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作者:陌上殊      更新:2023-06-18 18:29      字数:4986
  原来还有这种说法。真的是,很令人惊讶了。贺知舟:“那麻烦你把我们送到鬼城附近就好,后面的路……”他是要说他们自己走过去就行了的。但司机先生很热心的接过了话头:“没关系,就几步路的事,我往前开一点,把你们带进去,都花不了什么时间,你们自己走的话,还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宿臻笑笑。他们是修士,又不是普通人。虽然现在的修士不能飞天遁地了,但给自己拍个符,不说日行千里,行个十里路,还是能做到的。但是司机先生是个普通人。所以他不能说。只能接受了司机先生的好意。宿臻不再尝试给贺知舟使眼色了。他又靠近贺知舟的耳边,轻声说:“我们下车之前,在车上留一些符吧!”“虽然不知道那个所谓的‘鬼城’是不是真的鬼城,但总不能让人家因为一时好心,就染上不详吧。”贺知舟点头,虽然没有把宿臻揽到怀里来,但从头到尾,他也没放开宿臻的手。因为现在的朔溪城是后来建的,离原来的朔溪城有一段距离,再加上扩建的原因,从火车站到‘鬼城’,那就更是距离非常遥远的一段路了。扩建的城区至今也不过四十余年,多年来的风吹雨打,已经不复初建时光鲜亮丽,白色的墙面或是被人涂上了其他的颜色,或是出现了灰褐色仿佛裂纹似的装饰,颇为怪异。路旁的行道树隔上数米就有一棵,高大的树冠生长着满满的绿叶,在树下留出一片暗影。车从火车站出去,远离了车站空地上被风卷起的扬尘。进了市区的街道,路旁的房屋也变得精致起来,有新楼正在建,蓝色铁皮隔开的空地里,楼房的雏形已经具备。虽然朔溪在外界并不出名,但置身其中,还是能感觉到它的欣欣向荣。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司机先生开着车,走上了一条少有人同行的土路。货真价实的土路。没有柏油,也没有水泥,车开过能带起一阵土的土路。前后的窗户都被关上,被卷起的灰尘全都落在玻璃上,透明的车窗上沾了一层浮土,此刻再从车窗向外看,到处都蒙上了一层浅黄的光晕,如同置身沙漠之国。不会有人前往的地方,才会没有修葺的必要。朔溪本地人口中的‘鬼城’就是如此。和去往‘鬼城’的路况一样,路旁的花草树木也都肆意生长了几十年,无人修剪,也都花枝招展。夏季还未来到,现在应当还在春季之中,路旁盛开的野花,招来了蝴蝶和蜜蜂,白色的、蓝色的蝴蝶,在花丛一群又一群,翩翩起舞,在车内人的自带的滤镜中,还是非常有美感的。没有注意到,越是临近‘鬼城’,副驾驶上的小姑娘无神的双眼中也多出了浅浅淡淡的光。虽然那光如同烟雾,转瞬即散。但它确实存在过。第一百一十章 旧戏台(十)司机先生带着女儿将宿臻和贺知舟送到了‘鬼城’门口。‘鬼城’并没有像传闻那样,靠近就能听见鬼哭狼嚎的声音。事实上,它与传闻恰好相反。除了风在城中穿过的声音以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只有如同宿臻和贺知舟这样五感敏锐的人,才能嗅到城中数十年都未曾散去的血腥。贺知舟下车前,不仅在车里藏了符篆,还悄悄在司机和小姑娘身上放了两枚。符篆这种东西和药不一样。它是宜多不宜少的。“现在天都快黑了,大哥你还是早点带孩子回去吧!”贺知舟付过钱,还顺道和司机先生加了个微信。他们现在还没有进城找青岁,但说不定就能在城里找到人呢!为了不引起普通人的注意,他们还是需要有人把他们从‘鬼城’接回朔溪的。想也知道,在‘鬼城’这里是打不到车的。旧城里没有突然飞出一只黑色乌鸦,来渲染它阴森恐怖的气氛。可只凭着城墙上被血染透的后的墙砖,在数十年的风吹雨打中,还没有人打理情况下,连块青苔都没有长出来,就已经足够令人害怕的了。仿佛它的时光就停留在了数十年的那一刻。被时光遗忘以后,就再也不会有其他的变化。司机先生是个善心人。面对旧城种种古怪,他没把握把人劝回去,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我看这‘鬼城’确实是挺奇怪的,要不你们就在城里看看你们那个长辈在不在,要是不在的话,就出来,我再给你们俩拉回市里,找个宾馆住下,你们看怎么样?”好心人总是在为别人着想。宿臻回望着贺知舟,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司机先生这样不计回报的好人了。嘴角弯了弯,他隔着车窗对里面的人摇了摇头。“谢谢关心。”宿臻的心情很不错,“还是不用了,我和他都懂一些自保的法子,真的不用太担心我们的安全。倒是你还真的应该快要回家才对。”贺知舟也帮着劝:“你不是说孩子的妈妈还在住院吗?她在医院里,应该也很担心你们吧!”说起自己的媳妇,司机先生沉默了一下。然后看向副驾驶座上始终不发一言的小姑娘。小姑娘不说话的时候,存在感是真的很弱。他差点就忘记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在这里了。司机先生对着外面的两人歉意一笑,说:“那,那我就先回去了,等你们想回市里的时候,再给我打电话,我电话就是我的微信号,你们刚才也加过了。”“带着小孩回去的路上慢一些就好,不用着急,最好不要再拉其他的乘客了。”贺知舟对看面相不是很精通,但一些表面的东西还是能看出来的。再者说,旧城这边的阴气是有些重了,大人到这边都会感觉浑身发凉,还会一连许多天都走背时运。贺知舟在车上还有他们父女身上都放了符,能抵挡掉阴气的侵扰,可人的际遇这种东西是没办法用一张小小的符篆更改的。该走的背时运还是要走的,但有贵人出言相助,自己再注意一些,还是能够避免的。司机先生谢过了贺知舟的好意,原地掉头,顺着原路开了回去。路上他确实碰到了一个想要打车的女人。那女人穿着大红裙子,披头散发的蹲在路边哭,一边哭还一边骂骂咧咧的说着‘负心人都去死’之类的话,显然是个刚失恋的小姑娘。如果放在平时,司机先生这会儿应该已经停下车,下车去劝大妹子别太难过,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走。不过车开到女人附近的时候,他忽然就想起贺知舟说的话。车速降了下来,却也没停,缓缓的从女人身边开了过去。既然已经开了过去,司机先生就没有再倒回去,而是直接把车开到了他媳妇住着的那家医院去了。媳妇在医院里住的时间也很久了,医生前两天就通知他,再观察两天确定没有后遗症,就能把人领回家了。算算时间,也就是今天了。停好车,司机先生抱着女儿坐电梯上楼,不巧今天的电梯在检修,他只能走楼梯上去了。路过三楼路口时,碰上了送尸体到太平间去的护士。楼梯口的风卷起了担架上的床单,露出了死人苍白的面孔,恰是他在路上看到的那个失恋的姑娘。且不提那头的司机先生有多庆幸自己听从了贺知舟的话,没有把不好的东西带上车,这边的宿臻和贺知舟也已经开始准备探城了。旧时建造的房屋城墙,倘若保存得当,存留个千百年也是不成问题的。最典型的就是秦朝修建的长城,辗转千百年,依旧是屹立不倒。朔溪的旧城却很难以分类。没有偷工减料的建筑是一个理由,城里久而不散的阴气就是另一个理由了。宿臻望着关的死死的城门:“我们现在就进去吗?”现在进去也不是不可以。他们带了手电筒,夜里探查有了光源,其他的困难克服一下,也是可以的。贺知舟盯着城门上的两个铜首,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一般城门上的铜首都是用黄铜浇筑,鲜亮而笨重,而眼前的铜首上下黑漆漆的不说,兽首瞳孔的部位居然是空空如也,像他们这种视力非比常人的人,都能从兽首那里看到门背后的街道了。在阴气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邪性。“夜里阴气重,我们还是等明天正午时分,阳气最重的时候再进去,万事以安全为上。”身边多了一个人,不由得就变得更加的小心翼翼起来。不是因为累赘,而是不舍得那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幸好他们这次出行准备的东西都很多,连帐篷都有,就地搭个帐篷,休息一夜,其他的事等明天再说。宿臻抱胸看着贺知舟在那里笨手笨脚的搭着帐篷,看了半天,发现他居然让帐篷把自己给缠起来了。上前帮忙的时候,他忍不住再想,早知道不能马上就进去的话,还不如就跟着那位司机一起回市里呢!落子无悔,办事也应当如此。将那一点冒尖的悔意从心头拔出,宿臻跟着贺知舟一起折腾起帐篷来。回不去也有回不去的好处,至少他能和男朋友解锁露天野营了,不是吗?第一百一十一章 旧戏台(十一)一年四季的正午,只要是晴光阳好的日子,大多数都是阳气充足,令人感到炙热的。如今恰好是暮春时节,天上的太阳看着不是很热烈,但落在人的身上还是能让人感觉到暖融融的。可宿臻和贺知舟站在旧城外,不仅没感觉到暖意,还有股子冷意正不断向他们袭来,阴冷的气息里,带着浓郁的几乎快要凝结成实质的怨恨,让人没由来的头疼。宿臻眯了眯眼睛:“时间也到了,我们该进去了吧!”贺知舟在昨天休息的地方布置了个阵法,把行李箱和一些不必要的东西都留在了原地,有阵法在,旁人也看不到里面有东西,更不会有人会偷走了。他跟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回环镇留下的映像太深刻,贺知舟现在看这座旧城,就跟看幻境似的。说不定他们进了城,就会和上次一样,被拉进什么人的记忆之中。那样的记忆看的多了,也不怎么好。心志不坚的人,很容易被记忆迷惑,以为自己就是记忆里的人。“等等。”贺知舟拦住直接上前准备推门的宿臻,“我们先绕着城走一圈,看看有没有其他进城的路。朔溪的城墙应该没有把整个城都围起来,绕着城墙走,肯定能找到其他进去的路。”城门上黑漆漆的铜首,还有它们空洞的眼睛,每一个细节都在透露着不详。若是从正门进去,必然是要将紧闭的城门推开。而门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被怨气维持在了几十年前刚溅落上去的模样。宿臻看着近在咫尺的进城之路,虽然门上的血看上去是有些碍眼,但都只是怨气维持的假象,根本没必要太过在乎吧!可能他的男朋友是个爱干净的男人。所以才会忍受不了城门上的脏兮兮!宿臻会说什么?他当然是点点头,答应贺知舟的要求。只要是不违背原则的事情,应下了也就应下了。建造朔溪城的工匠肯定都没有偷工减料,后面维护城池的人也都肯精心,所以隔出了城内城外的城墙居然连一处破损的地方都找不到。绕了半天,除了看到了其他三个方向的大门以外,就没有其他的收获。最后还是要从正门进去。在贺知舟伸手推门之前,宿臻先动了。在他的眼里,贺知舟是因为不喜欢城门上的脏兮兮,才想着要找其他的路。那开门的任务,就交给他来做了。男朋友,总是还要宠的。掌心的纹路沾染到了门上的血,宿臻都没有使出劲,就推开了门,轻飘飘的,仿佛这不是十几二十厘米厚的木头做的门,它更像是纸扎的。贺知舟长腿一跨,到了宿臻的身边,一把抓住宿臻的手腕,皱着眉问道:“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也是最近都不怎么动脑子,才忘记自己可以用傀儡符,随便找个东西变成傀儡来开门,根本用不上自己动手。要是宿臻因为他的粗心大意而出了什么问题,那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城门上的怨气来自很多不同的人,里面夹杂的情感却出乎意料的一致。全都是在念着‘救命’。宿臻只觉得眼前一红,整个世界在他的眼中都被添加了一层血色的滤镜,城门上的血也变成了一个个抵在门前,哭着喊着说救命的人。那些人绝望的拍着门,似乎是想要从城里逃出去。他们把城里的那一小块儿地方堵得严严实实的,连转个身都是极其困难的事情。很多人在哀嚎,哭泣。宿臻却看得很冷漠。该怎么说呢!城门是从外面向里面推的,只要那些想要出来的人往后退一步,让出城门能活动的范围。他们自然就能逃出来。然而没有一个人后退。也有被挤到前面去的人看清了城门的构造,他们想让聚集而来的人后退,给城门让出能打开的路,可谁会听他的呢!被劝的人不会相信除自己以外的人的话。他们满心都是向前挤,挤到最前面,就能都逃走。虽然最后的结果是一个人都没有逃出来。耳边传来贺知舟的声音,宿臻眨了下眼,血色消失,他的眼前也没了挣扎求生的人群,只有一个依然伫立的城门。他对眼中满是关切之色的贺知舟摇了摇头:“没事,我们接下来要往哪儿走。”城门已经打开,该考虑的当然就变成了接下来去哪里。妖力、灵力的波动在本质上没什么不同。而身处怨气之中,前两者的波动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是没有波动,而是难以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