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谦举着杯子往嘴里送，喝完又接了一杯才走过去坐下，扫了一眼饭菜后把水递给他：“还挺丰盛。”沈凉川接过水喝了两口，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老师。”沈凉川突然叫了他一声。何谦没抬头，嗯了一声示意在听。“下学期你是不是不带我们班了？”何谦挑了挑眉，抬眼扫了他一眼：“你可能忘了，我只是给你们刘老师代课的，一直也并没有带你们班。”沈凉川看着他：“那你下学期……”“高一七班和高二七班。”何谦没等他说完把话截了过来，轻轻敲了敲碗提醒他：“好好吃饭，等下不是还要上课？”沈凉川便不作声了。吃完饭沈凉川照常没有要回的想法，开了客厅的电视就懒懒地躺在沙发上，眼睛倒是跟着收拾餐桌的何谦走。何谦清理好垃圾以后洗了手从厨房走出来，沈凉川往起身挪了挪给他腾出个空位，何谦走过去把电视关了，指了指卧室，看着他道：“你睡吧，我还有工作。”“对了，”何谦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对沈凉川说：“自己订好闹钟，我估计会忘了叫你。”沈凉川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顿了下后摇了摇头说：“我没带手机啊。”何谦哦了一声，了然般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房间。沈凉川在他身后勾唇笑了笑。然而没过两分钟，房门打开了，何谦边走边拧着手机的小闹钟转了几下后扔给他，“两点十分的闹钟。”说完就又走了回去。沈凉川：“……”半个月后学校开学，报名结束后高二高三正式上课，高一的新生则开始了为期两周的军训。何谦这学期虽然只上高一和高二两个七班的课，但数学是主要科目，基本每天都有课，算下来一星期下来的课程并不少。他不是班主任，加上怕热，所以没打算去高一那边混脸熟，而高二刚进行了文理分科，大部分学生都不是原班人，跟老师也都不认识，所以“新来”的感觉也没有太强烈。上课第一天，刚刚过完假期的学生们明显不在状态，何谦见状也没着急上课，草草的介绍了就打着让他们自习的名义让他们相互熟悉去了。离放学还有十分钟时，教室里说话的声音一下大了起来，何谦从书上挪开目光，抬头扫了一眼，教室里坐着的人都好奇地伸着脑袋朝门口看，好几个女生围在一起低低地谈论，他顺着她们的视线看去，愣了下----沈凉川和陆明知就倚在走廊的栏杆上。沈凉川对上他的视线后，抬手指了指手机。何谦不明所以，伸手解锁桌面上的手机，有一条未读的短信--一起吃饭。来自沈凉川。下课铃声响起，何谦打了招呼后走出教室，陆明知在他出来前一秒拍了拍沈凉川的肩，转身走了。“你们…你怎么在这？不上课？”何谦扫了眼陆明知的背影，看着沈凉川问。“体育课。”沈凉川笑了笑，“等你吃饭啊。”高三的体育课一直都是被取消的。何谦没戳破，只挑了挑眉看着他。“……我翘课来的。”沈凉川被他盯了两秒后抿了抿唇，见他不说话又说：“快下课了我才过来的。”“嗯。”何谦应了一声，走在前面没忍住勾了勾唇，“就为了来找我吃饭？”“想来等你一起。”沈凉川说。“你可能不知道，”何谦偏头看他：“我不跟翘课的学生一起吃饭。”沈凉川跟在他身后，听到这话追了两步凑了上来，看着他反而有理有据地说：“那下次我不翘课了，你等我。”声音都带着笑意。何谦懒得理他，到了食堂沈凉川问他想吃什么，他说不知道，随意走向一个窗口买了几道菜后找位置坐下，沈凉川默默在他后面跟着，在旁边坐了下来。他什么都没拿，坐在一旁就撑着下巴看何谦，何谦拿着筷子对上他的视线，没搞懂他这是哪出：你不吃？”沈凉川明显愣了下，撑着的手收到外套兜里，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闷声道：“我以为你会帮我呢。”“……”何谦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出来的“以为”，一时有些无语。沈凉川等了几秒见他不作声，很失望地偏开头，起身准备走。“坐坐坐，”何谦叹了口气，伸手拉他坐下，把盘子挪到他面前又把筷子塞给他，“这饭就是给你买的，行了吧？”沈凉川立即勾唇笑了，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从食堂出来，沈凉川理所当然地就往教师公寓走，何谦跟着他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叫住他：“哎，你不回寝室啊？”沈凉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说到一半收住了，看了看何谦的脸色，犹豫着问：“我可不可以去你那里午睡？”“不可以。”何谦自顾走开了，朝身后摆摆手，“回你自己寝室。”何谦下午没课，没去办公室，午觉睡醒后就开始准备工作，再从书桌上抬头时都将近五点多了。他冲了个澡后换衣服准备出门，王世磊今天返回b市，约他晚上一起吃饭。刚走到门口沈凉川的短信就发了过来，让何谦等他吃饭。何谦回他说不在学校。出了校门后直接打车到约好的餐厅。王世磊坐在靠窗的位置，何谦直到走近了才看见他对面坐着的罗静漪。他脚步一顿，在心里骂了王世磊一句才朝他们了过去。罗静漪抬头看见了他，抬手示意了下位置，等他坐下后笑了笑，问：“我过来蹭饭的，不介意吧？”“当然。”何谦笑着点了点头，“都是老同学，好久不见啊。”☆、第 29 章“老同学”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轻飘飘地吐出来，但既然有意指出来了便是想表达些什么。闻言罗静漪微微变了脸色，脸上的笑僵了两秒才应道：“是啊，好久不见了。”王世磊对何谦使了个眼色，又对着罗静漪笑了笑，“是啊，大学的时候除了上课的时候，都没什么时间碰面了，毕业那时还以为会是最后一次聚了，没想到--”说到这他“啊”了一声，想起来什么，“差点忘了，”他指了指何谦，“这家伙早我们一年跑了。”何谦没说话。王世磊招来服务员，把菜单递给罗静漪点了以后又加了几道菜。罗静漪放下菜单后眼神不时往何谦身上瞥，“你当时为什么执意要提前实习呀？”她问何谦。这件事当时在学院传得很开，毕竟何谦当时是学院重点培养的学生，无论是保研也好、出国也好都非常有希望，所以他递交了实习申请后整个学院师生都很意外，到现在有些老师上课还偶尔会提到这件事，语气里全是惋惜。“也没有为什么，”何谦给自己倒了杯水，笑了笑，“我本来毕业后也是打算工作的，提前一年也好。”“这样啊...”罗静漪点了点头，“我也是一毕业就工作了，留校。”她偏头看了眼王世磊，笑道：“没想到碰见了他，又因为他遇见你。”何谦笑笑没说话，王世磊便把话接了过来：“看来还是有缘。”他意有所指，揶揄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个来回，罗静漪佯装生气地瞪他，嘴上笑着问：“哎你那是什么眼神...”眼睛却朝何谦看了过来。何谦心里叹了口气，幸好服务员推着菜过来打断了他们，菜上齐后他起身说去洗手间，洗完手出来就把帐先结了，想中途找个借口先走。罗静漪的心思他看出来了，王世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想把他们凑到一起，何谦一直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又不好说什么。他不想再待下去了。然而没等他先说出口，王世磊接了个电话回来就满脸抱歉的说临时出了事得先走，又说等吃完饭后让何谦帮他送送罗静漪，罗静漪看他着急担心地问了两句，让他别管了赶紧走，说她能自己回。王世磊临走时犹豫了下，拍拍何谦的肩膀：“下次再重新请你吃一顿。”“没事，”何谦说，扯出一个笑：“你赶紧走吧。”吃完饭后从餐厅出来，天已经黑了，八点多的城市灯火通明。何谦用手机叫了车，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路边上一边等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多是大学时期的事，罗静漪说了挺多跟何谦有关的事，有些他本人都不知道。“那个时候大家都以为你跟外语学院那个院花在一起呢，”罗静漪笑着看他，眼睛亮亮的，“有一段时间还有传言说你提前实习是因为她来着，哎她叫什么...”何谦笑着摇了摇头，没忍住打断她：“没。”“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吧？”罗静漪突然问，她笑了笑：“王世磊说你单身，但不知道问什么，今天我一见到你就觉得--嗯怎么说...”她想了想,自己忍不住失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感觉吧，你有喜欢的人了。”她还在笑，偏头看着何谦：“我是不是没机会了啊？”何谦愣了下，一侧头就对上了她的视线--有难过有失望。正想说点什么时电话恰好响了起来，同时一辆车咻地一下在面前停了下来，司机放下车窗举着手机摇了摇，喊道：“是你们叫的车吧？”“对。”何谦应了声，上前两步打开后车门让她进去，罗静漪盯着他看了两秒，温柔一笑，转身上了后座。何谦关了车门往前走了两步，手刚抚上前座车门时罗静漪喊住了他，“不用送。”何谦顿了下，回身看她。罗静漪靠在窗边，笑道：“不用送，也没多远。”何谦有些犹豫，又听见她说：“我知道怎么走，放心吧。”她回头对司机说了句“走吧”，又冲何谦摆了摆手：“走了。”何谦没再说什么，抬了抬手机：“到了给我发信息。”刚到学校门口罗静漪的信息就发了过来，说到了。他刚打了好，准备发过去，对方第二条短信又发了过来 -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大学的时候就喜欢你了。接着又是一条--以后我们可以是朋友吧？何谦把打好的字删了，重新打了个字发过去--嗯。第二天上午放学，陆明知拉了正准备朝外走的沈凉川一把，“你又要去找他？”沈凉川回头看他，又扫了一眼被握住的手腕，片刻后应了一声：“嗯。”陆明知皱了皱眉，“我昨天...”陆明知昨天晚上没上自习，他爸特意让他请了假一起出去吃饭，都是认识的叔叔，他就是来走个场，饭吃饭随便找了个借口就离了席。然而在楼下等司机时恰好看见何谦从对面的餐厅里走了从来，和一个女人。他脚步一顿，跟司机打了声招呼没开走，坐在车里直直地盯着对面看，直到何谦把女人送上车走后才离开。何谦当时跟那个女的看起来有说有笑的，但应该不是情侣关系，陆明知知道。但他就是觉得那一幕刺眼。尤其是想起沈凉川那天跟他说“让他一步也不要离开我”时的那个眼神。他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沈凉川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了？”陆明知松开他的手，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他知道你...”他问的是，知道你喜欢他？他没直接说出来，但沈凉川一听就懂，他看着陆明知没作声，半晌后问：“你昨天看见他了？”声音淡淡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陆明知却知道他不高兴了。“没，”陆明知看着沈凉川，顿了下说：“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太...”他像是哽住了，皱着眉想了想，看是无果，脸色复杂地把那个字吐了出来：“太粘着他了？”他顿了下，不知道如何开口：“就……你想过没，万一他不喜欢这样呢？”闻言沈凉川脸色一变，许是被那三个字刺到了，他沉着脸默不作声地看向窗外，蹙起了眉头，好一会才动了动唇，却又没说什么，转身出来教室。陆明知等他出了门才起身跟了上去，在他身后几米处盯着他的背影没有追上去，过了教学区后看见沈凉川似乎顿了下，随后拐了个弯朝教师公寓去了。果然。陆明知叹了口气，朝另一个方向向食堂走去了。沈凉川倒没有如陆明知想的那样依旧去找何谦，他在距离何谦住处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远远的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有些事情他心里清楚，既然何谦选择回来并且愿意见他，说明算是原谅了自己，他也感受得到何谦对他的耐性和纵容，一如既往甚至更甚----可即使是这样，某些事他还是不敢确定。陆明知刚才欲言又止，不过从那句未说完的话沈凉川也猜到了，想是他昨晚看见何谦了，和其他人在一起。女的？沈凉川勾了勾唇，眼里却是半分笑意也无。会让他不高兴的人。陆明知知道，所以没直接说出口，而是换了种方式提醒他。可其实无论何谦是和谁待在一起，他都是不愿见到的。待在他身边的只能是自己。所以没有任何事能阻止他去找何谦----沈凉川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就连当年生日那天以后，何谦前脚刚离开他后脚就能毫不犹豫就跑去找他----他离不开何谦，只要他想见他，没有什么能阻止的。他一直这么以为----从来没有什么犹豫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可是刚刚听到“不喜欢”这三个字时，他感到自己连心跳都顿住了几秒----他才发现，他还是有怕的。怕何谦不喜欢。沈凉川在原地站了十来分钟，两手看似漫不经心地插在外套兜里，太阳远远地落在山头，暖黄的夕阳大片撒在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几秒后他抬头朝前方远远地扫了一眼，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