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作者:流年忆月/烟迟      更新:2023-06-18 20:58      字数:5040
  呵呵哒。想装样子给别人看?美吧!余信挠头道:“咦,认真对待每一次试镜,不是模特必备的基本素养吗?”要是这句话说全了,后面应该还有句尾话“这还用你教啊?你以为我是乐否这狂妄自大,得点便宜就上天的人咩?”卧槽,卧槽,我草草草,余信你这小子骂谁!费尤和乐否不傻,话外之音当然听得出来,他们脸色变了一变,乐否僵笑道:“当然是,你说得很对。”“噢,努力也一样啊。”余信很认真地道,“只要努力过,不论别人说不说,知不知道,都没关系,自己知道,无愧于心就好。”这句话与其说是怼乐否,不如说,更像是安慰自己。说完这些他就挥挥手走了:“我的小心脏受到了伤害,请不要安慰我喏,我要大吃一餐调剂心情。”费尤和乐否脸皮一抽,谁特么要安慰你,恨不得你去shi好不好?还大吃一餐调剂心情,呸,吃shi你吧!“我请你吃饭吧。”招麟走到余信身边,友好地伸出手,“你好,我叫招麟,刚才看了你的试镜,表现很棒,请不要将结果太放在心上,这只是一次磨炼而已,不是人生的重要决策点,不需要有太大心理压力。”“你好,我叫余信,”余信微笑着握住招麟的手,笑眯眯地道,“谢谢你。”“不客气,我们一起走吧。”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出了门口,余信特意回了个头,露出一抹“连不认识的朋友都请我吃饭,你们作为‘老师’和‘朋友’都没有表示,做人真是太失败”的笑容。费尤和乐否气得咬牙,乐否一怒,故意大声道:“老师,走,今晚我请培训班师生们一起吃饭,庆祝我试镜成功。”请余信吃饭,可以说是安慰饭,请培训班所有师生吃饭,呵呵,那叫炫耀饭。乐否以为自己阔气,在大家面前嘚瑟了一回,实际上大家心里冷笑:说那么大声,装啥逼呢,以为试镜通过你就得意了?要不是余信成片不好,轮得到你?第一个被叉出去的就是你!招麟请余信到一家中高档次的餐厅用餐,这是余信第一次来,餐厅装潢有欧式格调,颇有置身欧洲宫廷的大气感,人来人往,客流量大得不可思议。与外表不同,招麟是位温柔稳重的人,比余信大两岁,对余信非常照顾,除了刚认识时说了试镜的事,事后再也没提起过,谈的都是其它有意思的话题。然而余信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而变得愉快起来。失败依然如重石压在他头上,费尤的嘲讽、乐否的讥笑跟魔咒一样在脑海内乱窜,他甚至产生了可怕的错觉,仿佛全世界的人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围着他、指责他,你做得这么完美,你没有失败的权利!你必须成功,否则你对不起你的才能和我们的期待!你的字典里不准有“失败”,必须成功、成功,将那些不如你的人踩在脚下,做不到就滚蛋!“余信、余信?”招麟看到余信苍白的脸色,推了推他,“你还好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余信一怔,从可怕的魔怔里走出,惊觉额上都是冷汗:“没事啊,我身体很好。”招麟担忧地道:“你脸色很苍白,喝点热水暖胃吧。”说着,给余信倒了一杯热水。入喉的水如火般滚烫,余信的内心却作对一般,愈发冰冷,甚至冻得骨髓都凝固起来。“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余信僵硬地笑着,双手撑着桌面艰难地站起来,“我去一趟洗手间。”“我送你去吧。”“不了谢谢,我自己去就好了。”余信走进洗手间,扑水到脸上,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惜完全没有效果,他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次失败他受到了多大打击。他想起了过去,那个失败的夜里,他承受了多大的打击和痛苦,他很害怕,害怕失败,更害怕面对失败后要经历的一切!一个男人来到水池边洗手,他一抬头,透过镜子看到余信的脸,惊讶地转头:“你……”顿了一下,才用更礼貌地语气道,“请问你是……嗯,余信吗?”余信怔住,看着镜子里的男人,年纪四十来岁,面相严肃,头发用发胶固定,油亮泛光,一身笔挺的衬衫西裤,一副商业成功人士的模样。“请问你是?”在余信记忆力里,他从未见过这个人。男人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叹息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硬照,就觉得眼熟,现在见到真人,就肯定是你了。请原谅我提起你的过去,但我儿子是你的忠实粉丝,我跟他一起看了你很多比赛,你是我见过最棒的运动员。”余信勉力一笑,他很不喜欢提起自己的过去,如果不是出于礼貌,他一定矢口否认自己是男人口中的运动员。“我没有恶意,只是见到喜欢的运动员表达一下激动之情而已。”男人面带微笑,“对于当年的事件我深感遗憾,我儿子知道你退出赛场后,哭闹着说要见你,请你留下,可惜那时我没能力实现他的愿望。你不知道他有多崇拜你,事实上,他是因为看了你的表演,才喜欢上花滑这项运动的,现在他已成为花滑运动员,而你依然是他的偶像,你的表演视频他看了不下百遍,每个动作都模仿得一模一样。”“谢谢你儿子的欣赏。”余信不咸不淡地道,“那都是过去的我了。”“嗯,说得对,”男人很理解,“新的人生要有新的开始,不管你走向怎样的人生,我和我儿子都很支持你。也希望你知道,虽然过去几年了,但还有人记得你。”余信一怔,苦笑道:“我啊,已经没资格让人记得了。”“那只是你个人认为而已,在我们看来,你依然是最棒的运动员,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给我们带来的感动和美感,不会因你的现状而有所改变,我们记得的不是你的辉煌,而是你这个人。很感谢你,曾经给我们带来的快乐,祝愿你现在一切安好。”没有过问过去,只有深深的遗憾和祝福,这样的话实在太戳人心窝,在余信对自己产生怀疑的时候,这些话无异于一记暖流,充填他的苦海。“谢谢。”除了谢谢,余信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合适的词汇去表达内心感激,他没有想到,在世人都遗忘他过去的时候,还有人记着他,欣赏他,祝福他。“请不用客气,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这不仅仅是我说的,也是代我儿子说的,你知道,当年那件事后,我儿子非常愤怒,他骂了那些人,但是他声音太渺小了,根本没人响应他,当你后来宣布退出花滑界的时候,他说,要是他早一点遇见你,给你一个拥抱就好了。”余信震愕,仿佛被锐器凿开冰墙,一瞬间,坚冰碎裂、融化。他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无力地靠在水池边,声音无助地颤抖着:“真是,男子汉……那么肉麻干嘛……”男人沉默了,只有经历过那些事的人才知道余信为什么那么崩溃、那么无助,余信曾经是位很优秀的花滑运动员,奈何造化弄人,他被迫退出了他喜欢的赛场,然后他的名字被人遗忘,脱去了光辉的羽衣,还有几人能记得他带来的快乐。“今天很高兴碰到你,回去后,我终于能骄傲地告诉儿子,爸爸帮他把他想说的话告诉他最崇拜的偶像了。希望你过得安好,当然,出于私心,我们也希望能再一次在舞台看到你的表演,不是作为运动员,而是作为你自己。”男人会心一笑,“全国花样滑冰锦标赛将于12月在帝都举办,今年恰逢开赛四十周年,主办方邀请了国内著名大导演陈新文拍摄宣传片,据我所知,宣传片主角目前还在选角阶段,无论是演员还是模特,都在陈导的考虑范围。正巧,他这周到这里出差,今晚刚到,不出意外的话,他明天中午会到文达购物广场的滑冰场去物色人选,如果你恰好去那购物,有幸碰上他的话,麻烦你代我向他问个好,你就说我文老弟就好。好了,我得回去了,朋友在等我呢。”“请等一等啊,”余信不解地道,“请问你为什么帮我?”作为互不相识的陌生人,男人给他这么好的机会,实在是好得太过了。“因为我儿子想见你,他现在在帝都培训,与偶像同台是他最大的梦想,与其让他站在没有偶像的舞台,追寻偶像过去的身影,还不如让他与偶像站在同个舞台上一起演出。”余信愕然:“舞台、演出?”对于一位运动员来说,用“赛场”、“比赛”显然更贴切些。“我经常这么跟儿子说,比赛就是演出,赛场就是你的舞台,演出者是你,观众是喜欢你尊敬你的人,他们看的是演出精彩与否,而不是演出结果是否能得到其他人的认同,所以,没有人会对你的演出结果报有期待,你只需要让你的演出变得更加精彩,赢得更多掌声就好。”男人走了,余信失神地走回饭桌,跟招麟告别,然后目光无神地走出餐厅。月沉入夜,城市的喧嚣还没停歇,他只身一人,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不知何去何从。他很少会流露出如此无助落寞的神情,在他的人生中,似乎什么事他都以微笑面对,他都快忘了,流泪与悲伤是什么滋味。他心情并没有因为男人的话而变得好起来,甚至陷入了不知该怎么调整的误圈。这时候,他脑海里冒出了一个人名字。“你有没有失败过?”当他想到那人时,这条微信已发了出去。过不了两分钟,对面回复了:“就算是无所不能的上帝,也失败地创造出了你这个二货。”呀喂,有你这么说话的咩?这是安慰人,还是想讨打啊?余信气笑了,他气哼哼地回复裴于:“所以说上帝是公平的,他也失败地创造出了蠢蠢的你。”“滚!”余信笑了,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裴于就是有种魔力,让他感觉很舒服,很开心。过不了一分钟,裴于来电了。“干嘛啊?”余信问,“打电话来找打啊?”“来听听你哭的声音是嘤嘤嘤还是呜呜呜还是唧唧唧。”唧唧唧是什么鬼啦!“……你才哭呢,我坚强伟大!”“不知道是谁在那委屈吧啦地向我诉苦。”“你啊。”“去去去!”裴于恼火地道,“余信我告诉你,我这人心情不好从来不会诉苦,只会约个朋友找个地方喝酒唱歌,喝得高兴,唱得开心了,就把烦恼忘了。”余信握紧手机:“所以你要请我喝酒唱歌吗?”“我请客,你付钱。”“可以啊。”“在哪?看在你付钱份上,我勉为其难去接你。”电话里传来音乐声,恰好与身后餐厅正在放的音乐一模一样,余信一愣,笑了:“我在你走出来就能看到的地方。”“所以,你是因为今天试镜落选了才哭鼻子?”裴于带余信到了一家大排档,刚点好酒,就说道。“你才哭鼻子,”余信不满地哼哼,“我只是有一点点不高兴,一点点而已。”“逞能,”裴于捏了捏余信的脸,“笑得比哭还难看。落选就落选了,又不是只有这家杂志可以上,以后多的是机会。”“噢。”余信蔫蔫地应了一声。“干什么这么愁眉苦脸的,下次上个逼格更高的杂志,稀罕这本杂志么。”“噢。”裴于突然不说话了,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害怕失败?”出乎意料,余信没有笑嘻嘻地逞强,他无声地点了点头,神情黯然。“失败了,爬起来继续闯就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裴于道,“最可怕的不是失败,是失败后没有爬起来的勇气,一蹶不振。你觉得你没有能力再成功?”“不是,”余信握紧手里的空杯,似乎这种方式能让他发泄一些负面情感,“如果有人对你的成功报有很大期待,而你却失败了,你怎么办?”裴于不答反问:“我对你入选报了很大期待吗?”余信愣住,想了想:“没有。”“如果我对你报期待,难道你今天就不落选吗?”余信苦恼地挠头:“也不是。”“所以我对你报不报期待,都不会改变你的结果。”裴于屈指敲了敲余信脑袋,“成功是你努力的结果,失败是努力不够的结果,那都是你的事,关我期待什么事。你管我期不期待干什么。上帝造人时,还期待造出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呢,结果还不是造出了你这个二货,难道他就因为期待值与实际相反,就能把你回炉再造?下一次难道就能捏出完美的你?扯淡。我告诉你,谁对你报期待,就让谁继续期待去,求他期待你了?有本事他自己也做到像你一样优秀啊,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要求你做到,你做不到,又凭什么指责你?”余信完全愣住了,他定定凝视着裴于,突然低头,伏在桌上闷声发笑,紧握的茶杯松开了。裴于莫名其妙:“你笑什么笑?”余信笑出了眼泪,抬起头抹去眼角的湿意,红了的眼眶里沉淀着许多看不懂的情感:“没啊,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为什么要纠结于别人或者自己的期待呢?”“笑够没有,”裴于别扭地递给他一张纸巾,“看你笑得跟哭似的,来擦擦。”余信擦去眼角的泪水,突然抱住裴于,低声道:“借个抱抱。”裴于怔住,叹口气反拥住他,轻轻拍打他的背:“抱吧抱吧,但不准乱摸……喂,你乱摸哪里!”余信无辜地伸出咸猪手:“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你的小腹肌。”“不小心你个头,故意的是不是?”裴于敲了敲余信的脑袋,“我准你摸了吗?”“你准不准是你的事,我摸是我的事。”余信理直气壮,“有本事你也像我一样摸啊,你做不到,凭什么要求我也跟你一样做不到?”怎么觉得这话逻辑怪怪的,裴于绞尽脑汁一想,我去,这不是他的台词么,这家伙居然盗用:“找死啊,盗用我的话。”“我这是原创的,”余信据理力争,“有本事你上证据证明这是你的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