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低下头去，默不作声地笑笑。“行啊你，”罗春点了点头，“够个性，我还是第一次教你这样的。”齐久没接话，他对罗春这种阴晴不定的样子有些儿摸不透。“林染，”罗春转过头，“你旷课这事没算完，下午放学了替咱们班扫后花坛去。”“好--”林染懒懒地应一声，看了齐久一眼。“然后齐久，”罗春叹口气，“你下午两点半到实验楼来一趟，王仁老师找你，下午的课应该都不用你上。”“行。”齐久点头，心里大概明白为的什么事儿。除了物理竞赛，王仁真没别的事儿能找上他了。-齐久下午两点半准时到实验楼去，随后果然如罗春所说，一整个下午都没回来上课。林染给他发过微信，但没收到回复。才刚因为翘课被抓，林染整个下午都过得比较老实，三节课都是从头坐到尾。四点半准时下课，林染给齐久再发了一条微信，拿着清洁工具就往后花坛去。后花坛实际上就是块没什么用处的绿化区，摆了几个终日蒙尘伟人石雕像，平日都没人爱走这一块儿。今天放学是全校大清洁，然而清扫这一带的就只有林染一个人。其实就是扫扫落叶，再来人工拔草，尽是些儿干起来没完没了的破活儿。林染挂着耳机清理杂草，所以当后头突然有人喊他的时候，他压根儿没听见。“小同学--”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他背。林染给吓了一震，将其中一只耳机摘下来，回过头。身后站着个穿深红色衬衫配黑西裤的男人，看着二十六七岁的模样。“我想问问，你们学校艺术楼…”这人话说到一半，在林染回头的瞬间顿住了。林染回过神来，笑了笑，“杜老师？”“林染。”杜权脸上露出笑来，“我差点没认出你，这都快五年没见了吧？…长挺高啊，我印象中你还是这么点矮。”“我都快十八了，长高很正常。”林染说，“你倒是一点没变。”“是吗，我觉得这几年身体都没以前灵活了。”杜权顿了一会儿，“你呢，现在还玩街舞吗？”“玩啊。”林染甩了甩胳膊，“不过没什么长进就是了。”“将来真不考虑走这条路了？”杜权看着他，“我现在还记得我回去之前问你话…当时你还没念初中，一点小人儿就知道跟我说什么‘不想把爱好当职业’。”“哎这事别提了，现在听着挺中二的。”林染有些儿不好意思。“哪里，”杜权笑笑，“当初我是觉得…诶，这孩子还挺了不起的。”“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林染说。“能有自己的坚持和爱好，就不算什么普通人。”杜权看着他，“…你玩街舞，真没扔下吧？你要扔下了就怪可惜的。”“没扔下，我就这一个爱好。”林染回答。杜权伸手，先拍拍林染的肩，最后往他腹部拍了拍。林染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哈哈哈你肚子还是怕痒啊？我记得以前每次碰到，你都满地滚…”“过去的黑历史能别再说了吗。”林染抱着自己的肚子。“不过这么看样子，你还算有锻炼…”“林哥。”一个声音打断了杜权的话。林染转过头去，看见齐久手里拿着本练习册子站在路口。用有那么点儿森寒的目光，静静地看了杜权一眼。作者有话要说：八黄：请闻汽车尾气狗嘿嘿嘿嘿杜权不是坏人也不是gay，大家不要害怕，他就是个热爱街舞的老狗逼（划掉）这人还算重要，大家眼熟一下w感谢“”，灌溉营养液x57.9，投掷地雷x1起灵夫人，投掷地雷x1慎独，投掷地雷x1八黄爱你们w第57章杜权不是当地人， 这事儿齐久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清楚具体年龄， 但行为举止都显得有涵养， 一看就知道是到过许多地方、人生阅历丰富精彩的模样。“因为我现在赶时间，这是我的名片，有机会我们再聚。”杜权将一张小卡片递给林染。因为齐久就在边上， 他也就象征性地给齐久多派了张。等他匆忙走远了，齐久才把名片翻到正面扫了眼。这人是个搞艺术的，头衔还挺大。“你朋友？”齐久问。“啊， 算是老朋友。”林染将名片收好，“他是我老师，我街舞、还有一些基本功都是他教的。”“噢。”齐久应了声，“你这儿还有多少没弄完？”“差不多了。”林染把杂草全扔进一个红色塑料桶里， “一会我们去看外婆吧， 她搬进去以后我还没去看过。”“那我先回趟家拿吉他，看过外婆正好去雅米。”齐久说。齐久现在依旧维持着一周几次的兼职频率，刘枫那边给他的选择比较自由，一周里随便挑三晚过去就成。“行，那我去买点水果，然后桥头汇合？”林染提起红色塑料桶， 去取放在树边儿的扫帚。齐久没应声， 从后头拉了他胳膊一把。“你干嘛…”林染后肩刚撞上齐久的身子，齐久就把手探进了他衣服下边儿。“操， 你…”林染两手都拿着东西，被直接摸着腹部的时候差点儿没往前扑去。“你这儿， ”齐久食指顺着他人鱼线划了下去，“是不是不管谁碰你都这反应？”林染没说出话来，身子打颤，但愣是没有躲开。隔了有一会儿，齐久看见他起了变化，才松开他胳膊往前走，“走吧，桥头汇合。”“操！”林染难受得腿都迈不开，“九爷你真他妈幼稚！”齐久停下来，回头看他一眼，“走不走？”“走你蛋蛋！”林染耳根子一下就红了。齐久笑了，“那你先原地冷静冷静，我走了。”不管这行为幼稚与否，齐久确确实实从林染的反应中感到了满意。心都跟搁云端儿上躺着似的，就是舒坦。-林染的不满情绪等到了养老院才稍有好转。两人到那儿的时候接近傍晚五点半，距离日落还有一小时左右时间。这个点来探望老人的家属并不多，老人们刚刚集体用过晚餐，大都在长亭的绿荫下边儿歇息。负责照顾李秀兰的是个叫王依婷的年轻姑娘，将头发染成浅棕色，远远看见齐久就开始招手。“李婆婆你看，你外孙来看你了！”王依婷高兴地弯下腰对李秀兰说。李秀兰坐在屋檐下的木椅上，目光注视着齐久和林染，像个孩子似的笑了起来。齐久走到她跟前，老人今天还挺精神，就是看着依然有些儿懵懂。“外婆，我们来看你了…”齐久将水果放下，略微弯下腰去看她，“你认得我是谁吗？”李秀兰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儿，茫然地摇了摇头。“那我呢外婆，”林染将齐久往边上推推，“你还认得我吗？”“她糊涂时候居多，晚上偏严重点，你们要是白天来她应该还是认得的。”王依婷说。李秀兰像刚才看齐久那样，一脸认真地看了林染一会儿，笑了起来，“认得，怎么不认得！你是林染嘛。”林染特别高兴地笑起来，看了齐久一眼。齐久瞬间觉得有些儿怀疑人生，看见王依婷也挺意外地在后边儿偷笑。“小婷啊…”李秀兰转过身去，拉拉王依婷的衣角。“怎么了李婆婆？”王依婷连忙俯下身子。李秀兰抓住王依婷的手，说：“这是林染，是我孙媳妇。”齐久给听了就是一愣，挺茫然地和林染对视一眼。王依婷配合地笑了笑，“李婆婆孙媳妇长真好。”“…那您外孙呢？”齐久越发怀疑人生地问她。林染这会儿就杵在旁边憋笑。“外孙…”李秀兰像总算回过神来似的，想了想突然就瘪了嘴：“外孙打仗去了呀，一直没回来啊！可怜我孙媳妇一个人啊！”“？？？”齐久慢慢转过头去，看见林染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儿。“哎我他妈受不了了，让我笑会…”林染撑着肚子大笑起来。齐久阴沉着脸色从后头踹了林染后脚跟儿，这货单脚跳了几步，压根儿没停笑。王依婷朝他摊了个手，就是眼神中透露出了几分同情。-李秀兰病过以后，睡眠时间要比以前更长。拉着林染聊了大约有半小时以后，王依婷扶她回房间睡觉。齐久的兼职是从八点开始，中间这两个小时两人都没急着吃晚餐，而是绕着整个福利院转了转。天还没黑下来，但夜晚的那点儿凉意已经漂浮在空气中。林染绕过绿植，找着个有石桌石凳的小凉亭，朝齐久招招手。小凉亭背后连着条铺了鹅卵石的小路，下边儿就是鲤鱼池。“这地方，还挺舒服的。”林染坐下来说。“啊，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挺惊讶的。”齐久说。“看过以后突然觉得，人老了其实就这样，没什么可怕的。”林染说。“本身就是自然规律，谁都有这一天。”齐久应了句，将手机摸出来。天色还亮着，他就趁手机屏幕的光还不至于刺眼之前，把下午拍的一串图片给调出来看。“那是什么？”林染问。“王仁给留的作业，今晚唱歌就没时间做了。”齐久说。“那你现在看着，没笔没纸不也没法做吗。”林染觉得挺新奇的。“嗯，所以我就找个思路，回去算出来就是。”齐久依然看着屏幕。“噢。”林染笑起来。齐久接着看题，过了有一会儿才再次抬起头，“你看我干什么？”“没，就觉得特神奇。”林染说，“家里突然有了学霸，想近距离看看学霸究竟有多牛逼。”“那没什么好看的。”齐久划到下一张图，“天下学霸都一个样。”“不一样，你是不一样的。”林染说，“你是那种…不管被扔哪儿了，一眼就能认出是特殊的。”齐久抬眼看看他，笑了笑。“九爷，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林染问。“没。”齐久回得很快，“你呢？”“我也没，觉得未来的事都太远了。”林染笑笑，“挺奇怪的，明明很小的时候都会想，现在却完全没法想。”“那你小时候想了什么？”齐久问。“玩街舞啊。”林染有些儿不好意思，“我就这么一个爱好。”“你这样其实挺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齐久说。“不知道也没关系，你足够优秀，能够选择的未来就很多。”林染说。齐久看着他，熄了手机屏，“林哥，我从小到大，都没遇到过自己特别喜欢的东西，唯一弄明白的，就是我喜欢你。”是特别、特别地喜欢你。“你别瞎受罗春影响，你说的那些东西一点儿都不重要。”齐久继续说，“你就记住，林哥，我只打算选跟你在一起的那种未来。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林染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笑了起来。“那我…好好学习，努力赶超你？”林染问。“我觉得不大科学。”齐久说。“那你…是准备要放弃物理最后一道大题了？”林染捂住眼睛。“那我恐怕得放弃整张卷子，学渣儿。”齐久叹口气。林染松开手，“我学渣的份量这么重啊？”“当然重，尤其是你的英语卷子。”齐久回忆了一下，“把答题卡扔地上踩俩脚，都比你认真做的要高分。”自己的未来齐久没认真考虑过，但如果是和林染的未来，他倒挺确切地做过打算。他要和林染在一起，如果不是同一个大学，那就同一个城市。毕业以后齐久要没找到着喜欢的城市，那就看林染喜欢哪儿，两个人就住在哪儿。只要搞清楚了这件事，那未来就是清晰的。“…哎先不聊这个，你赶紧再多看几题。”林染将手机往他面前儿推推。“那你帮我看个时间，到七点半我们就走。”齐久说。“行。”林染笑笑。-夜晚八点正是雅米客满的时候。林染找的老位置喝果汁，远远看得见齐久在高脚椅上坐下，将林染送他的吉他从琴盒里取出来，开始调音。今晚刘枫不在店里，只有不大熟的店员招呼他。林染没吃晚饭，但这会儿对食物的兴致不算特别高。肚子是空的，饥饿感也在喝过带酸味儿的橘子汁以后不断往上涌，可他翻过几遍菜单以后愣是没找着食欲在哪儿。齐久弹下第一个音，向以往那样随心所欲地挑歌来唱。《save me》。原唱是女声，齐久唱的时候稍微改了自己一贯的风格，副歌部分听上去流畅而舒适。