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作者:mijia      更新:2023-06-18 23:28      字数:5308
  “呃……”管家窥了眼周德升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的答道,“二小姐先是哭闹不止,然后开始砸东西,现在……正在绝食抗议。”原本,管家以为老爷在听到二小姐这么作后,肯定会更加生气,却不曾想周德升听完后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出来,语气和蔼:“既然玲云这般喜欢年翔飞,甚至不惜自残身体,我这个做父亲的心痛不已,哪里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惨死?”一脸懵逼的管家:??????拍了拍沙发的木质扶手,周德升皱起眉来:“你去查查,那位张笺茹----就是年翔飞目前的妻子现在身在何处。另外,告诉夫人,让她看着准备一份丰厚的礼单,主要送些已婚妇人喜欢的东西,决不可吝啬!”管家应声退下,十分疑惑于自家老爷态度变化。而年氏那边,也正在谈论周家的这一场八卦。年氏所在的护士班,上午学习理论知识,下午则会去公立医院、私家诊所等地方实际演练。工作的间隙,她们自然而然的聊起了淄市近段时间以来最为火爆的话题。虽然年氏的照片曾经上过报纸,但顾及到魏崇稳,报社编辑并没有选择年氏的正面照,仅仅只是刊登了一个窈窕的背影。于是,这群八卦中的护士们并不清楚她们之中的年氏也是其中一位重要的角色。年氏自从进了护士班,就一直在如饥似渴的吸收着新知识,认真磨练技术,几乎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步。直到从同学口中听到“年翔飞”的名字,才知道自己的丈夫又闹出了事端。坐在护士之中,年氏的表情微微有些僵硬,但这段时间的磨砺让她顺利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并没有因为“年翔飞”这三个字而做出什么惹人怀疑的举动。在同学与护士的慷慨分享之下,年氏很快了解了周家发生的事情,知道了周玲云与年翔飞被周德升棒打鸳鸯,劳燕分飞。曾经,年氏做梦都希望看到这一幕,时刻期盼着自己的丈夫能够离开周玲云、回到自己的身边。但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年氏的心中却没有丝毫波动,甚至感觉颇为讽刺。自己怀着孩子的那一年,周玲云挽着丈夫的手臂,走到她的面前耀武扬威,不断说着两人之间情比金坚,说自己的家世有多么厉害,说自己的父亲如何看重年翔飞,说她只会拖累年翔飞的未来和前途,还不如趁早自觉放手。想到那一天,年氏依旧心如刀割----只是割着她的已然不是嫉妒,而是仇恨。就因为周玲云这一番炫耀,让自己动了胎气,又一病不起,害得最宝贝的儿子先天不足、屡屡在鬼门关徘徊。年氏能够感觉得到,周玲云十分在乎自己的父亲,因为她知道,她的一切都是父亲周德升给予的。而她有底气在年氏这个原配妻子面前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甚至不在乎年翔飞父母的责难态度,也是由于有周德升撑腰。然而,世事无常,曾经周玲云的底气,如今却转而成为了她与年翔飞之间最大的阻碍。至于周德升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年翔飞有妻有子,年氏是半点都不信的。周玲云与年翔飞在一起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十多年了,这期间,两人一直无名无份,周德升也不曾过问,怎么想都不可能。哪怕是周玲云刻意欺瞒,也不可能骗得过周德升这位狡猾老辣的大商人。无非就是周玲云和年翔飞更加注重心灵的交融,不在乎世俗名分,而周德升也懒得去管这些琐事罢了。听着身边姑娘们眉飞色舞的谈论着周玲云与年翔飞之间的“爱情”,听着他们是如何在被周德升阻止后拼命抗争,简直就像是现代版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年氏心里越来越冷、越来越沉,只觉得一股厌倦之感油然而生,甚至都有些茫然自己十多年来对于年翔飞的爱恨交织到底有什么意义。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但她却只能作为一个布景板隐于幕后,看众人对着周玲云和年翔飞之间的爱情品头论足、感慨连连,而自己,却仅仅是一个被随口略过的“年氏”。----这样的婚姻,有价值吗?这样的丈夫,值得留恋吗?而最重要的是,倘若两人经受不了阻挠、最终分开,而年翔飞也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后,自己又会怎样?习惯了精彩纷呈的大千世界,经历了女性应当独立自主、自由骄傲的观念洗礼,一想到自己会回到那个闭塞的乡镇,继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丈夫冷待的麻木生活,年氏就不由自主得打了个哆嗦,油然而生一股深深的恐惧与不安。----当鸟儿已经飞离了牢笼,拥有了可以翱翔天际的能力,又怎会再愿意重新回到狭窄逼仄的笼中?“离婚”,这个年氏曾经连想都不愿意想、恐惧到几乎夜夜惊梦的词汇,此时突然从脑海中冒了出来,让年氏不由自主的心中激荡。也许,人就是这样的矛盾。曾经的年氏对于年翔飞求而不得,于是心心念念着期待对方能够回头、死心塌地跟在他身后守候。然而,当年翔飞停下脚步,有了转身走回来的预兆时,年氏却突然发现了自己的抗拒与排斥,完全无法想象、更无法接受与年翔飞重新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真是……太可笑了。攥紧手中的笔记本,年氏被那股从心底里冒出来的强烈的抗拒感弄得心神恍惚。意识到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的好时间,她定了定神,勉强将注意力收回,却听到门外一阵喧闹。护士长神色一变,以为是有病患到了,连忙站起身出门相迎,几个实习护士连同年氏也跟在她的身后,随时准备搭手帮忙不过,她们甫一出门,就发现情况不对。诊所门外围了一圈的人,却并没有病患的踪影。当先一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考究却一脸憔悴,他的身后,则是被仆人押解着的一男一女,同样狼狈不堪,面容狰狞到几乎扭曲,其中那名女子甚至还大着肚子。看到护士们出来,男人立刻锁定了躲在后面,表情惊疑不定的年氏,三两步走上前去,深深鞠躬,态度诚恳至极:“张女士,对不起,实在是太对不起了,鄙人周德升,此次特地前来向您赔罪!”年氏性情柔顺,哪怕对于这位助纣为虐的周德升颇有怨言,也受不了一位老先生对着自己卑躬屈膝,下意识侧身一躲,语气慌乱:“您、您这是要做什么?”“鄙人这次来,是诚心诚意向您赔罪的。我那不孝女做了大错事,害了您与小少爷,而我则一直忙碌于事业,犯了失察之过,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此等丑事!”说话间,周德升朝身后的仆从们猛一摆手。仆从得令,压着那一男一女上前,一边用力按住他们的肩膀,一边击打他们的腿弯,只听“噗通”、“噗通”两声,这一男一女已然双双跪在了年氏的面前。一脸懵逼的年氏:“………………………………”羞愤欲死的年翔飞与周玲云:“………………………………”----一时间,场面尴尬而静谧。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假装有猫猫 和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第九十二章年氏素来不善言辞, 看着面前的场景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年翔飞与周玲云则面红耳赤得恨不得当场钻进地里,紧咬牙根、不吐一字。这三个当事人都不说话, 自然就方便了周德升。作为一个久经考验的演技派,周德升长长叹了口气,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透着深深的歉疚与无奈:“想必鄙人家最近发生的事情, 张女士应当知晓了。”刚刚才从八卦中得知此事的年氏僵硬的点了点头。周德升一脸憔悴,原本保养极好的皮肤上已然浮现出一条条皱纹, 明明仅仅过去不到半月, 便仿佛是老了十多岁:“我想说的,已经在那次接受报社采访的时候说了, 但我依旧还欠您一个道歉, 当面的、诚挚的道歉。”说完, 周德升又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丝毫不给年氏拒绝的机会。待到态度做得足了, 这才将自己的苦处娓娓道来。周德升表示,自己管控着一个大商行,除了周玲云外, 膝下还有三子一女。周德升将自己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商行与三个儿子身上, 对于周玲云虽然宠爱,却也不怎么关注, 教养女儿的事情则大都交给了家中妇人。周玲云找了男友,却迟迟不愿意结婚,周德升虽然奇怪, 却也没有多管,只当是她相信“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一套,更加喜欢恋爱时的自由甜蜜,却不想要早早嫁人。周德升经常与洋人做生意,思想上十分开放。只要女儿高兴,她愿意过怎样的生活就过怎样的生活,周德升无暇多管,然而,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女儿的幸福竟然建立在了他人的痛苦之上。周德升舌灿莲花,又将自己洗白一番,而所有的脏水都泼在了自己的家人身上。他的口才太好,演技又太过出众,哪怕年氏先前半点都不相信他在报纸上说的那些鬼话,此时看到态度诚挚的周德升,也不由得有些将信将疑。就连年氏都因为周德升的讲述而动摇,更不用说其他围观的民众了。众人纷纷对于被女儿坑了一把的周德升怜悯不已,唏嘘感叹。看年氏神色间微有动容,感觉自己铺垫的差不多了,周德升用手帕按了按湿润的眼角:“在知晓此中原委后,我本是下定决心,一定要让玲云与年先生断个干净的,甚至派人将玲云骗回了家,将她关在房中,不许离开半步。但是,我却没想到玲云对年先生执念极深,大吵大闹、四处乱砸不说,还……”声音哽咽一声,周德升看向大着肚子跪在地上的周玲云,神色中是恨其不争、更是哀痛无奈,“还不惜以自残绝食向我抗议。”此言一出,围观民众顿时哄然,看着周玲云的眼神满是谴责鄙薄。周玲云死死埋着头,身上微微发颤,也不知是愧疚还是愤怒。“张女士,我、我是实在没办法了啊!”周德升神色惨淡,老泪纵横,“玲云再如何不堪,也是我宠爱着长大的女儿,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伤害自己?万一出了意外,一尸两命……那可又如何是好啊!”周德升的模样实在太过可怜了,就连年氏也忍不住心生不忍,只觉得周玲云着实不孝,竟然让老父亲如此伤心难过。不过,虽然心中同情,年氏却依旧保持着理智。她低头看了眼跪在自己面前的年翔飞与周玲云,缓缓开口:“那么,周先生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不得不说,仇人跪在自己脚下的感觉的确很爽。看着两人狼狈卑微的模样,再联想到曾经他们光鲜亮丽、耀武扬威的姿态,年氏只觉得积郁多年的怨气都不由为之一轻。听年氏提到了重点,周德升心里惴惴,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鄙人这不孝女,已然决定此生非年先生不嫁,鄙人着实无可奈何,只能舍了这张老脸,相求于夫人,还请您给小女一条活路。”年氏嘴唇紧抿。经过孟晖与魏珊珊的连番调.教,年氏已然不是曾经那个单纯无知的深闺妇人了,几乎是本能的,她就猜到了周德升的未竟之语。倘若只是为妾,周德升显然不必这般大张旗鼓的出现,哪怕政府颁布了一夫一妻的法律,但男人纳妾----或者说是纳姨太太的不知有多少,大多还位高权重,于是政府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这种陋习视而不见。如果年氏背景强盛,不允许小妾进门,周德升有此一求倒也正常,但年氏性子软弱、娘家普通,更没有丈夫的尊敬爱护,根本无法在年翔飞纳妾事宜中置喙,周德升完全可以悄无声息的送自己女儿进门,何必搞这一出丢自己脸面的闹剧?这样一想,周德升的目的,必然不是请求年氏认下周玲云这个姨太太,而是请求年氏与年翔飞离婚,让自己的女儿取而代之。毫无疑问的,这是一种逼迫。在大庭广众之下流泪道歉、诉说无奈,也是某种程度上的道德绑架。其实,周德升并不想逼迫年氏,但是他却毫无办法。魏崇稳要求年氏与年翔飞离婚,又放下狠话,务必不许让这位张女士受到任何委屈。对于这两个完全矛盾的命令,周德升简直头大如斗,哪怕他如何精明圆滑、老于世故,也不可能完成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像年氏这般的旧派女子,只要日子过得下去,就绝对不可能主动离婚,而就算与丈夫没有任何感情,被人逼迫着与丈夫离婚、给另一个女人腾位置,也绝对没有一个人会感觉到开心。思前想后、辗转反侧,周德升只能想到如今的办法,那就是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强迫年翔飞与周玲云对着年氏下跪认错,将这种逼迫披上一层诚恳的外衣,让年氏勉强出一口恶气,以免情绪过于激动,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转头向魏崇稳诉苦。周德升这厢忐忑不安,那厢,年氏也情绪复杂。方才在医院里的那一通联想让年氏心惊胆战,甚至主动冒出了离婚的念头,而如今周德升求爷爷、告奶奶的将离婚的梯子送到她的面前,简直让年氏不知该喜、该怒还是该忧。但毫无疑问,她心口的一颗大石头骤然落了地。其实,早在年翔飞提出“休妻”之后,这个词就一直在年氏的脑海中徘徊回荡,让她做梦都无法安稳。不得不说,从最初的拒不离婚,到后来的态度松动,再到现在的坦然正视,年氏经历了无数的思想斗争,对于自己的想法也看得越来越清楚。最初,年氏不愿离婚,只是因为不敢。她不知道自己离开了年翔飞、离开了年家后该何去何从。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怕离婚后回了娘家,年氏的日子也不可能好过,可以说天大地大,她却无处安身。不过,这项担忧在年氏来到淄市、入了护士班后得到了解决。在有了独立生活的底气后,唯一将年氏束缚在这场婚姻之中的,只有她的儿子了。这个时代,一旦夫妻离婚,除非夫家没有抚养孩子的能力,否则孩子大多都会跟着父亲。年氏不能离婚,因为她无法离开自己的孩子,更何况乐儿一直体弱,倘若离了自己、落在别的女人手中,当真不知是否还能顺利活下来。但是,如果面前这位据说有钱有势的周德升能够帮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呢?心中微微一动,年氏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我可以跟年翔飞离婚,但是,我有两个条件。”听到年氏的回答,年翔飞与周玲云下意识抬头,目露震惊,而周德升却眸光一亮,整个人都振奋起来----只要年氏同意离婚,别说两个条件了,就是十个八个,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您说!”周德升目光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