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作者:陌上殊      更新:2023-06-18 18:29      字数:4983
  青年小脸白白净净的,拱手的时候抿着唇,看上去也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老妇人又看向和宿臻同行的另外两个人,跟宿臻并排而立的贺知舟看着身材高大,但看脸也是个俊朗青年,躲在这两人身后的时瑄还是个小少年。这样的三人组合,对比着村子里面那些五大三粗的家伙,瞧着都没什么威胁。她把扫帚往身后藏了藏,想到和宿臻差不多大,却是许久不曾见过面的大孙子,再看向宿臻时,眼里就带上了些许的温和。不过态度好是好了些,老妇人也没有想要让他们留在她家里。“我家里的房子都是住满了的,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们村头那儿有个空房子,收拾一下住一晚,也还是可以的。”老妇人在身后摆了摆手,很快就有个七八岁大小的孩子跑了出来,从她手上接过大扫帚,就往回走。不自觉的,时瑄就盯着那个小孩看了半天。该怎么说呢!大扫帚放在成人手中,都有些过大。那个小孩抱着扫帚走路时,恐怕连路都看不到,就那么摇摇晃晃的摇回去了。宿臻露出迟疑的表情:“那些房子要怎么收拾……?”这不是在卖蠢。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拾是好。既然都已经是空房子了,肯定是没有人住的。如果没有人住,那房子里肯定也没有被褥一类的东西。难不成他们就和衣凑活一夜?老妇人:“你若是准备在那里借住,我邀上几人过去帮你们收拾一下也是可以的。”“那真的是太好了!”宿臻扯了扯贺知舟的衣袖。于是贺知舟也顺着他的话,和老妇人道谢。他们两个都说过了,时瑄自然也就照猫画虎的,跟着一起道谢了。老妇人对他们三笑了笑,然后从院子里走出来没再说话。她在前面领着路,边走边说:“你们跟我来吧。村头的空房子虽然没人住了,但我们偶尔也会进去打扫一下,里面是干净的,那些床单被褥啊,都放在柜子里,待会儿我过去给你们收拾一下,你们住上一晚,明天早上离开的时候,就直接走吧,回头我们再去收拾。”宿臻默默听着她的话,也没有出声打断。他同贺知舟对望了一眼,往他旁边靠了靠,然后伸手在他胳膊上写着字。这个老妇人好像不怎么像他们这种过路人似的。贺知舟摇摇头,按住他的手,不准备让他再说什么试探的话。老妇人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三人组合。“你们是一人住一间,还是……”宿臻被按住了手,但没被堵住嘴。他对老妇人笑了笑,说:“我们要两间房的,可以吗?”老妇人点点头,脸上还是之前的那副表情,没那么高兴,也没那么不高兴。总之就是不怎么热情。前面宿臻他们从村口走到老妇人家的时候,只看到了村口玩耍的一群小孩子,却没看到一个大人。现在老妇人在前面带着路,拐了个弯,他们就遇见了一个扛着锄头的中年妇女,女人和老妇人打着招呼,看见她身后的宿臻等人,则是偏过了头,眉梢之间却带上了不情不愿的意味。第八十二章 回环镇(二十二)女人拒绝的意思是显而易见的。她匆匆忙忙的转身里去,仿佛多说一句话就能要了她的命似的。时瑄好奇的看向女人离开的背影,扭头看向了宿臻。虽然贺知舟让他不要再随便打听,但事情碰到面前来,他真的是非常的好奇。宿臻问老妇人:“大娘,你们村子里的人是不是都不怎么喜欢外来人啊?”不然为什么一个两个的,态度都这么的不好。也不能说是不好,就是给人一种不想交流的感觉。老妇人的神情僵了僵,随即不自然的摇摇头。“我说的那个房子就在前面了。”她指着不远处的矮小房屋,没有回答宿臻的问题。宿臻不得不压下心中的疑惑,接下来保持着沉默。到了矮小房屋的门口,老妇人直接推开了刷着红漆的木门,门上没有锁,他们是直接进去的。老妇人话不多说的直接去了房间,给他们铺床去了。他们没有跟到房间里,而是在外面的堂屋里转了两圈。屋子里的地面连木板都没有铺,就是那种踩的很结实的土地面,堂屋里只有大门对面的那堵墙,靠近屋顶的地方开了一扇小小的窗,三寸长的小窗,还没有盖房用的黄泥砖大。屋子里照不进光,在里面站了一小会儿就能感觉到有寒气从脚底顺着膝盖往上爬。说不出的阴森诡异。寻常人家的堂屋正中央总会摆着一套桌子。倘若有人来了,便请人上桌做,然后烧水倒茶。不过这户人家堂屋里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也不知是因为没有人住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他们这儿的特殊风俗。老妇人很快就把两个房间的床褥弄好了。她从房间里走出来,对上在堂屋里无所事事的三个人,忍不住搓了搓手,低下了头。后觉得这样的动作不太好,有抬起头望向宿臻他们。目光深处有掩饰很好的畏惧,以及宛如丝线般绵长的怨恨。宿臻虽没看出老妇人眼底深处的含义,但他不太喜欢被人直勾勾的盯着看。他顿了顿,假装若无其事的拉着贺知舟走到了老妇人的面前。身后的时瑄直觉最为灵敏,只小心翼翼的跟着他们,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宿臻说:“谢谢大娘啊!”老妇人僵硬的笑了笑,伸手拢了下滑落下来的发丝,她又重复道:“你们自己说的,明天一早就要走的啊!”宿臻自然是直接应了是。待老妇人走了之后,他伸了个懒腰,视线落在了时瑄的身上。“刚才那位大娘应该收拾了两个房间,你选一个去休息吧,等明天我们再离开这儿。”时瑄好奇:“你们不觉得这个村子怪怪的吗?”宿臻面无表情:“那又如何?”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和旁边一言不发的贺知舟有些相像。时瑄讪笑着,转身去了已经收拾好了的房间。宿臻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叹了口气,对贺知舟说:“我们也去房间看看。”进了房间,关上了门。宿臻:“这儿的村子确实有些奇怪,我们要不要在这里看看?”贺知舟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难么着急,我们跟着时瑄,看他会怎么选择,就是了。”蜃龙没有给他们任何提示,但他们和这个幻境的唯一联系,也只有时瑄。越想越是心烦。宿臻把自己摔在了床上,躺了一会儿,又翻身看向一旁不说话,只默默看着他的贺知舟。“我跟你说过的,在回环镇的时候,‘时瑄’对我说过,他和郁生相遇的事情,他说他是在一个笼子里看见的郁生,而且他花钱把人买了下来。”“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我们在这里是为了能知道时瑄和郁生的那些过去,我就希望时间能过的快一些,让时瑄早点和郁生相遇,这样我们也能早些从这里离开。”有些未尽之语,是不用说,他们彼此就清楚的。贺知舟也和衣在床上躺了下来,长臂一揽,把人给按在了怀里。“幻境里的时间又不是你我能控制的,是走是留也还得看明天时瑄的选择,你再怎么担心,事情也不会因为你的遗愿而改变,不如平常心对待。”这个人又变了一副嘴脸。如此佛系的宣言,和他之前的做法一点也不像。撇了撇嘴,心里是不留情面的吐槽,实际上宿臻却是听了贺知舟的劝,当真是安心的睡过去了。甚至都忘记自己还躺在别人的怀里。可以说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了。贺知舟拨开青年额前的碎发,看着他闭上的双眼,有些叹然。没想到他居然也有看着一个人的睡颜发呆的时候,果然感情能让一个人改变良多。虽然他也说不清自己怎么会喜欢上宿臻。大概是因为他在某个时间恰好符合了他对未来的所有期待,于是在那之后,他就再也忘记不了那一刻的心动。而且自带滤镜之后,越是相处,他就越是喜欢。先前没往这方面想的时候,没有什么。一旦想了,一切的情绪一时间波涛汹涌,又有个疑似放大心中所思所想的环境在,就变得不可收拾起来。他抱紧了怀里的人,也进入了梦乡。作为一只单身狗,时瑄一个人睡了一间房。这户人家的堂屋就只有一个小窗,住人的房间里连扇窗都没有,只有一扇门。房间里没有灯,时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摸索着朝着可能放着床的方向走去。可惜,人在黑暗又封闭的空间里,总是会想入非非。还是往坏的方向想。这年头的储物器具还没有到人手一个的地步,但时瑄作为家中最受宠爱的孩子,总还是有点特权的。他的东西都放在储物袋里,灵石银钱,还有各种各样的符篆。放在当下,他首先拿出来的就是照明符。一种放在修真界,既是最有用,又是最无用的符。高等修士直接用术法发光,低等修士又不愿意花这个冤枉钱,加入他们真的需要照明用的工具,语气去买个只能用上一两次的照明符,还不如多咱点钱,去买会发光的萤石,那玩意儿虽然贵了些,但胜在能重复使用。默默的在床上躺了下来,时瑄出门许久,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休息。虽然隔壁也住着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敢让照明符灭了。总觉得周围变得黑漆漆之后,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第八十三章 回环镇(二十三)他们没能在第二天早上离开。因为下雨了。昏暗的天空中,偶尔划过天际的惊雷,说不出是何种形状,忽然间的闪过,转瞬即逝,以及哗啦啦的下着的瓢泼大雨。村子里的路没有修过,都是前人硬生生的踏出来的土路。一场雨落下来,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泥泞不堪。踩上去一脚的泥,实在是没办法走。极端的天气里,不管是从山上走,还是从山脚下绕路,都是不安全的。所以他们就又留了下来。虽然这种天气对修士来说,根本造不成影响。但他们在老妇人面前可没有说过自己是修士之类的话,而且他们的行为处事都是更加的偏向于普通人。时瑄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零零碎碎的梦境中,尽是些看不清形状的庞然大物,躲在阴暗处,伺机冲出来做些什么。他从杂乱无章的梦境中醒来,房间中仍然是漆黑一片,耳边传来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恍惚间,他有种不知此身在何处的错觉。昨夜激发的那张照明符,早就已经不堪用。偶尔苟延残喘般的冒出点点白光,在漆黑的房间中反而是更加的惊恐。光线的不足,让时瑄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在床上又躺了半天,满脑子都是那些可能躲在暗处的阴邪之物,心有余悸之下,他又激发了一张照明符。刹那间,屋内光芒大盛,四周纤毫毕现。与堂屋一般,房间里也是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以及一个一人高的衣柜。衣柜的门半掩着,里面黑不隆冬的,倘若有人躲在里面,外面的人也发现不了。人都是喜欢自己吓唬自己的。尤其是在一个人独处时,思维最活跃。什么恐怖的事情都能想象的出来。时瑄被自己的脑补吓得直打嗝。他也顾不上现在是什么时候,手里攥着照明符,慢吞吞的挪移到墙边,贴着墙,远远的绕开半掩着的衣柜,打开门,转过头就去敲着隔壁的房门。“你们醒来了吗?”敲了半天也没有听到有人回应,仿佛整个屋子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时瑄忍不住从储物袋中拿出攻击力强的符篆出来,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甩手就把符篆丢出去,也能为自己赢得疑点逃跑的机会。有双手从他的背后伸出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与之一同出现的,是一阵阴恻恻的凉风。嗷的一声,时瑄手中的符篆如同仙女散花般的全丢向了身后的莫名存在,他整个人则像个兔子似的往前一窜,冲进房间里,反手关上门,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个不停。没有激发的符篆就跟普通的草纸一样,摔在脸上,除了一点轻飘飘的感觉外,就没有其他的作用了。宿臻揭下贴到他脸上的无名符篆,锤了下关紧的房门:“时瑄,你出来。”“你敢用符篆砸人,你敢开门吗?快开门!”时瑄顿住,目光变得飘忽不定,外面喊话的声音很耳熟,可是谁能保证那不是妖邪之物假装的呢!他的背部抵着门,很没底气的问道:“你叫我开门,我就开门吗?谁知道你是人还是鬼呢?”话说比起那些可以看见形体的妖物来说,时瑄更害怕飘忽不定的鬼物,内心阴暗不说,还能无处不在,简直就是世上最可怕的存在了。宿臻锤门,满脸的不开心。慢他两步的贺知舟这个时候也跟了上来,他一眼就看到洒落在地上的那些符篆,其中大部分都是他在后世不曾见过的品种。他把那些符篆都捡了起来,一张张的看了过去。符篆上的纹路,大体都是有规律可循的,浅显的符篆,单看上面的纹路就能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想要自己画出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而深奥些的符篆,除了原理上让一般人琢磨不清,更多还有画符的人,在应有的纹路上还添加了一些笔触,故意误导着后来的人。“这些符篆都是时瑄的?”贺知舟问着宿臻,他对这些符篆可以说的上是见猎心喜,大有找个空地方,照着符篆模仿着画上两张。犹在梦中尚未完全清醒过来的时瑄,又听到了另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他抖着手,暗自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