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作者:陌上殊      更新:2023-06-18 18:32      字数:5331
  有些人在心虚的时候,就会喜欢长篇大论。宿臻眯了下眼睛,不露痕迹的将侯安上下打量了一番。一个本应该投胎转世的家伙,实际上却仍然在世上行走,而且就在不久之前,他才亲眼看着这家伙的身体化为一堆灰烬,几件事加在一起,不免让人多想起来。他偏过头,与贺知舟对视了一眼,借着道侣契约同他说起话来。“你觉得他的话可信吗?”贺知舟低吟两声,回道:“我也有些怀疑,他似乎在遮掩着什么东西。”用蹩脚的语言遮掩起来的东西,只要认真观察一下,想要找出真相还是比较容易的。宿臻把侯安的话拆成了一个个的字词,又再度重新组合起来,果然就让他找出了破绽。侯安话里话外都在表示他是在山谷看到他们之后,才得知霜落找了帮手的。可是听过他对鹤闻的吹捧之后,不难发现不管是在他,还是在霜落的话中,鹤闻的人设基本上都是属于算无遗漏那一挂的。如此天才的一位,又怎么会在明知小姑娘脑袋还不能处理太过复杂的事情的情况下,不做过多的解释,就将事情丢给了小姑娘呢!这不是明摆着让小姑娘出去找帮手啊!而小姑娘能有什么帮手呢?一个普通人无法看到的鬼物,待在有能力的人不会去的深山老林里,除了抓住因为担心妹妹而再度前往深山老林的宿臻来做壮丁以外,小姑娘也找不到其他的人来做自己帮手了啊。既然宿臻会来,与宿臻已经是道侣的贺知舟,自然也不会落下。倘若鹤闻真的是那般算无遗漏,想来宿臻与贺知舟的一举一动早就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所有的事情也都是在按照他的想法平稳有序的进行着。第二百二十二章 冬日宴(三十七)侯安并不知道宿臻他们在暗地里是如何推测他的,他现在还停留在山谷之中,不过是因为侯平刚刚离去,他希望能够留在这里送他最后一程,至于那个已经下了地府的人,是否知道他在外面目送着他的离去,其实并不重要。他所有行为的出发点都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心情能好过一些。与外人无关。大概是他旁若无人的姿态与普通猴子之间的差别太大,才会一眼就被人看出不一样来。还被宿臻他们搭话了。虽然事情的起因在于他那过剩的好奇心,对山谷周边的风吹草动那般感兴趣,一时着了贺知舟的道,才有了现在的这么个事,不过他都已经想办法把话给圆了回去,应该是不会出问题的吧!应当是不会出问题的。话虽然是这样说,侯安心里还是有些小心虚的。倘若因为他的缘故而让鹤闻的计划出现偏差,他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俗话说,多说多错。侯安在巨石上站了起来,他的身体早在多年之前就送给侯平用了,现在用的这个是鹤闻用炼器的手法给弄出来的傀儡之身,甚至连个活物都算不上。就算是舍弃了这具身体,侯安也不会觉得有何可惜的。左右他跟随在鹤闻身边时,也都是以魂体的形式。何况他修炼多年,魂体的凝实度远不是霜落那样的小姑娘可以比得上的。要不是担心用本体前来会被侯平发现端倪,他也不会请求鹤闻给他弄出这么一个傀儡之身来。说一千,道一万。侯安此刻的心思已然是放到了舍弃现在的傀儡之身,直接来个一走了之上了。他对自己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嘴上没个把门的,再让宿臻与贺知舟这么问下去,说不得他知道的那一些小道消息,就全都一骨碌的倒了个精光。似是想到了那个可怕的后果,侯安忍不住打了寒噤。六月伏天的,还是在大太阳底下,他就觉得后背一凉了。简直是不能更可怕了。“现在距离冬日宴举办的时间也只有个把月的时间了,你们要搜集的食材还天南地北的四下零散着,想要将它们都给搜集全乎了,还不知要过上多久呢!我就不继续耽搁你们的时间了,倘若有缘的话,那就来日再见了。”侯安伸着爪子摸了把脸,在巨石上跳了两下,显然是已经准备着离开了。宿臻却不想就这么简单放走了侯安。算一算时间,侯安跟随着鹤闻的时间也有数百年了,确实是霜落这种死了没两个月的小丫头能比拟的。霜落不知道的那些小秘密,侯安可能都有所了解。现在有个机会能折腾出大半的秘密,宿臻又怎么能轻易放过去了。自然是应该趁热打铁,顺着杆子往上爬才对呀!宿臻:“等一下,我还有些问题想要问一下。”果然是想要追着他套话,侯安瞥了一眼宿臻,摇摇头,果断的舍弃了自己现在的傀儡之身,他可不能继续被套话下去了。而且另一边的鹤闻也在召唤他了。也对,他的身体现在是确确实实的没有了,鹤闻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也差不多可以开始着手实行。“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侯安有意对宿臻笑了笑,下一刻就消失在了巨石之上。如果没有另一头鹤闻的召唤,他这会儿恐怕只能丢下傀儡身,以魂体直接溜走了。不过现在么!带上傀儡之身一起跑路,没有给宿臻等人留下破绽,也算是一件可以吹嘘的事情了。“消失了。”宿臻翻身一跃,跳上了那块巨石,在他的感知之中,并没有在巨石周围感应到空间传送的波动,也没有发觉到其他的灵力波动,因而侯安的离开方式就很值得深究了。贺知舟也跟着跳上了巨石,惊讶的发现在侯安方才站定的地方,出现了一滩红褐色的已经凝固了的血迹。这就奇了怪了。侯安身上并没有出现伤口,所以这滩血迹又是从何而来?远远看着两人一猴谈话的霜落,在那只猴子离开以后,这才捧着食材单子缓缓的飘到巨石旁边。贺知舟抬头问她:“你先前说侯安走过的地方都会出现一滩血迹,是因为他身上有伤口,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呢?”侯安的身体是侯平在使用。他们也是见过侯平的,虽然按照侯平自己说的,能控制身体的时间越来越短,可他身上应当是没有伤口的,否则贺知舟不可能在靠近他的时候都没有闻到血腥味。所以血迹的来源就很有问题了。霜落没有从前的记忆,真正变成鬼物也只有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而且这段时间都是实打实的,并不像是宿臻那样还在幻境之中度过了漫长的时间,因为经历的少,所以见识也比较浅显。你若是让她去说侯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可能就会一问三不知了。当然这也不能怪到她的头上去。人家不过是并不知情而已,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旁人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她呢!霜落被贺知舟一问,她本来就不知道什么,这会儿自然也准备如实说着自己的毫不知情。但是贺知舟旁边还有个宿臻,同样也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看样子是蛮期待她能说出个所以然来的。于是霜落本来将要脱口而出的那句‘不知道’被她自己咽了回去,抓耳挠腮的仔细想了好半天,也亏着她现在不是个人了,回想过去的事情也变得简单起来,很快就回想起了当初碰上侯安时的场景。“侯安,我是说我在先生身边看到的那个侯安,他是没有影子的,应该和我一样都是鬼物才对。”霜落掰着手指,回想起来的那么一点点的东西被她像是挤牙膏似的,一点点的往外说了出来,“阳光会直接从他的身体里穿过,然后落在地上。”那时的侯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哪里会像那只猴崽子一样的无害。因而霜落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也是有理由的。第二百三十三章 冬日宴(三十八)鹤闻是从那个人、鬼、妖三者皆存的时代一直走到今天的,他手上积攒下来的修炼功法怕是比所有修仙世家加在一起,都还要多的多。人鬼妖的修炼功法,他都有。对于这一点,霜落是很清楚的。因为鹤闻在接手她之后,就曾拿出好几部功法供她挑选,而她并不是个有慧根的人,所以不管那些功法有多么的来之不易,学成之后又对她有多大的好处,她是一本都没有选。没办法,就算她真的选了,也没办法修炼。又何必自取其辱呢!而侯安就不一样了。首先他曾经是一个妖物,在没有其他人指导的情况下,他开启神智后,都能自主的吸收日月之精华,甚至在鹤闻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快要炼化横骨,化身人形了。这样一个活着就非常有修炼天赋的妖物,即便是死后化身鬼物,他的修炼天赋一样是非常的强。几百年过去了,化虚为实对他来说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不过对鬼物来说,当然还是虚幻着,与现实世界之中的事物隔绝开去的那种状态,对他们来说更为习惯。因而在一般情况之下,鬼物即便是已经掌握了化虚为实的能力,他们也都还是更加的习惯用虚幻的身体在世间行走,就算那样做,普通人看不见他们,他们的选择也还是那样。所以当霜落看见侯安的时候,他是虚幻着的身体。“他的身体是虚幻的,双腿被红色的雾气包裹着,当他站定之时,红色雾气会逐渐加深凝固成实体,所以当他走过的地方,就会出现大滩的血迹,那股子血腥味就算着隔着数十米都能闻的清清楚楚的。”霜落眨了眨眼睛,她能够想起来的就只有这些了,更多的就没有了。在宿臻与贺知舟因为她的话而沉思之际,她的动作忽然变得有些拘谨,似是还有未尽之言。宿臻无意见瞥见她不断变换着的脸色,出口询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霜落稍微迟疑了一下,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道:“还有件事,是邢克说给我听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出来。”如果是真的,那说也就说了。可如果那只是邢克说着玩的,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一回事的话,就不好了。宿臻听到这话,眼里有片刻的茫然,很快就又调整了过来,他瞥了一眼贺知舟,然后对霜落说:“没关系,你想到了什么,就直接说出来,真假暂且放在一边不用去管。”既然宿臻已经发话,霜落就不再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了。她挠了挠下巴:“邢克说他曾经在山谷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山洞,洞中摆放了很多奇怪的雕像,石头的、木头的、玉石的,各种各样材质的都能在那个山洞里面看见。而且那些雕像全都是一个人的模样。”雕像?这不免让宿臻想到了鬼域之中充当阵眼的东西来,那些阵眼似乎也是某个人的雕像来着。只是不知道霜落所说的雕像,与他们见到的是不是同一类。“而且在山洞最里面摆着一个祭台,祭台的中心也有一个雕像,在那个雕像的周围还有十二生肖的雕像,其中老鼠、兔子、蛇,羊、鸡、猪、狗的雕像发着红光,猴子的雕像之上也有一层浅浅的光,其他的雕像上则是没有光。”果然是和十二生肖有关么!宿臻眼中闪过一丝流光,转头看向了贺知舟,霜落说的消息太过模糊,仅凭着只言片语,他们对那个山洞里的情况仍然是难以估量,但给出几个合乎常理的推测出来,也还是可以的。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就是了。反正就算他们在这里如何猜测,真正的事实也不会因为他们的猜测而发生任何变化。他们如今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面对那些未知,能够有更加齐全的准备罢了。贺知舟长于符篆一道,对阵法一流也有所涉猎,毕竟符篆在最初之际,就是为了将那些天然的阵法拓印下来,从而得以借助天地之力,故而符篆与阵法在某种程度上是有着共通之处的。就是不知道贺知舟能否根据霜落那几句不清不楚的话,想出什么东西来了。“我在师门藏书之中曾经看过几个与十二生肖有关的阵法,其中有两个让我印象最为深刻,且那两个阵法的布置与霜落所说的有几分相似。”贺知舟正色道,“虽然它们都与十二生肖有关,但其最后产生的效果却是截然相反的。”第一种阵法是用在祈福上面,将枉死者的尸骨置于阵法中央,十二生肖环绕四周,为守护者,以人世间对十二生肖的信仰祈求十二生肖的神力护送枉死者前往轮回。神界早已没落,诸天神佛也俱都不知所踪,然信仰坚定者,仍然可以通过信仰得到神佛的一丝微不足道的神力。微不足道是针对全盛时期的神佛而言的。就那么一丁点儿的力量就远胜过世间被称作天才的人。这种法阵无论是从布置的手段,还是阵法成功之后的后果都是正面意义上的东西。第二种阵法勉强也能算得上祈福,基本的步骤也是与前一种相似,就好像是同一棵树上开出的双生花,根源上是一致的,只不过在生长的过程中,因为遭遇的事情有所不同,而产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变化,虽然反向推理之下,它们也能说是殊途同归,但最终呈现出的结果是绝对不可能相同的。前面的那种阵法是期望枉死者能够得以进入轮回,祈求来生一世安康。而后者则不同。后面的那一个阵法祈求的并不是来世,而是今生。它是通过献祭十二生肖的方式,来将那个已经进入亡者世界的枉死者重新拖回到世间来。倘若用通俗一些的语言来说明的话,后面那个阵法一旦成功,所得到的便是一个人的起死回生。天道的规则被更改,起死回生之后的人便再也不会有来生。一旦再次死亡,那么他将会连进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在世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第二百三十四章 冬日宴(三十九)无论是那种阵法,镇守在法阵之中的十二生肖都是要见血的。区别只在于前者身上的血,是布阵之人自愿献出的,而且不怎么多,只浅浅的浮于表面之上,后者就大不一样了。贺知舟看到的记载之中有些许的残缺,并不是完整版的,因而记录下来的不同只在血液之上,后者上面沾染到的血液是污血,非自愿奉献而出的那种。三言两语,贺知舟就为宿臻解释完了两种与十二生肖有关的阵法,流传下来的记载并不完整,所谓的并不完整不仅仅是折法的布置过程,还包括了阵法的名字以及来历。贺知舟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也是因为他小时候的功课就是抄写门派之中的藏书,从最开始的抄写到后面的默写,虽然他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书中的东西默写的多了,自然而然也就牢记于心,哪怕是时隔多年再度提起,他的心中也还是有着完整的脉络可以直接叙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