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作者:二狮      更新:2023-06-18 19:38      字数:5247
  也就这点出息。谢无宴努力憋着不露出鄙夷的神情,导致面色僵硬。毕竟谢大佬往上住过玉帝的房,往下躺过阎王的床,对人间这点五星级“豪华宾馆”很是不屑一顾。当然,至于他当年在玉帝房里和哪个不懂事的小朋友偷偷摸摸地做了些什么,就是后话了。最后,还是谢无宴提醒着回归正题:“劳烦您带我们参观一下吧。”销售员微笑着带大家去看了云鹤居沙盘。任务委托人有吩咐,集团出于对楼盘销售与公司股价的担心,尚未公开金总去世的消息,所以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这次,他们是以集团指派参观的身份过去的,不能透露任何车祸相关信息,更不能提什么邪祟之说,只能靠一双眼睛观察,一对耳朵听。不能明目张胆地问,让调查难度又增加了不少。祝泉泽低头看着三维沙盘,在心头默算此地风水。以他那点浅薄的知识,暂时还看不出什么毛病。他嘴上随口一问:“你们这销售房卖掉多少套啦?”销售人员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才百分之三十......”她扭头又看了看身后,确定没别人在,才补充道:“听说几位是金总派来参观的朋友?其实,上周金总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来的。这个销售比例太低了,季度报告都不敢交上去。”悦雅集团作为top几大房地产商,大部分楼盘都是还没有开始建就已全部售罄,而云鹤居的建筑工程都已经过半了,才卖出去了三分之一,可见销售的确不理想。祝泉泽眨眨眼:“为什么这房子卖得不好啊?背后有什么原因么?”这个问题显然在公司的检讨大会上被屡次提及,销售张口就来:“一个是价格原因吧。你也知道,云鹤居属于悦雅集团下旅居系列,打造的是最高端品牌,一般人都买不起。二来是地理位置原因,云鹤居这里环境虽好,但不可能久居。我们的客源呢,主要是来鹤鸣山旅行的有钱人,毕竟旅居类住宅,都靠冲动性消费嘛。”祝泉泽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六天消费破百万,对所谓的“冲动性消费”颇以为然:“所以说,你们的客源......”销售答得挺爽快:“我们的客源大多是住在我们云鹤居五星级酒店的客户,然后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就顺手买房置业了。但其实他们也知道,一年都不会来几次。”“集团其他同类型的房子,就是靠这种冲动消费的,销售率也很低么?”“没有,就云鹤居。”销售有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祝泉泽笑了:“那你之前说的那两个原因,主要是针对旅居地产的。既然问题就出在云鹤居身上,总还得有点特别的原因吧?”销售这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就是有些客人......是听到了一些......闹鬼的传闻,才决定不买了的。”谢无宴猛地抬起头:“之前死过人没有?”销售立马摇头:“我没听说过。”谢无宴眉头微皱:“这块地建房之前有坟地么?或者说,工程开发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古墓?”销售对这个问题也一口否认。祝泉泽奇道:“那闹鬼之事从何说起?”销售撇撇嘴:“本来就无从说起,压根就不存在的事,都是工地里的工人以讹传讹。”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决定去工地上看一眼。在酒店这边就能看到别墅区,远远望去,清一色白墙黑瓦,古色古香。每幢别墅之间的独立性也非常好,基本不会被邻居打扰。那片别墅区看着很近,开车过去竟然还要小二十分钟。销售开车,谢无宴和祝泉泽坐后排。一路上,祝泉泽都盯着窗外风景发呆。这条盘山公路开上去,一直都能看到云鹤居酒店,它就好像是一件被群山拥在怀里的艺术品。谢无宴一只手不动神色地放到了他大腿上,低声问道:“想什么呢?”祝泉泽回头,浅浅一笑:“就是好奇他们怎么能在酒店里住一个礼拜都不出门。”谢无宴跟着无声的笑了,凑到祝泉泽耳边,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下回我带你来开房啊,体验一下。”说着手里一用力,捏了捏他的大腿。祝泉泽脸颊一红,顾着有外人在,又不好发作,只能假装超凶地瞪了谢无宴一眼。吃了一记眼刀,谢大佬却笑得满脸餍足,就好像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一行人刚到建筑工地,却发现工地门口已经聚集了几个工人,所有人都低着头,也不知道围着个什么。祝泉泽凑上去一看,才发现地上躺着两只死掉的仙鹤。仙鹤身上没什么明显伤痕,羽毛油亮而平整,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一群工人倒是在交头接耳:有人说是悦雅集团干了不少黑心事,这遭老天报应啦。有人说是那个鬼又显灵了,不知道这次要害谁。还有人说溜了溜了,今天日结工资就跑路,这工地也太邪门。那销售见了神叨叨的工人就来气。他大步上前,又推又搡地试图驱赶工人:“聚在这里做什么,不就是只死只鸟嘛,大自然死个小动物有什么好看的?活都干完了,啊?!”工人们抬头看了一眼销售,只见他带着公司工牌,又穿着西装皮鞋,似乎是什么惹不得的人物。于是打工的二话不说,瞬间走得一干二净,就留下销售一个人还在原地生气,指着工人背影痛骂:“消极怠工!盒饭没少你们的,吃饱了就知道天天胡思乱想。死个鸟而已,能给你讲出花来!可气死我了,也不知道坏了老子多少生意!”等他骂够了,冷静下来,这才想起自己是带人来参观的:“走了走了,真是让三位见笑了----咦?”销售一回头,却发现祝泉泽依然蹲在那里。祝泉泽观察了一会儿尸体,慢悠悠地开口:“这仙鹤的血......好像都被吸干了。”谢无宴和子桢都在他身边蹲了下来:“怎么说?”祝泉泽指了指丹顶鹤的头部----“丹顶”的红色来自仙鹤头顶丰富的毛细血管。如果丹顶鹤死了,那里应该从鲜红变成黑红、紫红。但此时此刻,两只仙鹤头顶只是一片略深的肉色,半点血色都没有。第37章 调查三人沉默地互相看了一眼, 被吸血显然不是一个好兆头。销售只好也凑上前来, 他可以随便对工地工人无礼,但这几位毕竟是金总带来的客人,总不能太拂人家面子。销售压着怒气问道:“这鸟有什么问题吗?”“没问题, 没问题。”祝泉泽打着哈哈站了起来, “城里人没见过仙鹤,好奇。”然后他对另外二人使了个眼色, 笑得很温和:“我们走吧。”“这儿其实就没什么好看的,a区基本建完了,剩下的还在建设中。”销售一边走,一边给人介绍。他似乎很不喜欢来工地, 草草地带着大家转了一圈就算是完事儿了。对此,祝泉泽求之不得, 毕竟有这位大兄弟在, 他们调查处处受限。与销售道别之后, 三人假装离开, 下山后又折返回了工地。这回他们没走销售之前带他们走的“参观路线”, 而是从边上小路绕上去的,可谓“大开眼界”。参观路线修得干干净净, 平平整整,四周绿化带都做得很好, 和这里的别墅群一样高端大气上档次, 而一旦出了那片白围墙, 外面到处都是被人踩踏出来的黄土路, 原本的绿植七倒八歪,大把装修垃圾堆积成山----泥土,石块,粉刷废弃料,五颜六色的塑料袋......一座座小山包似的,似乎也没有人处理。祝泉泽一行人再回到工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刚好赶上工人们晚餐,大家正在领盒饭。三人拿着悦雅集团的访问工牌,倒也混了一口饭吃。他们借着和工人们一起吃饭的档口,各自行动,分别去找工人采访聊天。起初,工人们还对他们心怀戒备,但祝泉泽从山下捎了几打啤酒,又带了几条烟,大伙儿们七嘴八舌的,顿时就聊开了。祝泉泽在人群里认出了中午围观死仙鹤的一个小伙子,便上前问道:“昨天死仙鹤的事,是第一次发生吗?”“不是,这种事也忒常见了!”小伙抽了人的烟,喝了人的酒,话自然也就多了一点,“最开始是死老鼠,一只只地往工地上扔,然后什么鸡啊,鸟啊,还有一次是黄鼠狼......这次变成仙鹤了!”另外一个人搭腔:“对对对,你说山里死点什么吧,的确也正常,但哪能次次都死工地门口啊对不对,明显是被故意放过来的!”“一开始我们以为是哪个神经病在装神弄鬼......但后来才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有一次,死了一只大山鸡,”那工人略微夸张地拿手比划了一下那山鸡的大小,“有同事就眼馋了,说这鸡毛色健康,肯定不是鸡瘟死的。一定要剖了炖汤。”“我说这么邪门的鸡你也敢吃,都不怕得病!”那工人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还真当自己在说书了,抑扬顿挫的,“但那鸡剖开后,里头竟然几乎没有血。那鸡的血被吸干了!”祝泉泽在心底“啧”了一声,心想果然是同一个东西。子桢那边聊完也有新发现----为了保证工作效率,悦雅集团的工地都是二十四小时轮班连轴转的,有工人说,他以前就做晚班,因为晚班工资开得高,但后来他发现,一到晚上,山野里就会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每当他静下来屏息聆听,四下就一片寂静,但当他忙碌起来,那声音又开始呜呜咽咽的。瘆得慌。他强调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听到哭声的人,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做晚班的人越来越少,甚至白班都遭受了牵连,闹鬼的事儿越传越玄乎,不少人都打算换个工地另谋生路了。据说还有胆大不信邪的工人,大半夜寻着哭声去找人。最后,他没见着人,也没见着鬼,阴风过后,那哭声就不见了,只留下一排人类脚印。听说那脚印上还带着血迹,只有来,没有去。第二天,那个胆大的工人就离职了,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有人说他家出了事,也有人说他死了,而这个“探鬼”的故事人口相传,越传越吓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杜撰。总结下来,这工地的确有问题。但那邪祟,似乎就是一位白天杀小动物泄愤,晚上一个人躲着哭的主。日常工作吓吓人,除了金总那场不知是不是意外的车祸,还真没有害过人。子桢眼睛闪闪发光地看向谢无宴:“谢天师,这事您怎么看?”“吸动物血,抛尸,以动物羽毛作为警告,这像是灵兽、妖兽的行为。”谢无宴顿了顿,“但哭声,血手印,人脚印,听着又像是鬼,或者是尸变的尸。”说着他摇摇头:“所以还不好说。”祝泉泽分析道:“但无论哪种,它似乎是在传达某种不满?”谢无宴点点头,毫无疑问,这东西怨气不小,而且怨气的缘由的确与这片工地有关。但凡它的诉求没有被满足,估计会一直作怪。其实,祝泉泽在来工地之前,上网查过悦雅集团的相关资料,奈何这家公司的品牌公关非常给力,每次出了什么问题,总能在第一时间控制舆论并把事情压下去。以至于悦雅集团在全网都是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股价只涨不跌,楼市全部大卖,慈善事业桩桩件件,还是全国智能化社区管理的探索先驱。他想知道的黑幕,多半都是网上查不到的。祝泉泽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给身边的小兄弟又递了一根烟:“对了,之前好像听你们说,悦雅集团做了不少黑心事?”“是的!”小伙原本在埋头吃盒饭,现在接过烟,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嘴,“他们口头承诺每天盒饭都有两荤一素,但最近素菜的量越来越多,荤菜的量却越来越少,干|他|娘的黑心企业!”祝泉泽:“......”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盒饭,肉量果然感人。然后,一根小鸡腿就空降在了他的碗里,抬头一看,是谢无宴的。原本谢天师碗里也就那么一块肉,竟然是全给自己了。周围的工地汉子无一不露出了羡慕的眼神,祝泉泽受不住那种灼灼的目光,顿时有点不好意思,瞪了谢无宴一眼----意思是我不要,你吃吧。谢无宴很无所谓地回了他一个眼神:你吃鸡腿,我吃你。祝泉泽:“......”奇怪的是,这种眼神交流,他怎么就莫名看懂了呢。大概是那句抱怨菜量的牢骚带了个头,员工聚众骂起领导,总是越骂越来劲。很快,倒苦水的人越来越多。“公司黑啊,压榨啊......每天都累死累活,不仅没几个钱,一个月也没几天休息......”“哦,还有他们那个甲醛,和客户说得可好听了,什么甲醛零超标。但实际上,他们是‘工业标准零超标’,又不是‘居住标准零超标’。怎么去甲醛的我们还不清楚啊!这房子再好,我也不敢住。”......祝泉泽听了半天,也没嗅到任何和此事相关的蛛丝马迹,便索性坦白地问有没有死过人。这群工人和上午的销售一样,都说工地里没有出过人命,也没挖出过古井古坟,至于那个“鬼”到底是什么来头,并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有人说可能就是土地公公显灵,不喜欢在这山里建房子。问了半天,一无所获。正当祝泉泽一行人打算离开工地的时候,有一个黑黝黝的小伙子跑了过来,说他知道一件事,可能和这个“鬼”有关系。小伙子自报家门,说自己是隔壁村过来打工的,算是半个当地人。据他介绍,云鹤居这片土地在建房子之前是有人家住的,但村里条件不好,年轻一代嫁人的嫁人,打工的打工,全部搬去了大城市,唯独留下一群老人。后来拆迁,上头给了原住户很多钱,也为他们在附近镇上安置了新房。所有人都走了,唯独剩下一个老奶奶,自己一个人种种田,养养鸡,自给自足。老奶奶的丈夫走得早,孩子们也都在城里,她在这山里住了一辈子,说什么都不肯搬走,村里的房子几乎全都被拆完了,她也不走。但凡有人来劝她搬,就会被老奶奶拿着拐杖打出去。也不知道那么一个佝偻干瘪的老太婆哪来那么大的劲儿,一边追着人打,一边还能问候房地产商十八代祖宗。就当大家都以为老奶奶能和房地产商死磕到天长地久,平时身体向来硬朗的老奶奶却突然过世了,就埋在村头的大树下。听说那哭声就是从她坟头那个方向传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