疑残暴,其阴狠之处非轻描淡写的身不由己可以消弭。那边,干承家露出比见鬼还愕然惊惧的神情,捂着胸口最严重的一伤口道:乜乜乜先生?第三十四章乜秋一席黑缎锦衣,面庞干净,没见过他落魄样子的人不会把他和乞丐联系起来。云离想,这人终于有点人的样子了。但虽然如此,干承家又不可能傻到搞不清楚状况;分明是乜秋把他按照马蜂窝的形貌捅得千疮百孔,他却一脸傻相地叫乜秋先生。乜秋:干承家,你命大,碰上我小哥了。说完,他转向另一个没人的方向,又道:至于你,你命不好,也是因为碰上我小哥了。我尽管以一个诚字出了名,不过这回在仙在仙家面前,我也没本事造次是不是?随即他以食指为笔,以虚空为纸,画了道歪歪折折的痕迹;手指移动到痕迹末尾时,他面对的方向有火光掠过,反应快的人看得出,那是一符咒被焚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