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师同情地看余信一眼，怪不好意思道：“我也不清楚，具体还是问广告总监吧。”余信又不是真的二，哪里还听不出其中问题，他皱皱眉头，一个小品牌，一个不知名的经纪人，他什么都没做，就这么对待他，他不发威还真把他当好欺负的包子了？本来他不想接不适合的通告，既然他们这么想把他刷下去让位给汪洋，那他就更不会让他们如愿！“哦，”汪洋一副“原来你是不请自来”的样子斜视余信，勾着唇角笑，“你是来试镜这家新款运动衣的吧。有勇气、有志气，哈哈哈！”笑声里的嘲讽拽得跟什么似的。“对啊，你也是吗？那你也有勇气和志气哦。”余信搬着小板凳坐在汪洋旁边，双手托腮看他上妆。汪洋看都不看余信，冷笑：“我还需要勇气和志气？你逗我开心是不是。”语气充满了自信和狂妄，确实，论肌肉量，他比余信多几倍，做运动衣的模特不出意外，非他莫属。“好像不需要诶，”余信眨眨眼，“有的人需要，没有的人不需要。”汪洋眼皮子一抽，怎么这话听起来怪怪的……等等，这不就是在暗讽他没有勇气和志气，所以不需要这玩意么，靠！“余信！”汪洋暴脾气上来了，一掌拍到桌上，把工作人员吓了一跳，过一会儿，似乎意识到自己这么做不妥，强压下怒气冷冷地道，“你有本事再说一次。”“我没本事，”余信苦恼地挠头，“所以我才来这里试镜啊。”这话说得忒有艺术，其实包含了两层意思：一是我没本事，所以才来这种小地方试镜，二是来这种小地方的你，呵呵，也是没本事。汪洋脸色不太好看了。余信又可怜兮兮地补了一句：“如果我有本事，我就不用试镜，直接录用了哦，像汪洋哥你一样。”化妆师心口中了一剑，你这么直白地捅出汪洋是内定人选真的好么？哦天，小余仔你别用这么可怜的表情看着我，这是总监的锅，我不背，我就是个吃瓜的路人甲……不行了，这表情太可怜了，来，不哭，姐姐给你爱的抱抱！化妆师果断散发姐姐光辉，笼罩余信，细声细语地说：“余信，我这里化好妆了，你准备好了就坐下来吧。”“好啊，谢谢霓姐。”化妆师素霓一愣，余信居然知道她的名字？“你认得我？”余信认真地道:“认得啊，你参加过全国化妆师大奖赛，获得前五十强呢，可出名了。”素霓心头一颤，化妆师虽说收入不菲，但受人重视的不多，很多化妆师的名字也只有圈内人才知道，外人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字和成就能被一个小模特知道，对她来说，可谓是值得骄傲的荣耀。素霓对余信好感骤然上升几个台阶，话音里不自觉地充满了自信和骄傲:“过奖了。”“霓姐快帮我上妆，我要体验你的绝佳手艺。”余信来之前就打听过了品牌商聘请的化妆师，所以才一语道出素霓的来历。他乖乖地坐好，摘下帽子，指着自己的脸道，“我已经洗干净脸了。”素霓莞尔一笑:“好！”小余仔真是太会讨人欢心了，比那个大少爷脾气的汪洋不知好多少，就算小余仔会落选也罢，她也要让小余仔成为镜头里最美的人！“咦？”素霓端详了一下余信的脸，好奇地道，“感觉你好像跟之前有点不一样，嗯，是哪里呢？”明明感觉不同，却说不上来。余信戳戳自己脸蛋:“晒黑啦。”“呃……好像是有点，”素霓一顿，“不对不对，不是晒黑的原因。哦对，”她一拍掌，惊喜地道，“气质！你的气质变了。”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感觉余信成熟了一点。“没有啊，”余信弯着眼角笑笑，眼里流露狡黠的光，他有意无意地瞥向不远处翘着二郎腿，玩手机的汪洋，“我还是高矬穷，哪里比得上汪哥气质独特。”素霓一拊掌，对，就是这个眼神，莫名有味道有木有。“嗯哼。”听到自己名字，汪洋可把自己牛逼坏了，玩手机的手一停，竖起了耳朵。想得到恭维的吃相不要太难看。素霓越看越不爽快，掰正余信的脸，拿起粉饼愤愤地在余信脸上涂抹，她就不信汪洋能这么得意下去，余信的底子不比汪洋差，凭她的妙手一定能把余信打造成不逊于汪洋的运动男孩。素霓的水平真不是盖的，余信对着镜子看素霓的动作，明明好像没做什么大改动，但整张脸呈现出来的效果就大不同了。本来偏圆的边角经过粉刷一刷，棱角便如雕刻般明晰，晒黑的肤色经过素霓巧手打造，轮廓更立体，在灯光照耀下，黑白分明。更神奇的是，素霓仅仅是用粉遮盖了他的泪痣，画浓了眉毛，他瞬间便少了几分中性的艳丽，多了几许帅气男生的阳刚。对着镜子，余信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就像一夜之间从未成年的男孩长成成熟男性，一下子多了许多难以言喻的魅力。“我能帮你的就这些了，”素霓放好化妆用品，拍了拍余信肩头，“化妆只是辅助，关键还是看你自己，加油，可别辜负我了的好意！”余信笑道:“我会努力的啊。”成衣已为他们两人准备好，本来汪洋上好妆后就可以先去拍摄了，他却没动，非要等着余信上好妆换好衣后，才一起去拍。用他的话说说，是好心等余信，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就是为了在余信面前装逼，好让余信知难而退。汪洋两臂撑开，以夸张地凸显背肌的姿势走入摄影棚，傲慢得一比。在摄影师指导他做动作时，他甚至不屑地嗤之以鼻，非要按着自己的姿势来凹造型，认为这样才能展现他的肌肉和力量。摄影师无语给他了，不过是个关系户，就这么不把专业的自己放在眼里，将来要是出名了，还得了。整个拍摄过程，摄影师都黑着一张脸，双脚不停移动，就为了在那糟糕的姿势里找准合适的方位，拍下更好的照片。幸好，汪洋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能与专业模特相比的地步，拍摄后期，多少给了摄影师一点面子，根据其要求小幅度地调整细节。因此，虽然拍摄过程不太愉快，照片效果却不错。摄影师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心满意足地露出微笑，广告总监给他的要求是要拍出自然和休闲的风格，以贴近服装主题，汪洋的照片风格随性自然，身材也很适合穿这套服装，整体感观不错，就是表情动作有点僵硬，这就得靠后期修补了。“江立闻老师，我可以拍摄了吗？”就在摄影师沉浸在汪洋的照片中时，一道谦虚的声音响起。摄影师怔住，只见余信摸着头，好奇地看着自己。他居然知道自己名字----摄影师发出了与素霓一样的疑问，理所当然，也产生了和素霓一样的成就感和对余信的好感。“哦，到你了，进来吧。”江立闻温和一笑，大意扫了余信一眼，唉，他穿这服装的美感，实在比不上汪洋，真是可惜了。不过，他这么礼貌和尊重自己，不认真为他拍摄美照，争取入选的可能，就太对不起自己了。江立闻端起了相机，眼里迸射出认真的光芒，打算拿出百分之两百的实力，尽量帮余信一把。然而，当余信进入摄影圈时，他的担心和帮助都是多余的，余信根本不需要借助外力，在镜头下的余信，气质、美感，远超汪洋！余信的眼神和气质瞬间变了。平日的慵懒和傻气荡然无存，气场豁然如出鞘之剑，迸射出逼人眉睫的杀气，他在盯着相机，就像盯着猎物，野性、犀利。江立闻的手顿在半空，过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竟被余信的气势骇住了，连快门都忘记按下。余信是专业模特，出于尊重，他让余信自己凹造型，可是他发现，他按下快门的手速都比不上余信凹造型的速度。太快了，快得眼花缭乱，但是凹出的造型，质量却是上层。余信竟能扬长避短，在连摄影师都不会注意的挑剔角度，手臂微抬，头微扬，令身体线条层次分明，若隐若现地呈现不太明显的肌肉轮廓，尤其是他晒黑的皮肤，更是增添运动活力。比之汪洋过度显摆肌肉，他的含蓄与低调就正好合适，更适合自然与休闲的主题！最完美的是眼神，他能根据动作调整眼神的杀伤力，比如需要凸显力感的动作，他的眼神会放射出凌厉的光，需要表现休闲自然的时候，他眼神会变得柔和，笑容甜美，有如大男孩，他能刚也能柔，变换自如，把一套本来只有自然风格的服装，穿出了自然和野性两种截然不同的风味，这是只知道炫耀肌肉的汪洋远比不上的。余信并不知道广告总监对照片的要求，他只是凭借自己对服装的感觉，展现两种不同风格----自然休闲是所有人都意料得到的风格，但他却发掘出了另一种风格，将普通服装穿出了不同味道。在这一点上，真要感谢素霓，妆容给他提升了不少刚性气质，造就了他野性之气。妆容、造型、摄影，是影响照片效果的重要元素，余信竟能凭借自身能力，将这三点元素融为一体，把妆容和造型，融入自己的角色当中，展现符合妆容和造型的风格，再根据实际情况，调整角度，令摄影镜头下的效果更完美！江立闻根本不需移动太多，余信就能找准方位，凹出最合适的造型。江立闻发现自己成为了摆设，余信才是操控相机的人，余信在哪，相机就在哪，拍什么方位不是他说了算，是由余信决定。拍摄结束，江立闻来不及夸赞余信，立刻回看照片，然后他沉默了。他无声地抬起头，以震惊的目光紧紧锁住余信，出了镜头的余信，就像入鞘的剑，普通、低调，谁也想不到，就是这样的人，镜头里大放异彩，夺去所有人的目光。试镜结果会当场公布，余信卸妆后，坐立不安地坐在走廊上等待，其实他也不是很有把握能拿下这个通告，这毕竟是他的短板，他只是在尽力而为罢了。汪洋却很自得，鼻子都翘上天了，嘴角勾着轻蔑的笑容，一副“不用等了，滚回家吧，我是内定人选，你注定要滚蛋”的模样。素霓收拾好了化妆包走出来，亲切地跟余信打招呼:“小余仔，还没出消息？”“霓姐，”余信站起来，挠挠脸颊笑笑，“还没呢。你忙完啦？”“嗯……奇怪了，”素霓手指抵着下巴，上下打量余信，“怎么感觉你气质又有点不同了？是我老花眼了么？”余信歪头杀:“咦，霓姐不是才十九岁吗？”素霓被逗笑了，她都二十七了，还十九岁。“就你嘴甜，”她悄悄递给余信一张名片，“有事没事常联系，跟你合作很愉快。”“谢谢霓姐。”余信宝贝地握住名片，笑容满面，“有消息我告诉你啊。”“好，祝你顺利。”素霓挥手告别，理也不理汪洋，走出了门口，她忽然顿悟，呀，她知道怎么余信的气质感觉不一样了！余信在给他化妆时，充满成熟男性气息，配上被晒黑的肤色，特别有男人味，但摄影完毕后，他的气质一下子就变回原状，恢复常见的傻白甜。她猛然意识到，余信竟然能在不同场合显露不同气质，以适应工作需要！素霓走后，广告部召开了紧急会议。两套组照被摆上台面，就如何抉择模特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汪洋是内定人选，我们既然已经答应了王导，反悔不太好。”“但是从照片来看，汪洋的镜头感差了一点。你看，他表情太僵硬了，余信的就自然多了。我认为，内定只是一时的面子问题，招牌却是永久性的，不能因为一时利益，选用不合适的模特，砸了我们的招牌。”“据我了解，余信之前拍摄《明星秀斗》时得罪了王导，王导正联合圈内多人封杀他，我们这时候选用余信是不是不合适。”“撇开这些不谈，你们觉得余信和汪洋哪个更有发展前途？”大家陷入一阵沉默。汪洋出道一年多了，除了刚出道时引人瞩目外，没有多大成就，全是靠王传的关系刷存在感。他有实力不假，但音乐圈有实力的歌手多如繁星，他想成为最耀眼的那颗星还差得远呢。相比之下，余信刚出道，便有裴于做后台，名气不大，发展不快，却有固定死忠粉，堪比天才的实力也让人惊叹，只要拿到好资源，成名是迟早的事。“我不认为王传能封得住余信，”刚才提出疑问的副主编道，“王传没那么大的权利，如果真有权利，费尤不会拂逆他的意思，找上我们。我认为，封杀只是暂时性的，一切还要向前看，余信是最大的潜力股，我们推他，对我们将来的品牌发展更有好处。大家应该都知道前几个月《尚左》选用不合适的模特，导致人气下跌，风评变差的事情吧，我希望我们品牌不要出现类似的错误。当然我的看法，是从我们品牌整体发展出发，具体哪个人更合适，还是请专业人士来评价一下吧。”江立闻点点头，以专业的口吻评价道:“简单地说吧，你们对比看汪洋和余信的照片，发现什么了吗？汪洋有肌肉适合运动衣没错，可是这是一款休闲类的服装，更注重的是穿搭和风格，他的肌肉反而显得过头了。余信的感觉就很好，肌理线条都很合适，最重要的是，气质！他的气质很有范，贴合了服装的主题，还衍生出服装的另一风格，两种风格从视觉来说都很吸睛，相信不用我多说，大家都有理想人选了。”江立闻说得没错，同一款服装，汪洋穿像淘宝买家秀，余信穿像欧美大片，完全不是同一档次，果然专业和非专业模特，区别就是很大啊。总监叹了口气:“行了，就用余信吧。王传那边我来搞定，江立闻，一定要给余信好好拍。”当初是他们没眼光，答应了王传，现在好了，悔不当初，幸好王传不是什么只手遮天的大导，另外再帮他安排汪洋就行了。“那肯定。“接到试镜结果后，汪洋蒙圈了。什么情况，不是说好让他代言的吗，反悔是怎么回事？总监是个圆滑的人，以发现汪洋不适合这款服装，适合更高档服装为由，把汪洋吹捧得上了天，三两句就安抚了汪洋怒火。汪洋兴奋地自以为打败了余信，嚣张得意得很，没在意就走了。余信没把汪洋放在心上，得到消息后，他喜出望外，给素霓发了消息，素霓回了他一个笑脸和一句“恭喜”，简简单单，庆贺之情却溢于言辞之间。与广告部协商好拍摄时间后，余信满载着喜悦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