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大家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

  “不会吧？”

  “沈厂长是季长峥的爱人？”说实话, 这里面还有不少人是不知道的。

  一是大家没那么八卦，像是赵向远之流，从来都没往外说过, 当然这是第一次。

  以至于沈美云是季长峥媳妇的事情，还真没人知道。

  赵向远见到大家震惊, 他拿着鸡爪的手一顿, 下意识地捂着嘴, “我可能说错话了。”

  他以为大家都知道。

  所以才随口说起来的。

  “不知道。”

  “季长峥一次都没往外说过。”

  “你也没有。”

  赵向远，“……”

  他已经做好了, 季长峥回来骂他的准备了。

  外面。

  季长峥还不知道赵向远这个大嘴巴，三两句话就把他和沈美云的关系给卖了出去。

  不过知道了, 也无所谓，毕竟, 沈美云是他媳妇的事情，他对外从来都没有隐瞒过。

  他再次来到招待所的时候, 路边还有卖糖葫芦的大叔, 他喊着了对方, 两分钱一根, 季长峥买了两根, 对方还笑了下, “同志, 你是有两个孩子吧？”

  不然，也不会买两根的。

  季长峥听到这个问话, 骤然怔了一下, 两个孩子，不，他只有一个孩子。

  他难得挑眉笑了笑, “不是，一根给我媳妇，一根给我女儿。”

  这——

  那卖糖葫芦的大爷也忍不住诧异地看了过去，他卖了这么多年糖葫芦，给爱人买糖葫芦的男同志可真不多。

  季长峥拿着两根糖葫芦，去了招待所，沈美云和绵绵已经睡了，两人一大早赶路，着实是累着了。

  倒是沈美云听到动静，她忍不住抬向门口。

  “美云？”

  季长峥压低了嗓音。

  沈美云嗯了一声，“嘘嘘。”

  她指了指旁边的绵绵，睡的极为香甜。季长峥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把其中一根糖葫芦递给了她。

  示意她尝下。

  还别说，这种闷热的天气，确实没啥胃口，但是吃上一根酸酸甜甜的糖葫芦，还是很舒服的。

  沈美云也没拒绝，她便接了过来，咬了一口，果然。

  糖葫芦外面的糖衣甜滋滋的，里面的山楂极为地道，恨不得酸掉牙，但是却一下子把胃口给打开了。

  沈美云忍不住满足的喟叹一口气，这一声，瞬间把绵绵给惊醒了，她下意识地四处看了一眼。

  “妈妈？”

  “爸爸？”

  在看到沈美云在吃糖葫芦的时候，绵绵的眼睛顿时亮了，“糖葫芦？”

  瞌睡都跟着没了。

  沈美云咬了一口，“快起来，你爸爸给你带的也有。”

  “带在路上吃，我们现在去吃饭。”

  绵绵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洗脸喝水一气呵成，等拿上糖葫芦出门的时候，还不到三分钟。

  简直堪称是神速。

  出了招待所，绵绵一口一个糖葫芦，“真好吃。”

  “好久没吃这个了。”当时泡泡里面也没有屯过这个，压根没想到。

  沈美云揉了揉她头，“慢慢吃，小心竹签子，别扎到了。”

  绵绵嗯了一声，转为小口小口的吃着。

  沈美云四处看了下，问季长峥，“从招待所到老莫餐厅要怎么走？”

  季长峥，“走路过去二十分钟，坐电车过去五分钟，想要选哪一个？”

  这还真把沈美云给问住了。

  “绵绵，你呢？”她去征求小朋友的意见了。

  绵绵想了想，“我想走一走。”

  “可以把糖葫芦吃了，而且还能看下周围的风景。”她来哈市次数并不多，以至于对周围都很好奇。

  沈美云去看季长峥，“那就听绵绵的，带着她到处转下。”还好哈市的夏季，并不算热，温度算的上适宜能够接受的那种。

  从招待所到老莫餐厅，途径防洪纪念塔，绵绵还很好奇的在塔旁边转悠了一圈。

  “妈妈，这个塔好高啊？”

  感觉仰头看过去，都看不到顶。

  沈美云，“这是防洪胜利纪念塔。”

  “当然高，用来给大家纪念的。”

  如同定海神针一样，每一个路过这里的人，都忍不住注目片刻。

  绵绵若有所思，围着防洪胜利纪念塔转了一圈后，又继续往前走，“那边的街道真好看。”

  地面上的砖头如同面包一样鼓起来，一节一节的，小孩子好奇的很，每走一节都会忍不住跳一跳。

  “这个是什么石头啊？”她好像没见过。

  这个沈美云还真不知道，她去看季长峥，季长峥轻咳一声，“这是面包石。”

  这个名称一出来，绵绵就忍不住哇了一声，“名字好贴切啊，真的和面包好像。”

  她忍不住往远处跑了下，一蹦一跳的。

  沈美云失笑，她去看季长峥，“你陪着我们出来到处逛，时间够吗？”

  季长峥，“我请假了，只要不离哈市，在市内就行。”他们属于机动组，在学校虽然是上课，但是也会经常有那种实战的课，这种就需要本人到场了。

  也只有在市内不远的地方，才能及时赶回去。

  听到这话，沈美云这才松了一口气，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季长峥拉着她的手，语气认真，“你们来看我从来不会耽误我。”

  他只会觉得自己做的不够，想要多多弥补。

  沈美云失笑，拍了下他手，“一家人不说这个。”眼看着绵绵跑远了，她朝着前方招呼了一声，“绵绵，不要走丢了。”

  哈市人多，中央大街不说人挤人，但是起码也是人潮涌动。

  她话刚落，绵绵还没吱声呢，在到处拍照的林芳歌就觉得那一道声音有些熟悉，她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在看到是沈美云的时候，她顿时惊讶了起来，“沈同志！”：

  她大声的喊了起来，这一招呼立马把沈美云的注意力给转移了过去。她在看到林芳歌的时候，也没料到竟然这般巧合。

  “林摄影师。”

  这一称呼，让林芳歌有一种自己的职业立马高大上起来，以至于她连笑容也真挚了几分。

  “沈同志，你来哈市了？”

  “你怎么没去找我啊？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啊。”林芳歌是个很热情并且自来熟的人。

  沈美云失笑，“我都不知道你还在那个单位没？”

  “在啊。”

  林芳歌看向季长峥，“你们这两口子又来约会？”

  沈美云指了指前头跑过来的绵绵，她解释，“来遛娃。”这还真是来遛娃的，绵绵在前头跑，她和季长峥在后面当保镖起来。

  林芳歌顺着沈美云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在看到绵绵都是个大姑娘的时候，她顿时意外了，“你女儿？”

  “这么大了？”

  她极为不可置信，要知道，林芳歌第一次遇到沈美云和季长峥的时候，她还以为沈美云是个未结婚的小姑娘，在和对象出来约会呢。

  毕竟，当时的沈美云实在是太年轻了。

  沈美云嗯了一声，拉过跑过来的绵绵，朝着林芳歌介绍，“我女儿沈绵绵。”

  沈绵绵？

  林芳歌越发疑惑了，不过，她到底是个聪明人，没有直接问出来，她只是安静的打量着绵绵一番。

  接着，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好漂亮的小姑娘，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这一家三口颜值一个比一个高。

  绵绵落落大方地道了一句，“谢谢。”

  这下，越发让林芳歌喜欢，她举了举自己的手里捧着的照相机，“我给你们一家人拍个照吧？”

  “拍个一家人的合照。”

  沈美云去看季长峥，季长峥点了点头，绵绵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好啊，谢谢林阿姨。”

  林芳歌喜欢漂亮的小姑娘，跟画里面的人一样，眉目如画，肤色白瓷，漂亮到惊人的地步。

  她没忍住去捏了捏绵绵的脸，朝着沈美云提议道，“要不，还是去上次的那个地方吧？”

  沈美云想了想，觉得那个地方有纪念意义，于是便点了点头。

  “成的。”

  绵绵听的云里雾里，沈美云跟她解释，“过年的时候，你去了姥姥家，妈妈来哈市送货，见了一次你爸爸，刚好在这里遇到了你林阿姨，当时她便给我们拍照了。”

  “只是上次你没来，这次把你也带来了。”

  绵绵听到前半截，本来撅着小嘴巴的，但是听完后面的，顿时又开心了起来。

  “妈妈，我好爱你。”

  小姑娘的感情表达的自白的很，沈美云回她，“妈妈也爱你。”她们母女二人的对话，让林芳歌听了以后，诧异了片刻。

  “你们感情可真好。”

  她很少见到如此直白的感情，而且当母亲的还去回应了，在林芳歌的周围，大家都是含蓄的。

  沈美云笑了笑，“自己的孩子习惯了。”

  说这话，就到了原来的地方。

  “好了，你们一家三口就站在这里。”林芳歌交代，“沈同志，你和你爱人一左一右牵着你女儿。”

  沈美云嗯了一声，照着她说的做了。

  “在往中间靠拢下。”林芳歌朝着沈美云他们道，“在离绵绵近一点，对对对，肢体语言要贴近一些。”

  在对方的指导下，一家三口很快就靠拢到了中间。

  咔嚓咔嚓。

  林芳歌摁着快门，一口气摁了三张，可惜现在看不到，不然还可以现场看下拍照出来的成片。

  “照着惯例，我把胶卷给你们？”

  沈美云笑了笑，“是的。”

  这林芳歌熟练的把照相机里面的胶卷抽了出来，“给。”

  沈美云要给林芳歌钱，林芳歌却拒绝了，“不用了，就当——”她看了下绵绵，“我给这孩子的见面礼。”

  沈美云迟疑了下。

  “好了好了，又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不值得你在这里婆婆妈妈。”

  “走了，我带你们去照相馆洗照片，有我在保管你今天就能拿到照片。”

  这话都说了，沈美云在拒绝倒是显得啰嗦了。

  有了林芳歌的带领下，很顺利就洗完了照片，等拿到了成片出来后，沈美云四处扫了下，看到前面有卖汽水的。

  买了两瓶冰汽水，递给林芳歌。

  林芳歌想说不要。

  沈美云抬眼，微微一笑，“是不是朋友？”这话一说，顿时激起了林芳歌的好胜心，“当然。”

  想也没想的接过了两瓶汽水。

  “谢了。”

  “是我谢谢你。”沈美云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我们带孩子去吃饭了，回头见。”

  林芳歌点点头，目送着他们一家三口离开，微微叹口气，“也不知道未来能不能生出来这么可爱的女儿啊。”

  光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因为在外面转悠了有些久，他们到老莫餐厅已经是一点多了，餐厅里面的人不多。

  他们一进来，那穿着白衬衣西装裤的服务员就迎了过来，“同志，请问要吃点什么？”

  沈美云四处看了下，朝着季长峥道，“我们还坐上次的位置？”

  季长峥嗯了一声，去看绵绵。

  绵绵压根不注意这些，她还在低头看着手里的照片，一家三口的照片，有爸爸妈妈，有她！

  可真好啊。

  眼看着这孩子沉迷于照片，沈美云失笑了下，牵着她直接走到了窗户口的位置。

  “坐这里。”

  绵绵四处扫了下，这才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这么喜欢照片？”

  绵绵重重地点点头，“第一次和爸爸妈妈一起出来玩，还拍照片，很有纪念意义。”

  沈美云揉了揉她头，“以后有机会，多带你出来玩玩。”

  “真的吗？”

  “当然。”

  “前提是有时间呀，爸爸妈妈还有你都要有时间。”

  说这话，服务员拿了菜单上来，季长峥扫了一眼，点了两份罐焖牛肉，和一份奶油蘑菇汤，剩下的则是交给了绵绵。

  绵绵扫了下，“我要奶油玉米粒。”

  “在要一个牛排，要七分熟。”

  小姑娘年纪不大，但是点起菜起来却头头是道，仿佛来过好多次一样。

  这让那服务员都忍不住诧异了片刻，要知道，不少大人小孩儿第一次来他们这种餐厅，多少都会有些怯场的。

  但是面前这个小姑娘身上就完全没有。

  见服务员不回答自己，绵绵有些疑惑，把菜单合上递给他，“我点的这两个菜没有吗？”

  “有有，稍等一下。”

  绵绵喔了一声，“那就这样了。”

  服务员走开后，沈美云突然道，“点这么少够吃吗？”

  季长峥，“我不是很饿。”他之前吃了一个大大的卤蹄髈，说实话，在他看来，大口吃蹄髈的感觉比来老莫餐厅吃饭舒服多了。

  老莫餐厅的饭菜分量不算多，要是他吃饱的话，估计能把一个月的工资吃进去，可能还不够一顿。

  沈美云看了他片刻。

  季长峥想了想，拿起沈美云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平日结实的小腹，如今鼓起来了一个小包。

  显然是吃饱了。

  沈美云，“……”

  石锤了，确实吃饱了。

  于是，在接下来吃饭的时候，沈美云都是安安静静，绝不多说一句让季长峥尝一尝。

  实在是季长峥那微微凸起的小腹，让她实在是难以忘怀。

  老莫餐厅的饭菜味道不错，起码奶油蘑菇汤这一道菜，绵绵一个人喝了大半去，奶油玉米粒更是吃完了。

  至于她点的牛排，反而是没肚子放了，最后被沈美云给吃掉了。

  吃完饭后去结账的时候，沈美云惊讶的发现，这次比上次还便宜不少，三个人吃最后结账了十五块九。

  这个价格，在沈美云眼里算是划算的，“这次吃的真便宜。”

  这话一说，付款处好几个肉痛的同志，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来老莫餐厅吃饭，说这里便宜？

  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了。

  注意到大家看自己，沈美云有些不好意思，拉着季长峥和绵绵就出去了。

  “我好像犯了众怒。”将近十六块钱的一顿饭，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是半个月的生活费。

  季长峥，“不至于，来这里的吃饭的人，都是知道价格的。”不知道也不会进来了。

  这倒是。

  因为吃的太撑了，回去的路上也是溜达回去的，相当于消食了。

  这对于一家三口来说，是少有宁静温馨的时光。

  “爸爸什么时候回家？”

  绵绵突然问了一句。

  季长峥沉默了下，“还要在等等。”

  绵绵喔了一声，“那我下次在和妈妈一起过来看你。”

  “爸爸，你在学校要好好上课。”

  小大人一样叮嘱，让季长峥忍不住失笑了起来，他揉了揉绵绵的头发，“知道了，你在家也要听妈妈的话。”

  “我晓得。”

  “走吧，在带绵绵去百货大楼看下衣服，我之前看到那边挂着一条粉红色的裙子很漂亮。”

  何止是漂亮，季长峥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那件裙子很适合绵绵，只是他太久没见到绵绵了，不知道绵绵如今的个子有多高了，所以不算好买衣服。

  绵绵听到季长峥这话后，眼睛顿时亮了，“粉色的吗？”

  “对，像是桃花一样的颜色，很漂亮。”

  当时是坐车经过的时候，刚好看到玻璃柜子里面挂着衣服。

  “妈妈，我想去看看。”绵绵转头去央求沈美云，沈美云自然不会拒绝，带她来哈市，就是来见见世面的。

  到了百货大楼后，果然一眼就看到挂在玻璃橱窗后面的那条粉色的裙子。

  是那种宽吊带的形状，在肩膀处甚至还做了一字肩，像是一条丝带完美的衔接了上去，在吊带沿边的位置，镶嵌着两串白色的碎钻，在日光下，仿佛在发光一样。

  “哇塞，好漂亮。”

  绵绵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

  那百货大楼的售货员，便问他们，“要不要取下来看一看？”她打量了下季长峥，沈美云他们一家三口的穿着后，这才迟疑地提醒了下，“这条裙子很贵。”

  “多贵？”沈美云问了一句。

  “不含布票，要三十二块。”

  这话一说，周围的人顿时倒吸一口气，这三十二块都快要赶得上普通人一个月工资了。

  谁舍得把一个月的工资砸在一条小孩子的裙子上啊，毕竟这种裙子穿在小孩子身上，最多就一个夏天，到了第二年夏天就穿不了，实在是小孩子长的快。

  衣服全部都是阶段性的，在这么一个情况下，又怎么舍得啊？

  沈美云听到这话，也意外了下，没想到这条裙子竟然这么贵。

  她还没说话的时候，季长峥便已经出声了，“没事，拿下来我们试一下。”

  语气笃定又坦然。

  没有一丝一毫被这条裙子震惊到的意外。

  那售货员听到这话后，看了他一眼，手脚麻利的用着撑杆把裙子给取了下来。

  “有试衣服的地方吗？”

  季长峥拿着衣服在绵绵的面前比划了下，瞧着长短差不多。

  “有，就在后面。”

  那售货员指着后侧的小房间，绵绵要过去的时候，沈美云喊了一声，“我和你一起。”

  把女儿放在视线之外，那是沈美云无法接受的风险。

  有了沈美云的帮忙，绵绵很快就把那新裙子给换上了。她站在小屋子内转了一圈，问沈美云，“妈妈，怎么样？”

  沈美云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好看，不过你要自己去照镜子看。”

  绵绵肤色瓷白，眉眼精致，体态纤细又修长，天鹅颈笔直，穿着这件淡粉色的裙子，像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一样，纯净中透着几分灵动。

  漂亮，是真的漂亮！

  绵绵迟疑了下，打开了门，走了出去，果然，下一秒百货大楼里面的人，不管是售货员还是客人，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真漂亮啊。”

  “这裙子漂亮，人更漂亮。”

  有了大家的夸奖后，绵绵也多了几分信心，她牵着沈美云的手，走到了季长峥面前。

  “爸爸，你看怎么样？”

  季长峥也意外了下，他就知道这件裙子肯定很适合绵绵，果然如此。

  “好看。”

  他转头去看售货员，“三十二块是吧？”

  “对。”

  季长峥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沓子钱，数了三十二块过去，递过去后，他自己身上就只有八块钱了。

  沈美云，“你把钱都花了，下个月吃什么？”

  “吃食堂。”

  以前偶尔还出来开个荤，这下开不了，钱都给花完了。

  沈美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倒是那售货员在接过去钱后，细细的数了一遍，忍不住感慨道，“这条粉色带钻的裙子，在我们这里挂了快两个月了，来问的人不少，但是舍得买的，你们还是头一个。”

  这条裙子实在是太夺目了，几乎每一个家里养闺女的父母，在路过这里的时候，都会忍不住进来问一句。

  但是，最后都会被现实的价格给吓走。

  三十二块钱的一条裙子，意味着对于普通人家说，是一个月的工资，不用吃不用喝，全部用来买裙子了。

  绵绵听到这话后，她捏着裙子的手一顿，朝着季长峥道，“爸爸，要不，我们不买了？”

  太贵了。

  三十二块啊。

  她不再像是小时候那样不懂事了，如今，她也知道了周围的物价，一分钱都能买三颗糖，足够让小朋友们甜很久。

  她身上的这条裙子，不知道能买多少糖啊。

  季长峥，“你喜欢就好，不用考虑价格。”

  “价格是大人的事情。”

  他朝着那售货员道，“直接帮我们把吊牌剪掉，我们穿着走。”

  绵绵身上的这条裙子实在是太打眼了，以至于穿上后，根本舍不得让她脱下来。

  售货员嗯了一声，拿来了剪刀，在要剪掉那吊牌的时候，她多嘴问了一句，“剪掉了就不能在退了，确定要剪吗？”

  “剪！”

  季长峥语气斩钉截铁。

  咔嚓一声，吊牌掉了，这件漂亮的粉裙子，彻底成为绵绵的了。

  周围不少人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大人们看着季长峥的目光，带着几分败家，这可真是胡来。小孩子们看着绵绵的目光，则是带着几分羡慕。

  那条粉色带钻的吊带裙子，她们也看上了好久，但是他们的父母却没买。

  如今穿到了别的小姑娘身上。

  那种心情该怎么说呢，羡慕中还透着几分遗憾。

  绵绵被万众瞩目着，她也不害羞，望着她的人，她都一一回望过去，一直到出了百货大楼。

  她拎着小裙摆，朝着沈美云和季长峥面前转了一圈，“妈妈，我像花仙子吗？”

  沈美云嗯了一声，“像。”

  季长峥轻咳一声，“比花仙子还花仙子。”

  得！

  这一句话哄着的绵绵眉开眼笑，“谢谢爸爸。”

  她是知道的，这件衣服是季长峥买的。

  季长峥摇摇头，“一家人不用说谢谢。”

  这一条裙子绵绵特别喜欢，穿上后就舍不得脱了，一直到离开哈市的这天，沈美云让她换下来，她不愿意，小声央求，“妈妈，我想穿着上火车。”

  沈美云叹口气，“穿两天了半了。”

  “穿回去就洗，好不好嘛？”

  小姑娘撒娇的样子，像极了小花仙子一样，灵动至极。

  沈美云也无法拒绝，“行吧，回家后洗完澡就换下来，知道吗？”

  “知道的。”

  从哈市离开的那天，季长峥特意请假跑出来送她们去火车站。

  临到分别的时候，反倒是有一肚子话说不出来。

  沈美云是，季长峥也是，两人四目相对。

  “在等等。”

  “很快的。”

  还有一年多就可以回家了。

  沈美云嗯了一声，她们上车后，季长峥站在月台处，一直等到火车彻底消失不见，这才离开。

  火车上。

  绵绵提着小裙子坐了下来，这才朝着沈美云低声问道，“等等是什么时候？”

  爸爸一直在说在等等。

  沈美云想了想，“在等等就是七六年。”

  现在是七四年，还有一年半而已。

  绵绵掰着指头数了下，“是后年吗？”

  “对。”

  “那还要好久啊。”

  “绵绵那个时候都十岁了，不，是十一岁了。”

  沈美云安慰她，“很快的。”

  绵绵恹恹地嗯了一声，靠在沈美云的肩头，“妈妈，你会想爸爸吗？”

  沈美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绵绵却自己回答了，“我会呢，爸爸有时候会来我的梦里。”

  这话一说，沈美云骤然沉默了下去，“一年半很快的，爸爸回来了，我们就不用分开了。”

  她搂着绵绵的毛茸茸的小脑袋，“睡吧，妈妈守着你。”

  绵绵点了点头，打了一个小哈欠，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沈美云看着她的睡颜，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她神色温柔至极。

  “美云妹子？”

  坐在沈美云斜对面的金六子，看了好几次，最后才确认下来。

  听到自己的名字，沈美云意外了下，她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在看到是金六子的时候，她也有片刻的惊讶，“六哥，你怎么在这里？”

  她没想到会这么巧，在火车上竟然遇到了熟人——金六子。

  金六子站了起来，用着一个大包把自己的位置给占住后，这才走到了了沈美云旁边。

  “你们也来哈市了？”

  这趟车就是从哈市到漠河的。

  沈美云嗯了一声，“来看我爱人，你呢？”

  金六子笑了笑，“我还能干啥？”他那一大包的行李，就证明了一切。

  沈美云朝着他竖起大拇指，“厉害。”

  她没想到金六子担子这么大，竟然直接把货带到了火车上。

  “我这是过道明路的货。”金六子解释了一句。不然，他也不可能大摇大摆把货带到火车上了。

  沈美云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她笑了笑，“回漠河？”

  “对。”

  “志英在你那怎么样？”姚志英还是她介绍的给金六子当下家的。

  “她现在是我的左右手。”

  这话一说，轮到沈美云惊讶了，“不会吧？”当初她介绍姚志英给对方，初衷是让姚志英能够赚点外快。

  但是，现在姚志英竟然混成了姚志军的左右手？

  金六子嗯了一声，压低了嗓音，“志英她是天生的生意人，对做生意很敏感，她上手很快，我能来放心的来到哈市，主要还是因为她在后方镇守着。”

  不然，金六子也不敢这般放心的出来了，至于沙柳，那就是他当初在路边捡的一个快饿死的孩子。

  他只能说做生意这件事，真的是看天赋。

  沙柳在他这里，培养了快十年了，还不如姚志英来他这里一年学的多。

  直接就能当左膀右臂的那种。

  沈美云听到这话，她轻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金六子斜睨了她一眼，难得呵笑了下，“美云妹子，我知道的你的担心，但是美云妹子，你觉得如果志英她不展现出来天赋，我能这么快让她当我左右手吗？”

  说到底，还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

  是这个道理。

  但是，沈美云想着姚志英原先的身份，北京姚家商行的千金，如今……

  算了。

  这世道，能好好的活下去，已经是极为不容易。

  路上，金六子在和沈美云一路胡侃，一直到了下了火车后，他扛着大包，跟着沈美云旁边，路边的人少了一些。

  他这才直入了主题，“美云妹子，你能弄到货吗？”

  沈美云牵着绵绵，四处扫了一眼，“什么货？”

  “肉，粮食，最好是细粮，不拘着什么，有多少我收多少。”

  这口气可真大。

  沈美云走到漠河市火车站的外围，马路牙子旁边，人不算多，她这才问道，“六哥，你扩大生意了？”

  这话问的有些冒昧，但是不问清楚，她也不好和对方做生意不是？

  金六子嗯了一声，“志英看着漠河，我在往哈市，佳木斯，还有鹤城扩展。”

  有了得力助手后，他便迅速开始扩张起来，不在局限于漠河这么一个小地方了。

  这是把自己的老底都透了出来。

  “烟酒白糖茶叶，我都收。”

  “什么货好，我收什么。”他想了想，“不过，这次市场铺的有些大，手里的钱不太够，我会先给三分之一定金，等尾款收到后，我在和你一起结账。”

  摊子铺大了，以至于金六子手里的现金很少很少。连带着付定金，都要回去筹款。

  沈美云盘算了下，“你让我回去想想，确定后给你消息。”

  “到时候电话里面说。”

  金六子摇头，“不要电话说，写信吧。”

  电话会被话务员听到，对于一个常年游走于黑白地带的人来说，把现成的把柄给别人，这是他难以忍受的事情。

  沈美云倒是忘记了，电话还有别人能听到。

  她拍了下脑门，“成，到时候写信给你。”

  “还寄你胜利公社那个地址？”

  “那太慢了。”金六子想了下，“你能把你地址给我吗？我去找你。”

  “你打电话后，我来找你。”

  这有些冒险了。

  沈美云不愿意，她便直截了当道，“我们也不说有的没的了，这样吧，三天后我在漠河火车站附近碰头。”

  她只要在此之前租个小院子，或者是小仓库，专门用来放货的。

  这个提议被金六子同意了，“成，那就还在这附近。”

  沈美云嗯了一声，目送着金六子离开后，她没领着绵绵直接回去，而是带着她在火车站附近转悠了下。

  最后锁定了一个老房子，敲了敲门，“老同志，请问你这里的房子出租吗？”

  “或者是出售也行。”

  对方迟疑了下，带着几分疑惑，“你是？”

  “我和我女儿经常来火车站，住招待所实在是太贵了，我们想租一个便宜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