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虽然能分辨妖怪，知晓天下妖怪的名字、模样，还有灭杀的方法，但冥谛是魔，魔族、巫族都在他能力范围之外。“哦。”梼杌抱着胳膊，老气横秋，配上他小孩的脸，非常不搭，“说起来，冥谛真的很厉害？”“很厉害。”白泽掐着梼杌的脸蛋，死命揉了揉，“反正是你这种小孩子打不过的人，你要离他远远的。否则到头被打死，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梼杌“哼”了声，“我哪会那么轻易被打死？”“会哦。”白泽认真说，“你的三哥----穷奇，就死在他的刀下。”“三、三哥死了？”梼杌睁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尽管对于混沌、穷奇，他没多少感情，叫声“哥”也只是因为顺口。但……穷奇死了？“死了。”白泽说，“算起来，他的死混沌也要负责任……嗯，负全责，没有他怂恿，穷奇根本不会傻乎乎跑去投奔魔族，最后又想反水。”说到这里，他又在梼杌的脸上掐了一把，“所以你呀，离混沌远点，免得被他骗，再去送死。”“才不会，我要跟我大哥在一起，大哥在哪，我就在哪。”梼杌落回地面，望着黎秦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崇拜和依赖。黎秦拍拍他的头，“好好读书认字，当一只优雅的凶兽。”陆沐思考了会儿，“冥谛曾经说，他在人间蛰伏了千年，终于等到了机会……是什么机会？”“最近人间有什么事发生吗？”凤凰问。“没有。”黎秦说了一句，“一如既往的和平。”“奇怪。”凤凰抬头，“白泽，你能动用预知能力吗？”“现在不行。”白泽说，“当年冥帝偷袭我后，给我下了巫族的咒术，咒术对我的能力进行了压制，我现在预测不到未来。他要杀我，大概就是因为我的能力，能够预见他想做的事。”陆沐、凤凰、九尾狐沉默。包晓云对冥谛并不了解，现在的话题他也插不进去，所以一言不发，专注地扶着黎秦。而且，他有些心不在焉，表情放空，微微出神。麒麟忽然说：“我们，要不要先出去了？”他看着包晓云，“你的朋友，是不是还在外面等你？”“对哦！”包晓云被唤回神，猛地想起曲幽、沈云舒、凌奚三人，想起自己今天是来做的什么的。他的视线扫过高耸入云的山峰，又扫过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别墅……呃。他等等要怎么跟曲幽解释？……他们把曲幽的别墅，拆了啊。注意到包晓云的表情，黎秦摸了摸他的头，“宝宝不用担心，我来跟曲幽谈。”“那拜托你了，黎大哥。”包晓云主动蹭了蹭黎秦的掌心，恢复笑脸。黎秦收回手，看向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宝宝你让一下，我要它们移到别的地方去。”别墅夷为平地还能解释。突然出现几座山，就不好解释了。陆沐抬起手，拦住黎秦，“我来吧。”“你要帮我？”黎秦看了眼陆沐，难得没有杠上，他点了下头，“那多谢了。”话落自然退开。白泽站在旁边，看看黎秦，又看看陆沐，还是非常惊讶。目光绕着两人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包晓云身上，他微微眯起眼睛，想起五千年前大战前夕，曾经跟春神的对话。……所以，这就是你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的原因吗？拯救和改变……吗？白泽抬起头，透过结界往外看，月亮已经升起了。今夜月明星稀。嗯，明天会是个好天气。神兽的力量，是超越自然的，生来就有移山倒海的能力，陆沐替黎秦善后，将山峰移到无人海域后，才回到原地。地面的土坑倒是没关系，因为别墅坍塌，露出地基是正常的。做好一切，剩下的，就是怎么解释别墅塌陷的悄无声息了。圆谎的事，九尾狐更擅长，他自告奋勇，“后面的事交给我。”包晓云问他，“你打算怎么做？”“幻术啊。”冥洛一死，没了神力压制，九尾狐已经恢复过来，这会活蹦乱跳的，“只要给别墅区里的人类亲眼‘见’一次别墅坍塌的过程，就可以了。”“也是哦。”包晓云对九尾狐竖起大拇指，“棒！”“那是，我是谁啊。”九尾狐得意洋洋，趁机抱着包晓云蹭了蹭，“小包包，跟你商量一件事，你以后，也叫我‘哥哥’吧？好嘛好嘛，不然多不公平！”九尾狐撒娇。“九----华----”黎秦带着“和善”的微笑，提起他的衣领，把他丢回麒麟身边，“看好你的人。”麒麟张开怀抱抱住九尾狐。九尾狐就以被抱着的姿势，继续眼巴巴地盯着包晓云，特别期待，“包包，小包包，嗯？”包晓云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唔……”看着九尾狐的神情慢慢转成失望，整只狐狸都快蔫了，他才话锋一转，笑了，“可以呀。”对着九尾狐灿烂一笑，包晓云的声音很软很甜，“九哥哥。”九尾狐……九尾狐心满意足，干劲十足了！幻术完成后，大家就一起回到了黎秦的别墅。獬豸将被梼杌弄晕的凌奚、沈云舒、曲幽也一并带上，在三楼找了两间客房将他们放到床上。客厅里，包晓云、黎秦、九尾狐、麒麟、獬豸、白泽、凤凰、梼杌围坐在一起。熊猫们变回了人形，在厨房忙活。准备茶点。有几只还不能变形的熊猫围在包晓云脚边，想爬到包晓云怀里，被黎秦提着丢开后，就团在一起，在旁边爬来爬去。包晓云接了熊猫爸爸递给过来的牛奶，对他笑了笑，“谢谢。”喝完牛奶，包晓云又舔了舔嘴边的奶渍，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我能问一个问题吗？”“对了，我还没给你见面礼呢。”白泽突然插了一句话，他抓了一只不能化形的毛绒绒放在腿上，戳戳他的头，另一只手开始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往外掏东西，“小貔貅你喜欢什么？后羿的弓？青龙的鳞片？玄龟的铠甲？……不然你自己进去挑吧，喜欢的都可以拿走，不用客气。”说完，他就打开了自己储物空间的门，露出里头满满一空间的宝物，示意包晓云随意。包晓云被转移了注意力，“啊？”白泽站起来，拉着包晓云往储物空间里走，“别客气别客气，跟我来。”包晓云被拖了进去，近距离看，更惊讶了。好多、好多宝贝！他偏头看了看弯着腰到处翻的白泽，默默感慨，果然每一只神兽都超级有钱……说起来，就九尾狐比较穷？白泽在一堆的宝物里到处翻，翻得一脸灰，半晌他惊呼，“找到了！”包晓云走过去，“找到了什么了？”“给你的礼物。”白泽献宝一样将一副画卷交给包晓云，“这是山海图，里头收录了一万只妖怪的精魂，你可以召唤它们出来，为你所用。”包晓云看了一眼画卷，摆手说：“这太贵重了……”“不贵重。”白泽笑了，“它本来就是要给你的，我只是代为保管，你拿着吧。”将画卷放到包晓云手里，白泽又说：“对了，你是小貔貅，应该也喜欢金子吧？”他将堆在角落的一小座金矿收到一个小型的空间中，又将空间交给包晓云，“这个也给你。”眨了下眼睛，他又补了一句，“不能不收哦，不收我会生气的。”“好。”包晓云眉眼弯弯，娃娃脸上布满了笑意，笑容又阳光又软甜，“那我不客气啦！”“好孩子。”白泽满意了。带着包晓云出了储物空间后，白泽手一扬，重新收起空间，然后弯腰抱起一只毛绒绒，到沙发坐下。熊猫们动作很快，已经准备了一茶几的糕点。大家吃了些垫肚子，又再次提起刚才关于冥谛的话题。包晓云并没忘记自己刚才问的问题，于是耐心等白泽他们谈完了事，就再次提了起来。“我身上为什么会有春神的力量？”顿了顿，他直视陆沐，“老头，我的母亲……是谁？”梼杌睡得太早，醒的太晚，完美错过所有，什么都不知道，他闻言，也竖起耳朵。他很好奇。当初他知道大嫂居然不是人类，也不是小妖，而是一只小貔貅的时候，差点被一颗苹果给噎到，缓了很久才接受。毕竟……他大哥跟大貔貅是死对头！听了话，九尾狐心提了起来，眼神很复杂。獬豸、凤凰叹了一声。瞒不住了。黎秦轻轻拍了拍包晓云的手背，牵住包晓云的手，跟他十指相扣着。所有人都很安静，于是几只小熊猫玩耍的声音被放大到极致。包晓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家父亲。“老头。”陆沐垂眸，缓缓喝完了一杯茶水，他握着空杯，无奈一笑，“包包，你猜到了对吗？”第111章“冥洛说,春神曾经将她的另一半神格分给了她的孩子。”包晓云的声线有些颤抖，“那个孩子是我……对吗？”包晓云的左手被黎秦紧紧握着,右手攥紧裤子上的布料,抿紧唇,认真凝望陆沐。“嗯。”陆沐的声音很轻,“抱歉包包,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包晓云向来软萌、明亮的声线变得有些哑，“为什么不告诉我？”说完他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他努力将眼睛瞪大,又连忙抬手擦眼泪。可越擦眼泪掉得越多,最后干脆放弃,哭得眼圈红红的，“我其实知道的……”因为哭了，包晓云的声音更加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你们都是担心我难过,害怕我会自责，可你们应该告诉我的……我有知情权。”“包包。”“小包包。”凤凰跟九尾狐两人张了张嘴，很想安慰一句，可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又能说什么。他们生于天地,无父无母,失去母亲是一种什么样的体会,他们无法感同身受。何况神兽本身就没有那么丰富的情感,冷漠、淡漠才是他们的本性。唯有对待包晓云，是例外的。而且暂时不告诉包晓云真相，是他们所有神兽一起做的决定。一是因为当时包晓云问的时候，实在太小了。可能是未吸收够灵气，就被春神赋予一半神格，强制出生，他的蒙昧期，整整五千年，直到二十几年前，才终于开智，开始正常生长。二是因为包晓云太善良了，他像极了当年的春神，却比春神更加偏爱人类。他生了一颗人类的心，又被养在人间，随着人类长大，周边一群老头老太太都对他照顾有加……人类对他而言，很重要。如果需要，他或许会为了人类牺牲自己。当年春神曾经算出天地还会有一劫难，而包晓云，是这劫难中的唯一变数。所以她不惜冒着牺牲自己的风险，将一半神格赋予包晓云。神兽们不愿意让包晓云担起这么重的责任，更不希望包晓云同春神一样，牺牲自己，何况那场神魔大战之后，冥谛死去，魔族自此分崩离析，再无卷土重来的机会。如今的情况，他们都没有料到。即便白泽拥有知过去、晓未来的能力，也没能提前预见本该死了的冥谛没死，魔族会死灰复燃。天意终究无法更改。“包包。”陆沐放下手里的空水杯，起身走近包晓云，拍了拍他的头，食指轻轻抹掉他的眼泪，“跟爸爸来一下，好吗？”包晓云泪眼朦胧的，他乖乖点了头，跟着陆沐上了楼。黎秦的目光追随着包晓云，直到他们转过了二楼的楼梯，继续往上，他才收回视线。“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黎秦的目光凌厉，望着白泽，“春神不会无缘无故将自己的另一半神格分给宝宝，以护宝宝平安。保护宝宝的方式有很多，她没理由选择最危险的一种。而且她将自己的神格分一半给宝宝，也会陷宝宝于危险中----如果宝宝不够强大，那些诱惑魍魉、妖鬼、凶兽的香甜气味会害死他。”顿了顿，他又说，“除非她知道自己必死，或者，她一定要将一半的神格，分给宝宝。”“饕餮，你其实挺聪明的，没比混沌差多少。”白泽抬头，随后部下一个隔音的结界，“你想知道？”黎秦点头，“告诉我真相，白泽。”白泽摸摸下巴，“在告诉你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问。”“你喜欢小貔貅吗？”“喜欢。”黎秦的眼神放柔了下来，“我爱他。”“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什么意思？”黎秦问。“回答我。”白泽严肃道。“愿意。”听了话，白泽审视的目光落在黎秦身上，能够将人看穿，半晌他移开视线，“是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