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珞抿着唇角, 摸出手机要拨急救电话，冷不丁想及附近就有家医院，他又收了手机。“程临，车钥匙呢？”乔珞喊了一声，他背着光，额前的刘海被凉风撩拨着，盖住眼底莫名的光景。“给你，你俩先去医院，剩下的事我处理吧。”周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眼见着这事一时半会解决不了，程临把车钥匙塞给乔珞，给警察局那边打了个电话。附近那家医院离得不远，三公里的车程，乔珞仓促地送董晟去了医院，紧紧抿着的唇，不大自然。董晟倒是蛮轻快的，混不在意的模样，还有心安慰乔珞不要着急。医院这边人多嘴杂，有的小姑娘认出了乔珞，还特意多看了两眼，本着职业操守，没搭话。但是有些路人偷摸着拍了几张照片，至于有没有狗仔蹲守在这，胡乱发稿子乱说话的，乔珞也顾不上了。董晟去的是特护病房，周边隐私保护的很好。他的袖子破破碎碎黏在胳膊上，处理的时候，疼的直冒冷汗。乔珞一瞬不瞬的在旁边盯着，垂着眼睛安安静静的，两只手不安的交叉着。乔珞有些走神，下意识给自己剥了块橘子味的糖。除了沈行，他没欠过别人这么大的人情。当然，生意场上的不算，涉及私人情分，乔珞向来是不愿意求人的。也除了沈行，再没有人会这么下意识地护着他，偏偏董晟就直杠杠地挡在了他的前边。方才，要是董晟迟一步，这硫酸，该是泼到他脸上的，哪怕他反应再机敏，身上也免不了受点罪。下意识的反应，最能看清楚一个人，就是因为太清楚，乔珞才不愿意面对。等董晟的伤口都处理好，早过了饭点。乔珞摸着手机点了份外卖，抬着眼睛问了下董晟的喜好。董晟笑着说：“我没什么忌口的，你上次做的挂面就挺不错。”想到俩人也是共患难过的，乔珞语气也自然了，中肯道：“勉强能入口吧，不好吃。”乔珞面上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其实私下里凉薄的很，但是有人对他好了，他就总愿意记住这份好。乔珞点好餐后，有些无所适从，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低着声音说：“董晟，谢谢啊。”董晟拿那只没受伤的手，揉了揉额角，暗叹一口气，只觉得乔珞客气的厉害，他要的，可不是这声歉疚。董晟脸上表情不变，有意无意地转移了话题：“可惜了这顿饭，听说这家私家菜还挺有特色的。”乔珞脸上的口罩挺扎眼的，现在才想起来要摘下来，乔珞摘了口罩，很认真地看了董晟一眼，迟疑道：“那下次、我请你吃饭吧？”“行啊，咱们说好了啊。”董晟满口应下来，笑眯眯的，气色都好看了些。桌面上有助理买来的水果，外卖一会半会儿的也送不来，乔珞摸了个苹果给董晟削皮，想着先垫垫肚子。他刀工实在是差劲，一刀下去，大块的果肉带着果皮就下来了，董晟看的眼皮子直跳的，主要是心疼那层子果肉。乔珞削皮越来越块，果皮都连不成条。董晟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你这个败家削法，削完了，一个苹果，还真剩不下多少了。”乔珞难得点了下头，很自然就说道：“这倒是，沈行也这么说。”这个名字，让董晟笑意都敛了敛。乔珞把切好的苹果递给董晟一个，自己留了一个，两三下的就啃完了。乔珞的苹果不好看，东少一块子，西多一块子的，总是不规则，董晟瞧着这个卖相，有些牙疼。、但是乔珞的手好看啊，细白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把苹果递过来的时候，衬着那双手，好看的紧。董晟下意识就接了，鬼使神差的，还真的下了嘴。苹果挺甜的，就是果肉都被乔珞削的没了一大半，俩人都饿的够呛，没吃过瘾。见状，乔珞拿着水果刀，准备再削两个。沈行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大咧咧地敲了下门，就推门进来了。沈行穿着米色的大衣，全身都是暖色调，只冷着的一张脸有些违和。他先是看了眼病床上笑的跟个狐狸似的董晟，沉了沉眼睛，转而落到乔珞手上削的坑坑洼洼的苹果上。沈行脸色缓了缓，接过乔珞手上的水果刀，无奈道：“我来吧，你歇一会儿。”“哦。”乔珞的苹果实在是丑，他倒是一点不脸红的，一股脑把卖相惨烈削了小半个的苹果都塞给了沈行，还啃了一个牙印子。沈行也不恼，重新换了个苹果放手里削皮。“事都处理好了，公司也安排了公关。”沈行说的平静，只是解释了一声。这次饭局，沈行压根没觉得会出事，乔珞和程临聚会，身边还有个董晟，怎么看都是稳妥的，连带着公司安排的保镖都没带。沈行知道程临不待见自己，这个节骨眼上也没去讨人嫌，没想到就出了个小麻烦。乔珞没具体问沈行怎么知道的，也没问他怎么处理的，只说着：“程临呢？”“哦。”沈行顿了一下，眉梢微皱，不怎么待见程临这个人，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乔珞，随意道，“有一些需要善后的事，得留个人。”沈行说的含糊，其实他压根没考虑程临，只帮乔珞解决了公关这块，还暗戳戳的拖了下进度，把程临留在那儿了，他小心眼的很，只觉得程临待在乔珞身边，自己该不好受了。乔珞只点了下头，没追问，把沈行削好的苹果先给了董晟吃。董晟笑吟吟地接过来，余光还瞄了一眼沈行。沈行倒是没生气，只不耐地看着董晟，神情不算友好。沈行把第二个削好的苹果给了乔珞，拿了纸巾擦了擦手指。“你明天还要拍戏，这边的事我来吧。”沈行语气平平静静的，看着特别靠谱。乔珞看了看沈行，又看了看董晟。董晟表现的大度，好脾气道：“你忙你的，我没事，伤口都处理了，养一阵儿就好了。”乔珞“嗯”了一声，算是放了心。乔珞的外卖点的都是口味清淡的，三个人凑合着吃了点，沈行看着时间，催乔珞先走。乔珞一个公众人物，直愣愣的来这家医院，路上瞅见的人挺多的，现在外边不知道蹲守了多少人，这家医院也不算太安全。眼见着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了，明天确实要拍戏，乔珞想了下，没再继续添麻烦，说着：“那我明天再过来。”董晟温温和和的推辞了下，直说着不用。这话着实有点假，乔珞怎么也不会真的不管他的。沈行半眯着的眼睛，微冷。乔珞是坐的沈行的车回去的，前后保护的周全，开车的人是公司安排给乔珞的保镖，是个熟脸。沈行把病房里的外卖盒子等都收拾了，打包扔到了外边垃圾桶，搬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董晟的表情也没先前那么好了，单手撑着床架，抬着头看沈行，要笑不笑的模样。“你跟乔珞和好了？”董晟问的吊儿郎当的，和他那张斯斯文文的脸一点不搭。“本来是快了。”沈行嗤笑一声，实话实说道：“被你这么一搅合，后续再折腾点别的，大概又有的等了。”董晟弯着唇笑，心情大好：“呦，那我这一身的伤，可值了啊。”这他妈的伤得可不是值了？值大发了啊。沈行压根不信董晟躲不开那瓶浓硫酸。董晟不是善茬子，素来都是他阴别人，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了。要说不是自己甘愿的，谁信啊。没准那个蹲守的人，董晟都是提前知情的，只是没干涉，由着人家冲出来了罢了。但是这话沈行没法说，无非是吃个闷亏。且不说董晟有没有这个心思，哪怕乔珞也有点怀疑，是断然不会把人想的这么阴暗的，主要是吧，董晟真的狠，实打实的伤口做不了假，胳膊上留的大片的疤也不是短期内能下去的，总是招人同情的。沈行摸了根烟点上，心情烦躁地扔给董晟一根。“死不了就利索点，趁早滚蛋，别让珞珞担心。”沈行语气不大好听。董晟叼着烟卷，点了火，不置可否。沈行把病房的窗户打开通风，打了个电话问乔珞路上安不安全，得了准确的消息，温声嘱咐了两句。他看着烟雾缭绕中满是盘算的董晟，有些棘手。董晟可不是裴熙或者林亚然，他心思沉，算计一个人或者一件事的时候，总是防不胜防的。“你准备在这儿待多久？”沈行靠着窗户问。董晟也没耍心眼，主要是对着沈行，耍心眼也没什么用，算了下，笑眯眯道：“怎么也得养二十来天吧，不利用足了，都算亏本。”董晟说的保守，吞云吐雾的模样有些笃定。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董晟和沈行很相像，最起码做买卖这块，几乎是没吃过亏的。沈行脸色不大好看，“董晟，你这可没意思，我和珞珞好这么多年了，你插进来一脚，自己不腻歪？”董晟也不乐意了，嘲讽道：“就兴你一个人看上？”“你俩分都分了，要是真这么有把握，早在一块了。”吸了口烟，董晟语气凉薄，弯着唇笑，“诶，听说你失忆过，想起来了吗？”董晟揭着沈行的短，好遐以整的把半截烟卷搁到桌面上的烟灰缸里，不小心拉扯到胳膊上的伤口，疼的呲了呲牙。沈行瞥一眼董晟，压下把人从窗户里扔下去的冲动，满面阴沉。抽完整根烟，沈行摁灭烟卷，把窗户合上，“不劳你费心了，先担心自己吧。”沈行话锋一转，“近来不太平的事太多了，在这儿待的久了，小心后院失火。”董晟挑了下眉，把沈行的威胁过了过脑子，唇角的笑模样收了，神情也认真起来。沈行拧开病房门，俨然没有留下去的打算了，摆了摆手，好心道：“明天我陪珞珞来看你，有什么需求尽管说。”董晟眯了眯眼睛，只觉得沈行碍眼的很。沈行也一样。接下来的几天，俩人相安无事。乔珞每天拍完戏过来看董晟一趟，沈行都在旁边跟着。然后，董晟就顺口给程临提了提沈行的事。程临脸色都黑了，有些坐不住，一个电话打到了乔珞跟前，直念叨着让乔珞不要吃回头草，把沈行贬低的一无是处。乔珞吃着炒酸奶，坐沈行对面，听的不舒服。他不舒服了就不愿意让沈行舒服，索性开了手机外放，让程临的话原封不动的传进了沈行耳朵里。在程临口中，沈行活像是六亲不认、无恶不作、强抢民男，始乱终弃的大渣男，洗脑似的劝解着乔珞。沈行听着没什么反应，比乔珞还平静，不动声色地吃着晚餐。乔珞在桌下踹了沈行一脚，弯着眼睛问：“听完了什么想法？”沈行按住乔珞不安分的腿，擦了擦裤脚，慢吞吞道：“咸吃萝卜淡操心。”乔珞愣了下，转而就笑了，舀了一勺子炒酸奶塞进了沈行嘴巴里，笑嘻嘻道：“沈二，你胆肥了，连我哥都敢骂。”沈行咬着勺子，顺便咬了一下乔珞的手指，正经道：“我哪敢啊。”有程临在旁边搅合，沈行和乔珞独处的时间转瞬就少了。程临跟个封建家长似的操碎了心，眼盯着沈行的身影，护着乔珞护的死死的。沈行倒是不恼火，该做的事都做的妥帖，只抽空见乔珞的时候，眼神都愈发幽深，狠狠咬着乔珞的唇研磨着，像是好几天没吃上肉的恶狼。直到一周后，董晟接到了京都那边的电话，很多大事小事的压着，非得他过去处理。这招数沈行玩了不止一次了，董晟也玩过，无非是恶心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董晟只是觉得遗憾，刚和乔珞培养了丁点感情，就这么散了。不过他人是要回京都了，连带着拖沈行一块走还是容易的，礼尚往来呗。董晟走的那天，还送了乔珞一捧的玫瑰花，自己的心思也不藏着了，笑眯眯道：“好好拍戏，回京都了记得请我吃饭。”乔珞拿着玫瑰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干巴巴道：“我答应沈行说，拍完这部戏跟他复合。”意料之中的答案，董晟扶了扶自己的平光眼镜，笑道：“我对你是有好感，不过朋友总能做的，收了吧。”董晟就是有这个本事，明明前边没有路，他还能挖一条出来。他让乔珞知道自己的心思，偏偏压着那句话不点破，不逾越，守着朋友的本分，又像是随时要进攻似的。失不失败的，总要试试的，没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董晟到底是问了声，下巴指了指沈行：“乔珞，你喜欢他什么？”乔珞看了眼车门边上半靠着的沈行，神情都柔和了，“看对眼了吧，大概，是认识的太早，看习惯了。”董晟心里陡然的不是滋味。他也能和乔珞认识很早的，只是每一次，他都差了那么一点点，只差了那么一点点。乔珞到底是接了董晟的玫瑰花，话都说开了，总不能让董晟太难看。侯机的当口，程临安排好董晟，拉着乔珞到一边，苦口婆心地告诫乔珞要慎重，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话还是老一套，直说沈行不好相处。乔珞懒洋洋地听着，很乖地回了两声，等程临说完了，乔珞看了眼时间，说：“沈行等我呢，哥，你快登机吧，我先走了。”程临脸色顿时就精彩了，只觉得自己的话都白说了。送程临和董晟登了机，乔珞抱着玫瑰花进了沈行的后车座。沈行关好车门，一句话没说，只绷着脸按着乔珞去亲他。沈行摸着乔珞的腰窝，扶了扶乔珞的身子栽倒下去，乔珞的头发整个压着他后边车座上一捧的玫瑰花，他鼻尖都是玫瑰花的香气。“珞珞，我是不是可以上位了？”沈行的呼吸近在咫尺，直直看着乔珞眼睛，亲了亲他的下巴。沈行问的急切，眼底是清澈直白的渴望。乔珞撑着手肘推开沈行，沈行没有动，只下巴抬了抬。他还是那副模样，勾着眼睛死死盯着乔珞。乔珞缓了一下子，支着自己的身子要站起来，下意识就去摸自己后脑勺，他摇了摇头说：“恐怕不能。”沈行皱了眉，眼底是一片幽深，又把乔珞压回去了，还是压在那片玫瑰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